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心
而那位老母亲也是真的疼她的这位干儿:“哎!儿啊,你可回来了!”
“可是累了,快快进屋,阿娘给你炖了鸡汤嘞。”
邵年时发誓,此时的他又在郭大炮郭团长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
而这一丝得意正是对他身边的这位大娘真正的儿子,初定的方向发出的。
这让全程目睹了母慈子孝过程的邵年时,就略显尴尬了。
一旁的初定果真是个憨厚人,受到了郭大炮的挑衅他也没啥气恼的情绪,反倒是对着郭团长嘿嘿一笑,开口到:“大弟,你回来了?”
得嘞!
这才是一位真狠人呢。
可是对面那位被叫做大弟的呢?
他竟然笑了。
一张大饼子黑芝麻脸,咧开嘴笑的时候,简直是惨不忍睹。
但是邵年时却是看得津津有味,他竟然从这个笑容之中看到了百分之一百的真心。
那这个叫做郭大炮的保安团长还真就有点意思了啊。
大概是邵年时看得太过于认真,越来越习惯旁人注目的郭大炮就将视线从他的干哥的身上转到了邵年时的所在。
接着,郭德强就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朝着初定的所在询到:“大哥,这位?”
“哦!”初定赶忙揽住邵年时的臂膀朝着郭德强介绍到:“这是初合堂新调任的经理,姓邵。”
“我引荐你们两个人认识一下,主要目的呢,就是邵经理想要就东郊现如今的阿胶生意与你细谈一下。”
“这个吧……”
初定的话还没说完呢,这边的郭德强却是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他将原本的迟疑脸一变,竟是有些兴奋的对初定嚷到:“大哥,你终于决定了?”
“对张老头那个杂碎下手了?!”
“好,我这就派人将他们弄死!”
“哎哎哎!哎呦喂!”
吓得初定赶忙将郭德强给拉了回来,他就知道,无论他跟他这位大弟弟说些什么,到了最后都会变成简单粗暴的……我得弄死你。
在他这位弟弟的眼中,没有什么比弄死敌人更为保险的方式了。
在这两兄弟拉拉扯扯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邵年时……噗呲,又乐了。
他赶忙朝着屋内指了指,又朝着郭德强还搂在怀中的干娘方向擎擎手,让二人赶紧进屋内再说其他:“初管事,郭团长,你们光顾着说正事儿了,可是要将老母亲忘在院中,被郭团长的神力给拥不过气儿来了。”
那郭德强的干娘对这第一次来家做客的邵姓的年轻人的印象不错,难得这位小哥在这种时候还能顾忌到自己的感受,她也不介意帮衬着邵年时多说上两句。
于是初老娘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大强子啊,你可要把干娘勒死了呢。”
“快,把干娘放开,你们去屋里说话,俺呢去瞧瞧鸡炖好了没有。”
说完一咧嘴,趁着郭德强将胳膊松开,自己又原拎着大葱返回到了屋后。
而这三个男人可算是有个谈话的样子,你请我让的就进了初定家在镇边上购得的这处宅院。
屋内的陈设相当的质朴,但是桌椅板凳却是样样不缺。
桌上摆着一个葫芦把的大瓷壶,围着瓷壶一圈的是同样色号的茶碗。
因着初定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进得厅堂,他随手就将三碗茶给蓄上了水。
一人一碗端到邵年时与郭德强的面前,自己就坐在那两个人的身侧,静静地等着他们探出个所以然来。
这邵年时也不废话。
他直来直去的开口询到:“郭团长的队伍最近有没有什么野外演习和操练的任务?”
这邵经理开口竟是问起了他队伍的事宜,这郭大炮一愣,却还是如实的说了。
“嗨!你也知道镇上的保安团到底是干嘛的。”
“别看着我手底下也有上千号的兄弟,可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邵经理见多识广的还能不知道?”
知道啊,可是他又不是用这些人去打仗的。
于是邵年时的表情就更加严肃了几分。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跟郭大炮说到:“正是因为知道,我才特意劝诫郭团长的啊。”
“你知道最近山东境内的剿匪总政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了。”
“咱们对于山东境内大小的山匪实行全线封锁,和彻底的包围。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十天有余了吧。”
“我算算这时日,那些大一些的山寨还没受到什么影响,可是一些小的山匪,这日子怕是就要过不下去了啊。”
“战局极其紧张,战事一触即发。”
“郭团长就不怕,小股山匪看上了东阿的繁华,想要从咱们的镇子上借道逃窜,顺便再在这里抢一把补给吗?”
“到时候,郭团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怕是就要带着兄弟们吃一个大亏了。”
“而上边追究下来,发现郭团长竟然毫无准备,岂不是要雷霆大怒,最终将你这好不容易搞到手的保安团的团长给一撸到底,然后顺势就换上他们自己的人吗?”
“哎!郭团长,你可别以为我是胡说的,你也别不信邪,据我在济城得到的消息,那田督军与郑金生两拨人马可是互相看不对付许久了。”
“若不是还有一个剿匪大计需要他们精诚合作。”
“怕是山匪还没清理干净,这两个人就要在境内斗法了。”
“到了那个时候,东阿必然也成为他们争取和争斗的地盘之一。”
“郭团长你可想过,在这两位巨头的面前,你的队伍到底应该何去何从,投奔到哪一位的旗下啊?”
“啊?”郭大炮被邵年时给整懵了。
对面明明坐了一个穿长袍的斯文生意人,可是侃侃而谈的时候,他还以为见到了长官司令部里边的参谋。
果然小白脸子什么都没什么好人,净欺负他们这些文化水平低的人。
被噎的一时语短的郭德强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那你说俺应该怎么办吧!”
“当然是现在就操练起来啊!”邵年时说的理直气壮,他用手往屋外郭德强的两个卫兵站岗的地方一指,继续说到:“郭团长可别跟我说您的兵就算是从现在起开始训练也是没用的。晚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计策
“其实我跟您说,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训练的事儿了。而是一个态度问题。”
“若是郭团长在最近摆出一副积极备战与防御的事儿,并且修书一封让人递给你的上官,表达出你对于大封锁战局过于焦灼而产生的焦虑,在信上剖析一下自己积极备战的打算,让上面的人看到你的态度……”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真的有厉害的山匪从东阿这附近经过,你的队伍因为寡不敌众,对方的装备又精良于你方的配给,在你带领手下兵员奋力抵抗无果之后,十分遗憾的让这一队人马逃脱了。”
“你要表现出这样的态度,你的上官才不会找你的麻烦。”
“而那两个大佬自然也没有理由轻易的罢了你的兵权,换上他们得用的心腹了啊。”
“所以,郭团长我问你操练的事儿,是不是对你们团的存亡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郭德强在蒙圈之中奋力的点了点脑袋。
“那好!”邵年时又继续问道:“那是不是经过我分析之后,郭团长就应该知晓了这操练的重要性了?”
见到对方又点了头,邵年时终于满意的笑了,他用手沾了沾桌面上因为倒茶而溅出来的小水滴,就手就在桌面上画了起来。
“所以,我就需要郭团长,从明天起,就带着队伍往这,这,这一片的地界拉营地进行野外训练了啊。”
顺着邵年时勾勒出来的地图,郭德强与一旁的初定就探头瞧了过去。
只一个粗略的勾勒,这两个人竟然就全看了明白。
这地图上有两山,山间有一平坦坡地,坡地前有小溪蜿蜒而过,坡地后则是通往另外一条山路的所在。
这个位置虽然隐蔽却是一处很的用的肥美之地。
至于这个坡地的作用……
对!
正是那个张老头家的驴场所在。
所以说……
抬起眼睛的初定的眼神都不对了。
只有郭德强那个傻得,现在还盯着这幅地图拼命的瞧呢:“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训练呢?”
“这里距离我们保安团的驻军所在很远的嘛!”
倒是离着他大哥的熬胶的那个作坊不远,这一片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干这个行当的棚子,逆着风过去,那臭气直传三里呢。
瞧着郭德强没想明白,邵年时就笑着继续解释:“原因很简单啊郭团长。”
“你瞧这个位置,是不是外城尤其是西南所在的山匪往东进的必经之路?”
“他们若是翻过这两侧的山过来,那我真是一点脾气没有,除非这些山匪疯了,才会选择以爬山的方式躲避追兵。”
“所以,在这里操练才能称得上正确的策略性演习。”
“至于这里,郭团长你瞧,正是张家驴场的所在。”
“这两边的位置是不是离得有些近?”
郭德强朝着邵年时手指的方向一瞧,十分果断的点了头:“是,特别的近!”
看得初定那叫一个好奇,顺着邵年时手点的方向看去,这两点间的位置若是在桌面上划拉着……瞧是特别的近了。
可是现实是,张老头的驴场距离这两坡夹道之间还有近一里地的差距呢。
他认为的近与郭大炮心中所想的近是一个意思吗?
可是已经理解了邵年时的做法的初定却没有将这个指出来。
因为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彻底解决的好方法。
军事行动嘛,保密当然是第一位的。
更何况那个地方还容易引来悍匪。
他弟弟为了保卫一方安宁,占用你几天驴场又怎么样了嘛!
一下子就理直气壮的初定从未曾想过,只要理由能够站得住脚,其实他做起生意来也没有那么的良善。
而直到这个时候,郭德强还没弄明白邵年时他自己的目的与要求呢。
直到对面的这个年轻人笑着对他拱拱手,顺便对于他的无意识解围与帮忙表示了感谢的时候,他才知道,邵年时指点了他此时的危局,顺带手的接着他的势,将自己的麻烦也给解决了。
这是一个高人啊。
做的事情可以说得上不露声色了。
今天这个事儿,他只要不说,整个东阿就没人知道这事儿是他操纵着干的。
而老张头那行人,要找也只能找他这个保安团长,去找能说得上话的初定管事的,却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事儿就是对面的这个小子亲自阴的。
可是现在的自己,却一点没有因为被利用了而产生任何的羞恼之情,反倒是升起了对这个人的无限佩服。
而对方在他还稀里糊涂的时候,竟然敢坦坦荡荡的将自己的算计全数的说出来,让他知晓前因后果。
一点都不害怕自己因为这相互利用的关系而感到不舒服。
就冲着这份儿坦荡的劲儿!
邵年时这个朋友他郭德强是交定了!
“好!邵经理果真是大城市里派过来的人。”
“这计策……”
真是阴恻恻的啊。
“我郭大炮是个老粗,平生最佩服的就是邵经理这样会念书的人。”
“不管邵经理是不是为了自己活计,你这个提醒之情,我老郭是记在心里了。”
“原本邵经理你不来,我也打算给那个张老头家找个麻烦的。”
“现在我能明目张胆的去找对方的茬了,这张老头还一屁都不敢放!”
