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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区猎人全文阅读

作者:都市猎人     禁区猎人txt下载     禁区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章 空山听雨

    倾盆大雨之中,一支暗箭袭来。

    这是猎门魁首林朔,自从艺成以来,第一次负伤。

    虽然仅仅是手指头磨破点皮,但这也算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了。

    暗箭来袭,把这个临时窝棚里的人吓一跳。

    这支箭,就是擦着茅大海耳朵过来的。

    茅大海捂着自己的耳朵,看着对面的林朔,嘴巴张得老大。

    他身边的周令时反应就快多了,立刻站起身来,面朝着暗箭袭来的方向,把身后的林朔挡得严严实实。

    比周令时反应更快的,是曹余生、anne,还有章进。

    章进在林朔刚刚接住箭的时候,就已经要扑出去了,被曹余生一巴掌拍在了肩头,死死摁住了。

    外面下着大雨,章进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敌暗我明,这样出去是送死。

    anne马上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外面的动静。

    她屏住了呼吸,又闭上了眼睛。

    她身边的林朔,慢慢地把手里的箭支放下,递给了另一边的曹余生。

    曹余生刚刚摁住了章进,这会儿马上接过箭支,从挎包里取出老花镜,开始慢慢研究起来。

    魏行山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把脑袋凑过去,一起观察这支箭。

    林朔则用手在自己的随身挎包里找了找,拿出两张创可贴。

    把这两张创可贴缠在自己的手指头上,林朔看了看身边趴着的anne,并不催促。

    他把追爷的两枚箭矢抽了出来,慢悠悠地拧着螺纹,把两枚箭矢接成一杆长枪。

    “咔”地一声,枪身卡口落位,林朔将这杆长枪平放膝头,继续等着anne的“听山”结果。

    林朔知道,眼下外面这个情况,自己冒然出去索敌,并不明智的。

    这时候外面的雨太大,无论什么气味因子,都被雨冲到了地面上,自己的嗅觉不能发挥作用。

    眼睛,在外面的视距更是不会超过两米。

    如今唯一有可能得到外界情报的,只有擅长听山的anne。

    此时的情况,其实是万分危急的。

    偷袭者就在雨中,手里有威力巨大的弓箭,这个窝棚里的人,除了林朔自己以外,可以说射一个死一个。

    林朔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雨中瞄准目标的,但毫无疑问,他瞄得很准。

    可是情况再危险,光着急没用,现在只能等anne听出来的结果。

    一旦anne报出方位,眨眼之内,林朔人就会不见了。

    而在anne的耳中,此刻的大地,就像一面被亿万枚鼓槌敲击着的巨鼓。

    巨大声噪不断地冲击着她远比常人敏锐的耳膜,这些密集而又紊乱的动静,极大地干扰着“听山”。

    “雨声太大,我听不到。”anne轻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林朔点点头,全身微微放松了一些,把放在膝盖上的枪又拆了。

    林朔是个猎人,但因为家传的追爷存在,他同时也是个射手。

    作为一名射手,他自然能洞悉射手的心理。

    不管对方是用什么方式,在大雨中瞄准了自己,然后射出了那一箭。

    这个窝棚里有七个人,一箭只能射死一个,方位一旦暴露,另外六个怎么办?

    所以他射完之后,无论目标有没有命中,他一定会转移。

    如果不转移,那就意味着方位暴露。

    另外,刚才这一箭的力道,林朔是用手指头体验过的。

    射击距离很近,绝对不会超过三十米。

    第一箭是偷袭,既然是偷袭,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那就这意味着,三十米,是对方能在这种大雨中,能够进行有效射击的最远距离。

    既然雨不见小,那么他的第二箭,只能更近,不可能更远。

    而在三十米范围内,哪怕雨再大,anne的“听山”,都应该能听到他转移时发出来的动静。

    眼下anne听不到,这就说明这人在射出那一箭之后,就迅速远离了。

    所以这会儿,大家暂时安全了。

    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个好消息。

    林朔想通了这些,放松了下来。

    而正在一起观察这箭矢的曹余生和魏行山,似是自始至终都没紧张过。

    不过林朔觉得,这两人虽然表现一样,但缘由不同。

    曹余生估计是想到了到了自己刚才想得那些,甚至可能比自己想得还周到,而且第一时间就想通了,所以不紧张。

    而魏行山,纯粹是因为心大。

    “魁首!”坐在林朔对面的茅大海,这时候忽然“嗷”一嗓子嚎了出来,把林朔吓一跳:“您老这也太厉害了,这种暗箭说接就接啊!”

    说完这番话,茅大海又回头扯了扯周令时垂在身侧的手掌:“老大!你刚才看到没!魁首刚才接住箭了!”

    周令时一把打掉了茅大海的手:“别吵!”

