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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都市猎人     禁区猎人txt下载     禁区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五章 曹家借物

    喜马拉雅山脉,是东亚大陆与南亚次大陆的天然界山,也是中国与印度、尼泊尔、不丹、巴基斯坦等国的天然国界。

    西起克什米尔的南迦帕尔巴特峰,东至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处的南迦巴瓦峰,全长两千四百五十公里,宽二百至三百五十公里。

    这座山脉的高度,世人耳熟能详,而它在地理上的广阔面积,也是能与之匹配的。

    用双腿去征服这样的山脉,需要的不仅仅是胆魄,还有与之匹配的体能、技术和装备。

    而在这样山区里,用双腿去追杀一头凶名赫赫的奇异生灵,那就必须是最专业的团队,才能去尝试的事情。

    在酒店里用完早餐之后,anne早早就来到了酒店的大堂,在大堂的沙发上坐着,等候这支团队的其他成员下来集合。

    倒不是说其他人架子大,而是相对而言,anne的装备是最简单的,准备起来快。

    她的装备,最重要的其实就是一副皮手套和一把天蚕丝。

    天蚕丝,如今依然缠在anne的头发上,目测是看不出来的。

    只有在强光下,anne头发偶尔会一闪闪地反光,这时候才能看出一些端倪。

    苏家的豢灵异种天蚕,一直是苗光启在照料。

    实际上,苏家的异种天蚕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濒临灭绝了。

    是苗光启靠一手基因克隆技术,把这个物种延续了下来,不过目前苦于迟迟找不到野外种群,无法改良品种,所以如今anne手里合格的天蚕丝,一直不太够用。

    每隔一段时间,苗光启就会把合格能用的天蚕丝寄过来,所以如今anne手上的天蚕丝,比起外兴安岭时期要多一些了。

    而苏家猎人使用异种天蚕丝“画牢”也好,“大切割”也罢,以前是不用手套的。

    因为再好的手套,也防不住异种天蚕丝的切割,一旦手法不熟练,该受伤的时候一样受伤。

    戴上手套,反而还会影响手感。

    anne手上的手套,其实也是如此,并没有实际的防护作用。

    只是当年她刚开始练习的时候,苗光启让她戴上一副手套,并且亲自在身边陪护。

    而这副手套被割裂的这段时间,就是苗光启给自己预留的,出手保护anne的反应时间。

    结果现在anne其实已经不会误伤自己了,但是戴着手套的手感却练了出来,不戴手套反而不习惯了。

    如今在酒店大堂里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副手套,anne就会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这位导师。

    他对anne来说,既像是一个严格的父亲,又像是一个耐心的导师。

    能在他的照顾下长大成人,anne一直认为是自己的莫大幸运。

    可是如今,两个奇异生灵的案子接下来,anne脑中对于这位导师的疑问,却越来越多了。

    跟林朔相处的时候, 因为注意力都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还能把其他事情暂时抛到脑后。

    可一个人独处,比如现在这酒店大堂上,这种让自己觉得可怕的想法就会不自觉地冒出来。

    那个不允许她进入的实验基地,那群不允许她看到的人,还有那些她至今不知道的事……

    猜忌和怀疑,在anne的心底慢慢滋生,这让她的良知饱受折磨。

    所以现在,她哪怕仅仅跟林朔分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些想念他了。

    这个男人如果在身边的话,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姐!”

    身前一阵呼唤,anne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帅气的少年。

    几个月相处下来,章进的语言障碍依然如故,嘴里说不出整句儿来,但有两个词汇他现在已经很熟练了,可以脱口而出。

    一个就是“姐”,另一个就是“叔”,分别是称呼anne和林朔的。

    这少年在阿尔泰山穿殓服的事儿,后来林朔告诉了anne,这让anne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当得太不称职了。

    所以自打阿尔泰山回来之后,章进的衣服,都是anne给他买的。

    现在他穿得这一身,也是如此。

    这是一套野外登山用的装备,主要是实用,外观上其实一般,也就图个紧凑利落。

    可架不住章进本身是个帅哥,小伙子身高一米八,站在anne前面那是长身玉立、剑眉星目。

    除了身后那把唐刀看着有些不和谐之外,其他没毛病,就是两个字儿,养眼。

    anne满意地点点头:“是个大人模样了。”

    章进似是对这个评语不太满意,撅了撅嘴,闷声不响地在anne身边坐下了。

    章进之后,来到酒店大堂的是魏行山。

    这个壮汉出门,就跟一个苦力似的,背上是一个六十升的大包,塞得满满当当的。

    初次之外,他还拎着两个大黑皮箱,每个箱子跟他身后大包尺寸差不太多。

    anne知道这里面是军火,酒店里不能亮相,所以魏行山带着包装就下来了。

    “嘿!咱猎门的魁首谋主两位爷,还没下来呢?”魏行山来到anne跟前左右看了看,把箱子往脚边一搁,人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三人坐在沙发上,眼睛都盯着电梯间方向,等最后两人下来。

    结果一不留神,林朔就在一旁出现了。

    看到林朔身后那个巨大的木匣子,anne这才想起来,追爷太重,尺寸也太大,走不了电梯。

    林朔是从冰棺的十八楼,通过楼梯间一层层步行走下来的。

    “哎呦,难得啊!”魏行山说道,“你老林居然不是最后一个。”

    魏行山的吐槽其实没买毛病,因为以往但凡集合,林朔总是最后一个出现。

    一开始魏行山以为他是摆架子,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在房间里给追爷做保养。

    追爷虽然不是一般的反曲弓,但归根结底,它是一件武器。

    但凡是武器,都是要保养的。

    否则这把巨弓从隋唐时期传下来,如今就算不烂,精度也无从保证。

    而且林朔这种保养,还有林家自古传下来的一套仪式,前前后后得半个小时。

    所以以往,只要带追爷进山,林朔总是最晚出现的。

    没想要今天,还有一个比他更晚的。

    那就是曹余生。

    林朔把木匣子往地上一放,坐到了沙发上。

    魏行山赶紧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敬给了林朔。

    两人慢慢抽着,结果一根烟抽完了,曹余生还是没下来。

    “要不去催催?”魏行山试探性地问道,“咱舅爷不会是又睡过去了吧?”

    “不会。”林朔摇了摇头,“这是买卖,但凡是我们猎门中人,做买卖的时候,绝不会这么儿戏。”

    “那怎么那么久啊?”

    “之前我不是说了吗?林章修力、曹苗借物、云苏炼神,这是我们六大家的修行法门。” 林朔解释道,“法门不同,出门前做的准备,也就不太一样了。

    最省事儿的云家和苏家,说走就走。

    我们林家和章家,稍微需要点时间,武器需要保养或者打磨,确保自己趁手的兵刃,在最佳的状态。

    最麻烦的,就是曹家和苗家了。

    苗家,主要些瓶瓶罐罐,今天带哪样不带哪样,得磨叽半天。

    曹家,那要操心的事儿就更多了,各种工具和机关的挑选和保养,那都是事儿。”

    “,临时抱佛脚哪儿成啊!”魏行山撇了撇嘴,“就不能提前准备吗?”

    林朔瞟了魏行山一眼,“你们狙击手的枪,是什么时候校准的?”

    林朔这句话一问出来,魏行山就明白了。

    在军队里,狙击手的枪,在执行任务之前,必须要重新校准和试射,否则误差太大,子弹会跑偏。

    而这个校枪的时间,是越临近任务越好,因为这样精度就越高。

    所以无论林朔还曹余生,在准备工作上都不是临时抱佛脚,而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手里的家伙在关键时刻能叫得应。

    “而且,一直到今天早上,我们才确认了这次的狩猎对象是白首飞尸。”anne这时候也说道,“所以曹家主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也是正常的。”

    “哎,老林。”魏行山这时候问道,“咱舅爷那个檀木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呀?”

    “不知道。”林朔摇了摇头,“要是搁在十五年前,曹家人箱子里有什么,我还大概有数,我爹以前跟我说过。

    曹家主脉的传承猎人,有两样东西是必带的。一个是罗盘、还有一个就是签筒。

    曹家当年,本身能耐比一般人强,但比起其他几家猎人要弱,他们主要擅长奇门遁甲和河图洛书,还有一手机关秘术。

    以往要是苏家猎人在现场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那就得靠曹家人用奇门遁甲和河图洛书去算了。

    至于算得靠不靠谱,我本人是没见识过,反正以前我爹带狩猎队的时候,是不靠曹家人去算的,他不信这种东西。

    他请曹家人组队,主要就是看中他们的白首飞尸和机关秘术。

    要说飞尸这东西,确实好用。

    侦查、杀敌都是一把好手,但凡队伍里有一头飞尸在,猎人们就很轻松了。

    眼下曹家主脉断绝,传承也被一把火烧了。

    如今曹家人箱子里有什么,我是真不知道了。

    不过我爹当年,对如今这位曹家主很是推崇。

    我估计,他箱子的东西,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林朔这番话说完之后,众人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眼看已经上午十点了,再等下去快吃午饭了。

    魏行山觉得这不是个事儿:“要不我去看看吧,顺便也开开眼界,我是林朔的大弟子,舅爷不会把我当外人看的。”

    “行,去吧。”林朔挥了挥手。

    其实林朔也觉得,时间上确实有些反常了。

    林朔在下楼之前,曾经路过曹余生的房间,当时门关着,林朔能听到里面丁零当啷的动静,估计是在收拾东西。

    这会儿都小一个钟头了,按理说再多的东西也该收拾完了。

    魏行山上去没一会儿,anne怀里的电话就响了。

    这女子掏出电话一看号码,眉头就微微一蹙:“魏行山的电话。”

    林朔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anne一接电话,人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林朔,曹家主昏过去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误解

    火急火燎地窜上这栋楼的十八层,曹余生的房门敞开着。

    林朔赶紧进去,发现曹余生坐在床上,人也已经清醒了,正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看到林朔等人进来,曹家主笑呵呵地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低血糖,蹲久就了一站起来就晕过去了。”

    “舅爷,您刚才昏过去的时候脸色发青,这可不像是低血糖啊。”魏行山在一边说道,“要不,咱去医院看看?”

    anne这会儿走上前来,拿起了曹余生的腕子,开始把脉。

    过了一小会儿,anne说道:“脉象倒是正常。”

    “我就说了没事嘛。”曹余生站起身来,“行了,我这儿也收拾完了,出发吧。”

    “四舅。”林朔用了私下里的称呼,关切地问道,“您确定您没事儿吗?这可是买卖,您知道猎门的规矩,我可以让您不参与。”

    “真没事儿。”曹余生正色说道,“我这个病啊,是慢性病,治不好,但能用药物控制。身体机能确实会下降一些,但我好歹是个猎人,有这身底子在,走走山路绝对没问题。”

    “那好。”林朔点了点头,“那一旦身体不适,您可不能瞒着我。”

    “魁首你放心,我是个猎人,不会拿买卖开玩笑。”

    “行,那就出发吧。”

    ……

    喜马拉山区南麓的各条徒步路线,都是这么多年下来,徒步者们陆续开发出来的,兼顾到了徒步难度和沿途景色。

    经过旅游从业者的各种包装和宣传,再加上这座山脉原本就拥有的鼎鼎大名,让几条路线也是闻名遐迩。

    从小城索里开始这条路线,相对于其他几条路线,这条路线的徒步难度较大,所以敢来尝试的人,也比其他几条路线少一些。

    不过人有人道,兽有兽径,哪怕是人再少的路线,野兽们也是不敢接近的。

    因为需要让章进跟山林野兽沟通,从而确认白首飞尸的行踪,所以林朔这次进山,不会走这种现成的徒步路线。

    另一方面,之前受害者村落的气味线索,也大大偏离了这条从索尔出发的路线。

    从受害者村落开始,林朔等人就开始走上了岔道。

    林朔一边跟踪着气味,众人在岔道上走了一会儿。

    魏行山叫住了大家,然后随手把手上拎着的两个大黑皮箱往地上一扔。

    之前来往有行人,魏行山的家伙不敢亮出来,怕吓到人,这会儿没事儿了。

    这汉子打开皮箱,开始组装里面的武器。

    手枪是现成的,连着枪套往大腿上一系就完事儿。

    ***、突击步枪、复合弓,这三样麻烦一些,零件都是散的,他需要组装。

    而趁着这个时间,曹余生也放下了自己背后的檀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了四个乒乓球大的半透明塑料球,每个塑料球上还有一个嘴,嘴上盖着盖子。

    这种包装的形式,跟治便秘的开塞露差不多,反正旋开盖子,一挤就出来了。

    “这里面的东西,叫做鲸油,抹香鲸的油脂,是我从海客哪儿淘过来的。”曹余生解释道,“这东西,是海客们专门用来防人鱼的。

    人鱼也是音波攻击,不过它们不在陆地上,不归我们猎人管。

    既然都是音波攻击,能防人鱼,也就能防飞尸。

    不过呢,这东西抹进耳朵里,听觉就基本废了,所以现在抹进去不合适。

    这四瓶东西,我先给你们,你们自己放到趁手的地儿,要确保能第一时间取出来。

    飞尸的音波攻击,它一开始不致命,会给我们留下大概三四秒钟的反应时间。

    一旦听到不对了,你们赶紧把鲸油抹进去,这是保命的。”

    一边说着这些话,曹余生把手里的四个塑料球分给众人。

    大家赶紧收下来,林朔也把这瓶东西放进了自己的腰包里面。

    这个腰包,是anne给他买的。比起之前布兜结识,林朔很喜欢。

    就这么会儿功夫,魏行山的三样大件也组装好了,往身前身后一挂,比之前双手拎着轻便多了。

    魏行山这三大件儿,其他全是之前都用过的趁手家伙,只有那把复合弓是最新采购的。

    零零总总加起来,魏行山这次全身上下值十万美金,这都是他自购的装备,没法报销。

    林朔也把木匣子打开了,请出了里面的追爷,背在了身上。

    木匣子,踩烂了扔到一边。

    这个木匣子,再加上走山路废得鞋,就是林朔每次做买卖的成本了。

    其中木匣子还是林朔亲手做的,不要钱,鞋子还是人家anne出钱买的。

    其他武器工具,包括追爷,都是家传的,也不要钱。

    林章修力,值钱的是能耐。

    这帮人是专业人士,腿脚远比一般人快,十多公里山路走下来,这会儿才下午三四点钟,露营还早。

    在岔道上整顿了一会儿,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等到差不多了,林朔指了指前面的山头:“到了那座山下,差不多就该找地方落脚了。”

    众人点了点头。

    望山跑死马,那座山头看起不远,真走起来,确实得费上一段时间。

    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徒步路线了,岔道小路也到了尽头,再往前走,章进得用唐刀开路了。

    正说着,忽然岔道尽头的山脚,拐出几个人来。

    刚才停下来的时候,林朔就闻到他们的味儿了,知道他们是冲自己这群人来的,这才不着急赶路。

    这深山老林的,自己这群人脚下快,一旦走起来,这帮人肯定追不上。

    追不上看似没事儿,但万一里面有什么误会,这伙人开枪就麻烦了。

    林朔老远就闻到,他们手里家伙的机油味儿了。

    与其让他们背后放冷枪,不如现在就问问,到底什么事。

    眼下拐出的这群人,总共有五个,长得黑黑瘦瘦,每个人都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制服,手里都有步枪。

    看到林朔这五个,这群人嘴里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说得是什么,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他们把手里的枪举起来了,对着林朔等人。

    不过他们举枪动作太慢,举起来之后反应也跟不上。

    章进就在前面准备用唐刀开道呢,就在五人面前。

    章进这一刀挥下去,五杆枪就只剩下两杆半,前半截都给削掉了。

    对面那五个人愣了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手里的半截枪往地上一扔,非常自觉地把手举起来了。

    然后他们嘴里又是一阵叽里呱啦,神情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之前一个个精气神十足,甚至有些嚣张跋扈,现在就跟五条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一个个说着说着还哭了,纷纷举着手跪了下来。

    魏行山都看乐了,对林朔嘀咕道:“这群劫道的也太搞笑了吧?”

    “你哪儿看出来人家是劫道的?”林朔白了魏行山一眼。

    这时候anne走了上去,用英语试着询问他们。

    这五个人中,总算有个会英语的,但是发音不怎么标准,林朔听着很别扭。

    而且这人哭得都不行了,说话也是抽抽搭搭的。

    好一会儿,anne这才问明白了,走回来对林朔说道:“他们是群护林的。”

    “看出来了。”林朔说道,“穿着制服呢,而且还有肩章。”

    “一群护林的,刚才用枪指着我们干嘛?”魏行山问道。

    “他们以为我们是偷猎团伙。”anne说道。

    “嘿。”魏行山笑了笑,看了看林朔身后的巨弓、章进手上的唐刀,还有自己胸前挂着的步枪,“还别说,咱这身行头,真像。”

    anne点了点头:“所以他们刚才才如临大敌,结果章进那一刀下去,他们发现自己落到我们手里了,于是就非常害怕,以为自己会被我们杀了。”

    “看来,喜马拉雅山区的偷猎行为,很猖獗啊。”曹余生这时候说道,“而且这些偷猎分子肯定丧心病狂,否则这群护林员不会这么害怕。”

    “把他们放了吧,这群人也是不容易。”林朔挥了挥手,“顺便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们不是偷猎的,再留个国际生物研究会官方的联络方式,让他们可以回去验证。不然,他们可能不相信我们,回头叫更多人进山来围剿。”

    “好的。”anne应了下来。

    ……

    在短暂的插曲过后,林朔一行人继续上路。

    这会儿,林朔还追踪着气味,所以用不着章进用兽语获取情报,这少年只是在前面开道。

    前面已经没路了,都是一人多高的荆棘丛,不仅脚下没路,视野也很差,得用刀砍出来。

    不过林朔心里明白,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

    因为此时山野中白首飞尸的气味,已经越来越淡了,正在不断地迫近林朔的嗅觉极限。

    如今这些草木旺盛之处还好,一方面有淡淡的气味线索,另一方面这东西经过这种地方,多少会留下些行迹,有利于追踪。

    于此同时,林朔心里的困惑也是越来越大了。

    如果说在村庄里,因为受害人的分部比较密集,白首飞尸为了进食方便,懒得飞还能理解。

    但是到了这种野地里,它为什么还不振翅高飞呢?