“这种感觉怎么就tm的这么爽呢?!”
“这难道就是邵兄弟所提及的站在大义的制高点上发话,让别人无话可说的感觉吗?”
“那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他娘的爽了吧?”
“我老郭欺男霸女的时候,还从来没有不招骂名的时候呢。”
得嘞,你愿意将这个行为归于欺男霸女的范畴之内你就归去吧。
只要这能让你舒舒服服的把事儿办了就成。
这三个人还想着就后续的细节进行讨论呢,却闻到正厅的侧门口处,突入飘进来的一股浓郁的香气。
“干娘的鸡炖好了!肯定是干娘炖的鸡!”
郭大炮十分笃定的给香气下了定义,果不其然,下一瞬,初家的干娘就端着一个大瓦罐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阴招
“鸡来咯,来吃鸡,吃鸡!尝尝干娘熬得鸡汤。”
这初家的干娘招呼的热情,跟这瓦罐鸡汤一起端上来的还有十几张烙的金黄焦脆的白面饼子,一浅口晚子的大酱,一把洗干净刚从土里拔出来的大葱白,一把只有春天才能见到的野菜苗,以及一段段切得四四方方的水萝卜条外加上青瓜皮,怎么瞧着,都特别在春天这个无处安放全是躁动的季节之中,开心的食用的食物。
看得郭大炮的面上一喜,就连初定这般不怎么喜形于色的汉子也跟着欢快了几分。
这三个人见到了吃的,也没猴急上手,反倒是先将干娘给让到了座位上,围着这位了不起的大娘一起开了动。
那郭团长在这个时候,却没了以往的粗人模样。
捧在初定的娘的身边,一口一个夸赞的,把老人家逗的乐呵呵的合不拢嘴。
“干娘做的鸡汤最好喝了,当初我在干娘家养伤,干娘每两天就给我杀一只鸡,一直吃到了大哥回家,把死皮赖脸的我赶走的时候,我还没吃够。”
“回过头来想想,也是大哥做得对,若是让我在这里继续赖着,岂不是要把干娘伺候的鸡全都给吃干净了。”
“那时候我就想啊,到时候我已经要给干娘撑腰,挣钱,到时候干娘想养多少只鸡就能有多少只鸡。”
“那些干娘养出来的鸡只能我吃,旁人是没那个口服喽。”
说的初定的娘那叫一个美啊,搂着郭大炮就是一阵的心肝肉。
瞧得对面的那位真正的儿子,心中那叫一个酸爽。
对着邵年时撇撇嘴,也就跟自家的经理一样,专注埋头猛吃了。
咱们不胡乱拍马屁,我把你的鸡全都给吃喽,我看你拿什么邀功。
这干兄弟俩处的感情真是好。
等到邵年时跟初定将郭大炮送走,第二天就接到了镇上下达的通知。
东阿镇以及下属的八个村落,两个庄子实行防御山匪,举报流寇的全民预警政策。
负责保卫一方平安的东阿镇保安团的团长,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带领手下部队前往二山沟方向进行抗流匪的演习。
因为最近形式过于紧张,保安团整个团队将会将二山沟作为临时的驻扎地点,那一片也会被化为军事保密区域。
所有在二山沟附近居住的居民,都要在最近的时间内予以迁移。
迁移时期内,镇子的政府将会给予没人每天三十个铜板的补偿。这个银钱用于居民在镇子上暂居的房屋租赁费用。
至于再二山沟放牧,耕种的农人,在规定的时间段内,在士兵的监控下,可以做简单的种植与采摘的工作,对于这部分人来说,他们的损失并不算太大。
镇子周围的人见到了这个通知,绝大多数的人对此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埋怨。
因为二山沟那个地方,基本上全是坡地,又因为距离镇子也不算太近,居住在那里的居民更是寥寥。
大家只是在上山收取点山货的时候才会在二山沟那个位置进行短暂的停留。
那里有几个空置的木屋,就是为了给赶山的人临时休息的地方。
至于依赖于种植的农人?
那更不会在二山沟那垦荒了。
那山坡地段长出来都是草,土里边密密麻麻的石头子跟植物的根茎,想要将它们全翻出来恳成良田,那比旁的地方要多花三倍的功夫。
要说唯一受到影响的人家?
怕就是在二山沟养驴的几家人了。
这镇子不大,家家户户都知晓对方做的是什么营生。
这不,在镇政府的门前,书记员一边往墙上贴着告示,一边用铁皮圈起来的大喇叭念着告示上的内容。
让听到了镇上最新决定的居民们都用相当同情的眼神瞧向了人群之中张老头的所在。
他们都知道,二山沟上张老头在那建了一座驴场。
这春来秋去的,但凡是山坡上能放驴的日子他都会将驴散养出来。
这样的驴子养不但特别的好,还能给家里省下了大把的料钱。
现在可好,闹匪了,张老头家的驴场就不归他们了。
可你说这些人同情归同情,可是这心底里边却是带着点美滋滋的意味。
要不说这生意做大了眼红的人就不会少呢。
镇上的人谁不羡慕张老头家能养的起这么多的驴呢?
所以,等到这告示贴完了,书记员也走了的时候,竟是没有一个人替老张家说句话的。
反倒是事不关己的点点头,反倒是一片的赞同。
急的这张老头啊,对着镇政府的大门就一通的嚷嚷:“你们怎么能够这个样子啊!”
“你们只说了人怎么安置,有没有个管事的出来说说,我家的驴应该怎么办?”
他这边嚷嚷着呢,从政府办的大门口就走出来一个穿黑皮的保安队的队员。
肩膀上四不像的扛了一个红肩章,瞧着应该是传令兵。
听到这张老头竟然敢在政府的大门口就这么嚣张的指责自己的上官,这位郭大炮忠心的小弟就出离的愤怒了。
他一把薅住了这位不识相的老头,拎着他就朝着一侧幽静的小巷之中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啐到:“什么狗东西,敢在我老大的地盘放肆。”
“真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
“是不是我家郭团长平日里为人太和善了,你们这样的狗东西就认为我家团长好欺负了?”
“是,你张老头家傍上了有来头的大家,现在可算是抖擞起来了!”
“可是我告诉你,老张头!”
“在东阿这个地界里,说了算的还是我家的老大。”
“他一个做生意的,还敢对我大哥的决策指指点点?”
已经将老头拎进巷子的传令兵就笑了起来:“你信不信我们老大分分钟让你背后的那个靠山滚出东阿的地界?”
说完这传令兵就朝着张老头的肚子上狠命的踹了一脚,一下子就踩在了躺倒在地的张老头的背上:“至于你担心的驴?我们演戏过后再瞧瞧能剩下多少头呗?”
“毕竟,枪炮无眼,你家的驴漫山遍野的都是,跑不及死了又能赖谁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挨揍
说完这传令兵脚底下一用力,将张老头一下子就踩平在了青石板路上,瞧着这老头短时间内没力气再瞎闹腾了之后,这才歪了歪嘴,喝……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十分轻蔑的就离开了这没把自己看清楚的糊涂人。
这年头浮夸的虚假之像还少了吗?
他们家的祖上连三代内还有人还在务农呢。
是谁给的他自信敢跟济城的百年望族初家掰腕子呢?
小亲卫十分的不解,他离开的也是果决。
只是剩下那张老头颤颤巍巍的从胡同口爬出来,对着往来的路人的衣摆一抓,自己个儿就先晕了过去。
惊的那位被突然的吓了一跳的路人,那是当场就嚷嚷了起来。
“哎呦我去,这谁啊……哎,老头,你干嘛呢?大家可给我作证啊,这人突然冒出来,抓住我的脚就晕过去的啊。”
“这……这可不是我打的啊!”
随着这人的嚷嚷声响起,街上听到了动静的闲汉就越聚越多,到底这个镇子不大,家家户户都是熟悉的面孔。
有一个家住在老张家旁边的邻居,在人群之中挤了半天可算是将地上的人给看了一个清楚,这个狼狈的老头不是现如今张狂的不得了的张家吗?
于是这人就一个没忍住大叫了起来:“是张家胶坊的东家,老张头啊!”
“天呢,刚才我瞧着他还在镇政府的门口破口大骂呢,现如今怎么这幅惨样子了?”
“不行,我得给他们家里的人送个信儿,让他儿子过来接一下他呢。”
“可别出什么事儿,死在这里,在讹上这位大兄弟呢!”
被这么一提醒,那被张老头抓着的倒霉蛋都快要哭了。
他赶忙点着头应和道:“兄弟可是要快去快回啊。”
他这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否则这才行了片刻就让他碰上了这事儿呢?
还好那位邻人跑的很快,不多会的功夫,张家的大儿子就着急忙慌的从胶场跑了过来。
瞧着他爹那个惨样,他也是慌了起来,到底周围的人多,七嘴八舌的点着他让人先给送到医馆。
要说这事儿也真是尴尬了,这东阿镇上最好的大夫以及最好的医馆,正是他爹拼了命也要抢一份生意的初合堂。
等到这张老头的儿子将人给抗到了门口的时候,这人就开始站在大门口处踌躇了起来。
这初家人要是发现了送过来的病人是跟他们不算太对付的老张家的人,不会一把什么毒药草的就将人给送走了吧?
就在这人犹豫的时候,被老头拉着的路人不干了,他搡了一把这位到了这个关头还愣神的张家大儿,催促到:“我说你这汉子,这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爹,这医馆都已经到了,你却不把自己的爹往里边背,你是不是想让你爹就这么死了算了啊!”