    这会儿,周令时还挡着林朔,全身紧紧绷着,一副誓死护卫的样子。

    林朔看了看周令时的背影,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家伙真是个滑头。

    对方如果真是要杀自己,第二箭肯定不在原来的位置,所以目前周令时站着的这个方位,其实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是十多年的老猎人,应该能想到这点。

    不过无论他想不想得到,刚才那个情况,他能马上利用起来表自己的忠心,这个不容易,是个技术活。

    所以林朔也懒得追究,只是淡淡说道:“行了,坐下吧,暂时没事了。”

    周令时这才全身一松,扭头坐了下来。

    眼下外面下着大雨,偷袭者也跑了,大家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这一闲下来,周令时说道:“魁首,您刚才这一手,真是让周某人大开眼界。就刚才雪人这一箭,要是换成别人,准死这儿了。也就是魁首您啊,它奈何不了。”

    “你怎么知道是雪人?”林朔问道。

    “还能是谁啊!”周令时说了一句,这才像是想起什么来,“哦,之前茅大海满嘴废话,没跟您说清楚。

    雪人这东西,似人非人,会制作一些简单的武器工具。

    它的那些个武器工具的制作水平,实不怎么样,但是它技法好,再烂的东西在它手里威力也很大。

    以前我们这儿有个偷猎队,十三个人全都是被它一箭一箭射死的。

    留在尸体上的箭杆子,跟现在这枚差不多。”

    “嗯。”林朔点了点头。

    “这枚箭,做工确实很粗糙啊。”魏行山伸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箭杆子,撇了撇嘴,“用小树枝做的,箭杆子都没削直。还有这箭头,石头的。就这种破箭还能直奔人眉心,这东西的射箭水平确实不错。”

    “何止是不错。”林朔伸出自己贴着两个创可贴的手指头,说道“你魏行山从现在开始练,往后三十年,在你老眼昏花之前,射箭水平能有这东西的一半,我就算没白收你这个徒弟。”

    “老林,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何必呢?”魏行山挠了挠头。

    “我只是说实话。”林朔白了魏行山一眼,然后看向了曹余生,“曹家主,看出什么了吗?”

    曹余生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手里拿着箭杆子,用手指慢慢碾着,嘴里:“这支箭,是典型的旧石器时代工艺水平。新旧石器时代,最显著的区别,就是石器到底是打制的,还是磨制的。

    你们看这枚箭,箭头的锋锐,明显是石头砸在地上,自然碎裂之后形成的,没磨过。

    就这条线索,我大概知道雪人是个什么东西了。”

    “谋主不愧是谋主啊。”周令时赞叹一声,“还请赐教。”

    “根据近代以来的考古发现,古人类学目前有一种流行的学说,那就是人类三次走出非洲。”曹余生这一开口,周令时和茅大海就懵了。

    周令时跟茅大海不太一样,茅大海是个纯粹的文盲,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周令时虽然也没正式上过学,但他的师傅吴天南不一般。

    吴天南小时候,是教书先生请到吴家来启的蒙,所以吴天南是老一辈的文化人。

    也就是家里毕竟是干猎人这行的,国家的政策也变了,不然吴天南老先生后来的这肚子学问,起码能中个秀才。

    周令时在吴天南那里正式学艺是三年,可在学艺之前,还服侍过师傅六年,前后总共九年。

    吴天南是先教文化,再传手艺。

    所以周令时说话,带点儿老恩师的口风,文绉绉的。

    不过周令时接受的教育,那是四书五经那套,仁义礼智信,做人是没什么大问题,可一说到人类学,他就听不懂了。

    周令时听不听得懂,曹余生并不在乎,他主要是说给在场的几位猎门家主听的。

    只听曹余生继续说道:“我们灵长目,目前离我们最近的,是黑猩猩。

    然后是倭猩猩、大猩猩、猩猩、长臂猿。

    可在以前,不是这样。

    从四百万年前的南方古猿开始,历经能人、直立人两个阶段,在二十万年前,直立人开始走出非洲。

    咱们周口店的‘北京人’,就是直立人,已经走到东亚了。

    直立人不够聪明,在各自的新地盘混得不怎么样,慢慢地没了。

    这是人类第一次走出非洲。

    第二次、第三次走出来的,那就是智人了。

    智人更聪明一些,走出来之后呢,就难免会抢抢地盘,打打架之类的。

    几拨人在欧亚大陆这么一竞争,谁更聪明、谁的工具更好,就能抢到更好的地盘、打到更多的猎物、找到更多的食物,养活更多的人。

    一直到五万年前,除了我们老祖宗之外的古人类,就基本上没有了。咱们老祖宗,开始成为这个星球食物链的最顶端。

    而在五万年之前,在跟咱们老祖宗互相竞争的过程中,之前走出来的其他智人,也开始学习咱老祖宗的工具制作。

    其中比较典型的,就是尼安德特人,他们也进入了石器时代。

    不过这些古人类的脑子,还不够聪明,依葫芦画瓢那是没用的,他们没有创造性,最后还是消亡了。

    雪人这个东西,我怀疑就是智人,早期智人还是晚期智人,这个还不知道。

    但既然会用石器,而且会制作弓箭这种相对复杂的武器,那就不是直立人的水平。

    所以雪人,算是咱的老亲戚,比黑猩猩近不少。

    现在的问题是,咱们的这个老亲戚,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喜马拉雅山区确实很偏,可其他也有偏的地方,那些古人类早就死绝了。

    凭什么,这里的没死绝。

    其中有一个不长眼的,还射了咱魁首一箭。”

    曹余生说完这番话,看了看林朔身边的anne。

    因为他知道anne是个生物学博士,这方面知识储备很充足,心想她或许还能补充一二。

    结果他发现anne此刻还是在听着地底下的动静。

    林朔这会儿也纳闷,心想这姑娘怎么还趴着呢?