    在这种荆棘丛里钻来钻去,怎么看都是一只刺猬,这哪儿还是白首飞尸?

    就这么疑惑着,章进在前面一刀砍出了个豁然开朗。

    荆棘丛没了,前面是一条河。

    而气味,从这里开始断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毁尸灭迹

    横亘在林朔等人眼前的这条河,水不深,最多没到膝盖,但却很宽,二三十米。

    河水很清澈,底下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眼下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林朔之前指过的那个山头,就在河对面。

    左右一看,这条河从东边绕着山谷转出来,通向了西边,看不到尽头。

    林朔的嗅觉,碰上这种河,那就没什么办法了,于是干脆手一挥,先过河。

    这条河不深,能直接趟过去。

    过去之后的半山腰上,可以用来安营扎寨,这条河还能用做取水地。

    人要取水,动物也是一样。

    这么好一条河,又人迹罕至,肯定会有动物来。

    到时候章进的能耐,就能展示出来了。

    根据尼泊尔和印度方面提供的尸检报告显示,那个村子受害人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一点种左右。

    所以那头白首飞尸,也是在那会儿走过刚才林朔走的那条路,再穿过那片荆棘丛,潜入河中不见的。

    这会儿是下午五点多不到六点,现在去让章进去问附近的动物,那肯定问不出什么来。

    因为动物是活的,有自己的活动范围,会东奔西跑。

    而它们的各种活动,其实比人类更加有规律。

    什么时候来河边喝水,时间上基本是固定的。

    下午五六点钟来喝水的动物,不会知道这里半夜发生的事情。

    知道的,肯定是半夜过来的动物。

    而且喝水这种行为,对动物而言是一种危险性很高的行为,大家都要喝水,所以在水源地附近,极有可能会遇上天敌。

    因此但凡是群体活动的动物,在这儿大多会有专门放哨的。

    到时候让章进一问,十有**能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所以林朔把营地安在这里附近,就等于把这事儿落了听了。

    别的暂时不用管,等着就行。

    在半山腰上停下脚步,众人纷纷开始忙碌起来。

    林朔是最清闲的,因为安营扎寨这种活儿,魏行山和anne一向出力比较多。

    魏行山负责营地的大小事情,支帐篷生篝火这些,他轻车熟路。

    anne则负责外围的防务,眼下正在布置“画牢”。

    章进出去打猎去了,有他在,这原本属于林朔的活儿都省了。

    曹余生正在观察这里的地势,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慢慢悠悠地扇着。

    这趟山路走下来,曹家主毕竟上了年纪,出了不少汗,这会儿扇扇风凉快凉快。

    这位曹家主一看anne已经在外面开始布置石块了,脸上很欣慰,连连点头道:“这个可不容易,连‘画牢’都学会了,苏家真是后继有人啊。”

    林朔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萧索之意,问道:“我听说,四舅有一个儿子?”

    “曹冕。”曹余生把手里的扇子一收,说道,“比你小两岁,今年二十四了,在英国找了个女朋友,本来过年回来让我见见的,结果忽然又变卦了,说是要去意大利旅游。

    哎,这小子,对猎门的事儿不感兴趣。

    我们曹家到我这辈,猎门的这摊子事儿,估计也就断了。

    魁首,我在想啊,明年平辈盟礼之后,曹家就别在六大家的位置上占着茅坑不拉屎了,我这个六魁首,要不要的也不吃劲,就算了吧。”

    林朔听到这番话,心里其实不是滋味。

    曹余生这个人,哪怕刨去私人关系,林朔也是很欣赏甚至敬重的。

    虽然现在猎门的情报中绝大多数,已经在十五年前付之一炬,但曹家这个情报部门,依然是不可或缺的。

    因为情报本身是要不断更新的,老的丢了不怕,以后新的怎么办?

    曹家一旦撂了这个担子,谁来挑?

    谁又能让林朔这个魁首放心呢?

    可现实情况是,曹家确实后继无人,而且曹余生本身的身体情况也不容乐观,之前林朔是不知道,现在人在早上昏过去了,这是实打实的。

    所以曹余生这番话,林朔不知道怎么接。

    “不过,魁首你不要担心。”曹余生压低了声线,又说道,“只要我曹余生在一天,就永远会有一个情报机构,为你林朔服务。曹家人虽然指望不上了,可念秋我观察了一段时间,这姑娘是个好材料。

    心思细腻,做事稳当,而且对你也足够忠心。

    慢慢地,我会把我手里的事儿,交给她。

    她以后会是苏家的家主,同时也是你林家的贤内助,曹家这摊事儿给她,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四舅。”林朔提醒道,“您这么压着嗓子没用,她那耳朵,瞒不过的。”

    “我知道,就是让她听见。”曹余生“啪”地一声展开了自己手里捏着的折扇,缓缓摇了摇。

    anne这会儿也回来了,一张俏脸就跟现在天边的云彩一样,那是红霞万道。

    晚霞行千里,看样子明天天气不错。

    anne的心情看起来也不错,在林朔和曹余生面前坐下来,眉梢眼角带着数不尽的风情,开始亲手为大伙儿准备晚饭。

    魏行山早就把篝火生好了,在睡觉之前,anne会把“画牢”留了个口子,相当于一闪无形的门,魏行山顺着这道门出去,为篝火找足够多的柴禾。

    anne在篝火上支了口锅子,放上半锅清水,倒进去一大包脱水蔬菜,然后又放了一些盐。

    一天山路走下来,能喝一口热气腾腾的蔬菜汤,那是一种享受。

    当然蔬菜汤在热量上是远远不够的,不过林朔并不着急,因为章进离开了营地有一个小时了,应该快带猎物回来了。

    结果又等了几分钟,林朔远远地就闻到,这趟章进猎到的东西,似乎不太一般。

    只见魏行山急匆匆地跑回了营地,嘴里喘着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怎么了?”林朔问道。

    “老林,要说章进这小子,你还真没白疼他,跟你果然是一个路数。”魏行山说道,“你快下山去看看吧,他猎到的东西,平地拖着勉强还行,但要扛上山,我们两个人实在劲儿不够。”

    林朔一听,心想坏了,马上起身往山下走。

    结果人还在山上呢,就远远地看到山下躺着个大家伙。

    “你看,跟你确实是一个路数吧?”魏行山说道,“猎到的东西也太大了,死沉死沉的。”

    林朔看清了山下的东西,单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嘴里说道:“完了,这小子,少嘱咐一句都不行。”

    “怎么了?”魏行山问道。

    身后跟上来的曹余生说道:“这个东西,叫做印度犀,如今现存也就三千来头了,属于易危珍稀类保护动物。小魏,你知道这东西为什么现在这么少吗?”

    “为什么?”魏行山问道。

    “它是全世界最大的单角犀牛,鼻梁上顶着那枚角,是个值钱的玩意儿,所以偷猎很猖獗。”曹余生说道,“今天下午还跟别人说咱不是偷猎的呢,得,这回算是坐实了。”

    “人赃俱获啊。”林朔叹了口气。

    “那……那怎么办?”魏行山愣了。

    山下的章进,看到半山腰上人来了,还挺亢奋,一边蹦蹦跳跳一边还招手,看样子,是在林朔面前邀功。

    在叔面前,猎了个这么大的家伙,露脸!

    “哎,这老章家,至少在打猎的手艺上,也算是后继有人吧。”曹余生叹了口气,问林朔道,“魁首,这事儿怎么收场啊?”

    “还能怎么收场?”林朔翻了翻白眼,指了指山下躺着的犀牛,“死都死了,还要给它立个碑不成?不如吃个精光,毁尸灭迹。”

    “有道理。”曹余生点点头。

    “吃得完吗?”魏行山问道。

    林朔看了看这头犀牛,好家伙,成年的雄性犀牛,三吨多将近四吨。

    林朔抹了抹嘴,一脸无奈:

    “尽量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饮食男女

    这么大一头犀牛,搁在河边那真跟一座山一样,这是个事儿。

    对林朔这群吃货而言,这既是偷猎的罪孽,也是丰收的喜悦。

    这种禁忌的愉悦,最是刺激。

    所以在场的几个吃货老饕,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分解肉块,那是章进的活儿。

    这回就不能用小刀子了,直接上唐刀。

    小伙子切剁砍劈,那是游刃有余。

    明明是很残忍的分解尸块,这小子动作忽快忽慢,偶尔停下来思考刀路,居然能在节奏上做出美感来,再加上这小伙子长相又俊俏,这一套下来非常养眼。

    林朔盯了半天,心想以后要是奇异生灵灭绝了,这小子倒可以去菜市场卖卖牛肉,玩一手现场分解。

    牛肉好不好尚在其次,光这手刀工,这小子就饿不死。

    犀牛肉被章进分解出来,林朔挑了四大块肥瘦相间的腱子肉,开始放在篝火上烤。

    这四块腿肉,加起来一百多斤,林朔大把的秘制调料撒上去,就算是众人今天的晚餐了。

    林朔烤肉的时候,章进也没闲下来。

    这少年从篝火的底部,扒拉了一些木炭过去,同时自己在营地旁边升了一堆火。

    然后他切下来几大片薄如蝉翼的犀牛肉,拿过去跟魏行山比划了半天,老魏终于搞明白了他的意图。

    两人一起动手,就地取材,拿树枝竹竿还有藤蔓,连绑带捆,做了几套木架子出来,样子跟单杠差不多。

    木架子下面,放上炭火,犀牛肉则切得薄薄的,一大片一大片晾上去。

    晾上去之后,别的调料不用,就是抹一层盐巴,调个底味儿,剩下就不用管了。

    只要底下炭火不断,一晚上的热气逼上去,章进刀功好肉片又非常薄,第二天就成肉干了。

    这是众人以后的干粮。

    这活儿看起来不难,但架不住犀牛实在是太大了,肉太多。

    只有一晚上的晾晒时间,肉必须要切得极薄,一套架子上,晾不下几片肉。

    结果章进跟魏行山这一折腾,anne被迫把“画牢”给取消了。

    魏行山扎了一晚上的木架子,就没歇下来过,木架子和炭火堆,铺出去半个山腰,范围已经大大超过anne的“画牢”。

    anne觉得再不把“画牢”给撤了,这群老爷们玩得那么高兴,指不定伤到谁呢。

    这座山在入夜之后,远远看去一片红彤彤的炭火,这烟熏火燎的,好好一座山,成了肉干生产基地了。

    而山脚下的这条河,那真是血流成河。

    就这个动静,林朔知道今晚是不会有什么动物会靠近这里了。

    不过晚一天倒也无妨,毕竟这头犀牛,按章进和魏行山这么个折腾法,算是彻底解决了此行的伙食问题。

    以后林朔或者章进不用再去打猎,也算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众人吃完林朔的烤肉,抹去一嘴的油星,魏行山和章进继续肉干的制作事业去了。

    曹余生看着闲下来的林朔和anne,又看了看犀牛剩下的边角料,还有身边的这条河,冲anne招了招手:“来,舅舅教你一道菜。”

    曹余生是苗光启的结拜兄弟,anne是苗光启的养女,按道理说,曹余生是anne的叔叔。

    以“舅舅”自称,走得其实是林朔这边的亲眷关系,等于默认anne是林家媳妇了。

    anne之前对曹余生这种有意无意的撮合,还有些害羞,到了这会儿,已经慢慢习惯了。

    她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您请吩咐。”

    曹余生指了指犀牛的脑袋:“把这犀牛的脑袋拿过来。”

    眼下这头犀牛,身子上的肉已经被章进剔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堆森森白骨。

    犀牛下水,也就是内脏,全部都扔了。

    只有犀牛头,被切下来放到了一边,尺寸跟一张茶几差不多,分量得有一百来斤。

    一般女人还真拿不动,不过anne不是寻常女子,轻而易举地就拖过来了,放在曹余生和林朔面前。

    曹余生看了看犀牛头的尺寸,又看了看这次带来的锅,手往林朔这边一伸:“刀。”

    林朔一拍身边追爷的机括,把章家另外一把唐刀取了出来,刀口向自己,递了出去。

    曹余生拿过这柄唐刀,在犀牛头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弯下腰,用刀刃把那枚犀牛角挖了下来。

    这枚犀牛角个头很大,一尺多长,曹余生掂了掂分量,把角递给了林朔:“既然已经这样了,这角就别浪费,你拿这个去做把匕首,给念秋防身还是很不错的。”

    林朔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曹四舅真是操碎了心,定情信物都替自己安排好了。

    林朔接过来这枚犀牛角,觉得还挺压手,十来斤的样子。

    他蹲下身子,就着河水清洗了一下,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剃干净了底部的碎肉。

    这东西尺寸太大,腰包装不下,背包此刻又在半山腰上,林朔索性在这枚犀牛角的根部钻了一个孔,用随手捻出来的草绳一串,挂在了追爷上面。

    等林朔忙完这些,再一回头,曹余生已经把整个犀牛头放在篝火上烤了。

    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很不好闻。

    等到整个犀牛头被烤的焦黑,曹余生把犀牛头拖到地上,用刀刮上面烧焦的表皮。

    这活儿需要耐心,曹家主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刮干净。

    刮完之后的犀牛头,整体白中带黄,白色的是表皮上的胶原蛋白,黄色则是焦痕。

    然后曹余生手起刀落,把这个犀牛头剁成了两块,取其中的一块改了改刀,随后扔进了锅里。

    这次众人带着的锅,是魏行山在当地采购的,知道此行是一群吃货,所以是一口大锅。

    可这犀牛头更大,哪怕只有一半,扔进锅都高出一块来,锅里的水漫不过。

    曹余生从自己随着背着的木箱子里,取出来几个瓶瓶罐罐。

    每取出来一个小瓶子,他都会拔开上面的塞子,让anne过来闻闻味道。

    “闻出来这些是什么调料了吗?”曹余生问道。

    “嗯。”anne点点头。

    “调料本身不是稀罕玩意儿,关键是分量和比例,卤汤好不好,就在这几钱几厘之间。”曹余生说道,“我这个方子,是前清御膳房的,外面已经失传了。

    当初了为搞到这个方子,我前前后后扔下去三四千万,面子人情那更是不计其数。

    本来是想传给曹冕的,结果这小子相中了个洋妞,他们家以后开饭,估计也不好这口。

    所以啊,只能便宜你这丫头了。”

    一边说着,曹余生又从木箱子里拿出一杆小秤来,秤杆子上的小秤砣,也就小指尖儿那么大。

    “丫头看好了,我要给这些调料打秤,分量比例你可要记住咯。”说完这句话,曹余生看了一眼林朔,“我知道你鼻子灵,调料瞒不过你,可这道方子,我是传给外甥媳妇,不是传给你的,背过身去,不许偷看。”

    林朔笑了笑,换了个坐姿。

    “林朔。”只听曹余生又说道,“这道菜我虽然教的是念秋,可以后享福的是你。别干坐着,去给我箍个木桶来。”

    “多大?”林朔问道。

    “装得下这些肉的,再做一个压板,尺寸比桶小一点儿。”

    “行。”林朔应了一声,接过唐刀起身干活儿去了。

    箍个桶,这是老手艺,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

    箍出来的木桶,为了经久耐用,按理说得用铁箍。

    三道铁箍圈住咯,木板一块块插下去,直到插满一个圆周,互相之间咬住,关键是不能漏。

    可这会儿,林朔知道曹余生要的木桶是临时的,而且这荒郊野地的没处去弄铁箍,所以他搓了三根草绳代替。

    就地取材,伐木裁板,这种活儿老爷子当年教过,对林朔而言不在话下。

    工具虽然不怎么称手,一把唐刀也就凑合干了。

    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天早就黑了,眼睛不怎么管用,主要靠手上的感觉。

    木桶做完了,林朔在河边试了试,还行,不漏。

    等提着木桶来到曹余生这儿,曹余生正在锅边翻动那半只犀牛头。

    卤料的香味儿,那是最勾人的。

    此时锅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勾得林朔又饿了。

    “这道菜,叫做‘小车牛肉’,当然现在条件简陋,省去了不少步骤。”曹余生一边翻动着犀牛头,一边说道,“要等这半只牛头全都炖烂了,把上面的肉扒拉下来,搁在木桶里压上压板,就在这河水里冰镇一个晚上。

    到了第二天,肉和肉冻就成一整块儿了,再用刀一片片切下来,撒上调料,或者调上一碟蘸水。

    嘿,这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

    行了,我这儿忙着,你们该睡去睡。”

    “曹家主,我来盯着吧,您身体不好,先去休息。”anne这时候说道。

    “怎么还叫我曹家主呢?”曹余生眼珠子一瞪。

    “舅舅。”anne小声地叫道。

    “这才对嘛,行,你盯着。”

    ……

    这一个晚上,林朔没值夜。

    因为除了他和曹余生之外,其他几人各忙各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压根就没睡觉。

    而且瞧瞧这山上山下的动静,山上一片烟熏火燎就不提了,山下半只犀牛头在铁锅里咕嘟着,篝火烧得半天红,野兽肯定是不敢靠近的。

    唯独要防的,是人。

    可要是防人的话,章进、魏行山、anne三个人,也就够了。

    所以林朔这一觉,就在这河边睡的,睡得还挺瓷实。

    再一睁眼,天已经亮了。

    早饭,是anne忙活了一宿的“小车犀牛头”。

    肉冻和肉的凝固物,被片成了薄片,就放在林朔面前的青石上,垫着翠绿的树叶。

    犀牛肉纹路分明,而肉冻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琥珀色,晶莹剔透。

    林朔拿起一放进嘴,人彻底就醒了,一边嘬着手指头,一边冲anne亮出了大拇指,嘴里连连“嗯”着,头点得跟鸡奔碎米似的。

    anne笑了。

    这女子展颜一笑,真是倾国倾城。

    “章进和魏行山忙了一宿,现在刚睡下,等他们醒啊,这肉冻就化了,不用给他们留。”anne轻声说道,“你多吃点儿。”

    “曹四舅呢?”林朔左右看了看。

    “还在上面睡着没醒呢,他那份,我给他留好了。”

    “嗯!”林朔点点头,拿起一块肉递给了anne,“辛苦你了,你也吃。”

    anne含娇带媚地看了林朔一眼,没用手接,而是直接头一低,用嘴把这片肉含住了。

    这女子的舌尖,在林朔手指上抹了一下,这才一仰头,把肉吃进了嘴里。

    这番举止动作,应该是这女子心血来潮,但带来的暧昧效果,却让她的脸皮吃不住了。

    她扭过头去,不敢看林朔。

    林朔也愣了一会儿,随后鼻子一抽,脸上神情严肃起来:

    “有人来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相逢即是有缘

    林朔等人所在的这条河流,算是已经深入喜马拉雅山区三十多公里,又不在流行的徒步路线上。

    所以在理论上,很难碰到其他人。

    不过昨晚大家因为一头被章进误猎的犀牛,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倒是有可能会把附近山头路过的徒步者吸引过来。

    而林朔这会儿察觉到的来人,显然并不是徒步者。

    因为他们身上,有一股子机油和****的混合味道。

    这说明手上有枪,而且不止一把。

    林朔一闻到这股味道,破天荒的有些心虚。

    倒不是怕他们手上的家伙,而是以为尼泊尔的护林员又来了。

    犀牛,确实是章进误杀,但终归是死了。偷猎这档子事儿,那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这会儿漫山遍野都晾着犀牛的肉干,自己身后追爷上,还挂着犀牛角。

    人赃俱获。

    自己这身能耐再大,也不能用来欺负普通人。

    人家护林员干这份活儿也不容易,眼下怎么解释呢?