因着这位路人的一推,张家大儿可算是回过神来,现如今要往大一点的城市跑,怕真是来不及了。
他也只能指望初合堂的医生妙手仁心,不跟他们老张家这等粗鄙之人计较,将他把他爹给抢救回来再说吧。
想到这里的张家大儿就哎哎的应了两声,搬着自家的老爹就往医馆内里的坐诊的大夫那跑去。
得亏今儿个镇上的人都去瞧那个全镇公告去了,现如今这个时候还没开始上人。
坐堂的大夫是东阿最有名的内科大夫,瞧个等闲的头疼脑热的那都是药到病除。
只是今日间还有些特别之处。
原是这大夫的身旁还坐着一位陌生的年轻人,正慢条斯理的与这位老大夫一来一往的聊着什么,瞧着那神情,还特别的愉悦。
只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张家大儿去探究这位年轻人是谁了,他着急忙慌的朝着老大夫求救到:“武大夫,快给我爹瞧瞧吧,他被人在巷口处打了一顿,现如今已经昏迷不醒了啊。”
只这一声吼,让武大夫连同那位正在闲聊的年轻人一起站起身来,朝着张老头的所在凑了过来。
这人瞧着是挺吓人的,却不曾吓到这被嚷过来的二位。
初合堂的招牌大夫武大夫只先将张老头的眼皮翻开,后又上首给其号了一个脉,在微微点头之后,又用双手朝着张老头的肋骨的所在,从上至下的摸索了过去,然后又命那张家的大二将老头翻了一个个儿,按下手去,又将那张老头的脊梁骨从下到上的又摸了一溜够。
在将这些步骤做完了之后,他又在四肢的关节处上下其手了两下,跟着就原回到了座位之上,恢复成了最初的波澜不惊的表情。
只是他这手中却是提起了一根细毛的小豪,就着手下的竖格的方子纸,刷刷刷的写起了药方。
“令尊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被人重力的击打了前胸以及后背这两个部位,猝不及防之下有些闭气之感。”
“再加上肝火上升,气血上涌,激怒攻心,一口气儿没上来,就晕过去了。”
“他身上的骨头完好,有的也只是皮外伤罢了。”
“五脏六腑刚才我摸了一下他的脉象,脉搏跳动强劲,除了略显躁动之外,还真的就没有什么大毛病了。”
“我先给你父亲开一剂宁心去火的汤药,回家后一日三次,不能中断,三日后再来我这里复诊吧。”
“还有,令尊挨打的地方因为力道把控的缘故,从今天晚上开始会涌现出大面积的淤青。”
“你也莫要太担心了,可以买一瓶我初合堂出产的跌打活络油,回家吃疼的时候,,抹在伤口的表面,依照着从左往右的方向,转着圈的揉开了就成。”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可将心放下了。”
这番话说的仔细,就连张家大儿这种没怎么瞧过病的人都听明白了。
待到那药方递到张家儿子的手中,支应着他去抓药,付钱了过后,他才反应过来,这瞧病也没花他多少钱。
就在他茫然的想着自己先前的小人之心的时候,一直跟在张家人旁边,那个被老头抓住不放的路人,也跟着踏实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威胁
他将张家大儿子的肩膀拍拍,真心实意的为他们两个人的好运感叹。
“我说什么来着,初合堂的大夫就是仁义,这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他们家看病抓药都是紧着最便宜的来呢。”
“人家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看法,对咱们这些小老百姓那可真是好的很。”
“你瞧你家的老头子,那被人打得好像就要入了土了,可是到了初合堂怎么样?还不是三言两语的就将事儿给办了?”
说到这里,这路人才有些后知后觉:“等等,你说你们家姓张的啊,还是在镇子上挺有名的张姓人家……”
“不会是正跟初家的胶场打擂台的那个张家吧……啧啧啧……”
说到这里这位路人就瞧着对面的这个中年汉子铁青脸,摇着头的感叹到:“那这初合堂的仁义的名声真的是落实了。”
“这断人财路的大仇人家都不计较了,你们家可不能太丧了良心啊。”
他这里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教育张家的大儿子呢,那边被人搁在小床板上的张老头过了那个趁劲儿,晃晃悠悠的就转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的第一个场景就是有一个陌生的汉子正站在他对面,特别不客气的训他们家的大儿子呢。
这张老头的火儿啊,那是蹭蹭的就上来了。
他也不管这周围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身处的又是一个什么环境,那是开口就对着这位陌生人骂去:“你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大彪子,你管俺家儿子是咋想的嘞?”
“还有你说啥丧良心嘞?我们老张家咋就丧了良心呢?”
这一嚷嚷就让一医馆的人都看向了张老头的所在。
因着替他看病,抓药,熬制的这段时间医馆当中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上人了,这些个人可是一下子就发现了张老头的所在。
其中就有纳闷的了:“哎呦,这张老头怎么来初合堂看病了?这胆子可够大的,脸皮可够厚的啊!”
另一个又接上了:“可不是怎么地?他还敢在里边大喊大叫,我瞧着那小伙子说的没错,老张家也太不仁义了吧?”
什么?
等等?
看什么病?
听了耳朵边上吵吵嚷嚷的声音,这张老头才惊觉自己已经不在晕倒的地方了,他现在身处一个医馆。
而他所在的地方就算是化成灰也是认得的啊,这是他们东阿镇子上有老大夫坐诊的初家的医馆啊。
那自己刚才都嚷嚷了些啥,他儿子怎么心就这么大,敢把他往初合堂初家的医馆里边背啊!
这下张老头可是急了,他用手奋力一撑,就想从小床上翻下来。
只是他这起来的有些猛了,再加上刚醒过来身上的伤口还阵阵的痛呢,张老头猛不丁的这一用力,身体打打晃,瞧着像是又要摔回去了。
就在这紧急的关头,突然从侧面伸出来一只干干净净的手,一把就将张老头的背撑了一把,顺利的抵住了张老头摔倒的趋势,一用劲儿,还将人又给扶回到了原本的高度。
“大爷,小心点。”
说这句话的人听起来年纪不大,声音清冽带有倦倦的淡然。
让先闻其声的张大爷心生好感,一抬头就瞧到了一位果然人如其声的年轻人。
而这位年轻人也真是有礼,将手拢在一处,对着他笑的十分的灿烂:“初来东阿镇这一人杰地灵的产胶圣地,对张家老太爷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都说张家人乃是东阿第一氏族。”
“只是邵某人有一事儿很是好奇,还望张老爷能跟邵某人指点一二。”
呦,这把他们张家捧的够高的啊,年轻人会说话啊,瞧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回答一下你的疑问吧。
所以张老头跟着点点头:“后生小子,你问吧?有啥不明白的?”
邵年时等的就是现在,他嘿嘿一乐继续说到:“那好,邵某人可是就问了。”
“敢问张老爷,您家可是由东阿东郊西各庄村发家后举家搬迁到镇子上的?”
张老头点点头,没错,这件事儿东阿的人都知道。
邵年时又继续问道:“那您搬到东阿镇的时间真算起来也不过二十一二余载?”
见到对面的大爷继续点头,邵年时的嘴也不曾停着,他继续的说到:“由驴场买卖转到了驴皮的炮制再加工,然后到涉及熬胶的胶场,您这期间足足用了一十八年之久吧?”
“真正开始上胶,到成胶出品的日子距离现在也不过只才一年。”
“那么张老爷,您是凭的什么底气,敢与东阿最大的初家胶坊一争长短的?”
“更何况让我更加奇怪的是,虽说初家的胶坊规模是整个东阿全数胶场的一倍还要多。”
“但是他们的产胶可是都供给初合堂在山东各个分号的医馆药铺来销售的。”
“东阿这么大的地界,初合堂除了两家看病的医馆,仿佛并不曾将东阿的买卖全给垄断了吧?”
“这外地慕名而来的购胶人,买不到初合堂熬制的胶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会退而求其次的向你们这些小作坊来购买的吧?”
“那我就不明白了,您是出于什么心理和胆气,敢跟这么一个跟你并无直接利益冲突,并且庞大如初家的这种家族作对的呢?”
“您不要跟我说,您是仗着自己胶坊新到手的秘方,以及你背后的外来人乐家的七爷吧?”
“那我跟您说啊,若您的靠山真的就是他这一家的话,您的好日子啊,打从我来到了东阿,怕是就要过到头了啊。”
说完,邵年时还朝着听得目瞪口呆的张老头小小,用手轻轻的将张大爷肩膀上蹭着的一层灰土给掸了下去,然后用漫不经心却极有威慑的语气继续说到:“毕竟,我此行东阿,就是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存了什么心思,敢跟我们初家玩儿阴的呢。”
“若是公平竞争,我自无话可说,可若是被我发现了你们这一通的行为在背后还有什么深意的话……”
第二百一十六章 约谈
“哼哼,可别怪我邵年时对你和你背后的人不客气了。”
“咱们在商言商,堂堂正正的竞争胶行的第一把交椅,我们严阵以待,正面交锋。”
“可是若是存着吞并,侵占,自己倒霉却让别人扛的坏心思的话。那我们就要各凭本事,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了。”
“所以张老爷,你可明白?现如今已经不是你们张家能够扛的下的局面了。”
“今日的驴场之劫难也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我建议你啊,还是将你身后真正能够做主的人给叫过来,将现在的情况讲清楚,莫要再惹事儿上身才是。”
“毕竟做人嘛,孰能无过?知错能改才能善莫大焉不是?”
“你且让人回去带信儿过去吧,就说,济城初合堂药行邵经理在东阿恭候乐家七少爷的到来。”
“咱们也别来那你来我往大战三百的过程,直接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将事儿给讲清楚吧。”
说完这番话,邵年时脸上的笑容不减,他将向前探过去的身子又缓缓的直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用一种近似于冷酷的眼神瞧着张老头的反应。
这般毫无感情,漠然无视的眼神,看得这位有些滚刀肉的老者那是身上一阵的发愣。
这位敢在镇政府的门口破口大骂的老头子,竟然被邵年时的这个眼神给看得手脚冰凉,头晕眼花。
他人这一惊,身体就跟着打了一个晃,在他大儿子上前一步赶忙将他扶住的时候,就连他口中说出来的话都有了几分的颤颤:“快,扶我回家!”
“快!快走啊!”
现在的张老头是不能在这个医馆当中再耽搁下去了,因为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呢。
这次的事情是冲着他背后的乐家去的。
而他只是风箱里边的老鼠被人给堵在了里面,到现如今落了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罢了。
原本以为乐家如此大的名声,如此大的家族,必然是能护得住他们张家这种小门小户的。
可是现如今这种情况,张老汉只能叹上一口气,暗暗的懊恼自己这是看走了眼了。
在初家与乐家的首次交锋之中是暂时的处在了下风。
可是当他们决定反击的时候,自己的驴场,做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却在顷刻之间就灰飞烟灭,连绝地反击的可能都不给他们张家留下了。
为今之计只有求救,将东阿镇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知远在济城的乐家七爷。
由真正能与初家人掰掰手腕的乐家的人跟其交涉去。
而他们张家,损了驴场,现如今只剩下胶场的股份了。
若是这一次,乐家人被初家人给赶出了山东…….