    不过林朔知道anne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东西,不然不会听这么久。

    “我想,我找到雪人能生存下来的原因了。”anne终于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刚才我在听偷袭者动向的时候,雨声特别大,我什么都听不见。

    一开始我还因为雨太大,后来我发现不对。

    因为之前这么大的雨我不是没听过,大地的动静,不像今天这样。

    于是我又听了一会儿,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

    雨声在这座山上,被放大了。”

    “哦,原来如此。”曹余生点点头,“那一会儿有的忙了。”

    “嗯。”林朔点了点头,也明白了。

    “哎你们什么意思啊!”魏行山挠了挠后脑勺,“anne你现在说话怎么跟老林一个德行了,露一半藏一半的。雨声被放大了,这又怎么了?”

    “这就跟敲鼓一个道理。”曹余生淡淡说道,“一个实木桩子,你无论怎么敲,动静大不了哪儿去。可要是中间掏空了呢,动静是不是大了很多?”

    “哦!”魏行山明白了。

    “什么意思?”茅大海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不解。

    周令时给了茅大海光头一巴掌,嘴里解释道:“这座山是空的,下面有地道或者暗穴。”

    ……

第二百零一章 魁首号令

    这场大雨,下了足足两个小时左右,终于慢慢小了起来。

    雨大的时候无事可做,又有林朔和曹余生这两个猎门的顶尖人物镇场,大家心都是静的。

    这会儿雨一小起来,大伙儿心思就活泛起来。

    “老林,这回我可没带**。”魏行山说道,“原本我觉得喜马拉雅山区,在这个地方放**,大了引发地震,小的造成雪崩,这都是事儿。”

    “没带就就没带呗。”林朔淡淡说道。

    “那怎么办?”魏行山问道,“咱几个人干挖啊?”

    “谁告诉你要挖了?”林朔瞟了他一眼。

    “不是,anne不是已经听出来下面有地穴了吗?”魏行山说道,“刚才偷袭你的那个雪人,十有**就藏在这下面。哦,它射你一箭,你就这么算了?”

    “那不然呢?”林朔反问道。

    “这他娘还不干死他啊!”魏行山撸了撸袖子,“行,你老林脾气好能忍,我魏行山忍不了,anne,你告诉我这地穴入口在哪儿?我去弄死它!”

    “入口不在这里。”anne摇了摇头。

    “哦,原来不在这里啊,那我们要从长计议。”魏行山明白过来了。

    “没事儿,老魏你要是对师傅我有份孝心,我不能拦着。我就地给你挖上一个坑,你下去给我出这口气。”林朔说道。

    “师傅,您要活埋我就直说,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魏行山翻了翻白眼。

    这时候,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只是附近的山坡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不发生泥石流已经是万幸,想赶路那还早。

    “雪人这种古人类,脑子不如咱们,但那不是个体原因,而是群体因素。”曹余生这时候说道,“而落在具体的个体身上,这个雪人的生存智慧,那还是不容小觑的。

    在这儿偷猎的,好几队人马折在它手上,这就是例子。

    昨天晚上夜深人静,它来过我们营地附近,跟魁首打了个照面,这是观察。

    今天上午大雨磅薄,它冲魁首射了一箭,这是暗杀,同时更是试探。

    这东西不简单,做事很谨慎,步骤分明、不急不躁。

    这么狡猾一个东西,不会在自己的老巢附近动手。

    所以地穴的入口,离这儿远着呢。

    能被我们知道地穴的存在,那对它来说已经是个意外了。

    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大家都是老亲戚,学的用的,又都是山里的能耐。

    魁首,不如跟它玩一玩?”

    林朔笑道:“五万年前就分出了胜负,现在还要再验证一遍吗?”

    “就是啊舅爷。”魏行山说道,“你让老林跟雪人斗山里的能耐,这不是欺负人吗?”

    “魁首要是亲自出手,确实算是欺负人。”曹余生指了指章进和anne,“不过对这两个雏儿来说,倒是练手的好机会啊。”

    章进一听眼神就亮了,连连点头。

    林朔瞟了他一眼:“刚才曹家主要是不按着你,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儿来的自信啊?”

    “叔!”章进叫了一声,然后把背后的唐刀抽出来,指着上面烫金的“章”字,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知道自己是章家人就好。”林朔点了点头,“本来呢,我确实不太放心你,不敢撒手。

    不过既然今天曹家主提议,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平辈盟礼还有两个多月,指望你在这点时间内能接下我三刀,那不太现实。

    这样吧,雪人这件事,是你招来的,我不出手,你自己给我平了。

    平得了,平辈盟礼上,我让你双刀俱全。

    章家人的门槛,你就靠这双刀去守。

    雪人这事儿你栽了,那你死也就死了。

    章家从此绝后,九寸门槛抹平。

    听清楚了吗?”

    “嗯!”章进用力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这自信是哪儿来的。”林朔摇了摇头,又说道,“我实话告诉你,雪人那一箭我接了,就知道这个东西,哪怕我出手,也不是三招两式能拿下来的。

    你一个人,不是它对手。

    我们这里一圈人,我是不出手,但你要知道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不能一个人蛮干。

    我们猎人进山,靠得从来就不是逞强斗狠,而是知道如何团队协作,把各家的传承发挥到最大的效用。

    五万年前,它们,就是这么输给我们祖宗的。

    所以现在,我们是人,它们不是。

    你别把人丢到祖宗面前去,明白吗?”