    脑子里盘算着这些,山上的曹余生走下来了。

    跟他一起下来的,还有魏行山和章进。

    这两人显然是被曹余生临时叫起来的,有些睡眼惺忪。

    “魁首,我刚才在山上看见,山那边来人了。”曹余生走到河边,对林朔说道,“身上都带着家伙,看样子不是善茬儿。”

    一听曹余生的描述,林朔鼻翼再一抽,细细辨别着空气中的味道,也分析出来了。

    不是护林员。

    枪味儿是差不多,但人味儿不对。

    这群摸过来的人,不是本地人,身上的汗水,没有辣椒和咖喱的味道。

    “我看啊,是一群偷猎的。”曹余生继续说道,“魁首,这事儿你交给我出面吧。”

    “行。”林朔点点头。

    “这小车牛肉,滋味怎么样?”

    “绝了。”林朔赞道。

    “那魁首您别的不用管,就在这儿慢慢吃着喝着。”曹余生又看了看魏行山和章进,“你们俩,睡醒没有?”

    “够呛。”魏行山揉着眼皮,“这刚躺下没一会儿呢。”

    曹余生用手上的折扇,狠狠给魏行山脑袋上来了一下:“现在呢?”

    “醒了!”魏行山浑身一机灵,站得跟铁塔一般。

    曹余生再看看章进,小伙子虽然话说不利索,但脑筋是个活络的,这会儿拍了拍自己胸脯,倍儿精神。

    “你们俩,就站在我身后,一会儿见机行事。这伙人既然敢过来,在山那边必然有人架枪,没我号令,你们不许轻举妄动。”曹余生说完这番话,又叫道,“念秋。”

    “舅爷,我在的。”

    听到这声“舅爷”,曹余生眉头一展,很是高兴。

    今早的“舅爷”比起昨晚的“舅舅”,更进了一层。

    “这世间最甜的,莫过于懂事人的嘴。”曹余生“啪”地一声把折扇打开,在腰间慢慢扇着,“那舅爷,就差你办件事儿。”

    “您吩咐。”anne轻声回道。

    “对面山头,那伙人架着的那几杆枪,你给我去拔咯,要无声无息,能做到吗?” 曹余生问道。

    “能。”anne一点头,人很快就不见了。

    布置完这些,曹余生就站在河边,看着河对岸的丛林,等那伙人出现。

    林朔见曹余生一副把事儿揽过去的模样,自然是乐得清闲。

    他就坐在河边的青石上,把一片肉搁进自己嘴里,慢慢嚼着。

    老一辈的猎人办事儿,他只见过自己父亲的作派。

    猎门老魁首林乐山,一身通天的能耐,但只要能用嘴皮子解决的事儿,他绝不会动手。

    办事看似轻浮,却透着一股子矜持的自傲,那就是从不以武欺人。

    老人家嘴里的话术,那是炉火纯青,林朔自问自己这辈子都赶不上。

    这位曹四舅,看样子火候也差不多。

    也难怪当初两人身份地位明明差着一些,却能互相看得那么对眼,一个头磕在地上,成了结拜兄弟。

    而且,也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这俩老家伙,再加上那个苗光启。

    这三个老坏蛋组合在一块儿,难怪可以筑巢引凤,把自己母亲给招来了。

    这四人,就是三十年前轰动一时的“猎门四杰”,那是门里最风流的人物。

    而如今其中最年轻的那个,站在自己身前,也已经是个年过五十、头发花白的胖子了。

    不过变成什么样儿并不重要,父辈人的手段,对此刻的林朔来说,就像一杯可以细细品尝回味的美酒。

    而身边的这片青山绿水,还有面前的“小车牛肉”,就权当是下酒菜了。

    ……

    没一会儿,河对岸的丛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一把***首先亮在众人眼前,随后三道人影,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身长腿短,膀大腰圆,整个人体态是个“o”型,脑门还锃亮,是个光头。

    这光头长着一张东亚人的面孔,一脸络腮胡子,手里拿着一把驳壳枪。

    这种手枪,可是老物件了,威力倒是不小,但后坐力极大,很难掌控。

    他身边跟着的两人,身材都跟麻杆差不多,又黑又瘦,背后都背着土质猎枪。

    这三人在河对岸站定,为首那个光头抱拳拱手,朗声说道:“对岸的诸位,可是猎门中人?”

    一听这口音,再加上这人知道“猎门”的存在,他大概是个什么来路,林朔就隐隐有数了。

    这光头嘴里说得虽然是国语,但透着西南口音。

    我国西南地区,尤其是云贵高原附近,山势陡峭、地形复杂,这种地方在以前就容易出土匪。

    尤其是通往西藏的茶马古道附近,那更是匪患猖獗。

    直到新中国成立,政府屡次清剿,才逐渐平息下来。

    那些土匪窝大多被端了,剩下的一些土匪没了活路,逐渐南迁,来到东南亚诸国,继续当年的营生。

    他们知道猎门,这个不稀奇。

    因为猎门中的“云贵苗”就在他们老家,那是大名鼎鼎的。

    大家都在山道上讨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猎门中人的能耐,他们自然也就耳熟能详。

    这次林朔这群人,别的不说,光追爷、唐刀、曹家木箱这三样,就隐隐透着不凡。

    对方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就能猜到自己这伙人猎门的身份了。

    不过眼下河对岸的这帮子人,看样子混得不怎么样,看他们身上的枪就知道了。

    驳壳枪,那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游击队用的武器。

    ****,那更是黑市上论斤卖的破烂玩意儿。

    土匪混成他们这个样子,拦路抢劫容易翻车,但进个山区做个偷猎的买卖,那倒是问题不大。

    就这一个照面一句话,林朔把对方的路子摸了个大概,这就是门里人的能耐。

    这种能耐并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超能力,其实就是知识面和阅历。

    同时林朔也知道,既然自己能看出这么多,曹余生这老一辈的猎人,能看出来的只会更多。

    所以他并不着急,继续吃着犀牛肉,等待着曹余生的回应。

    “不错。”曹余生摇着折扇,随后问道,“不知尊下,是何来路啊?”

    “我们大当家的,曾在吴家门下拜师学艺三年,说起来,也算是半个猎门中人。”光头说道,“昨晚我们兄弟几个经过此地,远远看见这里火光冲天,就知道不是常人的手笔。

    今天早上就近一看,能猎到这么大一头犀牛,果然是猎门的手段。

    我们大当家的一向仰慕猎门中人,所以遣我下山,来请各位上山一聚。”

    林朔听完这番话,心想自己果然还是经验不够,估计出错了。

    高估他们了。

    本以为他们是因为苗家,这才认出自己这群人。

    结果他们老大是吴家人的徒弟。

    吴家,确实是猎门的,不过是滇南的一支小门小户。

    吴家人的祖上,曾经给苗家人当过学徒,多少会了一点儿皮毛,后来在滇南开枝散叶,也算是猎门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在猎门内部的名声,其实不太好。

    因为他们门户守得不严实,尽往外传手艺。

    而他们往外传的手艺,对付奇异生灵那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偷猎珍稀动物却绰绰有余。

    所以滇南吴家,称得上是整个亚洲地区偷猎人才的培训大本营。

    在偷猎人才的输出方面,吴家非常给力,这也是他们维持生计的门路。

    目前这伙人,他们的老大,也是这么学到的能耐,这才会在喜马拉雅山区从事偷猎活动。

    这群人虽然是外来户,但刚才这光头的一言一行,却透着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这说明这伙人,在喜马拉雅山区已经从业多年,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了。

    分析到这里,林朔倒是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白首飞尸的踪迹,他们在山区活动多年,可能会知道。

    这时候曹余生笑道:“好,相逢即是有缘,既然是同道中人,那一定要见上一面。我们远来是客,那就去拜见一下此地的主人吧。”

    说罢,曹余生迈步就走。

    林朔把面前最后一块小车牛肉放进了嘴里,拍了拍手,然后站起来跟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章 门槛九寸九

    山,是一座野山。

    人,其实都是客人。

    这群偷猎者的老巢,肯定不在这里,所谓的主客之别,不过是先来后到。

    杀人越活这种事儿,在通讯不发达的古代还行,如今已经不好做了。

    哪怕是在深山野林中,要杀一伙人容易,但必须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否则容易捅了篓子,引来无穷的后患。

    尼泊尔的护林员,那杀了也就杀了,尼泊尔政府最近自身都不怎么太平,顾不上这里。

    可要是猎门中人,那就不一一样了。

    只要进了山,猎门的传承猎人,就是一群祖宗。

    就算现在能抽个冷子把自己这群人做了,猎门中人不会善罢甘休,那以后他们的日子,也就难了。

    换位思考一下双方的处境,林朔明白如今自己这群人,其实是强龙过境。

    而这群地头蛇,之所以现在会现身,既是江湖上的礼仪,同时也是想划下道儿来,你赶你的路,我做我的营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看着身边的曹余生嘴角挂笑,气定神闲的模样,林朔就知道这位猎门谋主自有计较,于是也就不便打扰,默默地跟着上山,静观其变就是。

    这座山,比起林朔昨晚扎营的那座,还要低一些,所以没过一会儿,一行人就到了半山腰。

    穿过一片林地,前面是一片乱石岗,大小不一的石头铺了一地,这些石头跟山下的河边石滩里鹅卵石不一样,棱角分明。

    不过整体地势,倒是较为平缓。

    就在这乱石岗上,站着七个人,脑袋上都缠着灰蓝色的头巾,耳垂上挂着纯银的大耳环。

    一看这些人的服装装扮,林朔觉得自己之前判断,应该大差不差。

    这帮子人,确实是从滇南出来的。

    其中为首一人,站在这片乱石岗的最高处,一块大青石上。

    他大概四十来岁,个子挺高,身材很瘦。

    这人居高临下,看林朔一行人的眼神,就跟鹰一样。

    眼神稍稍一对,林朔心里就有数了,这应该就是领头的。

    那个光头快走几步,来到这人面前,轻声禀报了几句。

    然后这人冲着林朔等人抱拳拱手,朗声问道:“不知尊驾门槛几寸?门前载得什么柳,院后种得什么花?”

    这三个问题一问出来,魏行山懵了,看向了林朔。

    林朔当然听得明白,这是门里话。

    门槛几寸,问得是门户高低。

    猎门内部而论,六大家里,林家门槛九寸九,其他五大家是九寸。

    其他还有十三家是七寸的门槛,另外二十八家五寸,至于滇南吴家这种小门小户,也就三寸的门槛。

    至于那些猎人学徒,还没有开枝散叶、创建自己家族的,那就算一寸。

    门槛的高低,是百年一度的平辈盟礼定出来的。

    门前载什么柳,问得是对方学得是哪家传承,受哪家的庇护。

    院后种得什么花,问得是对方为首之人,在自家中又是什么地位。

    其实在国内,猎门中人互相之间早就不这么说话了。

    这队人马应该是出来久了,混是混得一般,不过还保持着当年的传统。

    如果让林朔来对这句话,那就是:“自家门槛九寸九,门前载得是帝王柳,院后种得是牡丹花。”

    就这么一句话,这儿得跪一片人。

    因为既然问这个,就得认这个。

    猎门魁首亲至,该跪就得跪。

    别说林朔了,曹余生要是实话实说,那也很吓人。

    猎门谋主大驾光临,也得跪一片。

    也就是anne是不懂这种行话,而章进又不会说话,要是他们把自家身份报出来,这帮子人也站不住。

    结果曹余生一抱拳,报得却是魏行山的门户:

    “自家门槛一寸整,门前栽得是薄命柳,院后种得是野山花。”

    林朔听得是嘴角直抽抽。

    魏行山现在虽然可以算是林朔的门徒,但是还没摆枝,没有正式收入墙内。

    所以曹余生这么报,倒是合理。

    曹余生这一报门户,林朔就看到站在青石上面的人,整个人放松了一些。

    这人再次抱拳拱手,回道:“自家门槛一寸整,门前栽得是滇南柳,院后种得是满天星。”

    滇南柳,代表吴家。

    满天星,代表吴家挂名弟子的身份。

    这个人在猎门内,身份比现在的魏行山要高。

    当然了,现在猎门里只要是个人,身份都比魏行山高。

    再过三个月,等魏行山入了林家的门,那就不一样了。

    这人自报家门之后,一下跳下了青石,走到林朔等人跟前:“你们虽然门户不高,装备倒是很精良啊。”

    曹余生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比起尊驾,我们门户确实低一些,但我身后这位……”

    一边说着,曹余生手往魏行山这边一引:“一身能耐那可是受过当代猎门魁首的亲自指导,大名叫魏行山。”

    “哦。”对方神情马上又忌惮起来,“林魁首的大名,那真是久仰了。魏兄弟居然是林魁首的高足,失敬失敬!”

    魏行山也是个人精,知道这会儿舅爷已经玩上了,马上配合地上前一步,大大咧咧地一拱手:“这位大哥,好说。”

    要说魏行山这个人,能耐在林朔眼里一般,但作为一条汉子,那卖相是没得说,浓眉大眼,又高又壮。

    而且他身后背着的装备,两杆最先进的步枪,再加上一把结构精美的现代复合弓,确实是自己这群人中最像样的。

    “我叫周令时。”那人自我介绍道,“不知道魏兄弟这次带这么多人,贵足踏贱地,是为了什么呀?”

    “明人不说暗话。”曹余生接过了话头,指了指林朔身后追爷上面挂着得犀牛角,“自然是为了这个东西。”

    周令时看着曹余生,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魏先生的雇主,做得买卖,是门里的掮客。”曹余生淡淡说道,“我接了中东的一个单子,要三百个上好的犀牛角。

    原本我打算雇上魏先生,来这喜马拉雅山区亲自猎上这三百头犀牛。

    不过相逢即是有缘,周老弟既然曾在猎门学艺,想来必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手里应该有存货吧?

    都倒给我,我高价收,怎么样?”

    “三百个?”周令时皱了皱,摇了摇头,“印度犀在这儿本来就不多,成年雄性犀牛更少。之前我们猎到的犀牛角,也早就出手了。眼下手里没这么多。”

    “周老弟手里有几个?”

    “十来个吧。”

    “两百美金一个,我都要了。”曹余生一副当机立断的样子。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两百美金一个,听上去不多,但对这帮子混成这个鬼样子的偷猎团伙来说,那是一个不小的诱惑了。

    三百只犀牛角,那就是六万美金,这算是大单的生意。

    周令时想了想,说道:“好,你们在这里等上一宿,明天这个时间,我派人带着十个犀牛角过来。”

    “可以。”曹余生点头道。

    “钱就不用了。”周令时说道,“到时候,我要魏老弟手里这两支枪。”

    “那不行。”曹余生摇头道,“这是魏先生的私人武器,我做不了主。而且他这两支枪,价值远远超过两千美金。

    更何况,枪都给了你们,那剩下的犀牛我们还怎么猎?”

    “你们用不着枪了。”周令时说道,“剩下的犀牛,我们帮你猎,三百美金一个,你们全收走,怎么样?”

    “坐地起价啊?哼,其实钱不钱的我不在乎。”曹余生扇子一展,慢悠悠地扇了起来,“可是我信不过你们。”

    “由不得你信不信。”周令时淡淡说道,“你们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目前山上山下,有几杆抢瞄着你们脑袋吗?