想到这里的张老头就打了一个冷颤,那等待着他们张家的是,原退回到他们曾经走出来的那个小村落,买上十亩薄田,再次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啊。
张大爷的担忧也传染给了他的儿子们。
等到张家的大儿子将老父亲给送回了家,按照父亲的要求去做的第一件儿事儿,就是自己亲自跑了一趟济城。
他们甚至连书信的这种方式都给摒弃了,唯恐表达的不够清晰,一家子人直愣愣的就寻到了济城商业大街的宏济堂的后街。
那条街上有一处精又雅的小院。
院落的规模不大,进到内里才能感受到其中的豪华。
待客的厅堂内除了一阵独有的药箱之外,竟是被做工精良的博古架给占了半边。
架子上的百宝格子中,摆放了特别有韵味的石雕,摆件以及极为少见的玉器。
博古架的对面摆放了几把高背八仙椅,每两把椅子之间有一同木料色系的茶案几横亘其间。
那案几的大小更是玲珑,只摆上两个盖碗茶杯也就没什么地方安置其他的东西。
可这东西的作用在会客厅内却是着实的有用。
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个事情,口干舌燥,就手的就能捞到自己的茶杯,给自己续上一口热茶。
身后添茶倒水的小丫鬟也不用走到客人的面前去打搅主家的谈事儿,她们只需要定时的掀帘子进来,给每张小桌案几上的空茶碗倒上水,自原路退下就成。
静悄悄的打搅不到客人,同时也体现出了待客人家的教养育规矩。
这不,张家的大儿子就被乐家的仆役给引进了这会客厅内。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得了通知的乐镜宇就从自家的铺面里边回返,在自家的庭院之中见到了张家的来人。
“张兄弟怎么来了?张师傅的身体可好?”
乐镜宇见到来人心中疑惑,但是面上却笑得依旧和蔼。
而坐在椅子上的张家大儿张元宝一见到乐镜宇过来,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一般的,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乐镜宇的所在迎了过去:“乐家兄弟,俺爹让我来找你求救的啊!”
“这一次,你可是要救救俺们家的驴场啊!”
这话听得乐镜宇的眉头一皱,就势扶住了张元宝朝着他伸出来求助的双手,将人就近搀扶到距离主座最近的那把椅子之上,带着些许的安抚劝慰道:“张大哥,东阿的驴场发生了什么?”
“你且静下心来,细细的与我说一下啊!?”
大概是乐镜宇的气场足够的镇定,让原本慌张了一路的张元宝有了片刻的安心,他让自己勉力镇定下来,就把他知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说了出来。
听得乐镜宇眉毛一挑,听到了最后,反倒是他先沉思了起来。
现如今的情况是……自己暗箱操作,背后遥控中的不足与漏洞已经被那位名叫邵年时的经理给找了出来,并且实施了最为精准的打击。
对方就是看到了他无法张扬的情况,外加上只身来鲁,人手不足的现实,一下子就打到了他的七寸。
可是那位邵经理的作为,就算是东阿那一方有他的人手,怕是等到这信儿交到他手中的时候,想做什么挽救也是来不及了。
这只能说,这位经理的眼睛够毒,心也够狠。
能量不小,竟然能在只有初家几位爷才能做主的东阿放手做事儿,让远在济城的他一点儿信都不曾收到……
这个人可真是一个大本事之人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撑腰
想到这里的乐镜宇开口问了一句:“那叫做邵年时的经理竟是十分直白的说是要与我见上一面?”
待到乐镜宇见到张元宝异常坚定的点了点头之后,他就陷入到了沉吟的状态之中。
然后在长久的静谧之后,乐镜宇朝着张元宝点了点头:“我对那位邵经理也很感兴趣。”
“若是要见,那就见见吧。”
“只是敌人在明,我们也不曾在暗,若要过去我这里还要准备一下的。”
“你若是担心老父,可以先行回去,碰到那邵姓的经理问询,就说我明日,不,后日必定会去东阿登门拜访的。”
得了乐镜宇这般肯定的回答,那张元宝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他也没有刚赶过来的时候那般的急了。
在张元宝看来,乐镜宇这大兄弟的手段,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的。
乐家那是多大的家族,他们家在医药行当之中拥有着多大的脸面啊。
这点摩擦,张家的驴场,在他这种庞然大物的眼中理应是件小事儿呢。
等到乐家的七爷到了东阿,那初家别说是一个区区的经理了,就算是初家的大少爷,怕是也要敬其三分的吧。
越是这般想,张元宝的底气越是足了三分。
他带着满心愁绪而来,转回家的路上就变得欢欢喜喜,不再发愁了。
只是转过身去的乐镜宇却没有张元宝这般的乐观。
他缓缓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顺手就将挂在八仙椅侧面小勾子上的烟斗袋子给摘了下来。
抽烟斗已经成为了乐镜宇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一斗精细的烟丝下去,并不算浓郁的白烟以及足够劲道的烟劲儿能让他的脑子变得更加清醒通透。
乐镜宇就这样默默的抽着口中的玳瑁边镶烟斗,直至将斗口中塞得满满当当的烟丝都化成了灰,他人才慢悠悠的从座位上又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乐镜宇话不多说,只是带着平日间惯用的随从,从自家的正门出去。
一家长期替乐家服务的人力车就蹲在距离乐家正门不远处的石头墩子上,瞧见长佣自己的老爷出了门,就特别有眼力价的将擦得干净的人力车拉到了乐镜宇的脚边,在感受到了车子的后斗一翘一沉了之后,就询了一句:“老爷可是坐稳了?”
得了一句:“唔……”
之后,他就将人力车缓缓的拉动了起来。
“乐七爷,今天要去哪里?”
乐镜宇没带犹豫的吩咐了一句:“去郑家的公馆。”
再然后就不发一言。
这车夫自己也不是个多言的人,听到了地方,埋着头就往处拉去。
因着两家人居住的区域不同,这济城从这头跑到那头,又用了一刻左右的时间。
待到抵达到郑家公馆门口,乐镜宇又陷入到了短暂的踌躇之中。
因为出来的匆忙,也忘记了让人先去公馆之中递一个消息,现如今这般贸贸然的找上门来,怕是郑团长公务繁忙,不在家中,没时间来见他啊。
可就在乐镜宇站在门口犹豫的这个当口,竟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喜的招呼:“乐七爷,你怎么在我家门口站着呢?”
“找家父的?来吧,进来再说啊,别愣着了,我父亲与田督军两个人去城外驻军商讨剿匪事宜了。”
“这短时间内是不在城内出现了。”
“这是怎么了?碰上了什么难事儿啊?”
“跟我说说,是不是那些有钱人家不给我们郑家脸面,又跑到初家去买胶了?”
说到这里的郑继成那是冷笑连连,心中将自己曾经特意叮嘱过的几户人家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是不把他们郑家给放在眼里啊。
且等着以后再慢慢的收拾。
听了这话,乐镜宇连连摆手,他有些担忧的回到:“郑公子,事情跟贩胶没有关系,反倒是跟我产胶的地方有些瓜葛。”
“东阿镇的保安团长将给我胶场提供驴皮的作坊以及场子给占用了。”
“用的由头还是积极配合剿匪的由头。”
“你看我初来乍到的,哪里认识几位军队上的人物,若说认识也只是与郑团长有过几分交情与你郑公子一人打过交道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东阿那位团长的。现如今想要去一趟东阿瞧瞧那边的情况。”
“又想到是初家人摆开了车马,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邵经理在东阿守株待兔,我这心里就有些没底儿。想要在去东阿之前过来向郑团长寻个主意,好歹有个底气,在跟对方谈判的时候,也不会畏手畏脚。”
对面的郑继成一开始压根就没把东阿的事儿给当回事儿。
多大点儿事儿啊,到时候他派上一个小传令兵往那东阿的保安团长面前一站,把他的意思给转达了,那什么张老头的驴场,东阿的作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给保下来了?
可是听到了最后,这话语之间竟然还提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好巧不巧的竟然叫做邵年时,他这个心气儿啊,可真就不顺了。
邵年时,一个凭借着初老爷发迹的农民,泥腿子一样的东西,还敢嘲笑本少爷?
姥姥!
不行,原本打算只是找个传令兵过去呢,现在的郑继成觉得,自己有必要跑一趟东阿了。
在这个时候,不好好的在那个小王八的面前抖抖威风,等到让他得了初老爷的庇护,以后再碰面的时候,他还会胆大包天的拆自己的场子的。
想到这里的郑继成那是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将腰间系着的武装腰带往上提了提,一拍自己斜挎的驳壳枪就对着屋外的卫兵喊道:“小双子,去把我那精英连的兄弟们给我叫过来。”
“咱们去趟东营,给乐七爷撑撑场子去!”
说完,这郑继成就抹了一把自己刚用发蜡定好的头发,一撩架子上的大檐帽,就将军帽给扣了上去。
然后他用自己刚制办的小牛皮鞋在地板上跺了两下,不过一会的工夫,外厅的走廊上就传来了一阵哒哒哒跑步的声音。
应着声音进入到厅内的人不多,加起来不过十人,一个班的人数。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报信
郑继成瞧了瞧人数,都在这里了,就十分满意的跟他们说到:“咱们几个人跟着乐七爷先去一步,等到精英连其他的人得到了消息,直接从驻军部队里边脱离,去东阿跟咱们汇合。”
说完这话,郑继成就雄赳赳的说了一句:“出发!”
带着白手套的手一挥,先带着兄弟们往大门外赶去了。
“啊!!哎哎哎!”
乐七爷有些急了,好歹也让他回去准备一下行李啊。
觉得立刻就能横扫千军,跟邵年时一个照面就能将对方给怼趴下的郑继成只觉得乐七爷有些麻烦。
他嘟嘟囔囔的埋怨了两句,大手一挥嘱咐到:“那你快去快回啊,要我说你也真是谨慎。”
“那边的一个破保安团,敢跟我精锐的部队叫板?”
“这事儿哪是什么商业竞争啊,压根就是谁拳头大,谁说的话有用嘛!”
可乐镜宇却是不管郑继成的嘟囔,他这行李一定是要精心的准备的,就这个机会,说不定还能将东阿镇的局势彻底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所以,他要做好在东阿常驻一阵的准备,回到家中多多备钱,平日的用品也是要备上的。
得了准信的乐镜宇又原坐着先前来的包车回到了自己的家,偌大的郑家公馆面前,却是逐渐的骚动了起来。
老管家听说了少爷要出一趟任务,那是立马就吩咐了仆人们将行李给收拾妥当。
而那些大兵们则是三三两两的往公馆的外面走去,依照次序的排在了公馆的侧门所在,不多会的时候,送他们过来的一辆中型的军卡就停在了门前。
几个士兵轻车熟路的爬上了这辆灰绿色的卡车后斗,接着就在车上十分大声的对于此次行动予以了讨论。
可是他们不知道,因为这没有什么避讳的声音着实不小,让假装从他们车子旁边偷听的邢六那是听了一个正着。
这小六子跟他的几个小兄弟们被派出来搜集乐镜宇与几家富户之间真正的关系的消息。
在经过这几天的盯守了之后,今天可算是让邢六抓了一条十分有用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啊!”