    “嗯!”章进又用力点了点头。

    林朔又看了看anne,眼皮子抖了抖,心里有些不舍,但最后还是沉声唤了一句:“苏家主。”

    anne一听这称谓,就知道这是山里猎门的公事,自己跟林朔的关系,暂时下已经被抛到了一边。

    她连忙抬头:“魁首,请吩咐。”

    “你跟章家主一起行动,他一旦不冷静,敲晕了带回来。”

    “是。”anne应了一声。

    “周令时。”林朔又叫道。

    “魁首,我在!”

    “你,协从。”林朔指了指对面的猎人,“他们俩只要死上一个,你活不了。”

    “是!”

    “我给你们三个时辰,天黑之前,务必回到这里。”吩咐完这些,林朔挥了挥手,“去吧。”

    临时窝棚里的三个猎人,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

    窝棚里空了一小半出来,魏行山不乐意了,看着林朔说道:“老林,怎么不让我也跟着去啊?”

    “你还不是猎人。”林朔淡淡说道,“既然斗得是山林里的能耐,你去干什么,拖后腿吗?”

    “又瞎说什么实话。”魏行山嘀咕了一句,不吭声了。

    曹余生这时候看着林朔,脸上有些欣慰,嘴里说道:“是有点儿魁首的样子了。

    不过啊,你的风格跟你爹不一样。

    你还是像你娘,办事儿干净利落脆。

    当年我们四人行动的时候,你爹发号施令起来,哎呦,那得说上半天。

    其实以我们四人的能耐,进山办事儿也就一小会儿,有时候这一来一去的时间,还没你爹布置任务的时间长。

    那真是掰碎了嚼烂了,一口口喂给我们啊。

    我曹余生曹家分支出身,那时候身上没什么传承。

    现在我在山林里的这点见识,还是你爹教我的。

    林朔啊,刚才看到你的样子,我是既想起你爹,又想起你娘了。

    哥哥姐姐,待我不薄啊。

    六年前,我真的该去昆仑山,就应该死在那座山上。”

    说完这番话,曹余生红着眼圈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正色说道:“我知道这趟,你有些舍不得。

    可既然你处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妇人之仁。

    苗光启那个家伙就是个混蛋,但有一点我还是很欣赏的。

    该硬起心肠的时候,他绝不含糊,在自己心口插刀子,他比谁都狠。

    魁首,你自己太强,苏家和章家两个家主在你羽翼下,照不到太阳,那是长不大的。

    平辈盟礼,说是猎门百年一度的大事,但其实不过是下个百年的开始。

    你照顾得再好,帮他们俩把门槛守住了,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猎门家族的消亡,从来不发生在平辈盟礼上,而是在之后的百年岁月中。

    让他们去试一试,挺好的。

    不必过于担忧,雪人嘛,能耐确实不赖。

    但终究不如那些猛兽异种,更及不上这世间人心险恶。”

    林朔听完这番话,连连点头:“四舅,您这一番话,胜过百万兵。”

    曹余生笑了笑,接着说道:“魁首,你刚才安排周令时跟着去,是一步险棋。

    他周令时刚刚归附,马屁拍得再好,但忠诚仍需考验。

    而且他跟雪人有仇怨,遇事也未必冷静。

    不过话说回来,自家师兄的血仇,比起自己和十多个兄弟的前程性命,孰轻孰重倒是不难分辨。

    他又是个在本地活动多年的老猎人,一身能耐我看也快接近五寸了。

    他去照应着,确实更稳一些。

    只是人心叵测,这个安排,终究是招险棋啊。”

    曹余生这番话说出来,对面茅大海听得是背脊发凉。

    “确实是这样。”林朔没有否认,沉声说道,“要是换做平时,周令时这个人我不会用。只是刚才我话说到一半,心里有股巨大的不安,看到对面的周令时,心里才安稳一些。这才临时起意,安排他跟着去。这没什么道理可讲,纯粹是种感觉。”

    “这就是你娘的能耐了!”曹余生一拍大腿,神情非常振奋。

    魏行山一脸不解:“舅爷,你怎么骂人呢?”

    曹余生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对魏行山说道:“我没骂人,魏小子,你是不知道。

    魁首的娘亲,当年有好几次带着我们逢凶化吉。

    她的那个能耐,真是没道理可讲,我特别服这个。

    反正自从遇到她之后,曹家的鬼谷算术和洛图河书,我是再也没碰过,班门弄斧。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随后曹余生又问林朔:“对了,魁首你知道为什么六大家之间,以前不通婚吗?”

    “一个是政治原因,另一个是天赋原因。”林朔苦笑道,“说起来我们猎人,跟白首飞尸培育也没什么两样,每一代都会挑选天赋最好的族人,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下去,这才有了后人在某方面特别杰出的天赋。

    一旦不同家族之间通婚,客观上形成了政治联姻,其他家族不愿意看到,肯定会联手打压。

    而且各家的天赋,也可能互相冲淡,所以大体上得不偿失。”

    “别人家天赋可能会冲淡。”曹余生笑道,“可魁首你是得天独厚啊,不但林家天赋绝顶,云家的天赋居然也有,这真是身兼两家之长。”

    说到这里,曹余生神情一黯:“也就是我这个四舅没用,弄不到云家的修炼法门,不然给你练练,说不定你自己就能找到云三姐。”

    “我是林家传人,不能修行云家法门。”林朔摇了摇头,“不过我母亲,我肯定会找到她。”

    “这也是你的预感吗?”