    你信不过我,我还信不过你们呢。

    魏老弟这两杆枪,现在就给我,把枪缴了,我们再谈其他。”

    曹余生沉声说道:“周老弟,大家都是猎门中人,做事何必这么不留余地呢?”

    周令时说道:“余地自然是有的,你们在这儿等一宿,我周令时是个守信的人,欠你们的犀牛角,我明天一定会给你们。

    明天之后,你们要是觉得买卖能做,咱就把剩余的买卖做了。

    要是觉得不能做,我们青山易改绿水长流,那就后会有期。”

    “周老弟,我再提醒你一句,魏先生是林魁首的高足。”曹余生说道。

    “哼,门前既然是薄命柳,那就不受林家高人的庇护,我还需要在意这个吗?再说了,林魁首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我这儿山高水远,他老人家也顾不上。”周令时神色一狠,“少跟我废话,缴枪!”

    “嘿,倒是个脑子清楚的,就是不怎么长眼。”曹余生一收折扇,脸上有些郁闷,随后朗声说道,“念秋啊,事儿办得怎么样了?让舅爷知道知道。”

    曹余生话音刚落,山上的密林里,扔出几条枪来。

    咔咔几声轻响,这几条枪正好落在周令时和曹余生之间。

    这些枪锈迹斑斑,掉在地上都散架了。

    周令时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

    看到这几条枪,林朔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他知道曹余生跟周令时饶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嘴里那没一句真话,全是鬼扯。

    曹余生唯一的目的,是为了替anne争取一些时间,好让她把山上的枪全给拔了。

    眼下看到anne已经把事情办妥了,曹余生也就懒得装了,自个儿走到青石上坐了下来。

    面前的这几个人,有林朔和章进在,曹余生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行了,正式报个家门吧。这位爷的身份,你还不配知道。”曹余生先是对林朔拱了拱手,然后折扇指了指自己,对周令时说道,“你知道知道我就行了。

    我家门槛九寸整,门前栽得是宰相柳,院后种得是牡丹花。我叫曹余生。”

    人的名,树的影。

    在短暂呆滞之后,哗啦啦,周围跪了一地。

    这是乱石岗,地上石头都带棱带角的。

    周令时一膝盖跪下去,都磕出血了。

    当然这一跪,除了身份差距之外,还有山上架着的枪,现在已经换成别人的了,小命在人家手心里攥着。

    这汉子连连磕头,嘴里叫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曹家主饶命!”

    “偷猎,可真有出息。”曹余生淡淡说道。

    “曹家主,实在没活路了啊,弟兄们要吃饭啊!”周令时叫道。

    “行了,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你这摊子烂事儿不在我猎门地盘内,我也懒得管你。”曹余生说道,“不过你今天冒犯了我曹某人,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曹家主您稍等几天,那三百个犀牛角我一定竭尽全力……”

    “少废话,谁在乎那点儿犀牛角。”曹余生摆了摆手,正色问道,“知道白首飞尸吗?”

    “知……知道。”

    “好。”曹余生又问答,“见过吗?”

    “见过,见过!”周令时连连点头。

    “行,带路吧。”曹余生挥了挥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帝王柳牡丹花

    降服了周令时一帮人,曹余生说是要马上赶路,但实际上还不那么着急。

    因为对面山上,还晾着半座山的肉干呢。

    这是魏行山和章进忙了一宿的重大成果,可不舍得就这么扔了,眼下这边大势已定,这两人就跑去收获肉干了。

    林朔走到青石边上,曹余生赶紧起来给他让座。

    这种行为要是家里,林朔是不敢当的,毕竟曹余生是长辈。

    可现在是在山里,林朔是魁首,身份摆在这里,于是他拱手谢过之后,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

    周围还跪着九个人,为首的周令时虽然眼界有限,但毕竟是个脑子活络的。

    看到曹余生对林朔这么恭敬,林朔到底是什么身份,那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因为猎门内部,身份比起曹家家主还高的,也就只剩下魁首了。

    这汉子整个人抖就跟筛糠似的,低头看着林朔的脚,不敢说话。

    “你们几个人啊?”林朔开口问道。

    “禀魁首,十……十三个。”周令时结结巴巴地说道。

    “知道我是谁了?”

    “知道了,小人之前有眼无珠……”

    “行了。”林朔一摆手,“怎么混成这样了?”

    “要是能在家里有口饭吃,谁会出来混啊!”周令时苦着一张两说道,“我这点儿能耐,国内是真得饿死,这才来了这儿嘛。”

    “看样子,算是在这儿站稳了?”

    “勉强有块地盘,这儿的偷猎团伙有七八个,我这支人马算是弱的。也就是仗着猎门的名头,连哄带吓唬,才能混碗饭吃……”

    “按理说,教人能耐赏人饭吃,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林朔说道,“只不过你这个营生,实在是不给猎门长脸。”

    “魁首,您老人家要是能指我条明路,我绝不再干这个营生了。”周令时说到这里磕头如捣蒜。

    “嘿,倒是个机灵人。”曹余生笑了。

    “手里有人命吗?”林朔问道。

    “没有!”周令时赶紧摇头。

    “人命都没有,我怎么用你?”

    周令时愣了,苦着脸说道:“真没人命,我也不能瞎编啊!”

    “行。这趟要是得力,我回头赏你碗饭吃。” 林朔点点头,站起身来。

    “谢魁首!谢魁首!”

    “行了,别跪着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地君亲师我算哪一个?起来吧。”

    “您是咱猎门的天啊!”周令时一边说着,一边陪着笑站起身来。

    “其他能耐不咋地,马屁倒是拍得不错。”林朔摇了摇头,向山下走去。

    ……

    两座山头各自收拾妥当,趁着艳阳高照,大队人马这就出发了。

    如今情况有变,本来林朔是想让章进去用兽语获悉情报的。

    可是野兽的智商普遍不高,从它们身上获取情报,哪怕会兽语,都是比较困难的。

    单只野兽能提供的情报极其有限,想知道飞尸在某个地点上的去向倒是不难,可是想要追踪飞尸,那就需要无数个类似的情报。

    这就非常麻烦,也会消耗大量的时间。

    有人带路,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人比起野兽,又太聪明了。

    人会骗人,所以这里面就可能会存在欺诈。

    周令时这个人可靠不可靠,还需要再观察,反正有曹余生盯着,林朔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周令时这群人,其他人都已经散了,只留下个那个光头和周令时两个人。

    这个光头名字叫茅大海,周令时的结拜兄弟,也练过几年,有膀子力气。

    不过这人水平嘛,魏行山都能轻轻松松把他收拾了。

    这会儿,周令时和茅大海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章进和曹余生。

    林朔、anne还有魏行山,又跟在他们四人身后。

    周令时和茅大海两人,到底是在山里待惯的主儿,腿脚不算慢,所以队伍行进的速度也还不错。

    魏行山靠近了林朔,开始寻问之前的门槛几寸栽柳种花,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仅仅是魏行山,anne也很好奇,步子靠了过来。

    “这些东西,都是老黄历了,其实不用去学,现在猎门内部,早就不这么说话了。 ”林朔说道,“不过你们既然好奇,我就稍微说说。

    门槛几寸,指的是猎门的门户高低。

    六大家里,林家是魁首家族,门槛最高,九寸九。

    另外五大家,门槛是九寸整。

    之后有七寸的,五寸,三寸的,这是平辈盟礼定下来的,代表这个家族在猎门的地位高低。

    至于像老魏这样的猎人学徒,还没有自己家族的,那就算一寸的门槛。

    门前栽柳,代表家族庇护。

    如果有家族,那么就报自己的家族的代号,没家族,就报师承家族的代号。

    林家,代号帝王柳。

    其他五大家,是藩王的柳。

    燕京曹,是燕王柳,同时还是猎门谋主,也可以自称宰相柳。

    另外,塞北章是幽王柳,羌地苏是凉王柳,湖广云是湘王柳,云贵苗是楚王柳。

    六大家之外,七寸门槛的家族自称‘牧’,也就是州牧的意思。

    五寸门槛的家族,可以自称‘守’,郡守的意思。

    当然了,郡在古代跟州不一样,州是一个字,郡往往是两个字,念出来是四个字的柳,不太好听。

    所以五寸门槛家族自报家门的时候,前面既然报了五寸,后面就可以不把‘守’字带出来。

    而那些三寸门槛的小门小户,那压根就没有官职代称了,直接一个地名表示。

    举个例子,如今在河北的李家,七寸的门槛,他们家所在地儿,以前叫冀州,就可以自称冀牧柳。

    当然现在我们猎门家族所在的地盘,已经远不止古代的中国九州之地了。

    比如在美国德克萨斯州的贺家,也是七寸的门槛,就不太好弄。

    德牧,听着像狗。”

    魏行山笑了:“好像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了。”

    “是啊,所以这种说法现在不怎么用了。”林朔说道。

    “那院后种花是什么意思啊?”魏行山又问道。

    “院后种什么花,那代表在自家的地位。”林朔解释道,“如果是家主,那就是牡丹,花中之王。

    自家的嫡系族人,传承猎人,可以自称芍药。

    外姓的入门徒弟,虽然不能入师父家的族谱,但却能入师父家的家谱。学得是真能耐,可以自称月季。

    外姓的挂名徒弟,不入家谱,但摆过枝,那就是满天星。

    如果连摆枝都没摆过,只是口盟的弟子,那就只能野山花了。”

    林朔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向anne说道:“所以你跟章进两人,都是九寸整的门槛,门前都是藩王柳,院后都是牡丹花,要是搁在以前,这句话扔出去,那有分量的。”

    “那我呢?”魏行山眼巴巴地问道。

    “曹家主刚才报的,其实就是你的,效果怎么样你也看到了。”林朔淡淡说道。

    “。”魏行山翻了翻白眼,“我就说呢,怎么曹家主报得那么自信,那个姓周的却没什么动静。”

    “三个月后摆了枝,就会好一点。”林朔说道,“要是有人问,你至少能报个帝王柳满天星了。”

    “嘿,那就好。”魏行山笑道。

    就这么说着聊着,慢慢天就黑下来了。

    这一天,众人往深山里扎了大概有四十多里地,进展还不错。

    只是白首飞尸,那是踪影全无。

    周令时跑到林朔跟前,先是点头哈腰了一番,这才说道:“魁首,天快黑了,这在荒郊野地里过夜,我这种人当然没事儿,您这身份不合适。

    前面不远,就是我在这儿的大本营了。

    要不咱绕上几里路,去我那儿歇着,我给您伺候好咯。

    您看成吗?”

    林朔点点头:“我也是个在山里讨生活的人,在哪儿过夜其实都一样。不过既然到这儿了,那就听从一下你这个主人家的安排吧。”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能请到魁首去我哪儿住一宿,我真是太有面子了。”周令时一阵喜上眉梢,屁颠屁颠地往前面带路去了。

    等到这人走出去一段距离,魏行山压着嗓子问道:“老林,这小子带路把咱们带到他地盘来了,这里面是不是有鬼啊?”

    “不好说。”林朔轻声说道,“两种可能。一个呢,就是他在老窝打下了埋伏,做了个口袋等我们钻。另一个呢,就是他急于表忠心,把自己的老巢先亮出来,这就跟狗亮肚皮一样,表示服从。”

    “那到底是哪种可能呢?”

    “走着看吧。”林朔淡淡说道,“反正他这个破口袋,也装不下咱这几路神仙。”

    “有道理。”魏行山点点头。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感恩戴德

    盗猎团伙首领周令时的老巢,就在喜马拉雅山区深处。

    这里是典型的三不管地带。

    国土划分,还是属于尼泊尔,但其实已经远远超过尼泊尔的实际管辖能力了。

    哪怕是山区的护林队,也不敢如此深入,因为这儿的盗猎团伙,那真是杀人不眨眼。

    周令时这个团伙,在这儿扎根时间足有十年了,也就仗着在这儿年头久,对地形熟悉,领头的周令时和茅大海多少有几分能耐,这才能勉强维持下来。

    不过维持到现在,现状堪忧。

    因为这山区里,随着盗猎越来越猖獗,值钱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在他们的地盘里,印度犀这种值钱的猎物,已经很罕见了,偶尔能碰上一两头路过的,那就算中了头奖。

    周令时其实早就有了改行的念头,但手下兄弟都是十来岁就被他从老家带出来的,除了打猎,他们什么都不会,手里又没什么本钱。

    所以想改行也难。

    遇上林朔这队人,他原本就想壮着胆子讹一笔钱财,然后索性跑路改行。

    这会儿被林朔制住了,还得知了林朔等人身份,周令时是既忐忑又兴奋,觉得这是个机会。

    所以他一路上不敢有所隐瞒,把自己这伙人这些年的事儿,跟倒豆子似的全部说了出来。

    曹余生看人的本事一流,所以这一天聊下来,对这伙人的情况也就大致有数了。

    曹余生评价一个人的善与恶,没有绝对的标准,而是要看环境。

    在都市里衣食无忧,偷一块钱就该遭人唾弃。

    可在这穷山恶水里快饿死的时候,枪口抬一寸不取人性命,那就算很难得了。

    曹余生问过anne,之前山上架着得那几杆抢,子弹都没上膛。

    人,其实不算坏。

    领头的周令时,之前在滇南吴家学手艺,想当个手艺人。

    结果手艺学完了,却发现毕业既失业,没有活路。

    男怕入错行,说得就是这事儿。

    周令时发现自己这身能耐在老家混不上饭,这才带着老家的一群小子,出来闯荡。

    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买卖,这人没这个狠心去做,只能跑到这种山区,干偷猎的勾当。

    虽然违法,但好歹是找到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

    只是人既然已经落到这副田地,还抱着一丝善念的话,其实日子是很难的。

    虽然算是个老牌的偷猎团伙了,可周令时这群人,地盘是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少。

    老巢也搬了好几次,越搬越偏僻。

    现在他们的老巢,就在这深山老林的一个山洞里面。

    不是天然洞穴,这伙人自己凿的。

    凿得还不怎么样,压根就没考虑过通风的事情。

    林朔一进去,就觉得里面这股味道,能生生把自己推出去。

    这时候林朔也就明白了,周令时把自己这些人领到这儿,不是真想招待,而是狗翻肚皮,亮出家底。

    这个人脑子是拎得清的,知道在猎门内部,林朔这群人就是天王老子,他不用去讲究什么面子。

    因为两拨人档次差太多,林朔就算给他面子,他也接不住。

    这时候赶紧把底全透出来,毫无隐瞒地表示臣服,才是明智的做法。

    丢人没事儿,比丢命强。

    这时候的周令时,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嘴里说:“这群小王八蛋,出门前也不知道打扫一下。魁首您稍等,给我点儿时间。”

    到了这会儿,林朔也摸清清楚这人的底了,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一些,摆了摆手:“算了,就这样吧。”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周令时摸索着点上了灯。

    灯是油灯,林朔闻了闻味道,知道烧得是动物的油脂。

    借着微弱的灯光,林朔看了看洞内的陈设。

    油灯,就搁在一张桌子上。

    桌子摆在洞口,缺了一条腿,用石块垫起来的,桌子边上是几个石墩。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了,除了铺在地上的几床破被子,看不出来这是人住的地方。

    这日子过得,确实不怎么样。

    这会儿,这个盗猎团队其他的几个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都空着手。

    也难怪空着手,手里的枪之前被anne给砸了,打不到猎物。

    林朔看着这场景,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自己来这盗猎团伙的大本营做客,现在看这意思,晚饭还得自己请客。

    结果还没等林朔发话,章进看这些人可怜,已经把肉干分出去了。

    今天上午章进和魏行山那是大丰收,漫山遍野的肉干加起来三百多斤,背包根本不够塞。

    章进用竹子做了根扁担,用草绳把肉干扎成两堆,上面再盖上树叶,就这么挑了一路。

    这伙偷猎的,一人分到一块肉干,也不敢进来,就在蹲在洞口五米开外,干啃。

    周令时也分到一块,他倒是文雅了一些,蹲在桌子边上,用手撕着吃。

    吃着吃着,这汉子掉眼泪了。

    “你算是个心大的。”曹余生用折扇指着周令时,“我要是带着兄弟混成这样,我哭都哭不出来。”

    曹余生这句话落下,周令时似是一下子被说到了痛处,一下瘫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他这一哭,外面的十几条汉子也开始哭。

    林朔坐在石墩上,拿着手里的肉干,觉得自己好像是进了坟地了。

    这会儿也就没胃口吃了,林朔是把手里的肉干递给了身边章进。

    章进吃得很香,三百多斤的担子挑了一天,小伙子消耗很大,赶紧接过去一阵狼吞虎咽。

    林朔就这么等了一会儿,里里外外的哭声都差不多了,这才说道:“周令时,你起来,我有事问你。”

    “哎!”周令时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

    “白首飞尸。”林朔问道,“你到底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真知道!”周令时用力地点点头,说道,“以前我在吴家学艺的时候,我师父吴天南告诉过我,那是曹家的豢灵。”

    “原来你是吴天南的徒弟。”曹余生忽然说道,“吴天南,算是吴家人里唯一一个我瞧得上眼的,老头儿今年快七十了吧,能耐不错。”

    “曹家主,您记差了。算起来,我师父他老人家今年七十九了,快八十了。”周令时纠正道。

    “哦。”曹余生笑了笑,“那是我记错了,看来你确实是滇南的柳。”

    “这我可不敢瞒您。”周令时连忙说道。

    “可光知道白首飞尸的来历,没用。”林朔接着问道,“你亲眼见过吗?”