躲在暗处的邢六将眉头皱的紧紧。
他记得邵老大跟他说过,若是乐七爷背后的靠山太大的话,在他不在的时候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只是以监控和收集消息为主。
若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件,而他正好又不在济城的话,就让他将小兄弟们兵分两路,一路将不得了的大事儿通告给初家公馆之中的初家老爷。
而另外一路则是直奔着东阿镇的初合堂而去。
邵老大说了,他这几日都会在东阿守株待兔,若是他没猜错,自己在动作了过后,一定会将乐镜宇身后的靠山给引出山洞的。
现在,果真如同邵老大猜测的一般,全都被他给说中了。
想到这里的邢六一下子就从最开始的慌张状态中平静了下来,立刻依照邵老大的吩咐,行动了起来。
他先是扯过来了身边最机灵腿脚最灵便的小弟孙土蛋,让他站在对面将他想要传递给邵年时的话一次不拉的给重复了一遍,后又从兜里掏出来了邵大哥为了他们行事方便而给的活动经费,从里边数出来了一个银角子,几十个零散的铜子儿,想都不想的塞到了孙土蛋的怀中,让他现在就去城门口的行脚行当当中雇佣一辆走的最快的毛驴单板子车,现在就往东阿的所在赶去。
而他自己,则是要往初家老爷家跑去。
自己的这腿脚跑的可比车上的人力车夫还要快呢。
一定能够敢在乐家的七爷返回到自家家中的时候抵达到初家的公馆。
这邢六脚下不停,待到他冲到初家公馆的后院与邵年时早就打过招呼的门房与负责联络的小管事接到头了之后,他就被人急匆匆的给引到了管事与初家老爷商谈生意所在的偏厅。
也该着邢六的运气不错。
因着济城几位军方的大佬齐刷刷的去郊外闭关的缘故,最近的初家老爷初开鹏的行程就变得清淡了几分。
在听到了初忠的汇报之后,就把邵年时手下的小兄弟给招到了这个并不算大的外厅。
邢六这孩子别看这已经跟邵年时混到了济城。
可是像是初老爷家这样豪华的公馆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呢。
这里边处处彰显的富贵劲儿,让邢六子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大气儿都不太敢出了。
等到初家的老爷含着笑做到了上手的座位上的时候,这位小小子甚至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给这位贵气逼人的老爷打一个尖儿。
得亏邵年时总是在邢六的身边灌输新政府,新政策的那套理论,才让邢六勉强安稳住了自己的身姿,调整了一下慌乱的心态,在初老爷开口发问了之后,就将他这些日瞧见的消息全数的给初老爷汇报了出来。
“你是说,乐镜宇身后的人是郑金生?”
“那这一切就能说的通了。”
可是初老爷在听到了这个足够让旁人震惊的消息之后,却是半分惊诧与不安也无。
他反倒是淡定的吹吹茶碗儿上漂浮的茶叶,轻抿了一嘴说到:“你已经派人给你那邵大哥送信去了吧?”
在看到这个黑瘦的小子点点头了之后,又追问了一句:“确定郑家公子要亲自去一趟东阿,给我们初家施压?”
然后这邢六就拼命的点点头回到:“老爷,千真万确,他手下的兵还说了,要把郑公子手下的精锐都带过去,据说足足有一个连呢!”
“老爷求您快想想办法,找人去帮帮我邵大哥,我那邵大哥人斯文懂礼,与人为善,心肠还特别的软。”
“他若是跟人做生意斗心眼还是可以的,可让他跟那些大兵痞子们讲道理,那不是擎等着被欺负吗?”
这话说的着实是情真意切了,小孩子年纪不大,却的确是担心的很。
听得初老爷莫名的想笑,对邵年时的评价间接的又提升了一些。
不过这事儿他这里既然已经得了信儿,自然就要户邵年时他的周全。
这郑公子原本还以为是济城难得的青年才俊呢,现如今这么一瞧,这郑家的上下都略显浮躁了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初勤
省内情况如此动荡复杂,这二人竟然只想着争权夺利,那剿匪大计也从未曾放在心上。
此番与他初家别苗头,无非是想要从侧面断田督军的财路罢了。
只是这父子二人的眼界太浅,不知晓像他们这样的生意人,只有生意上的伙伴,权势上的投资,何曾有过什么誓死效忠的情怀呢?
初开鹏叹了一口气,待到他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脸上又带上了最初那和善的笑容。
他对着身后的初忠吩咐到:“去,带邵年时的小兄弟去底下吃点好的,这可怜劲儿的,到了中午头的还没吃喝吧?”
“再按照咱们初家的规矩,去账房领赏。”
“重要消息的传递,可是有不少的赏钱的。”
“至于你邵大哥那边”初开鹏对着还一脸茫然的邢六说到:“我这就派人跟平阴县的保安团的团长以及距离东阿最近的聊城县的守备团团长通个气儿。”
“说起来聊城还是你的老家吧?”
“你可知道现任的守备团的团长也是我们初家的旁支人?”
“所以你且放宽心,我定护你邵大哥的周全。”
被初家老爷这么一说,邢六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初家老爷那是多德高望重的人啊,他承诺的事儿,一定是没问题的。
于是,放松下来的邢六就被初忠叫过来的小管事的给领到了后院的账房所在。
至于剩下的初忠,则是被初老爷叫到了一侧书房,派到他手中两封信件以及能够代表着初家的族徽刻牌。
这是代表着初家人身份和行走江湖的标志。
远在聊城的初文山一定能凭借着这份身份牌确认报信人的身份的。
想到这里的初老爷觉得,他还要为自己现如今布置下去的后手去争取一下时间。
给那些远在聊城与东阿的队伍们更多的准备时间。
待到这郑继成奔袭而去的时候,他们那边也能早早的就做好准备。
可依照着送信的邢六所说,郑继成与乐镜宇二人瞧着今天就要往聊城动身了。
这郑家有军卡这种工具,必然是比普通的驴车行的快些。
算算邵年时要得到信儿的时间,大概需要一天的时日,也就是明天这个时候,他才能接信儿到手中。
而自己派出去的信使,虽然会跟郑家人前往的速度差不多。
但是等到聊城的初文山和平阴县的那个保安团长得到了消息,他们必然还需要一定的消息来准备的啊。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要想办法将郑家与乐家出发的队伍阻止在济城城内最少半日的功夫才能予以放行。
想到这里的初老爷就在小厅之内踱了几步,跟着就朝外吩咐了一声:“去把初勤给我叫过来,我又有些事儿需要吩咐他办。”
那刚把信物派出去,让家中的司机直接往聊城开的初忠返回到屋内的脚转了一个向,直接就去了后廊,将院子里最没正形状的初勤给招了过来。
这位的年纪比他差着一个辈分,可是在同辈人当中他却是最没有上进心的。
旁人都在外面领了不少的生意铺子,做的是风生水起,为初家做出了不少的贡献。
只有这初勤不知道为何,身上的江湖气息却是特别的浓重,总是跟济城道儿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们有着较深的来往。
他也没什么过大的追求,初家老爷派给他的活计做的也是不死不活的维持。
没有上进心的他,让人瞧着就好像是半路被聘用到初家的一些管事一样,可谁想到这位也跟初忠这些人一般是初家的家生子弟呢。
这不,初老爷将人给叫到了屋内,初忠寻摸着自己的事儿还有挺多,也就不再这里边裹乱,省的他再被这小子的一些不长进的言论给气着了。
进了屋子内的初勤却是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反倒是难得的挂上了严肃的表情,往前凑了一步,用能让人惊掉眼球的极为沉稳严肃的话语应初老爷的召到:“老爷,我来了,有什么吩咐?”
这初开鹏转过身来,露出来一个极为欣慰的表情,只将一件儿事儿跟初勤吩咐了下去:“你想想办法,将乐家的七爷和郑公子阻挡在济城半天,当然了这个时间是越久越好,能阻几天就几天。”
而得了这么一个命令的初勤也不含糊,他从初开鹏三言两语的解说这种了解了事件的始末,就极其有信心的将这事儿给应承了下来。
“老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成了。”
说完,初勤就又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只是一出了外厅的大门,他身上那笔挺的身子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再一次变成了他晃里晃当的没正形的模样。
有那好奇的管事见到初勤从老爷的会客厅内出来,就多问了一句:“咋,初勤,被老爷叫去干什么了?”
那初勤却是做出一副稍显羞赧的样子发牢骚到:“嗨!还不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说我家就我这一个顶梁柱了,办事儿总是这么不靠谱,让我打起精神来嘛。”
“不过没关系,老爷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我这就出去上铺子那边转悠一圈,好歹也要去做做样子。”
说完这初勤还摊了摊手,在同伴好自为之的同情眼神之下,一溜烟的跑出了初家的公馆。
待到他从后街之中穿过,无人再瞧见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又换了一个模样,脚下的步伐往边儿上一个胡同里一拐,竟是进了一家特别不起眼的院子。
这院子当中大开的场地,场地里三三两两的都是七八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
这群孩子们正跟着一个年纪不小面相略显猥琐的男人学习着什么动作。
而那个汉子在见到了初勤进了院子之后,则是开心的叫了一声:“兄弟,来了?”
在此时,初勤也展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哈哈哈的上前几步一把搂住对方的肩膀,将他给揽在了院落一侧大榕树的树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到:“苟十三,能不能帮兄弟个忙,帮我从一个人手底下偷点东西。”
第二百二十章 偷门
“其实不偷东西也可以的,只需拖延一下时间,让他别那么顺利的抵达郑家的公馆大门就成。”
听到初勤竟然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这位叫做苟十三的兄弟就诧异的问到:“怎的?这人得罪了你不成?”
那初勤跟着摇摇头,咬牙切齿的对苟十三说到:“不,他没有得罪我,他是想要害我的兄弟。”
“你也知道我在初老爷家里边的地位,有能耐的人没几个把我当朋友的。”
“可是我那个小兄弟却是不同,无论我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多差劲,他见到我面依然该叫叔叔叫叔叔,对我更是尊敬的很。”
“从来没有因为我没本事而瞧不起我。是不是的还给我铺子上的生意出点主意。”
“现如今那个小兄弟跟乐家的七爷打商战呢,那老小子不地道,干不过我那个小兄弟,就想着找大兵过去……”说到这里的初勤就对着苟十三比出来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然后在对方惊诧又微怒的表情中继续说到:“所以我必须让人给我那个小兄弟去送个信儿,让他赶快躲起来才是。”
“可是那乐家的七爷一会要跟郑公子一起坐汽车过去。”
“你也知道,汽车跑的多快啊,我让人过去报信儿的那可是驴车。”
“这不,就只能在他们出发之前想点办法,让这两位爷能够晚点再出发了。”
“所以我才想到找兄弟你帮忙,你可是有办法将乐七爷收拾好的行李给顺走了,让他不得不为找东西先在城里耽搁一下?”