    “不是。”林朔摇了摇头,随后沉声说道,“这是我的信念。”

    ……

第二百零二章 演技浮夸

    山区的天气,真是变化无常。

    上午还是瓢泼大雨,到了下午太阳一出,接近傍晚的时候,地上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空山新雨后,这种时候,整座山脉的变化,林朔的体验很深刻。

    空气格外清新,气味因子很少。

    鼻子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候,林朔一度用手慢慢揉搓着鼻翼,很是享受这种时刻。

    他知道这种时间很短,因为很快,这座山上各种草木的味道,会重新飘荡在空气中。

    自己的鼻粘膜,又会开始忙碌起来,接受各种各样的信号。

    不过草木的味道,林朔此时并不上心。

    他关心的,是anne和章进他们。

    他们和周令时一起出去捕捉雪人,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

    眼下落日西垂,距离林朔给他们定出来的时限,还有不到一个钟头。

    林朔的鼻腔里,暂时还没有他们的味道。

    魏行山和茅大海都出去砍柴去了,眼下窝棚里只剩下林朔和曹余生两人。

    昨晚睡得不错,再加上今天又差不多歇了一天,曹余生的状态很好,气色和精神头全都回来了。

    曹家主在窝棚里的篝火上烧开了水,把自己紫砂壶里的茶水续上,呼噜噜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这真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本以为有当年的底子在,再加上这三十来年隔三差五地也在练,这趟喜马拉雅山之行,应该不至于拖你们的后腿。结果……哎,让魁首见笑了。”

    “哪里的话。”林朔摇头道,“谋主这个年纪,还有这份体力,实属不易。”

    “。”曹余生摆了摆手,“那是现在的人金贵了,搁在以前,六十岁左右的老猎人,那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体力没下去多少,一身能耐出神入化,再加上人老奸马老滑的,在山里跟这种人作对,那就是想不开。

    这种猎人,别看门槛未必很高,实际上的能耐,都在七寸以上。

    哪怕是现在,这种猎人也有,不过基本不在国内。”

    “嗯。”林朔点了点头,“国内现在确实没这个环境了,一是猛兽异种基本被杀绝了,没买卖做。二是大家生活条件也普遍上来了,谁还会去遭那份罪。”

    “可不是嘛。”曹余生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猎人平时不在国内,平辈盟礼那是会来的。

    他们反正也到了这个年纪,为了子孙后辈,在盟礼上把这条老命拼了,在他们看来是合算的买卖。

    到时候我们曹家反正是无所谓了,念秋和章进,还真是悬一悬。”

    “何止是他们。”林朔说道,“国内的猎门,五寸和七寸门槛的家族里,也有几个不错的中生代。九寸门槛,他们未必会满足,回头我估计都会很忙。”

    “你没问题。”曹余生说道,“猎门整体实力,如今其实是历史上最弱的。可唯独你这个林家传人,能耐比起前几代林家家主,还要强上几分。林家的魁首位置,稳如泰山。”

    “比祖辈强,可不敢这么说。”林朔摇了摇头。

    “这你倒不必过分谦虚。”曹余生似是想起什么来,“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云家这次有传人出世。云家的那个路子,一旦有所小成,就是你们林家的克星啊。”

    “嗯。”林朔点了点头。

    “平辈盟礼的事儿,暂时我们先不说了。”曹余生看了看四周,轻声问道,“魁首,我们国内猎门六大家,这几十年来继而连三的惨案,你怎么看?”

    “怎么看不重要,关键是要有证据。”林朔沉声说道,“从表面上来看,林、章、曹、苏四家式微,最大的受益者是苗家和云家,同时其他的七寸家族也脱不了干系,但这只是针对猎门内部最浅层的分析。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就去怀疑他们,那就太草率了。

    苗家,本就是六大家中相对格格不入的,在云贵一带避世不出。猎门的事情,他们基本不管,也从来没有展现出什么野心,上千年来都是如此。

    要说他们忽然间就转了性子,看上猎门魁首的位置了,不是完全没这种可能,但要有证据。

    云家,从目前的表象来看,似乎很像。

    云家已经有三百年没参加平辈盟礼了。

    之所以现在还保着九寸的门槛,那是因为他们是猎门祖庭,地位超然。

    可再大的面子,也伸不到三百年后。

    上一届平辈盟礼,我听说云家差点就被拉下来,还是我们林家出面力保的。

    这一次,云家要是再没有什么动作,九寸门槛肯定是没了。

    我娘作为上一代云家传人,嫁入林家之后,带走了象征魁首信物的龙骨扳指,然后连人带扳指就失踪了。

    而云家的当代传人,则忽然出世,要参加平辈盟礼。

    这些事结合起来看,像,但也仅仅是像。

    猎门内部上万年的传承,门里各家族之间关系和各自诉求,那是错综复杂的。

    表面上的受益者,和真正的始作俑者,未必是同一拨人,也未必不是。

    不过事情既然有人已经做了,那肯定是要继续推进的。

    我们现在看不清,是因为事情还没被推进到那一步。

    不管怎么说,要动猎门,那猎门魁首的位置,他们必须要染指。

    而如今魁首的位置,我林朔坐着。

    他们无论怎么做,绕不过我这关。

    我等着就是了。”

    “理儿是这个理儿。”曹余生说道,“可到底,还是有些被动啊。”

    “那谋主有什么建议?”林朔问道。

    “还谈不上建议。”曹余生摇了摇头,说道,“目前看来,对方做事那是滴水不漏。魁首,我曹余生,今天向您请一道令。”

    林朔微微一怔,随后说道:“谋主请讲。”

    “请允我便宜行事之权。”曹余生正色说道,“对付这种敌人,需要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你是猎门谋主,本就有这个权利,何必从我这儿请呢?”林朔问道。

    “本来确实是有。”曹余生说道,“可开春之后,我曹余生保不住曹家九寸门槛,也就不是猎门谋主了。所以特此提前向魁首请命。”

    “开春之后,我还是不是魁首都还两说呢。”林朔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我如果还是的话,允了。”

    “谢魁首。”曹余生抱了抱拳。

    林朔看着曹余生的神色,问道:“谋主,你是不是盯上什么人了?”