    “见过。”周令时说道,“我们喜马拉雅山区里,就有这东西。”

    “详细说说。”

    “本来呢,我其实也不确定那东西到底是不是白首飞尸,觉着是像,可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周令时说道,“今天早上曹家主一问,我就明白了,这事儿没得跑,肯定是它。

    说起来,我差点死在它手里。

    那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我们混得比现在好,有三十二人个人,地盘也大。

    当时我发现了一头刚刚成年的母犀牛,那时候正好是印度犀的发情期,我当时估摸着啊,它肯定会去找公犀牛交配。

    只要跟住咯,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找到整个犀牛群,那可就赚大发了!

    于是我就带着十七个兄弟,远远吊着它。

    结果这头小母犀,路线还他娘挺风骚,东转悠西转悠,愣把我们整迷路了!

    反正整条路线,肯定是越来越北,因为这海拔越来越高,我们人是有感觉的。

    等到了海拔四五千米了,我的弟兄们有几个已经出现高原反应了,士气也很低落。

    我想这么下去不行,要不就算了,老天爷既然不肯给,咱就别去抢,来日方长嘛。

    结果就在我们往山下走的时候,空中忽然掠过一道影子!

    我当时没正眼看到,太快了,就是眼睛余光打了那么一下。

    个头应该不小,跟人差不多。

    然后我就躺下了,耳朵疼,头也疼,心好像被人揪出来似的!

    当时我只能地上打滚,什么事儿都做不了,滚着滚着,我就昏过去了。

    等我再醒过来,我的那些个兄弟,已经全完了。

    耳朵里全是血,都已经结成块儿了。

    魁首,那儿海拔太高了!

    我周令时没用,那十七个兄弟的尸首,我真背不下来……”

    说到这儿,周令时眼圈又红了,声音开始哽咽。

    “你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曹余生这时候说道,“你在雪地里打滚,这个举动把你救了,当时耳朵里是不是进水了?”

    “是。”周令时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没错,那就是白首飞尸。”曹余生说道。

    “当时那只飞尸,是从你们上面飞过去的?”林朔又问道。

    “是啊。”周令时点点头,“这个我肯定不会弄错,就是飞过去的,长着翅膀呢!”

    “哦,有翅膀。”林朔点了点头,“好,那出事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魁首,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地方。”

    “行,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带我们去那儿。”林朔说道,“你那十七个兄弟的仇,我顺便帮你报了。”

    “谢谢魁首!”

第一百九十三章 是个爷们

    第二天一早,众人清点行装。

    这里已经深入喜马拉雅山区,海拔已经有五六百米了。

    但距离真正的雪山,却还有很长一段路。

    盗猎团伙的头领,周令时和茅大海两人,给林朔等人带路。

    其他的人,就留在了老巢,章进给了他们五十斤犀牛肉干,想来短时间内饿不死。

    都是山里讨生活的,眼下他们就算没了枪,但做个陷阱什么的,其实也能抓到猎物果腹,只是效率低一些,需要的时间更多罢了。

    这一上路,周令时的精神状态,那跟昨天晚上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这汉子容光焕发,精神头很不错。

    眼下茅大海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跟章进一块儿。

    周令时拉着魏行山,走在稍后的位置,告诉前面两人路线怎么走,也算是在领路。

    之所以拉着魏行山,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身份卑微,跟林朔和曹余生差得太远,说不上话。

    也就这个魏老弟,出身跟自己差不多,都是一寸门槛的,方便说话。

    看着他这股红光满面的亢奋劲儿,魏行山有些奇怪,问他怎么回事儿。

    这汉子答道:“当年我在吴家,也学过几分组队狩猎的能耐。

    可自从我出师之后,搭档过最好的猎手,也这个茅大海了。

    他那点能耐,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这回能跟魁首和谋主两位大人一起狩猎,这是我周某人这辈子没想过的事儿。

    就算这一趟死在山里,也值了。”

    “真是晦气。”魏行山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我跟你说啊,电视上但凡有人说这样的词儿,那就基本上必死无疑了,回头你离我远点,别害了我。”

    “电视?”周令时感叹道,“魏老弟,我不怕你笑话,电视这东西我只是听说过,却没看到过,那时候我们老家啊,太穷了。

    听说现在,在政府扶贫政策下好了很多,说实话,我有点后悔带着这群兄弟出来了。”

    “那什么。”魏行山心想这人也是个苦命的主,于是玩笑道,“我就再让你死得其所一点儿。我呢,很快就是魁首的开山大弟子,我知道我这点身份还不至于让你很激动。没事儿,这趟除了咱猎门魁首和谋主在场之外,猎门六大家的苏家和章家两位家主也在。

    老周啊,六大家中四位家主在场,这个阵容让你去赴死,怎么样?够有面儿了吧?”

    “哎呦!这真是太荣幸了!”周令时全身一个激灵,在这个队伍左看右看。

    看到章进手上那把唐刀,周令时神色凝重起来:“章家不动刀,想不到章家家主这么年轻啊,这真是年少有为,佩服佩服。”

    说完这句话,周令时又左右观望了一下:“哎?魏老弟,苏家家主现在人在哪儿啊?我怎么看不到?”

    魏行山心想真是瞎了你这双狗眼,anne明明就在林朔身边走着。

    “哦哦哦!”周令时似是想到了什么,打了自己脑门一下,“看我这记性,老恩师跟我说过,苏家传人但凡进了山,从不轻易现身,而是游走在队伍四周,暗中保着整支队伍。

    那是一枚暗桩啊!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从昨天到现在,我愣没发现周围有其他人。

    这位苏家家主,果然是个高人。

    佩服,佩服!”

    魏行山嘴角抽了抽,摇着头说道:“老周,你这双眼睛,要不要的我看也不吃劲了。你招子放亮一点,魁首身边走着的那位就是。”

    周令时一扭头,先看着林朔点头哈腰了一番,然后又在林朔身边看了看,转回头对魏行山说道:“魏老弟,我没看到啊!

    哎呦!

    这么说起来,莫非苏家家主已经练成了自家绝技,我这个道行的,看都看不到他老人家?”

    “哎呦我去,跟你说话真累。”魏行山直嘬牙花子,指了指身后anne,“这不就是嘛!”

    周令时再一回头,跟anne打了照面,再次点头哈腰了一番,然后回过头来对魏行山说道:“魏老弟,你别跟我开玩笑。这位姑奶奶,你要是说是个苏家传人,我信,身手确实厉害。

    可你说她是苏家家主,魏老弟,猎门开天辟地万把年了,没这档子事儿啊!”

    “怎么着,你看不起女人啊?”魏行山白了周令时一眼,“时代不同了啊,如今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样可不行。”

    “不是。”周令时压着声线说道,“我可没敢小瞧这位姑奶奶,之前我山上架着的六杆抢,说没就没,她是我能小瞧的人物吗?

    可是魏老弟啊,咱猎门的家族,是父传子子传孙,一辈儿一辈儿传下来的。

    一个女人当家主,家族传承怎么办,难道要去便宜外人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招赘婿嘛。”魏行山说道。

    “魏老弟,你没想通这节骨眼。”周令时说道,“要是换作平时,招赘这事儿勉强说得通。

    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年,是咱猎门百年一度平辈盟礼的年份。

    当然了,我这个档次的猎人,那是没资格参加的,可我听我老恩师说过,那个平辈盟礼,是猎门的一桩大事儿。

    主要的目的,是猎门家族之间要淘换淘换,重新排个座次。

    我老恩师吴家这种三寸门槛的,想要上五寸,五寸的想要变七寸,七寸的就想成九寸。

    那是要打破头的啊!

    苏家,如今是九寸不假,可要是一个女人当家主,其他那么多家想上位的,那就有说法了。

    到时候苏家别说九寸门槛不保,七寸我看都要悬一悬。

    所以啊,这是不可能的事儿,魏老弟还是别逗我了。”

    周令时说完这番话,魏行山撇了撇嘴,无言以对。

    虽然这周令时在猎门内部的身份不高,但人是个明白人,人家说得不无道理。

    这会儿,魏行山也不方便把林朔跟anne的关系卖出来,所以也只能笑了笑,不说话了。

    周令时这番话是压着嗓门说的,自以为别人听不见。

    可在他身后跟着的林朔和anne,都不是普通人。

    anne就不用提了,林朔虽然不以听力见长,但那也是跟普通人比,周令时这些话,那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身边的anne一眼,轻声说道:“你自幼在美国长大,国内的这些老传统,你就算知道,体会也未必到位。现在怎么样,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吗?”

    anne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有什么想法?”

    “其实苏家对我来说,以前是只一个概念,知道自己是苏家人,其他就没有了。”anne答道,“可现在,苏家祠堂我去过了。

    在一千三百四十二个祖宗牌位面前,我苏念秋三个头磕下去,脑门上的血迹,现在还留在青砖上。

    这血,是我的血,也是苏家人的血。

    苏家的名头,不是什么虚名,是这一千三百四十二个有资格进祠堂的传承猎人,用命换来的。

    苏家人的门槛既然是九寸高,就绝不能在我手里矮下去半分。

    林朔,我知道你身为魁首不能徇私,不方便帮我,我也不用你帮我。”

    “嚯,这话说得,是个爷们。”林朔脸上挂笑,轻声赞道。

    “你还真不帮我呀!”anne轻轻打了林朔一记。

    “帮,自然是要帮。”林朔点了点头,“不过位置我可以帮你推上去,但能不能守下来,得看你自己。

    平辈盟礼说是‘礼’,其实跟‘礼’半点关系都没有,就是谁拳头大谁说话。

    我们林家当年,门槛也就三寸高,之后的六寸九,都是收拾出来的。

    谁不服,一个一个收拾过去,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就行了。”

    “可我没你这份能耐啊。”anne说道。

    “我又不会收拾你。”林朔笑道,“你也不用着来收拾我,那就行了呗。”

    “哦。”

    ……

    进山捕猎,这听起来是个苦差。

    但对林朔而言,在遇上猎物之前,其实跟郊游差不了多少。

    尤其是目前这种情况,有曹余生这位谋主坐镇,他就更轻松了,只要用嗅觉留意周边的气味信息,其他的就可以托管了。

    相对于林朔来说,走在队伍中间的曹余生,看起来就疲倦了很多。

    倒不是队伍里有什么需要他照应,这种事情他曹余生作为老一辈猎人中综合能力最强者之一,睡着了都能办得妥妥帖帖,根本不费劲儿。

    主要是山路难行,把这胖子累得。

    头一天还行,有当年的底子在。

    到了第二天,二十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还是显示出了弊端,曹余生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再加上这里的海拔,也是在慢慢提升的。

    于是从下午开始,这中年胖子前襟后背就慢慢湿透了,手里的那把折扇压根不管用,山道走得是呼哧呼哧的,跟拉风箱似得。

    看到曹四舅这勉为其难的样子,林朔考虑到他的身体,就让前面的章进脚步慢了下来。

    而这一天扎营休息的时间,也比昨天要早不少,天没黑林朔就让大家扎营了。

    之前林朔问过,从周令时他们的老巢,到五年前他见到白首飞尸的地点,大概有一百公里。

    这一天,深入山区不到四十公里左右,距离不算快,但进度勉强还行。

    在营地坐下来,曹余生气喘如牛,脸色有些发青。

    anne一看这情况,上前又是把脉又是按摩,忙活了好一会儿。

    有周令时和茅大海在,魏行山倒是闲下来了,安营扎寨的活儿,这两人全包了。

    周令时一边生者篝火,嘴里一边说道:“几位爷,按理说,您几位都是高人,我不该多这个嘴,不过我还是提醒一句。

    明天,我们就要进入雪人的领地了,到时候还请几位留神。”

    “雪人?”魏行山正在分发肉干,一听这话愣住了,马上问林朔道,“那是什么东西?”

    林朔翻了翻白眼,心想我上哪儿知道去。

    喜马拉雅山区的雪人,林朔倒确实听说过类似的传闻,但猎门对此没有什么记载,老爷子也没对他念叨过,他以为这是谣传。

    不过眼下听周令时的意思,还真有这东西。

    林朔心里也是一阵疑惑,他看向了曹余生。

    曹余生见多识广,可能这位谋主知道。

    曹余生正奋力摇着扇子,这时候居然也摇了摇头。

    周令时惊讶了:“原来你们不知道啊?”

    “少废话。”曹余生一边喘着气说道,“赶紧说说。”

    “哎!”

第一百九十四章 雪人传说

    喜马拉雅山的雪人,这个传说年份不短了。

    曹余生其实也早有耳闻,只是雪人这东西,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伤人的记录,不能称之为“害”。

    而且它到底是人是兽,坊间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所以曹余生觉得这事儿猎门管不着,他这猎门情报部门的谋主,也就没怎么跟进。

    可如今,据说可能会遇上“雪人”,而且听周令时的意思,这雪人可能会对自己这行人构成威胁。

    那就是两回事儿了,得问问明白。

    周令时这时候却说道:“哎呀,雪人这东西,我也是听说,但没见过。茅大海他见过,要不让他来说?”

    “行。”曹余生点点头。

    这一晚上篝火烧下来,得有几根大木料顶着,否则半夜一旦人不照顾,火容易熄灭。

    茅大海这人腰长腿短,庞大腰圆,是个干力气活儿的材料,这会儿正在外面捡柴禾。

    一听营地里周令时叫唤,他从山林里赶了回来,把手里的干柴往地上一搁,一个劲儿地冲林朔等人点头哈腰:“几位爷,有什么吩咐?”

    “说说雪人的事儿。”曹余生说道。

    一听到“雪人”这个词汇,茅大海原本谄媚的脸色,就唰一下变了,神情有些害怕,看了看周令时,“老大,这……这能说吗?”

    “少废话,赶紧说给几位爷知道。”周令时不耐烦地挥挥手。

    “哦。”茅大海应了一声,向周边看了看。

    茅大海个子有一米八左右,挺高的,这会儿林朔和曹余生坐着,他站着,视线居高临下。

    他觉得这么说太冒犯,可要是坐下,他又不敢。

    自己老大在这群人面前都没坐的地儿,自己那更谈不上了。

    正打算膝盖一软,跪着说,林朔却指了指一边的石头:“坐吧。”

    茅大海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坐到了石头上。

    这块石头表面很平整,按理说能舒舒服服坐上去,不过眼下茅大海不敢坐实了,只是挨着半边屁股。

    这汉子腰杆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道:“雪人这东西,可邪性,专吃咱们猎人。”

    “你他娘好好说话!”周令时打断道,“在这几位爷面前,我说自己是猎人都得厚着脸皮,你小子也敢自称猎人?”

    “是是是!”茅大海赶紧点头,“啪”地一声给了自己一嘴巴,“小人没念过书,不会说话,几位爷别怪罪!”

    林朔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按理说,他这个猎门魁首在门里人,尤其是猎人面前,面子是有这么大。

    可现在门里人太少了,他本身用教师的身份跟普通人接触得很多,大家都是平等的。

    冷不丁被人这么个捧法,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没办法,门里的规矩,他这个猎门魁首不能说破就破,他真要是跟这两人平辈论交,那能把他们俩吓死。

    这叫命里担待不起,折煞。

    雪人这个事情,周令时自己说也是一样的,他让茅大海来说,说明这人不错,对自己的兄弟比较仗义。

    贵人面前显能耐,这是在给自己兄弟机会。

    所以别看周令时现在对茅大海凶巴巴的,其实这是表面文章。

    他们俩这些小九九,林朔一看即知,也懒得说破,摆了摆手:“继续说吧。”

    “哎!”茅大海应了一声,“咱们这喜马拉雅山区南麓,其实我们刚到的时候,偷猎的人比现在还多,那时候这儿就是个宝地啊。

    那会儿偷猎的人,都还好说话。

    当时这儿的老大,是个中国人,大名叫郑南山,这儿的人叫他郑老大,也是吴家弟子出身,是咱老大的同门师兄。

    要说这郑老大,对咱确实不赖,之前我们刚在这落脚的时候,没少照顾我们。

    地盘是人家划给咱们的,一开始的那几条枪,也是人家送的。

    后来,咱也算没丢人,逮到一群犀牛,得手了二十五枚上好的犀牛角。

    做人嘛,知恩图报,当时这第一份收获,咱老大就想着给郑老大送过去。

    可那时候,老大找到了另一群犀牛的踪迹,没这工夫。

    郑老大的老巢,在北边儿,一般人不知道,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只能我替老大去。

    当时我是一个人,用犀牛皮做了包裹,包着这二十五个犀牛角,抗在肩上。

    几位爷,这犀牛皮硬,磨肩膀,我这刚走出二十里地吧,肩膀就出血了……”

    “你这罗里吧嗦的要说到什么时候去!”周令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喝道,“拣要紧的说!”

    “是是是!”茅大海又是点点头,然后抬手擦了擦脸上汗,“几位爷,不怕您几位笑话,我一般不太敢说这事儿,想起来心里就害怕。

    反正当时我到郑老大老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哎呦,那场面太惨了。

    郑老大手下有四十二个兄弟,那会儿都已经躺下了,生死不知。

    郑老大,那一身能耐按说是不错的,可那会儿,正被什么东西按在地上,活吃。

    列位,活吃啊!

    人还活着,下半身已经被吃完了。

    不过郑老大,不愧是我老大的师兄。

    那会儿他腿已经没了,胳膊也折了,人醒着却半点都没吭声,真是硬骨头。

    我当时不知道他还活着。

    后来他发现我在山头上趴着,大吼了一声。

    那东西被吓一跳,我也被吓一跳。

    然后,我就尿了。”

    “没出息的玩意儿。”周令时一个巴掌拍在茅大海的光头上,“说这个干嘛,后来呢?”

    茅大海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过咱尿归尿,人既然活着,那咱得救啊!