这苟十三一听是这个事儿,倒也是不算太难办了。
只不过……
苟十三沉吟了一阵,就从大榕树的身后转了出来,对着他最得力的小徒弟招了招手,给他吩咐了两句。
“去,带着你的小弟弟们去西边的那个院子里边住一阵儿,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师父出门了。”
“我自己的师兄弟若是有人过去问询,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去钱罐子里边凭本事掏钱去,一个人只能掏一次,掏多掏少的就是今天晚上你们的饭钱。”
“若是不出意外,我明天就会去找你们,若是出了一点儿岔子,也只不过在警察局蹲个三五天。”
“你们莫要惊慌,西院那边也给你们留了课业。只要完成了任务,吃饭的钱是不用发愁的。”
这被叫过来的大孩子,年龄已经有了十三四的模样,一眼瞧过去就是机灵的主儿。
他面上带着些许的担忧,但是还有一丝喜色存在中间。
无他,像是他们这种还没出师的小偷,现在只能在这个院子当中拼命的练习。
平日里只有老偷儿们出街扫冤大头的时候,他们才能从旁接应,或是需要他们上去打掩护的时候,才有行动的资格。
现如今这情况就是要给他们放几天的假呢。
别说让他们在罐子里掏钱了,就是不给他们钱,他们也是乐意的。
这小小子听了师父的吩咐开开心心的应了一句,领着一队大小不一的小兄弟们就进了旁边的侧屋。
初勤还有些担心这些小孩,却被苟十三无所谓的笑给劝服了。
“你别小瞧那些孩子,人家跟你比起来,可真是老油条了。”
“不信你瞧?”
初勤顺着苟十三手指的方向一瞧,就看见那个半开着的侧屋门内,几个小孩正排队抓钱呢。
那罐子是偷门精心设计的机关,只能由一定尺寸的手佝偻着伸进去,再稳住了臂膀与姿态,抓住罐子内的东西,原样佝偻着出来。
要说这难就难在,抓在手中的东西会让原本就缩了骨头的手掌变得大了一个型号。
若是一个不注意,就要被这罐子口锋利的直接见血的刀片给拉出一道道的口子来。
更有那学艺不精的割到了动脉,可是让人胆战心惊,大半个月的时日都跟废人一般了。
而这些孩子们也知道,像是他们这种无根无萍,无父无母的孩子,若是失去了这偷门的庇护,在这个乱世之中是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别看苟十三让他们随意抓瞧着是挺好心的,但是这些孩子们在高兴之余却没有太多贪心。
他们量力而为,根据平日间能够轻松做出的最好的成绩,往这个罐子里摸索着掏去。
大家在练功的时候都是特别的安静的。
几个人排着队,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无。
待到他们这几个人全都抓完了之后,每个人的脸上才露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愉悦之感。
然后就在那个领头小子的带领之下,一个个的从院落的后门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到了现在,苟十三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牵挂了,他拍了拍初勤的肩膀,宽慰到:“你先去忙你的事情,这事儿交给我去办。”
“若是成事儿了之后,咱们在济城湖边儿上的城隍庙碰面。”
“东西交你手里,或是放我手里,到时候再议论。”
“我这就出门,去乐家的门口蹲点去。”
初勤则是点点头,朝着苟十三回敬了一个拱手礼,也如同那些孩子一般,从这个院落的后门溜了出去,朝着下一个目的地,济城西侧城门的门楼子而去。
是的,这是初勤的第二个阻挠的办法,若是苟十三那失了手,还能找守城门的想想辙。
他脚下不停,跑的倒是飞快,沿着小胡同一路的穿插,不过片刻就到了守城门的卫兵们休息的棚区,对着内里正百无聊赖的躺在一简易的木板子床上的卫兵大吼了一句:“年付!年付!在不在?”
被初勤这么一嚷嚷,那内里穿了一身靛蓝色军装,领口子都敞开到肚脐眼的卫兵,咕咚一下子就从那窄又小的小床板上翻了下来。
这人大概是猛的一下给摔疼了,当场就没好气儿的嚷嚷到:“谁tm的打搅老子睡觉,我他娘的……”
待到这叫年付的人一转头,见到棚子外边的那人晃着手中的串儿钱,脸上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了之后,这人的表情就像是四川的变脸一般,一下子春光灿烂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章程
“哎呀妈呀,这不是我初哥吗?哥,又来找我喝小酒了?走走走?”
“咱们现在去哪里搓一顿去?”
说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沾惹的灰尘,笑的大开大合的往初勤的所在走去。
谁成想这位总是来找他喝酒的兄弟却是一脸严肃的将他拖到了城墙根底下,把这一串儿钱塞到这位叫做年付的城门官的手中了之后,竟是用一种特别怜悯又悲伤的眼神盯着他猛瞧。
看得这位一头雾水满脸茫然的年付没多久就扛不住了。
在初勤这有点恐怖的注视之下败下阵来,略有些慌的朝着对方的胸口锤了一下说到:“哎呦我去,老初,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这么瞧着我干嘛?我这是咋地了?”
“你这人朋友多,消息又灵通,你这是听到了啥消息了,跟我有关?而且还是大难临头的那种嘛?”
而这年付是越说越虚,因为随着他的问询,初勤的目光那是泛出来了更多的同情之意,问到了最后这位挺没追求的主儿就真的急了起来,揪住了初勤的袖口就猛拽了几下说到:“初哥,初爷,你倒是说啊,你是想急死我嘛?”
“你忘记了,我可是你亲口承认的好兄弟啊。”
看到这关子卖的已经够足了,初勤也就不再抻着年付了。
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到:“兄弟,你的确是有大难啊,不是兄弟不帮你,是这事儿还真就没办法跟你说明白了。”
“因为我这一路上过来吧,就想了好几种解决的方法,可是无论是哪一种,你都跑不了的要得罪上边的大人物。”
“若是我贸贸然的提前给了你消息,你若是做出了什么错误的判断,那我这不是就是耽误了你吗?”
“索性我什么都不说,等到事情真正发生了之后,全凭兄弟的心意行事吧。”
“至于我刚才塞给你的钱儿,嗨,原本想着找机会跟你去全味斋去吃酒去的。”
“但是一想到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我就把这钱全都送给你,就当是兄弟相交了这么多年,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吧。”
“哥哥也没有什么大本事,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兄弟你也别嫌少,想吃点啥吃啥,想喝点啥就去喝吧。”
说完排排对面人的肩膀,竟是想要将自己的袖子挣脱开,拔腿走人啊。
可是站在初勤对面的年付在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之后,他能让这人就这么走了吗?
此时的年付那是一把就攥住了初勤的手腕,着急忙慌的将人又给拉了回来。
“初哥,你这样也太不地道了,既然知道兄弟我有大难,还是救不了的那种,那你索性就装作不知道,让我当个无知无觉的替死鬼就是了。”
“你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跑过来,说出来的话还似是而非,你这让我的心不上不下的,就以为我头顶上一直挂着一把铡刀,什么时候落下来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落下来也不知道。”
“你这样!你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把我给杀了呢!”
看样这年付是真的急了,那唾沫星子都喷了年付一脸。
他拽着其实算不得单薄的初勤,将对方晃的如同飘零的浮萍一样,马上就要散了架了。
“所以,初哥,给个痛快话,到底是发生了啥事儿了,说出来,让老子死也死个痛快啊!!!”
“啊啊啊!!”
就在年付崩溃的低吼声中初勤叹了一口气,仿佛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朋友如此难受一般,将一个故事于年付这里娓娓道来。
“田督军与郑团长于郊外大营练兵,演习。”
“这事儿你知道吧?”
年付茫然的点点头,这根他这个小人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你知道吗?实际上这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啊。”
“因为田督军的儿子远在北平,军中的亲信都在大营之中厉兵秣马,准备剿匪。”
“但是郑团长却是将儿子留在了济城,待到济城最高的军事武装力量的指挥官们无暇他顾的时候,将会以雷霆之势,去执行一个任务。”
“一项不能为外人道的任务。”
“而这项任务是势必会影响到田督军在济城的实力,从而达到他郑家在济城争权夺利的目的。”
“而这项任务,还会影响到这济城之中另外一举足轻重的人家,也就是我现在服务的主家,初家的利益。”
“你说,若是被这人从你这城门之中顺利的通过了之后,那两家实力受损的人家会有什么反应?”
年付下意识的说到:“当然是会联合起来找郑家人算账啊。”
这事儿能赖到他这个守城官的头上吗?
听到这里的初勤却是连连摇头,特别不赞同的与年付说到:“那好,我问你,若是我不提醒你这件事儿,兄弟,你碰到了浩浩荡荡而来的郑公子所率领的队伍那个时候的你会怎么做?”
年付特别从心的说到:“当然是点头哈腰的给长官敬礼,并且让我的手下赶紧将路障啊,栅栏啊什么的挪开,恭送长官出城啊。”
听到这里的初勤叹了一口气,朝着年付摆了摆手,略带同情的说到:“看,这就是我不想跟说的原因了。”
“你这无知无觉的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吗?”
“到时候田督军和初家老爷要找你的麻烦,那你死的可真是不冤。”
听到这里的年付就更纳闷了,他问初勤到:“我做的有哪里不对吗?我这给长官让路,没毛病啊。”
听得初勤呵呵一笑,指了指年付的鼻尖又指了指济城政府的所在问对方到:“请问年守城官,你的部队隶属于哪个编制?”
年付特别顺溜的说到:“济城自建守备团啊。”
初勤又道:“那好,请问继承自建守备团归属于谁分管?”
年付:“济城政府,历任督军直接管辖,谁当督军就分属在谁的麾下,散兵游勇,不成番的杂牌,本地的小老百姓不愿意离乡背井,却又为了口军饷养家糊口的行当,谁又能把俺们给当成嫡系来宠着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怎么办
“所以说……”初勤一摊手:“实际上你们是田督军的手下了,你们的军饷都是从田督军的手中领到的吧。”
“而咱们济城有个众所周知的事情,那就是初家人是田督军最大的商业合作伙伴,也就是说,你们的军饷之中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于初家人的捐献与赠予的。”
“而你并不隶属于空降在济城的郑家人的部队,也就是奉系张大帅的系统中的人。”
“你实际上是乡党势力,是真正的属于山东人,济城人,再白一些说的话,是初家这种大户乡绅,社会名流养起来的军队。”
“对吧?”
瞧着年付点头了,初勤就笑了:“那好,年付大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你记不记得,前一阵军政府,也是田督军在城内刚贴出来的告示吗?”
“就那上边清清楚楚的写了在他们演习期间,各个单位以及部门应该担起来的职责。”
“年兄弟啊,你跟我说说,那上边是怎么说到你们守城部队的进出流程以及相应职责的?”