    “嗯。”曹余生点点头

    “是不是苗光启?”林朔忽然问道。

    曹余生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这个人行事疯癫,同时又高深莫测。我现在还看不透他,不知道事情是不是他做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而且现在,还有念秋的这层关系在。

    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

    当然了,不是我觉得魁首会因私废公,但有些事情,还是我曹某人出面比较好。”

    “哦。”林朔明白了,摇头失笑道,“难怪这一路上,谋主都在撮合我和念秋,原来是心里过意不去。

    不过,你现在卖越大的人情,以后事情做完了,她可能会更加怨恨你。”

    “我不介意她以后怎么看我。”曹余生苦笑道,“我曹余生做事,确实会算计,可也求一个心安。

    我只算计事情,从不算计人情。

    因为在这世上,人心易改,事理不变。”

    林朔抱拳拱手:“四舅,受教了。”

    “。”曹余生摇了摇手,“你别跟我装,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明白。”

    两人说话间,天就已经黑下来了。

    魏行山抱着柴禾回来,看了看窝棚四周,脸上有些担忧:“老林,他们还没回来呢?”

    “嗯。”林朔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

    “行了,你可别装了。”魏行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林朔一根,“未来媳妇和侄子在外面搏命,你的性子我知道,外冷内热,眼下心估计都快操碎了,就别在我这儿装深沉了。来一根烟,定定神。”

    林朔一阵苦笑,从魏行山手里接过烟,点上抽了一口:“老魏啊,你说这次,我是不是有点作了,自己去不就完了吗?”

    “这不叫作。”魏行山正色说道,“他们即是你的亲人,也有各自的责任。

    要是能力不足,怎么承担责任呢?

    这两位家主,上次在阿尔泰山,那可是够丢人的,当时我都看不下去。

    你要是再不放他们出去练练,以后就算他们不死,你林朔都会被活活累死。

    刚才你自己也说了,咱们猎人进山,是要打上配合的。

    可是既然要配合,那彼此之间就不能差太多,不然就不是配合,而是单方面的照顾了。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未来媳妇要是没了,那不是还有那个狄兰吗?

    姿色虽然比anne差一丢丢,可人家是大洋马啊,带劲儿。

    侄子没了,还有我这个徒弟嘛,我虽然能耐暂时不如他,可我会说话啊。

    你难受一阵子,也就好了。”

    “我可去你的吧!”林朔被气乐了,“没你这么劝人的。”

    “劝人就该这么劝,最坏的结果拎出来,看看能不能承受,是吧。我看你林朔还是可以承受的,所以想开一点吧。”魏行山嘻嘻哈哈了一番,随后脸一沉,“可是你林朔能承受这个后果,我魏行山可是够呛啊。

    anne即是我的老上司,也是我的好朋友。

    章进这小子,最近这段时间,跟我处得也挺好的,特别是哪两天晾肉干那事儿,我俩配合特别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想到他们回不来了,我这心啊,别提多难受了。”

    魏行山说到最后,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这么浮夸的演技,林朔越看越觉得不对,鼻子猛然一抽。

    然后他就笑了。

    魏行山刚在才山顶附近捡柴禾,已经远远看到了,所以在这儿装。

    眼下气味泛上来,林朔也就知道了。

    他们其实已经回来了,人就在山下。

    ……

第二百零三章 列入门墙

    人是回来了,不过三人身上都带着伤,一个个灰头土脸的。

    雪人的尸体,没看到。

    虽然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可这个战果,林朔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这三人中受伤最严重的,居然是anne。

    另外两个虽然身上挂彩,但其实没什么事儿。

    anne表面上没事,可一张小脸煞白,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一看就知道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我没事。”anne在窝棚里倚着林朔坐下来,“我身上带着导师给我的药,已经吃了,睡一会儿就好。”

    说完这句话,这女子头往林朔肩头一歪,昏过去了。

    林朔揽过她的身子,把她的放平,脑袋抱在自己怀里。

    这会儿,他是既心疼又自责,用手摸了摸anne的脸颊,在把她额头上的乱发顺到脑后,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章进和周令时两人。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曹余生这会儿在一边坐着,没吭声,一双眼睛也看着这两人。

    章进似是知道这次丢人了,再一看叔和舅爷的脸色,心里着急,张嘴咿咿呀呀没两秒钟,被林朔手指头一点:

    “你闭嘴,坐一边去。”

    章进一听就蔫了,低着头坐在了曹余生旁边,眼睛盯着昏过去的anne,眼眶有些发红,抽了抽鼻子。

    林朔看了看章进,又看了看周令时。

    章进没什么事儿,胸口的衣服破了,脸有些肿,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但身上其实没伤。