    我手里有枪,可手已经不听使唤了,抖得不行,前面又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我就大概齐开了两枪。

    那东西,被枪声吓跑了。

    我连滚带爬的下了山,发现郑老大已经差不多快断气了。

    断气之前,他跟我说了那东西的来头。

    那东西叫雪人,之前有好几个偷猎队,都被这东西宰了。

    雪人的地盘,就在北边雪线附近。

    雪线附近,那是好地方,猎物多,郑老大原本仗着人多势众,没把这东西放在眼里,就在人家地盘上把猎物杀了。

    一开始倒没什么,结果这东西聪明,知道在猎物身上下毒。

    郑老大的那帮兄弟,吃肉喝酒,当晚连枪都抬不了了,人也就这么完了。

    郑老大那天晚上犯胃病没吃东西,没什么事儿,就跟那东西斗上了。

    可那东西厉害啊!郑老大没斗过,这才被吃得只剩一口气。

    最后,郑老大是在我怀里咽气的。

    哎,挺不错的一位大哥,咱没报答上,可惜了。”

    “行了,之后我来说吧。” 周令时接过了话头,“师兄殒命,我当然就不能这么算了,当时我带着人马,杀到了雪线附近。

    可是找了十多天,愣是没见着那东西。

    要不是师兄的死状实在是太惨了,我都以为茅大海这小子在骗我。

    十多天找不到这东西,我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毛。

    如果这东西真的存在,那时候就已经是敌暗我明了,这么待下去不是办法。

    最后没办法,我们只好撤了。

    结果我师兄这一死,这儿就变了天了,什么人都敢端着枪来这里偷猎,局面也是越来越难控制。

    打那以后,我们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也就没工夫去找雪人了。

    这东西,按这儿的传说,不会伤害普通人,就是对猎人特别痛恨,尽找猎人下手。

    反正每隔一两年吧,这儿都有偷猎队无缘无故就失踪了,我估计就是它干的。

    平时我们就在南边混饭吃,北边轻易不会去。

    五年前的母犀牛,那是诱惑是在太大,我这才带着兄弟铤而走险,穿过了雪线。

    当时要撤,其实一方面也是怕雪人忽然冒出来。

    结果没想到雪人还是没遇上,倒是遇上白首飞尸了。

    大概,这就是命吧。”

    “命这东西,其实我不太信。”林朔这时候说道。

    “那魁首您信什么呢?”周令时问道。

    “命是结果,缘是开始。我不信命,我信缘。”林朔说道,“遇上了,就是缘分,遇不上,那就是没缘分。

    雪人这东西,我从你们嘴里听得也差不多了。

    碰不碰得到,看缘分吧。”

    周令时却说道:“魁首,我还是信命。

    我觉得没遇上,那就是我命不好,不能给师兄报仇。

    要是遇上了,那就是雪人命不好。

    碰上您老人家,它就算完了。”

    林朔笑着摇了摇头:“行了,那今晚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命不好。”

    “好嘞!”

第一百九十五章 曹家木箱

    第二天一早,众人继续上路。

    这时候的山路,比之前就更难走了,倒不是山势陡峭,而是因为海拔慢慢上来了。

    随着海拔上升,空气越发稀薄,含氧量也逐渐下降,这时候,考验得不仅仅是心肺功能,还有身体对氧气的需求量。

    越是高大壮硕的,这时候越吃亏,因为这种人对氧气的需求量相对较大。

    这天在拖大家后腿的,除了曹余生之外,还有魏行山。

    这条军中好汉,一身疙瘩肉,搁在平地里那是行军好手。

    可在海拔一千米之后,魏行山的脚程就明显变慢了。

    不过林朔对此心里有数,之前去昆仑山的时候,魏行山有过高原反应,知道老魏这方面的耐受性不怎么样。

    不过高原反应这东西,人体是会慢慢适应的,不着急这一两天。

    所以这一天,林朔让前面的章进慢一些,一行人慢慢来。

    眼下周边的森林,已经跟前两天不一样了。

    之前是常绿阔叶林,郁郁葱葱绿油油的,好一片青山绿水。

    这会儿已经是以耐寒的针叶林为主,不再那么翠绿,而是灰绿灰绿的,整体色调暗了不少。

    魏行山,其实林朔不怎么担心。

    毕竟是个兵王的底子,适应能力很强,慢慢会好。

    林朔有些担心曹余生。

    曹家的这位家主,说起来已经有二十来年没干过进山的买卖了。

    业精于勤,曹家猎人自身能耐,比起其他五大家本就弱一些,再加上久疏战阵,曹余生的脑子当然够用,但身体这次够呛。

    而且毕竟也年过五十了,身体的适应能力跟三十岁的魏行山不是一回事儿。

    所以今天,林朔把曹余生背后的木箱子给要过来了,不能再让这位谋主背着,怕出事儿。

    曹余生原本不肯,但看到林朔坚持,也就把箱子解下来了。

    这口曹家木箱,林朔一入手,就知道自己小看曹四舅了。

    这口箱子,比追爷那是轻了不少,但也有两百来斤。

    年过五十的曹余生,能背着这口箱子走了两天的山路,只是微露疲态。

    就这分体力,林朔就知道这二十年,曹家主并没有荒废。

    这时候,魏行山凑了上来:“舅爷,您这箱子,我来背吧。我这趟负重一百多斤呢,也不差您这一二十斤的。”

    林朔正要把箱子往自己背上搁,一听这话乐了,直接撩地下。

    曹余生自从卸下箱子之后,人似乎轻快了不少,这会儿神情轻松,慢慢摇着扇子:“既然你这徒外孙这么孝顺,舅爷我就领你这份情,背上吧。”

    魏行山咧嘴一笑,用手拿住了木箱子的背带轻轻一拎,结果这汉子脸色就是微微一变。

    这时候周令时从队伍前面跑过来:“我来我来!”

    魏行山一听这话,悄悄地松了手。

    “我是真没个眼力劲儿!”周令时跑到魏行山身边,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对曹余生正色说道,“谋主,您把箱子赏给我,我替您背。

    不是显得我能耐大,而是这儿毕竟是高原。

    您老一身通天彻地之能,可初来乍到,多少会有些不适应。

    我是个门槛低的,按说没资格碰您的箱子,可您念在我老恩师的份上,赏给我,行吗?”

    这番话说出来,曹余生脸上挂笑:“吴天南教徒弟,手上的活儿抖出来多少不清楚,嘴上的事儿倒是教得不错,行吧,你试试。”

    周令时闻言大喜过望,上前一步一拿起木箱上的背带。

    结果这背带一入手,稍稍一发力,周令时整个人愣了一下。

    还没说话,茅大海跑过来了:

    “老大!放着我来!”

    周令时一听这话,眉头一皱:“别闹,猎门谋主的箱子,也是你能碰的?”

    “老大,你就让我沾回光吧。”茅大海摸着自己的光头,“老大,我跟了你十来年了,从来就没有过这么露脸的机会,你就当疼兄弟,把这事儿让给我。

    我茅大海要是背过猎门谋主的箱子,这以后传出去,我算是混出来了。

    以后我回乡祭祖,在祖宗面前说话腰杆子都能直起来!”

    周令时面露难色,看了看曹余生:“谋主,您看这事儿……”

    “谁背都一样。”曹余生摆了摆手。

    “好咧!”茅大海大声应了一声,然后朝四周一一拱手,“诸位前辈高人,我茅大海今日替猎门谋主扛箱,诸位都是见证!”

    说完这段话,茅大海双手拿住了木箱的背带,然后大喝一声:“起!”

    木箱子晃悠了一下,没怎么动弹。

    茅大海整个人就僵那儿了。

    “为什么这个场景,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anne走到林朔身边,轻声说道。

    林朔微微一笑,瞟了魏行山一眼:“谁说不是呢。”

    那边茅大海就这么愣了两三秒,然后扭了扭脖子,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星子,然后又双臂抡圆了甩了两圈,朝四周又是拱手抱拳一番:

    “列位,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箱子我茅大海背定了!”

    说完这番话,茅大海扭头冲周令时脸色一挎:“老大,我要是折在半道上,我家里的老娘您可要记得照顾……”

    “丢人玩意儿,滚一边去!”周令时上前,一脚踹在了茅大海的屁股上。

    然后周令时面色一沉,单手拎住了木箱子的背带,嘴上没啃声,单手甩起来,一下就把箱子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两百来斤的箱子压在背上,周令时面不改色,冲曹余生拱手道:“多谢谋主抬爱。”

    “是条好汉。”曹余生面露赞赏之色,点点头,扇子一甩,“头前带路吧。”

    “是。”周令时再一抱拳,背着箱子往前走去了。

    林朔观察了一下他的状态。

    还行。

    脚下生风,气息如常。

    就这一手,周令时别看瘦,能耐比魏行山强不少。

    ……

    曹余生把身上这口箱子卸下来之后,整个人的状态似是沉疴尽去,焕然一新。

    老家主在前面走着,那叫一个步态轻松。

    魏行山看在眼里,很羡慕。

    老魏这会儿正够呛呢,这半天翻山越岭的,气有些喘不上来,头也有些发晕。

    曹余生也就罢了,可人家周令时背着曹余生的箱子,如今走在前面也很轻松,这就有点刺激到魏行山了。

    都是迈过一寸门槛的人,自己又是特种兵出身,然后人家身上负重两倍于自己,而两人之间的状态差异,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

    所以魏行山咬着后槽牙不啃声,闷头赶路,心想我可不能丢人,让别人看笑话。

    林朔走在魏行山身边,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看到魏行山脸上有些发白,知道这汉子差不多到极限了。

    不过这个时候林朔不能心软,因为这正是修行的时候。

    人的身体,必须要逼出极限来,自身的保护机制才会进一步运转,然后身体的机能也就会更进一步。

    能耐不是平白无故来的,都是逼出来的。

    不过与此同时,在进行这种修炼的时候,脑子也不能闲下来。

    这时候身体负荷上去了,而心脏自身功能的提升,这个过程没那么快,人体就不得不对全身的血液供给,重新分配。

    大脑的血液供给,就会被临时借调,头晕眼花就是这么来的。

    而这个时候要是不管,大脑长时间缺氧,或多或少会影响以后的判断力。

    所以这个时候,脑子不能歇着,得琢磨事情,逼着身体把供给大脑的血液还回来。

    虽然这样身体会更累,但人不会练傻咯。

    这个原理,是林乐山告诉林朔的。

    林朔由衷怀疑,这是老爹在自己修行的时候,为了能说个没完没了,找的借口。

    不过终于等自己当了师傅,林朔看着魏行山的状态,觉得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得说上几句话。

    否则以后这个开山大徒弟,从习惯性装傻变成了真傻,那就不太好了。

    “这差距,确实有些大啊。”林朔淡淡地递了一句。

    “没事儿,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赶上来的。”魏行山喘息着答道。

    “我倒是不急。都是仨瓜俩枣的能耐,但人家从业十多年了,你才才多久啊,比不过那是正常的。”林朔说道,“不过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曹家主的那口箱子,份量为什么会这么重。”

    “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咱舅爷看上去虚胖,结果箱子两百多斤,确实想不到。老林,你说曹家主是不是跟我一样,为了个箱子加负重,所以搁了铁块之类的重物?”魏行山问道。

    “不可能。”林朔说道,“你是刚入门的新丁,年纪嘛也才三十岁,之前的底子不错,身体又没什么暗伤,所以现在还能再练练,可以特意加点儿负重。

    人家跟你可不一样,三十多年的老猎人了,年过五十。

    人到了这个年纪,就不能练了,而是要养。

    这是自然规律,谁都打不破。

    人到曹家主这个阶段,只能在精神境界上寻求一下突破。

    身体能耐上,那只能是以尽量保持为主,不比以前弱太多就行了。

    所以他不会给自己加负重,这两百多斤,都是这趟的应用之物,没法不带。”

    “那照这么说,这分量可是能带不少东西。”魏行山说道,“可是之前我们也看到过,你看他从箱子里取出来的玩意儿,调料瓶、小秤,是吧,好像没啥正经东西啊?”

    “这你就不懂了。知道曹家猎人进山,主要管什么事情吗?”林朔问道。

    “不是说谋主吗?出主意呗。”魏行山说道。

    “这只是一方面。”林朔说道,“另一方面,曹家猎人还管着后勤,所以他得带着一些进山时候的生活用品。

    这些东西看起来跟狩猎不搭边,但猎人也是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东西得备上。”

    “按他箱子里,全是这些东西?”

    “那当然不止了。”林朔说道,“这些东西没占去多少分量,关键要看他压箱底的东西是什么。”

    “老林,我现在头晕眼花的,你就别跟我绕圈子了,直说吧,你觉得他箱子里的东西,主要是什么。”

    “曹家借物,所以曹家木箱里的东西,是他们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厉害的绝技。

    曹家这家人,但凡能成为传承猎人被家族承认,大多是心灵手巧之辈。

    所以他们每个人压箱底的东西,是他们自己机关术的成果,而且还都不一样。

    我爹在二十年前,曾经跟之前曹家主脉的传承猎人组过队。

    那个猎人,名叫曹九龙,是曹家当时年轻一辈最出色的。

    说起来,这次我们要狩猎的白首飞尸,他当年就是饲主。

    十五年前要是不出事儿,他应该就是现任曹家家主。

    那趟买卖,曹九龙没带飞尸,而是用一手机关术,让我爹赞不绝口。

    他现在要是活着,这事儿我还不能说,毕竟这是人家压箱底的。

    现在既然人已经没了,那就可以说了。

    曹九龙压箱底的机关术成果,是一尊九龙手炮。

    那会儿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内那时候能见到的枪械,哪怕是最先进的,也比不上他手里那尊手炮。

    三尺来长,十来斤重,比你身后的***那要轻便多了,而且人家可以九发连珠,射程远精度高威力大,按现在说法,就跟连狙差不多。

    同样是枪械类的东西,搁在人家曹九龙手里,那可跟在你魏行山手里大不一样。

    无论是近身还是远程,那东西被人家都用活了。

    我爹说了,曹九龙手上一旦有手炮,他都要忌惮三分。

    当然了,我爹的这种夸赞性质的评语,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不过我估计,曹九龙拿着手炮确实挺厉害,能威胁到我们林家传人,所以我爹才会特意跟我说这事儿。

    曹家要是十五年前不出事儿,那么今年开春的平辈盟礼,曹九龙早加上那头白首飞尸,那曹家六大家的位置,倒真是稳如泰山。

    说不定,林家九寸九的门槛,他们都想冲一冲了。

    可惜没有如果,曹家主脉那么多能人,让一头白首飞尸杀了个干净。

    话说回来,你猜猜看,咱舅爷的箱子里,会是什么?”

    “这我上哪儿猜去?”魏行山说道,“不过起码一百多斤,要是按照那个曹九龙的路数,那岂不是要搞出个**发射器来?”

    “我之前说了,每个曹家猎人的路数不一样。”

    “那我真不知道了。”

    “我大概猜到了。”林朔淡淡说道。

    “是什么?”

    “不能说。”林朔道,“跟曹九龙的道理是一样的,那是人家压箱底的,曹四舅没亮出来,我就不能提前说。”

    “老林,你好歹也快成我师傅了,在徒弟面前耍滑头,有意思吗?”魏行山翻了翻白眼。

    “行,给你个提示。”林朔说道,“这么重的东西,不太可能是武器。”

    “怎么不可能,你背后的追爷更重。”魏行山辩了一句,然后又摇了摇头,“算了,你是个怪物,别人确实不可能。”

    “对嘛,所以不会是武器。”林朔说道,“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是陷阱类机关,要么是辅助类机关。”

    “嗯,接着说。”

    “飞尸会飞,脑子又聪明,陷阱类的机关大概率用不上。所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辅助类机关。”

    “那是什么辅助类机关呢?”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林朔笑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惹祸精

    这天晚上的驻营地点,比起之前就没那么舒服了。

    之前海拔低,晚上气温虽然会接近零度,但旁边只要有一堆篝火,那就挺暖和的了。

    这会儿就不一样了,大家围着篝火坐着,全身还是止不住地打摆子。

    魏行山的那一百多斤负重,这会儿终于开始显示出作用了。

    睡袋、帐篷,这些东西一件件掏出来,虽然睡袋很薄帐篷很小,但总比没有强。

    不过魏行山只带了五人份的东西,他、林朔、anne、章进、曹余生,目前给大家领路的周令时和茅大海,他可没想到中途会加进来。

    好在这两人毕竟是在山上讨生活的,经验很丰富,在篝火边上挖了两个坑。

    坑底下埋上篝火烧剩下的余烬渣子,再用土一盖,这一晚上烟就会源源不断地冒上来。

    这叫“烟毯”,在上面睡觉很暖和。

    就是有点儿呛,其他没事儿。

    眼下两人前前后后算是忙完了,正在刨坑准备睡觉。

    周令时这一天两百来斤扛下来,跟没事人一样,比起魏行山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是好上太多了。

    但这人会说话,一边刨着坑,一边说道:“魏老弟,你是个命好的,跟了魁首学艺,哥哥我是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魏行山一边往篝火里续柴禾,想让他们俩晚上睡得更暖和点儿,一听这话有些高兴,随后说道:“老周,你这身能耐不错啊,我也很羡慕呢。”

    “我这都是生活逼出来的。”周令时说道,“没这膀子力气,猎物拖不动怎么活呢?你不用羡慕,我自己清楚我师承不高,天赋也有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魏老弟不一样。

    说句不好听的,以后就算魏老弟你能耐不见长,但既然是帝王柳,此生锦衣玉食不在话下。”

    “锦衣玉食?”魏行山笑道,“我是没看出来,你看看我师傅坐那儿,不也就那样嘛。”

    “哎!魏老弟,这话可不敢说啊!”周令时瞄了林朔那边一眼,轻声说道,“咱魁首,那是低调。‘江南林’可不仅仅是咱猎门魁首家族,我听老恩师说,林家在江浙一带,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家族。”

    “周令时啊。”林朔虽然离得不近,但早就听见了,这时候说道,“在背后嚼舌根,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哎呦!”周令时赶紧全身一个激灵,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魁首我多嘴了。”

    周令时不说话了,魏行山则一脸烂笑地贴到林朔这边来。

    林朔这会儿,正在跟曹余生和anne两人,轻声聊着平辈盟礼的事情。

    看到魏行山过来了,于是就打住了话头,瞟了魏行山一眼:“你想干什么?”