说到这个,别看年付不认字儿,可是他还真知道。
因为军令是口口相传的,他的上官,统领济城社会治安的营长让传令兵一遍遍的教过他,让他会背下来了,这才算是完成任务。
可是他们这些守城的士兵,一年年的都松散惯了。
反正济城的郊外就是整个山东省内最大的驻军部队的所在,若真是有什么外来势力打进来了,那也是在城外拼一阵子的刺刀,谁的拳头大,赢了最后的战役,像是他们这样的本土小股军队,直接将城门口一开,把人给迎进来就得了。
他们哪里按照啥守城守则办过事儿啊。
但是事儿没按照守则去办,但是那条条框框的规矩他却是背下来了。
“一,城门早晨七点开,晚上七点关。”
“二,特殊时期,实行封锁排查制度。”
“进出城门的人要对他们所携带的行李以及进城,出城目的进行仔细的排查与询问。”
“对进出城目的有所存疑的个体或者是队伍,实行暂时扣押,并移至济城守备团旗下进行详细的问询。”
“三,按时巡逻,按时换岗……”
林林总总不过五六条,对于守卫一个省城的一侧的城门守卫官来说,已经算是很少的要求了。
所以年付才背的下来,然后被初勤指出其中的不妥。
“所以,你刚才说的跟田督军要求的正好就相悖了。”
“你按照守城官的要求去排查郑公子了吗?”
“或者说,你明知道守城官的职责的情况下,你有胆量去查郑公子的车吗?”
这一问,一下子就把年付给问在了当场。
是啊,他压根就没想过排查,何来的敢不敢呢?
依照着初勤这么一说,他还真是在无知无觉之间,就会被后赶回来的田督军给清算了啊。
而清算的理由都不用去找,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就足以让他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若是这郑公子去城外的事儿闹的再大一些,给济城的初老爷和田督军的损失造成的更多一些,那么自己的结局一定会非常的凄惨,与此相比,就地处决反倒是一个十分仁慈的处罚了。
想到这里的年付就打了一个哆嗦,其激烈程度让他眼角处挂的一块眼屎都落了下来。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先前的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有些焦急的抓住初勤的胳膊追问到:“那初哥,我应该怎么办啊!”
“你要,你要救救兄弟我啊!!”
这初勤又被一通的猛摇,他这单了三十多年的老腰差一点就给摇的散了架儿了。
就算是为了浮红楼的小翠柳,他也得帮帮自家的兄弟,免得对方还没出事儿呢,自己先被摇的生活不能自理了。
“停停停停!”
“我给你指条路,其实压根就用不着我给你指路!”
“你自己其实就能救的了自己!”
这初勤吼的声音不大,却是一下就叫停了年付的行为,他又惊又喜的停下了动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啥?我应该咋做?”
“你倒是说的清楚点儿啊,我这人笨,又懒的想事儿,初大爷,救命啊。”
瞧着人就要给他跪了,初勤觉得自己的铺垫与渲染也足够了,他这才叹了口气,仿佛很是勉强的才将这个办法给说了出来。
“其实,这主意我是真不想给你出,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太危险了。”
“这么说吧,我的主意就是,当郑家的公子驱车带领部队过来的时候,你按照济城守备团的守城要求与执行条例去排查他们这一行人就可以了。”
“然后,找个理由,来个祸水东引,将他们这一行人给引到济城守备团的手中。”
“到时候,你头顶上还有营长,团长扛着呢,就算是问责,也问不到你的头上吧?”
“到时候演练回来的田督军,说不得还要赞你一句尽忠职守,给你一场天大的富贵也说不定呢。”
说这话的时候,初勤瞧着年付的表情就有点儿飘了,他这只负责给人泼凉水的人当然要将对方的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再给打回到原态之中。
于是初勤又补充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当然了,你能做成功这件事儿的前提是,郑公子会按照济城的出城规定,规规矩矩的让你进行排查。”
“而依照郑公子在咱们济城的名声,以及他在军队之中的为人处世……”
“我觉得你碰到他乖乖配合的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若是郑公子不予以配合,你说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被初勤这么一问,年付的思维就发散了开来。
他在脑海之中构筑了一副想象的画面,那个耀武扬威的郑公子坐在精良的吉普车上极其高傲的用眼梢扫着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在听说他要排查的要求之后,则是轻蔑的吐出了两个字儿:“滚蛋!”
而自己威武不屈的咬牙硬抗,终于激怒了这个权势滔天的军中二代,他掏出一把乌黑油亮的驳壳枪,对着自己的眉心……
“砰!”
第二百二十三章 办吧
这个世界就再也无人敢阻拦郑公子的去路了。
而自己的头上多了一个血淋漓的大窟窿,这条小命还没等着别人来取,就先给作丢了。
想到这里的年付身子就是一个哆嗦,他颤颤巍巍的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对初勤说到:“初哥,这回我是真信了啊。”
“你甭管是说还是不说,我都是一个死啊!!”
对于年付终于弄明白了情况,初勤还是特别的满意的。
他的初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是时候引导者年付往他后续计划出来的道路上大步的前进了。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苦思冥想的状态,将那种想走舍不得的,不走又不忍心的纠结之情给演绎的相当到位,看得年付差点就跟初勤抱头痛哭,感叹自己多悖的命运了。
终于,在年付都要放弃自我的时候,初勤想出来了一个办法,让年付看到了一丝曙光。
初勤是这么给年付支招的:“现在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郑公子这般的庞然大物。”
“你只是一个守城官,但是你有上司的啊。”
“你把你们上司直接拉过来,就说自己得到了可靠地线报,说是郑家人要去搞事情,抄田督军的老窝!”
“让你的长官与郑公子对峙,甭管对方要做什么,都寻不到你一个小守城的头上了。”
“所以,我的建议是闹大,闹的全济城皆知的地步。”
“让城内唯一的武装力量,阻挡住郑公子的脚步!”
“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实在是太棒了啊。
反正年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他总不能扔下兄弟们自己跑了吧?
到时候抓回来,怕不是还是一个毙?
现如今找长官是最有用的方式了。
想到这里的年付那是扶墙而起,拍着自己的心口跟对面的初勤说到:“我明白了,我真明白了……”
“你等着,我这就让兄弟们先去郑家公馆的门前守着,一有风吹草动就往城门给我报信,另一边我再让另外一波兄弟往守备处的长官所在报信儿。”
“找个什么理由将人给引过来呢?”
“就说有人扔了一封举报信,说,说是郑公子密谋通匪你觉得怎样?”
“对,只有这样我那个上官才有胆子跟郑公子对上。可是这举报信得有人写啊,我这大字儿不认识一个的……”
说完这话,年付就将头转向了初勤的所在。
“哎呦我去,我倒是认字儿,胡乱写两笔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啊,可是你这有笔墨纸砚吗?”
“若是回去拿被人发觉了咋办?”
听到这里的年付瞧了瞧自己身后用来休息的小棚子,一拍脑袋,就转过身往那处跑去,初勤有些奇怪,跟着他一起钻进那棚子,却见年付从自己的床底下拖出来了一个不大的铁皮罐罐,打开来一瞧,竟是一桶未曾干透的红漆。
“以往刷墙用的,你就用这往我这棚子里的墙上刷。”
“再伪装成我睡醒了起来,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到时候就是一个无头公案,引起长官的足够的重视,也轻易找不到你的头上了呗?”
听到这里的初勤也是笑了,他用手指点了点年付的所在:“你这是让我学燕子李三?不不不……这事儿太过于冒险,若让人抓了把柄咋办?”
“咱们还是去那笔墨吧,我若真写了郑公子通匪那五个字儿,被人发现了就是个死啊。”
“不过,兄弟,我写不来,这不还有个你吗?”
“我在地上将这五个字儿写一遍,你照着描画一遍,不也可以吗?”
“若是这字儿是你写的,到时候你的长官知道了,这只能说一句一心为公的无奈之举嘛。”
“说不得还要赞扬你一句急智。”
“反正我的主意就出到这里了,要怎么办你看着来吧。”
说完,初勤竟是拔腿要走,记得这年付一把将人拉住,一跺脚将这主意应了:“成!就按照你说的办!”
“你把字儿撂这儿,我学着写上就给抹去了。”
“还有……”年付朝着初勤挤出一个笑容:“兄弟我这情况还需要初哥帮我个小忙。”
“咱们的全城一起行动起来防那个孙子吧?”
“我记得初哥跟济城警察局的行动队的队长关系也是特别的铁?”
“初哥,帮个忙,让那边也给实施点压力呗,若是能拖到晚上七点,就是天王老子我这边都不会给放行了!”
初勤听了年付这话一歪头,笑了:“你以为我这提醒的事儿只跑这一家啊。”
“你放心,咱们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啊都跑不了。”
说完,初勤就拍了拍年付的肩膀:“我这就去找老全,让他啊给对方制造点障碍,说不得,这事儿轮到你头上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晚上了。”
这话音落下,初勤的人已经走出了屋外,脚下不停,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城墙根下。
而这年付队长对着那个背影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座位上,盯着地面上那五个嶙峋大字儿看了许久,这才苦笑一声,有模有样的开始往墙上拷贝过去。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他派出去传话的小兄弟是一个时辰轮上一波人的。
这一波就两人,到了时候,见人还没挪动地方,就一人留守,一人换岗派另外两个兄弟去接应,总之在郑公馆的左右必须有两个人盯梢才是。
而那被年付派出去的几个人,要说这行军打仗着实是差到没边儿了,可若真论起来用这一双眼睛看人盯人,那可是他们这些守城门的人的天生的本事了。
现如今这一波正盯着郑公馆的守城兵们,大概跟那群已经坐在了军卡上的郑公子的通勤兵一样的郁闷了。
因为这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郑公馆的门口依然是静悄悄的,毫无拔营出发的迹象。
急的那些干坐在卡车上的士兵们骂骂咧咧的口中不停,就连躲在小巷的背阴处的守城军也是特别的纳闷。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被偷
“哎?不是队长说的这郑公子有异动,想要给咱们西门的守城军添麻烦,扣锅子的嘛?”
“可是现在,他是队伍也拉出来了,车辆也准备好了,他自己人哪里去了啊?”
另外一个队友也是很不耐烦,回到:“这谁能知道呢?我听说这郑公子的花名在外,怕不是在屋子里被他那十个八个的小妾给缠住了腰,搂住了腿,舍不得出来了吧。”
说完,这两个男人猥琐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发出了哈哈哈的是男人都知道的笑声。
可是这话若是被郑继成给听到了,那他可得给自己叫一声委屈。
你可别瞧着济城大名鼎鼎的郑公子的花名是传遍了柳巷三街。
可是这位爷花是花,那可都是你情我愿的露水姻缘。
还没有哪位女士有幸被他给纳回家的。
人家郑公子享受的是谈恋爱时候的氛围以及与情人厮混时候的浪漫与激情的过程,而不是纯人类范畴的****。
所以,跟动辄四五六七个姨太太在侧的现世军阀们一比较,郑公子也能称得上一声:清流了。
现在的他为什么不出发呢?