    而周令时身上三处挂彩,胳膊、肩头、腰际,都是正面的伤口,好在伤口倒是不深。

    两人身上的伤患对比,让林朔心里的气稍稍消了一些。

    这个周令时,还算卖力,至少跟雪人正面对上过。

    这汉子见到林朔看自己,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却听林朔说道:“坐下慢慢说。”

    “哎!”周令时应了一声,盘腿坐了下来。

    茅大海这会儿也回来了。

    这人别看平时傻乎乎的,但其实也是个心眼活络的,知道周令时出去办事,他早就有所准备。

    除了柴禾之外,他还带着几株新鲜的草药。

    一看老大受伤,茅大海赶紧跑进窝棚,挤出草药的汁液,给周令时敷上,再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干净的绷带,包扎伤口。

    茅大海在自己身上忙着,周令时没怎么理他,而是对林朔说道:

    “禀魁首,我们下山之后,很快就找到了雪人的脚印。

    之前那么大的雨,脚印很明显,我们一路就跟到了五公里开外。

    可到了哪儿,脚印就断了。

    anne小姐施展听山绝技,就在这脚印消失处附近,找到了一个洞口。

    特别隐蔽的一个洞口,山石遮得严严实实,要不是有anne小姐在,靠眼睛肯定是发现不了的。

    我们先是探了一探,这个洞很深。

    当时anne小姐的意思,是暂不深入,先回来找魁首和谋主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可章家主艺高人胆大,自己先进去了。”

    “不用替他遮遮掩掩,什么艺高人胆大,就是鲁莽。”曹余生说道,随后对周令时一摆手,“你继续说。”

    “章家主既然进去了,anne小姐和我自然也得跟着进去。

    那洞非常深,大概在里面走了得有三四里,然后前面一块石头封着,到头儿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当时举着的火把,熄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

    不光是看不见,其实我举着火把,不仅仅是为了照明,主要是测试里面空气够不够。

    火把灭了,说明这里头空气不够,我们必须赶紧撤。

    就在这个时候,雪人开始攻击我们。

    anne小姐能耐异于常人,在黑暗里跟雪人动上了手。

    于是我就趁着火把熄灭之前的印象,跑过去揪住了章家主的前胸衣襟,顺手扇了他一耳光,把他扇晕了背起来就跑。

    那会儿太被动了,我不指望能保住俩。

    既然anne小姐已经跟雪人动上手了,我就只能带着章家主跑。

    当时我想着,反正能带回来一个是一个。”

    周令时话说到这儿,章进眼珠子都瞪圆了。

    这少年摸着自己的脸颊,盯着周令时。

    看样子,章进之前以为自己挨的那一耳光,是雪人干的。

    “章家主,别怪小人对你下狠手。”周令时看向了章进,嘴里苦笑一声,“苏家人会听山,能耐异于常人,anne小姐即便在黑暗中,都有一战之力。

    可章家人在那种情况下,是没办法对敌的。

    您当时手里又拿着刀。

    那种情况,anne小姐其实已经替我们拖住了局面,我们再不走就晚了。

    我不知道您会有什么反应动作,只能把你先弄晕了,其他先不管,保住命再说吧。

    您要是觉得气不过,您现在过来扇我两耳光。”

    林朔没说话,而是观察着章进的反应。

    结果章进摸着自己的脸,又在自己面颊上重重来了那么一下,低头生闷气去了。

    林朔看到这个举动,心里倒是很欣慰。

    这小子虽然做事动不动就上头,但冷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个讲理的。

    周令时继续说道:“我当时背着章家主,那是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玩命地跑啊,一口气就蹿回了洞口。

    等来到洞口,外面天光大亮,我稳了稳心神,就觉得这事儿要坏。

    anne小姐这么下去要折在里面了,我赶紧重新做了个火把,又跑了回去。

    跑进去没多久,我看到里面有亮儿。

    要说anne小姐,那是个聪明的。

    她当时在里面一边跟雪人动手,一边人在往外撤,嘴里也叼上了手电筒,就等着我回来接应呢。

    那时候我发现,anne小姐已经受了伤,脸色不对。

    雪人也不好受,三根手指头已经没了。

    我赶紧大吼一声,上去用手上的火把,跟雪人对了几招。

    那东西真厉害,也就两个照面,我就挂彩了。

    不过那会儿已经顾不上了,我想着就算把这条命拼死在那里,也要把anne小姐换出来。

    结果那雪人倒是也识相,估计是看到我们有两个人,跑了。

    我和anne小姐回到洞口,把章家主拍醒,然后就回来了。”

    说完这番话,周令时看了看倒在林朔怀里的anne,又说道:“魁首,实话不瞒您说,anne小姐是个女儿身,要当苏家家主,在我们猎门内部想必是困难重重。

    不过这一趟,算起来,我周令时的命,是她救的。

    要是没有她抢先出手,拖住了雪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那份决断和能耐,男人都比不了。

    我周令时人微言轻,可她当苏家家主,我看行。”

    “她本就是苏家家主,你赞不赞同,不重要。”林朔低头看了看了anne昏睡的脸庞。

    林朔说完,又抬起头来,对周令时说道:“周令时,我有言在先,他俩如果死一个,你周令时的命我就要了。

    尊魁首号令办事,罚得重,奖励我自然也不会吝啬。

    他俩现在活着回来了,你这趟差事办得不错。

    之前你自报家门的时候,报得是一寸门槛满天星。

    你是吴天南的挂名徒弟,还没有入吴家的门墙。

    既然没入门墙,那就好办。

    龙抬头那天,我摆枝收徒的时候,除了魏行山之外,再收你一个,你入我林氏门墙。

    从此往后,你就是九寸九的门槛,帝王的柳。”

    林朔这番话说完,周令时“扑通”一声就跪那儿了。

    这个年近四十的汉子,全身颤抖。

    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嘴唇哆嗦着,口张不开。

    身边的茅大海赶紧跟着跪下,冲林朔连连磕头:“魁首英明!我兄弟俩定为魁首效死!”