    “师傅,你们家,这么说起来很有钱?”魏行山问道。

    “没钱的时候叫老林,一听说有钱了就叫师傅。”林朔摇了摇头,“魏行山,我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富贵不能淫的。”

    “啥富贵不能淫的,要是有富贵,想让我要多淫我就能多淫。”魏行山眉飞色舞地说道,“师傅,您说说呗。”

    “你还是叫我老林吧。”林朔全身抖楞了一下,“听着真不自在。”

    “行。”魏行山笑了笑,“老林,既然你们家有钱,你之前干嘛在广西教书啊?”

    林朔摇了摇头:“我家有钱,跟我在广西教书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去广西教书,又不是为了钱。”

    “那广西的事儿咱先不聊,你们家……”魏行山脸都快贴到林朔鼻子上了,“到底有多钱啊?”

    “我不知道。”林朔摇了摇头。

    “哎呦,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老林你不能这样。”魏行山撇了撇嘴。

    “他是真不知道。”曹余生这时候笑道,“一点没说谎。”

    “舅爷,老林他们家的事儿您知道?”魏行山问道。

    “那是自然。”曹余生折扇是不摇了,太冷,这会儿捧着一个紫砂壶,慢悠悠喝了一口热茶水,“林家的事儿,其他人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也是道听途说,不过唯独我这个猎门谋主,那还是清楚的。”

    说完这番话,曹余生对林朔说道:“魁首,这小子也算你徒弟,这事儿没必要瞒他,就容我多嘴几句?”

    林朔笑了:“您想说就说吧。”

    “行。”曹余生点点头,对魏行山和anne说道:“林家,跟其他家族一样,也分主脉分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林家的规矩跟其他家不太一样。

    林家,是在唐宋时期慢慢起家的,林家主脉当时接到朝廷委托为民除害,朝廷有重赏,这算是赚到了第一桶金。

    从此就定了规矩,主脉狩猎,分支行商。

    置办下来的产业,经营权和管理权由分支管事负责,但是所有权,属于主脉家主。

    这五六百年下来,到了如今,林家国内海外到底有多少资产,除了林家分支那个管事的,其他人谁都说不清楚。

    所以林朔也不知道他们家到底多有钱,反正我曹余生之前忙了半辈子,积累下来的那些个产业,跟人家比那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魏行山点点头,然后问道,“老林,你之前这么一点都不说这事儿呢?”

    “你问过吗?”林朔眨了眨眼。

    “行,这事儿就算我这个徒弟不孝顺,没关心师傅你老人家。”魏行山翻了翻白眼,“不过话说回来,你平时那么抠,实在不像是个有钱人。”

    “我确实不是一个有钱人。”林朔说道,“林家分支经营的产业,我一不过问,二不动用,吃饭过日子全靠自己的一双手,穷惯了。”

    “你这就是作的。”魏行山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作。”曹余生说道,“我也是享受过富贵的人,知道富贵二字的威力。人一旦有了富贵,吃苦、练本事,那是无从谈起的。

    他们林家主脉的传承,那是要下二十多年的苦功夫,才能换来的。

    要是身处富贵,谁还会去吃那个苦头呢?

    所以他们当年老家主定这个家规,是有远见的。

    我就是没长这个心,你们看曹家到了我这辈,猎人传承是不是要断了?

    我们猎门家族,终究要靠猎人手里的传承,还有在猎门中的江湖地位,才能维系下去的。

    光有钱没用,没有猎门地位在,这些钱说没就没。

    富不过三代,别人想夺你产业,那有的是办法。

    而反过来说,只要林家九寸九的门槛不倒,他林朔缺钱了,只要一句话,金山银山都会从天上飞过来。

    只是我这个外甥,懒得开这个口罢了。”

    “哦……”魏行山听了连连点头,神情颇有些感慨,“这真是没想到,之前在广西的时候,老林报价一千万美金,我还以为这家伙穷疯了呢。”

    “一千万美金就请到猎门魁首出手,你们就偷着乐去吧。”曹余生摇了摇头,看了看林朔,正色说道,“既然这事儿说起来,魁首,我可要提醒您一句。以后要价不能这么低了,坏规矩。”

    “好。”林朔一脸无奈地点点头。

    “那我以后请不起他了,怎么办呢?”anne这时候有些犯愁。

    “傻丫头,你站哪头啊?”曹余生气不打一处来,“你以后是林家的人,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国际生物研究会那摊子破事儿,你让苗光启自己想办法去。”

    “舅爷!”anne娇声抗议了一句,随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头说道,“人家还是要有自己事业的。”

    众人正聊着,章进回来了。

    刚才大家吃完肉干,算是用过了晚饭,章进跟林朔比划了半天,说是要出去一趟。

    章进的比划,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哑语手势,反正林朔看得挺累,不过总算弄明白了。

    他要去周围施展一下章家人的能耐,打听一下白首飞尸的下落。

    林朔一听是正事儿,自然就答应了。

    可是这时候,章进一回来,林朔又开始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无奈。

    这回,章进倒是不至于又拖一头犀牛回来。

    他这次带回来的,是一只小熊猫。

    活的,就站在他肩膀上。

    林朔一闻这头小熊猫身上的味道,就知道章进这小子,又惹事儿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知道就好

    小熊猫,是国际濒危物种,名字是这个名字,但跟大熊猫不是一回事儿。

    它的长相跟北美的浣熊更相似,只是更胖一点儿,颜色是红棕色的,看上去也更憨。

    章进肩膀上的这只小熊猫,应该还没有成年,胆儿特别小。

    原本它站在章进的肩膀上,一旦章进靠近篝火和人群,它一下就蹦进了章进的怀里,脑袋紧紧埋起来,就露出来一个屁股。

    除了屁股之外,这只小熊猫的尾巴又粗又长,毛茸茸的,就在章进的胳膊外甩来甩去。

    林朔一伸手,拉住这条尾巴,一下就把这只小家伙从章进怀里拎了出来。

    还别说,小熊猫尾巴的手感是真不错,特别顺滑。

    小家伙被林朔拎在面前,缩着爪子,也不挣扎,就这么萌蠢萌蠢地看着林朔。

    “呀!”anne在一边惊呼了一声,一把将小熊猫抢了过去,抱在怀里不停地摸着小家伙的脑袋:“怎么能这么拎人家呢!”

    林朔一扭头,甩出一句话来:“我要是说,这东西是你们国际生物研究协会排名前三的奇异生灵,生性特别凶残,你还敢这样抱着它吗?”

    anne全身一哆嗦,就要把手里的小熊猫往外扔,结果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她自己压下去了。

    因为她发现林朔微微笑着,显然是在开玩笑。

    “其实这世上,很多东西都能被当做武器。”林朔继续说道,“长得好看,也是一种武器。特别好看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天生产生亲近感,而这个时候,往往危险就来了。

    作为一名猎人,身处山野之中,一定要有警惕感。因为很多生物,就是靠长相来迷惑人的。

    我们猎人无论面对什么,善念或者亲近之感,都不能随便起,要先多观察。”

    林朔这番话,说得很认真,anne于是就有些奇怪:“一只小熊猫,难道会有什么危险吗?”

    章进这时候也在林朔身边坐了下来,少年伸出手,用手指尖逗弄了一下小熊猫,然后静静地听着林朔的回答。

    看着章进这种状态,林朔有时候是真硬不下这个心肠去说他。

    小伙儿自打在阿尔泰山被林朔遇到,跟着林朔以来,一直非常听话,练功刻苦,人也勤快。

    他很多事情不懂,那不是他自己的问题,是自己义兄章连海疏于教导的缘故。

    其他的一些小事情,比如穿了殓服、杀了那头犀牛,这都是小事儿,林朔随口提一句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这事儿,得稍微说一说:

    “我们是猎人。猎人这两个字,可一点都不浪漫。

    在山林里,我们跟动物之间的关系,往往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不过这种你死我活,有两种前提,一是那东西危害我们人类,二是我们饿了,要吃它。

    除此之外,按我们猎门的老规矩,山林里的东西,我们是不拿不取、听之任之的。

    我们不是食物采集着,也不是拾荒的,更不是偷猎的。

    你拿这只小熊猫来说,章进你把它带回来,念秋你把它抱在怀里。

    按照你们的想法,是觉得它可爱,要对它好,宠着它。

    但是,这仅仅是你们的想法。

    对于这只小熊猫来说,它其实被俘虏了。

    当然了,俘虏这种说法也不正确,因为这是我们人类的词汇。

    对于动物而言,什么叫对它好。

    四个字,放任天性。

    动物的行为,并不是思考的结果,而是天性使然。

    你们中止了它们原有的行为,压制了它们的天性,这就是对它的冒犯。

    野生动物一旦被冒犯了,三种反应,要么是跑,要么恐吓,要么拼命。

    而你们看这只小熊猫,是不是很乖?”

    “是啊。”anne抱着这个小家伙,发现它居然已经睡着了,嘴里说道,“真的很乖呢。”

    “不仅仅是乖啊。”曹余生这时候似是明白林朔的意思了,说道,“它还很干净,身上没什么异味儿。”

    魏行山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老林,你的意思是,这只小熊猫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了。”林朔说道,“小熊猫,不是家养的猫狗,它是野生动物。

    章进会兽语,而且章家人天生跟野兽亲近,它跟章进之间很融洽,那是正常的。

    念秋不是章家人,她以我们人类的眼光看是一个美女,可在动物眼里,她就是一头顶级掠食动物。

    这只小熊猫,能在她怀里睡得这么舒坦,怎么可能没问题呢?”

    anne被林朔这么一说,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只小熊猫,是被人养过的,所以会对人比较亲近,因为习惯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它被什么人养过?”林朔说道。

    “在这里的话,只有其他偷猎者吧。”魏行山摸着后脑勺回答道。

    “不是偷猎者,它身上的味道,我闻着不对。”林朔摇了摇头,又问道,“还有呢?”

    “老林,你意思是……”魏行山猛地想起了什么,眼珠子都瞪大了,“雪人?”

    “嗯。”林朔应了一声,然后眼神投向了章进,“章进,你是故意捅这个篓子的吧,好把雪人引出来?”

    章进这时候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一脸得意地连连点头。

    林朔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多事。”

    林朔原本想好好说一说章进,结果最后还是没硬起心肠来。

    因为他自己也想到了,动物有天性,人又何尝不是呢。

    章进这种爱管闲事的性子,其实跟他爹章连海很像。

    当年昆仑山一行,其实本身跟章连海没什么关系,结果老爷子一叫,这位义兄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章家人办事儿,从来不考虑其他东西,就凭胸中一股英雄气。

    这种性子顶天立地,可要是年纪尚浅、阅历不到,那就是个闯祸小能手。

    反正章进闯出来的祸,自己这个叔叔兜得住,那就随他去。

    不过林朔想得开,曹余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这位在辈分上比章进大两辈的曹家家主,淡淡说道:“章家小子,你算是长能耐了。狩猎小队进山,你不提前跟魁首,还有我这个谋主知会一声,就敢擅自行动?章连海要是还活着,你这么办事儿,他轻易饶不了你。”

    一提到章连海,章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样子是真怕这个爹,哪怕爹其实已经不在了。

    看到章进这个神情动作,曹余生心里倒也一软,没有继续数落他,而是说道:“这个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不清楚。

    不过按茅大海的说法,这东西还挺厉害,至少比吴天南的大徒弟郑南山要强,否则也不能把郑南山给活吃了。

    郑南山这个人,其实我之前早有耳闻,深得吴天南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早些年他还在国内的时候,就号称三寸的门槛,五寸的能耐。

    他要是不走偷猎这条歪路,在国内娶妻生子、开枝散叶的话,今年平辈盟礼一过,我们猎门说不定还能多出一个家族来。

    就这么一个五寸能耐的猎人,被雪人活吃了。

    今晚守夜的人,章进我不太放心,魁首,不如您辛苦一下。”

    “行。”林朔点了点头。

    ……

    实际上就算曹余生不安排守夜人选,今晚林朔也想自己守夜。

    原因很简单,因为自打入山以来,一行人中睡得最好的,就是林朔。

    入山头一天晚上,那头犀牛把章进和魏行山累得够呛,anne和曹余生也在忙着做小车牛肉。

    第二天晚上在周令时的山洞里,那股子味道,让所有人都没睡着。

    算起来,只有林朔在第一天晚上睡了一个踏实觉。

    所以从体力精力上来说,林朔其实是状态最好的。

    那只小熊猫,此刻就趴在林朔脚边睡着。

    林朔看着这只小家伙,倒是有些想念自家的八哥鸟了。

    小八这趟没跟过来,不知道昆仑山附近的那些个母鸟,合不合它的胃口。

    不过林朔马上又打散了这个念头。

    就这那混鸟,什么母鸟都合它胃口。

    夜深人静的时候,anne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默默地坐到了林朔身边。

    “怎么不去睡?”林朔问道。

    “我想再抱抱这个小家伙。”anne嘴里说着,又把地上的小熊猫抱了起来。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手上也是这么做着,不过她的肩膀,却紧紧挨着林朔。

    林朔轻声咳嗽了一声,瞟了一眼篝火的另一边。

    那边睡着周令时和茅大海,原本没什么动静,林朔这一眼瞟过去,立刻鼾声大作。

    都是人精。

    鼾声慢慢又平息下去,看来是真睡着了。

    营地里,就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周围万籁俱静,这个海拔的林子,晚上远没有底下热闹。

    林朔和anne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并不说话。

    林朔闻着身边女子愈发浓烈的体香,anne听着身边男人越来越快的心跳。

    彼此不用说话,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anne就这么陪着林朔坐了半个多小时,林朔终于劝道:“你两天没合眼了,别陪着了,去睡吧。”

    “嗯。”anne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小熊猫放到林朔怀里,然后整个人犹豫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

    林朔看着身边神情犹豫的女子,抬起手摸了摸这女子的面颊,柔声说道:“不用说出来,我知道的。”

    “你真知道吗?”

    “真知道。”

    “那我也知道了。”

    “知道就好。”

    “那我又睡不着了。”

    “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

    “好,我听你的。”

    看着anne爬进帐篷,那腰臀的曲线,再一次让林朔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这会儿正在守夜,林朔赶紧按下了这份不当有的心思。

    就这么守了一会儿,一股味道钻进了林朔的鼻子。

    这股味道,林朔并不陌生,他在小熊猫身上闻到过。

    而林朔怀里的小熊猫,这时候忽然醒了,慢慢地开始挣扎,嘴里嘤嘤叫着。

    林朔全身一动不动地坐着,心里清楚得很。

    这只小熊猫的主人,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属下知错

    在篝火旁守夜,其实是非常被动的防御手段。

    因为这正印了那四个字,敌暗我明。

    人就篝火边坐着,长什么样子,正在干什么,别人是看得清清楚楚。

    从篝火边看四周,那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而今晚,雪人极有可能会来。

    猎人的能耐,几寸就是几寸,能差上两寸,那就拉出档次了。

    郑南山是吴家入了家谱的徒弟,门槛虽然只有三寸,但猎门内部公认,人家能耐有五寸。

    雪人能在郑南山的地盘里,活吃郑南山。

    如果把雪人看做一个人的话,那保守估计,这个东西能耐在七寸以上。

    章进目前太年轻,有九寸以上的潜力,但实际上,也就七寸上下的能耐。

    再加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这个夜,章进没法守。

    曹余生不得不指着名,让林朔亲自来。

    因为林朔搜集周边的情报,不用靠眼睛,用鼻子就行。

    这会儿已经夜深人静了,怀里的小熊猫开始闹腾,林朔鼻子里,也闻到了味道。

    方向,正北。

    大概的位置,一百米开外的高处。

    这个方向现在是看不清了,但在入夜前林朔观察过,是个山坡,上面有片树林。

    那个东西,应该就站在林子里的某棵树上面,远远地向这里张望。

    他或者它身上的味道,有人味儿,但又不太对。

    人在气味上,比野兽要更复杂,林朔所能获悉的情报,也更多。

    人上一百,形形**。

    人有各自的审美、各自的生活习惯、还有各自的内分泌情况,这些差异,可以给林朔提供很多线索。

    当年自家老爷子能够“闻香识女人”,林朔这方面的能耐其实也并不逊色。

    他跟自家老爷子的差距,无非是对女人的阅历而已。

    而目前从北方飘过来的这股味道,林朔能从对方的内分泌情况上,辨别出来是雄性。

    新陈代谢很旺盛,体格很强壮。

    同时呼吸之间,带着血腥味,还有某种植物块茎的味道,这明说这东西是杂食动物,及既开荤,也吃素。

    以上这些信息,都不足以支撑这东西是人的判断,唯独有一样。

    林朔还闻到了一股生皮子的味道。

    这东西身上,穿着衣服。

    就这一点,应该算作人。

    而在一百米这个距离,这世上最危险的动物,从十万年前开始,就是人。

    从标枪、投石器、弓箭、弩机,再到如今的枪械。

    到了现在,一百米开外,攻击手段最丰富,也是最强大的,就是人类自己。

    当然之前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钩蛇。

    可事实证明,哪怕是钩蛇,远距离攻击也不是人类的对手。

    因为林朔就是人类。

    如果雪人只是一只野兽,那这个距离林朔是高枕无忧的。

    一是自己这身能耐,而是周围还有anne的画牢。

    而如果是人的话,那林朔就要认真起来了。

    林朔眼下,面朝着的西北方向,跟这个东西其实遥遥侧对着。

    林朔没用眼睛去看那边,他知道既然自己再用嗅觉观察着这东西,那么这东西,也在用眼睛观察着自己。

    得益于自己身上的云家人血统,林朔的第六感比普通人强。

    有没有什么东西瞄着自己,要危害到自己的性命,这个林朔是能提前发现的。

    现在那种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觉没有,那就说明对方只是在观察。

    不过身为猎门魁首,一入山林便是王。

    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高处看来看去,林朔不太自在。

    不认识我,没事儿,让你认识认识。

    于是他伸出手,摸上了身边的追爷。

    这手刚一摸上,北边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林朔鼻腔里的那股子味道,慢慢地变淡。

    怀里的小熊猫安分下来,在林朔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着了。

    林朔缩回了放在追爷上的手,知道这东西已经走了。

    ……

    第二天一早,营地里的人陆陆续续起来了。

    “魁首亲自给咱守夜,周某人真是何德何能啊!”周令时一起床,都还没漱口,马屁就拍过来了。

    “老大,你还别说,有魁首保着咱,睡得是真踏实。”茅大海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在这山里待了十来年了,从来就没睡这么安稳的觉。眼睛这一闭上,再一睁开,你猜怎么着,天亮了!”