因为那位年七爷他还没来!
依照郑公子与年七爷那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的过程来看,这位来自于北平乐家的七爷,那是一个办事儿大开大合,果决干脆的人。
每每想要做些事情的时候,那都是嘁哩喀喳,对准了目标就是造啊。
可是现在,不就是回家收拾个行李吗?
这怎么还当得上耽搁这么长个时间,那位七爷是想着要把家也给搬到东阿镇去吗?
就在郑公子等的不耐烦的时候,站在距离他们家门口不远处的乐七爷却是陷入到了短暂的迷茫之中。
这乐七爷回家收拾行李的时间并不算长,归置了洗漱用具,换洗衣服,以及以备不时之需的钱庄银票以及两百个可以直接拆用的现大洋了之后,就给尽数打在了一个容积不小的包边儿皮箱当中。
自己亲自拎着箱子,算好了时间,就往大门口自家包车的方向走去。
谁成想迈出大门,走到屋外,却瞧见这条巷子内空荡荡的,竟是半辆车的模样都不曾见到。
就在乐七爷有些疑惑准备喊一声小赵的时候,谁成想,竟是从斜后插过来了一条胳膊,照着他拎箱子的那只手的臂弯处一磕,隔着衣服,正好就撞在了他的麻筋儿上面。
乐七爷的那双手本就比旁人来的敏锐,只这一磕碰,他人的应激反应就冒了出来,胳膊一松,手一麻,手中的箱子就有些拿不住,啪嗒一下,就摔落在了地上。
这箱子刚才着地,乐七爷都没觉出来自己掉箱子的时候,那撞了他的麻筋儿的人,竟是用另外一只手照着箱子的把手一捞,这箱子就离了地,到了别人的手上。
“嗨!站住!!”
乐七爷反应也是快,对方只逃了两步就高喊了起来。
只是等到他转身,往那小贼逃窜的方向追过去的时候,却只见那小贼竟是一个出溜,就钻到了他们家斜对面的那处小巷之中。
急的那乐七爷迈开了大步,连长袍的下摆都给撩在了手中,就想着将人追上,那还顾得上形象呢。
可是等到他往那巷子口处一瞧,就对内里这五个岔路,三条分支儿的胡同给弄晕了方向。
这里边哪里可有那贼人的影子呢,这内里只有黑洞洞,潮乎乎的半板油路,低矮房檐,以及多年也无人清理的青苔污垢啊。
见着这里的环境,年七爷就觉得自己的这箱子,若是通过寻常的途径怕是追不回来了。
他站在街口琢磨着这事儿是直接回返找郑公子去办呢,还是自己去警察厅中走上一趟的时候,原本应该守在自家门口的车夫,却在此时气喘吁吁的从街的那头跑了过来。
“七爷,久等了!不好意思!”
“我原本就在门口守着您的,可是刚才从外边跑过来一个小小子儿,说是我家儿子病了,就在隔壁街的小药铺子里抓药看病呢。”
“让我去瞧上一眼。”
“我这一着急,我就没确认真假,心想着隔壁街的那小铺子距离咱们家这里也不算太远。”
“若是我快去快回的,说不定等七爷收拾好了行李我这就回来了。”
“谁成想,也不知道是那个小王八羔子跟我有仇,涮着我玩儿呢,等我到了小药铺,人家掌柜的说了,今儿个别说是接小孩的诊了,就是连个上门的病人都没有。”
“我心想着这里边有点儿事啊,不是我儿子真出了啥大事件了吧?”
“我这就转头又往边上的街上瞅了一眼,确认我儿子在家啥事儿没有了,这才赶紧赶了回来。”
“怎么样,七爷,我这没耽误您的正事儿吧?”
“耽搁了您的时间,我这真是对不起您啊!!”
听了车夫小赵的诉说,乐七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经过了自己刚才被透抢的这段经历,年七爷就觉得这里边的事儿愈发的不简单了。
这就更加坚定了他要亲自往警局之中跑上一趟的决心。
因为乐七爷觉得,若是因为这样的小麻烦就一次次的求助到郑公子的头上,那他这个原本还处在平等地位的合伙人,怕是在对方心目中的价值与地位怕是会一降再降了。
而像是他们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让人失去信心,进而将他们与等闲的普通商人相提并论。
而且,他乐七爷虽然根不在济城,但是做为乐家的少爷,哪怕是在陌生的城市之中,要想搞定一个毛贼,那也是有太多种方式了。
想到这里的乐七爷将手中的长袍又给缓缓的放了下来,对着车夫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一搭脚就买上了黄包车的后斗,对车夫小赵说了一个与原本目标不一致的地点。
“去,济城警察局。”
车夫小赵一愣,却立马应和了起来:“好嘞!”
一转身,一抬车身,就将乐七爷往济城警局的所在拉了过去。
要说能被乐七爷包车的黄包车车夫,那绝对也是各中的好手。
这半个城的距离,愣是让他只在片刻就抵达了目的地。
第二百二十五章 碰壁
到了地儿的乐七爷也不敢耽搁,他推开那时不时就有一百姓或是巡警进出的大门,径直的就往通往二层的楼梯间的所在行去。
站在一层咨询台后面的小警察见到有人往左侧的楼梯口处行去,那是赶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瞧瞧过去的人是谁。
待看到是宏济堂的乐七爷了之后,他的脸上就堆出来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七爷,午安,您是找我们局长来的?”
“他现在就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休息呢。”
乐七爷被人从身后叫住,转头就朝那警官小韩的所在笑了笑,应到:“知道了!”
“改天请局里人喝酒,你可别再因为值班去不了哭鼻子了啊。”
说的那年纪不大的小警察嘿嘿一乐,又原坐回到凳子上,对着窗口外面来办管理证的老百姓恶声恶气的喊了一句:“看什么看,五个角子一张证,赶紧把自己户籍证明递过来!”
瞧瞧,这脾气,站在楼梯上的乐七爷摇摇头,转过弯儿就上了二层。
路过秘书办公室的时候还特意往内里探了一下头,瞧见没人,这才直奔着警察局长的休息室而去。
这个时间,应该不是局长的办公时间,只是平常应该关的严实的大门,今天怎么就开着呢?
正当乐七爷觉得奇怪的时候,就见里边走出来一位气度不凡的男人,长衫配文明帽,稠裤配软毡布面鞋,人模人样的与稽查局长互相道着别,转身就跟他乐七爷来了一个擦肩而过。
觉得此人有些眼熟的乐镜宇还特意的转头回去瞧了一眼,这才依稀的从记忆当中,将这个人给扒拉了出来。
好像是做香料,玉器,珠宝生意的行商,倒腾的都是南方海岸外国人手中流出来的金刚石,猫眼和琥珀。
只是这个时候,这位姓曹的商人,在警察局里头做什么呢?
乐七爷正想着呢,却见休息室内的人竟是想要将这大门原给关了起来,还等着求人办事儿的乐镜宇,也就不再耽搁,双手啪的一下,扶住了半掩的门,那声特别爽朗又自熟的声音,就从他喉咙里发了出来。
“董局长,在吗?”
“我,乐镜宇有有事求助啊!”
按理来说,内里的人听了他这话,依照以往的交情,那是理应马上打开大门,笑盈盈的将人迎进去。
再不济,那也应该心存担忧,满脸的假笑,询问一下他到底碰到了什么麻烦。
怎么今儿个他乐镜宇喊完了之后,这内里反倒是丁零当啷的一阵的乱响。
这刚才来的人到底跟局长二人在里边干了些什么,至于慌乱成这个模样吗?
想到这里的乐镜宇为了应证自己的猜测,那推着门的手上就加大了几分的力度。
而果不其然,这道门内的人感受到了这份加强的力度了之后,就给予了相应的加力抵抗。
果真有猫腻。
但是无我无关啊。
只希望内里的曹局长赶紧将这事儿给办完了,我也好赶紧说说我的委托啊。
乐镜宇放弃了试探,将双手从门上拿了下来,退后一步打算等里边的人准备好了再进的的时候,谁成想,这大门又在这个时候……
吱嘎一声,从里边开了。
开门的是与曹警长孟不离焦的丁秘书。
在见到了乐镜宇了之后,竟还做出了一副特别惊讶的表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是以往乐镜宇寻曹局长帮忙的流程基本一致。
坐下来闲谈两句今日的天气,说一下办事儿所需要的赞助与好处,然后再说出需要拜托的事情。
那这事儿,成与不成的,基本上也能确定个**不离十了。
可是今天,这办法的流程都走到了最后一步,却不好使了。
坐在他对面的曹局长,顾左而言他,就是不说立马将人把这小贼给拿来。
乐镜宇很是奇怪,他伸到怀中掏出怀表,打开一瞧,距离他离开郑家公馆已经足有一个多钟了。
就这时间,别说一套简单的行李,他就是三套也给打出来了。
可是现在,他却依然坐在这位警察局长的休息室内,聊着不痛不痒的闲话,而自己的行李却是半点儿没见着落。
这个时候,乐镜宇若是还没觉出来有诈,那他这么多年的生意就算是白做了。
他苦笑一下,对着曹局长拱拱手,只求对方给他一句提醒:“我今日这行李怕是要找不回来了。”
“我琢磨着就算是找回来,大概也要几日之后了。”
“我乐镜宇是个生意人,绝对不会让曹局长这样的人物为难的。”
“看在咱们相交还算不错的份儿上,你需要告诉我,这事儿是不是有人不想我出了济城,故意为难我就成。”
瞧着乐镜宇真心实意的表情,又看到对方朝着他伸出来一个手掌的暗示,曹局长与丁秘书对视一眼,就朝着乐镜宇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自然是有人派人寻到了他们的头上,而那位压根就用不着自己亲自出面的人,牌面比乐七爷更大,在济城的权势比之更足,同样的,人脉关系,身家财富,也不是现如今的乐七爷能比得上的啊。
对方好言好语的商谈,要求的也不是违背原则的难事儿,手里好处给的又足。
两颗拇指肚那么大的碧玺,就嵌在纯金的戒子上。
一袋子的真金白银就能直接入了他们身后的保险柜,你说人家就提了那么点消极怠工的小要求,他们能不给面子的不答应吗?
听到这里的乐镜宇,虽不曾从曹局长的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讳,却也隐隐的明白了,这能为难到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了。
除了他一入了济城就摆明了车马直接对上的初家,就无他选了。
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乐镜宇才明白了自己出入济城时候的疑惑。
怎么对方对于他的步步紧逼就一点反应也无呢。
原来,对方是在等,等待着他将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了之后,再以强势之击,一下子将他打入尘埃,再无翻身之日。
想当初自己轻松设立宏济堂时的自得,现在如融雪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