    “那可不,我睡得可瓷实了,什么都不知道。”

    “对对对,什么你知道我知道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茅大海笑道。

    周令时一巴掌拍在茅大海的光头上,狠狠瞪了茅大海一样,然后对着林朔一阵点头哈腰:“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林朔被这俩活宝逗乐了,摇了摇头,当做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对了,魁首。”周令时看了看还在林朔怀里的小熊猫,小心翼翼地问道,“容小人问一句,昨晚雪人来了吗?”

    昨天自从章进把这只小熊猫带回营地,关于雪人的事儿其实都是林朔这边在说,周令时和茅大海两人在另一边待着没参与。

    他们也不敢参与进来。

    不过话,他们还是听到了。

    林朔点了点头:“来过了。”

    “哪儿呢!”周令时赶紧一阵左顾右盼,“尸体呢?”

    林朔嘴角一抽,差点没绷住。

    拍马屁这事儿,还真的需要天赋。

    魏行山这个家伙,这方面的天赋就远远不足,有心无力,常常把马屁拍到马腿上。

    这个周令时,是个这方面的人才,反应极快。

    这一句“尸体呢”,就默认林朔已经轻轻松松地把雪人解决了。

    这种暗捧,让人心里最是受用。

    马屁能拍成这样,就很高级了。

    “远远打了一个照面,走了。”林朔实话实说道。

    “哎呦,那就可惜了。”茅大海憨憨地接了一句。

    周令时又一个巴掌拍在了茅大海脑门上:“这叫什么话!咱魁首那叫不战而屈人之兵,那雪人也算是个长眼的,看得出咱魁首的厉害,这不是吓跑了吗?”

    “那是那是!”茅大海赶紧连连点头,随后嘴一撇:“老大,这么说起来,这雪人比咱聪明啊,它一个照面就能知道魁首厉害。我们俩前天好像没看出来……”

    “你给我闭嘴。”周令时再一次抬手,还没打下去,茅大海就抱着脑袋不说话了。

    周令时讪讪地缩回手,冲林朔笑了笑:“魁首,雪人昨晚被您这么一吓,这趟咱是没事儿了,可以后您这一走,咱哥俩日子就不好过了,这东西记仇啊。”

    “这么说起来。”林朔淡淡说道,“你周令时这辈子就待在这儿,不走了?”

    林朔这句话刚落下,周令时神情一怔,马上就领会了林朔的话外之音。

    这汉子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对着林朔连连磕头:“谢魁首恩典!谢魁首恩典!”

    旁边茅大海摸着光头,一脸不解。

    周令时磕了两个头,这才记起来自己这笨兄弟,一记手刀砍在了茅大海的膝弯,让这汉子也跪了下来:“还不谢恩!”

    “谢……谢魁首。”茅大海陪着笑磕了个头,然后扭头对周令时轻声问道,“老大,咱在谢什么啊?”

    “蠢货,你还不明白吗,魁首这是要带我们离开这儿!”

    “可我们要是离开了,那帮兄弟怎么办呢?”茅大海摸着自己的光头,“这群小子没什么能耐,咱要是走了,他们还不活活饿死在这里?”

    话说到这儿,林朔算是看出来了。

    这哥俩,在自己面前唱双簧呢。

    这时候曹余生从帐篷里走出来,看着在林朔面前跪着的两人,淡淡说道:“你们俩,在这儿偷猎确实屈才了,演戏去多好?”

    “魁首!谋主!”周令时站了起来,冲林朔和曹余生抱了抱拳,“不是我周令时贪心不足,当年带那群兄弟出来,我在他们爹娘面前发过誓,有我周令时一口吃的,他们就饿不死。

    现如今我周令时没能耐,白首飞尸那事儿一出,人已经没了一半了。

    这剩下的一半人,我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

    “周令时!”曹余生眼睛瞪得滚圆,“啪”地一声,就把自己手里的紫砂壶摔了。

    曹余生这一发火,周令时这刚站起来的人,马上又跪下了。

    不过他这次跪,不是之前跟林朔五体投地那种,而是单膝跪着,上半身挺得笔直,看着曹余生。

    那意思很明白,彼此之间的身份差距,他认,但是目前这事儿,他要说法。

    曹余生沉着脸,指了指林朔:“周令时,你睁大的狗眼,好好给我看清楚!

    这是我们猎门的魁首,他一个唾沫星子,就能淹了你师傅家的三寸门槛。

    今天他既然想抬举你,你周令时再贱的命,也就算在这世上立住咯。

    十几个人破事儿,你还有脸跟他提?

    你是觉得他想不到呢,还是觉得他做事只做一半?

    自作聪明!”

    曹余生这番话说完,周令时恍然大悟,心想真是没白替这位谋主大人背了一天的箱子。

    这是在提点自己呢!

    他跪着转了个身,对着林朔一个头磕下去,低声说道:“魁首,属下知错了。”

    林朔摇了摇头:“这顺杆爬的速度是真快。这两句话功夫,就变成属下了。”

    “那是您老人家疼我!”周令时抬头道。

    “别高兴得太早。”林朔淡淡说道,“这事儿还没完呢,活着出去再说吧。”

    “哎!”

    “你这动不动就跪下来的毛病,要改。现在是新时代了,以后有事儿说事儿,别使那么大身段。”

    “好咧!”

    “雪人的事儿,我感觉还没完,接下来的路上,都小心着点。”

    “是!

第一百九十九章 首次负伤

    喜马拉雅山脉的南部山区,气候特点跟我国境内的北部山区完全不同。

    林朔这行人目前所处的地点,是北印度洋西南季风潮湿气流的迎风坡,雨水丰沛。

    在放了三天晴之后,这座地球上最雄伟的山脉,开始展现它的变化无常。

    这天出发没多久,大雨倾盆!

    水就跟从天上往下倒似的。

    身处这种大自然的淫威之下,口鼻呼吸都很困难,周围能见度更是不足两米。

    雨水砸在脑袋和身体上,能让人一阵阵发懵。

    这时候,无论是林朔鼻子还是anne的耳朵,全都不好使了。

    再往前赶路,那是不知死活。

    就算雨水砸不死,周围什么都看不见听不清,脚下一滑摔都能摔死。

    而且这雨来得特别快。

    无论曹余生还是林朔,都是山里的顶尖人物,再加上有周令时这样的地头蛇,大家一看天色不对,赶紧要找地方避雨,居然已经来不及了。

    一行人被这场大雨,生生闷在山坡上了。

    不过人的能耐,就是在这种极端的时刻下展露的。

    林朔一看附近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一拍追爷身上的机括,唐刀已经拿在了手里,再跟周围人一阵吩咐。

    林朔和章进,用手上锋锐无比的唐刀就地伐木取材,魏行山则从包里拿出绳索,用小刀裁成一截一截的。

    anne则去找附近这些针叶林的树枝,带大量针叶的那种。

    而周令时和茅大海两人,则在曹余生的指挥下归置众人找来的材料,然后搭建窝棚。

    木杆子立起来,底下削尖砸进土里,上面用绳索把横梁绑结实。

    梁有三根,一高两矮,大量的针叶树枝,就绑在这上面。

    墙暂时先不管,来不及,先把顶盖起来,厚厚地铺上一层针叶。

    明明是大白天,周围却已经全黑了。

    抬头一看,乌云盖顶,云层比这座山顶还低,让人气都喘不上来。

    就这么着急忙慌地盖临时窝棚,这群人的手脚已经非常快了,结果到底,还是被这场大雨抓个正着。

    顶才盖了一半,雨就下来了。

    第一滴雨,正好砸在茅大海的光头上,“啪”地一声,就跟拍手掌似的。

    “哎呦我的妈哎!”茅大海惊呼一声,手上赶紧加快速度。

    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雨点纷纷落下,也就两三秒钟,大家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湿透了也得干活,窝棚必须要搭起来,否则人长时间暴露在这种低温雨水下,体温顶不住,会出人命。

    等到窝棚的顶盖完了,大家总算有了立身之地。

    不过这会儿,天上下得是冻雨,大家都已经里里外外湿透了,全身止不住地打摆子。

    魏行山这时候作为一名老兵,野外生存的经验就显示出来。

    他把林朔和章进砍过来的木料扣下几根,折断了放进他六十升的防水背包里。

    这会儿,这几根木料就能救命了,这是篝火的柴禾。

    魏行山用随身带着的煤油打火机,把篝火升起来,提供了这时候最为宝贵的热源。

    可大家身上的衣服,还是得脱下来。

    不然这时候的体温已经偏低了,身上的湿衣服被热力一逼,水汽蒸发会带走更多的热量,人是受不了的。

    这个临时盖的窝棚,也就七八个平方,七个人站在里面,中间再来一堆火,那已经是满满当当了。

    曹余生这时候看了一眼嘴唇已经发白的anne,咳嗽了一声,背过了身去。

    有这位猎门谋主带头,其他几人都是心眼活的,也赶紧转过身,不去看anne。

    anne知道这是让她先换衣服,于是赶紧脱下湿衣服,擦干了身子,从包里拿出来一套干的换上。

    等anne换好了,这女子把眼睛一闭,其他几个男人也赶紧各自忙碌起来。

    几个大男人之间,就不必避讳什么了。

    等大家各自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外面的雨不但没小,反而越下越大。

    窝棚其实还没搭完,眼下顶是有了,不至于被雨水淋到,可墙还只是空架子,雨水会飘进来,得把针叶树枝挂上去。

    地上也是泥水横流,需要挖地沟导水。

    大家继续忙碌起来。

    等到墙填满了,地上也相对干爽了,那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见小。

    魏行山取出几块塑料布铺在地上,大家伙坐下来。

    眼下也没什么事儿了,只能等雨停。

    那只小熊猫,眼下就在这窝棚里爬来爬去,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它看上去很害怕,最后一下跳上了章进的怀里,不肯动弹了。

    林朔和雪人之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而且也不是这次行动的目标。

    林朔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人家宠物抓来扣在身边也不是个事儿,今天原本打算找个合适地方,就把这只小家伙给放了。

    至于雪人会不会因为这事儿记仇,林朔并不在乎。

    如果它想来触霉头,不拦着。

    结果这场雨下来,这事儿就耽搁了。

    这只小熊猫还没成年,这种天气把它放在野外,那就等于是杀了它。

    魏行山就坐在章进身边,看着少年怀里这只小熊猫,伸手摸了摸它的毛,说道:“这小家伙还真是挺漂亮的。”

    “怎么?”林朔瞟了他一眼,“看上了?”

    “嘿。”魏行山挠了挠头,“老林你看哈,猎门六大家都有豢灵,对吧。我魏行山是你的开山大弟子,以后那也是能开枝散叶,另立门户的。是不是也该有个豢灵啥的充充场面?”

    林朔一听乐了:“你可想得真够远的,这人还没进门墙呢,就想着自立门户了。

    行,你有这志气,我不拦着你。

    可问题是,猎门的豢灵,跟宠物是两回事儿,都得是有用的。

    要么能帮着打猎,要么干脆是自家绝学的一部分。

    你魏行山以后的老魏家,养着一群小熊猫干什么用?

    是打算萌人一脸血呢,还是打算开个动物园,收门票补贴家用?”

    林朔这番话,把在座的都说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魏行山连忙摆了摆手,“这小熊猫我当然看不上了,当玩意儿行,当豢灵当然不行了。我的意思是,师傅,回头要不您给我逮一只厉害的家伙。”

    林朔听着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了。

    曹余生摇了摇头,接过话头道,“小子,你这是还没明白什么叫做豢灵。豢灵这东西,可不是抓一只养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世间的豢灵,白首飞尸最强,我就拿曹家当年的事儿,跟你说道说道?”

    “舅爷,我听着呢。”

    “曹家把白首飞尸当豢灵,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是南宋时期。

    当时华夏北境陷于金人之手,汉人衣冠南渡。

    我们曹家的祖上,就从原来的燕赵之地,迁到了湘西一带。

    我们曹家祖上,曾是云家人的学徒,到了那会儿,族里能人辈出,已经是猎门里五寸的门槛了。

    到了湘西之后,曹家人听到了僵尸的传闻,认定这是猛兽异种,要为民除害。

    后来搞明白了,这僵尸,其实就是一种大蝙蝠,长相跟人有点儿像,会飞也会走,走路是蹦着走的。

    那时候湘西的深山里,这东西不少。

    曹家人几次进山,折了好几个精英,奈何不了它们。

    那会儿曹家还不是掌管猎门情报的,开山立族的时间尚短,情报积累有限,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什么来路。

    于是当年曹家家主去了趟湖广,请教了云家。

    这才知道,这东西在上古叫做穷奇,除了速度快之外,还能用声音迷惑人。

    曹家受到云家人指点,得到清水灌耳之法,这才进山把这东西给降服了。

    当时的猎门,是九大家,各家都有豢灵。

    我们曹家本就是借物的路子,那时候只研究机关,却还没有豢灵,于是当时的曹家家主就想着,把这飞尸作为豢灵。

    就这么一个念头,不到五十年,湘西飞尸灭绝。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魏行山问道。

    “因为,培育豢灵,不是抓一只两只那么简单,而是要控制整个族群。”曹余生说道,“然后用人为的手段,来代替自然界的优胜劣汰。

    这么一来,新生飞尸的淘汰率,是非常高的,可以说十不存一。

    这么高的淘汰率,想要保持手上的飞尸数量,那是抓多少都不嫌多的。

    于是抓着抓着,东西在野外就灭绝了。

    再加上当时曹家人心气高,想培育出最强的豢灵,于是人工选择的标准也非常高。

    野外种群一旦灭绝,只靠手里那点存货,在高标准下优胜劣汰,数量自然就越来越少。

    要说培育这白首飞尸,确实不太容易。

    这东西战力强,野性大,稍微出点差池,就得死人。

    因为这东西是异种,寿命很长,平均寿命在三百年以上,性成熟的时间也很晚,三十岁才能生育。

    所以每一代的培育周期,都非常长。一代飞尸的更迭,我们曹家要赔上两代人。

    但不管这么说,曹家最后还是成功了。

    经过五百年历代曹家人的精心培育,在三百年前的平辈盟礼上,曹家的白首飞尸一战成名,让曹家的门槛从五寸变为九寸。

    可是仔细想想曹家,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灭绝了一个物种那就不提了,前前后后花去五百年的时间,那是整整二十几代人的心血。

    结果呢,培育花了五百年,还没风光上三百年,被这东西差点一朝灭族。

    魏小子,听完这个故事,你还想养豢灵吗?”

    听完曹余生这段话,魏行山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是算了吧。”

    “就算魏老弟你想养,现在也养不了了。”周令时这时候说道,“以前猛兽异种多,经得起咱猎门这么折腾。

    现在,有一头两头的漏网之鱼就算不错了,哪儿还能拿到整个种群呢?

    魏老弟你看看我,我这点能耐跟魁首谋主当然比不了,可也算是学了一手屠龙术。

    结果我艺成下山一看,这世上已经没有龙了,这才混成这副田地嘛。”

    大家正聊着,忽然间,林朔心中警兆骤生!

    身边的追爷,也开始不断颤抖。

    紧接着,林朔双眼眉心之处,生出一股灼热感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右手臂猛地一提。

    一枚箭羽,刹那间从外面雨幕中钻出来,就擦着对面茅大海的耳朵,冲林朔眉心直奔而来!

    而林朔,右胳膊猛地一抬,腕子甩到自己面前,中指和食指两枚手指头一夹。

    这支箭,就被林朔两只手指头稳稳夹住了。

    这支箭的力道不小,跟之前林朔接过的军弩的劲头差不多。

    箭头非金非铁,是用石头磨出来的。

    箭杆子是硬木削出来的,还带着毛刺,这会儿已经把林朔手指头内侧的皮,给磨破了。

    这是林朔自从十八岁艺成以来,第一次负伤。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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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区猎人介绍:
万物有灵,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不曾接触到的。 六年前,一个神秘的巨蟒渡劫传说,吸引了全世界的猎人精英汇聚昆仑山,最后,巨蟒死去,所有猎人只剩林朔一人生还,从此林朔退隐山林。 六年后,一枚巨大的鳞片出现在林朔面前,渡劫失败的巨蟒居然没死。 为了追查六年前的真相,林朔再次踏上了征途。禁区猎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禁区猎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禁区猎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