    林朔倒是被这光头逗乐了,心想有你什么事儿?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周令时入了林家门墙,他又是个讲义气的,他这个兄弟茅大海,吃不上肉也能喝上汤。

    魏行山在一边也乐了,上去把周令时扶起来,用袖口替这位入行二十年的老猎人擦了擦泪水:“师弟啊,你别这么激动。

    我这种货色我师傅都收,你这样的他看得上,挺合理的。

    要不是我魏行山无形间把林家门墙压低了,这帝王柳的门墙,就算借你一对高跷,你都跨不过去。

    这么说起来,你得好好谢谢我。”

    周令时心情刚平复了一些,要开口说什么,听到魏行山这么一说,就愣那儿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老魏,你这话说得。”林朔皱着眉瞪了魏行山一眼,然后无奈地点点头,“还真是没毛病。”

    “一点毛病都没有。”曹余生摇了摇头,嘬了一口手里紫砂壶里茶水,然后对林朔说道,“不过魁首啊,咱别只顾着收徒弟。章家和苏家两位家主,现在人是回来了,事儿可已经栽了。

    他们怎么奖怎么罚我们以后再说,可这雪人这事儿,怎么办?”

    魏行山这时候建议道:“老林,自家女人都被打了,你这个爷们得出手啊。”

    林朔看着自己抱着怀里的anne,说道,“等念秋醒过来,我就去一趟。”

    “这才对嘛。芝麻绿豆点事儿,三两下就平了。”魏行山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这狗仗人势的样子,我怎么就越看越不顺眼呢?”林朔抬头白了魏行山一眼,“一会儿,你和周令时跟我一起去,好歹是要入林家门墙的人了,还这么弱可不行,我顺便操练操练你们。”

    “啊?”魏行山张大了嘴。

    “是!”周令时抱了抱拳。

    ……

第二百零四章 疑似求婚

    anne昏睡了一晚,林朔在旁守了一夜。

    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虽然anne人还没醒,但林朔悬着的心已经放下来了。

    这女子脸色越来越红润,嘴唇的血色也回来了。

    苗家的药确实厉害,anne看起来没大碍了。

    只不过苗家的药,药力凶猛,逼得anne昨晚出了一夜的冷汗。

    再加上之前在山洞里一阵生死相搏,她脸上早就沾满了灰尘,这会儿脸上是黑一道、白一道。

    林朔知道这女子一向注重仪表,如果这个状态醒过来,她会尴尬。

    于是他取了一些昨晚魏行山打来的水,微微润湿一块纸巾,在她脸上轻轻地擦拭着。

    林朔的动作非常轻柔,生怕弄醒她。

    同时他心里也在反思,昨天派他们出去,到底对不对。

    结果是两对一错。

    如果自己以猎门魁首的身份自处,那么自己昨天这么做,是对的。

    既然狩猎小队遇袭,章家人出去索敌,苏家人在旁照应,这是猎门最常规的应敌方案。

    林家人作为小队最后的王牌,这时候是不宜轻动的。

    如果自己以六大家家主之间的盟友身份自处,也是对的。

    anne既然要替苏家保住九寸门槛,那就需要更多实战的历练,否则在平辈盟礼上遇上更厉害的对手,她是吃不消的。

    曹余生说得没错,雪人这种程度的对手,不强不弱,正好。

    但如果是以纯粹的私人关系而论,自己昨天这么做,又是极度愚蠢的。

    这世上,没有把自家女人送出去冒险的道理。

    最近一段时间,林朔时常会冒起一种想法。

    那就是去他娘的猎门苏家,你苏念秋,以后老老实实当我媳妇,别去整我娘那种幺蛾子。

    在林朔的观念里,两人之间关系,是越纯粹越好。

    如果以后两人既是夫妻,又是各家的家主。那势必既要照顾彼此的感情,又要考虑各家的利益。

    天长日久,关系可能就会变味道,事情也会很麻烦。

    这种教训,是林朔用自己整个童年换来的。

    自己的父母,一个是林家家主,一个是云家传人,最后搞成那个样子。

    可偏偏,anne是苏家最后一个猎人。

    苏家家主的重担,除了她,没人能挑了。

    而且她自己的意愿也很明确,不仅不会放弃苏家家主的位置,还要替苏家保住九寸的门槛。

    这对林朔来说,多少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

    他之前对anne,确实是只当苏家传人那么看待,两人之间的私人关系,他一开始没多想。

    所以那会儿,他一直有意无意之间,把anne往苏家家主的位置上推。

    因为他是猎门魁首,要替盟友苏家保住一缕香火。

    结果两笔买卖接下来,这个女人,真是越看越喜欢。

    人都有私心。

    如今林朔的心思很复杂,anne能不能替苏家守住九寸门槛,其实在两可之间。

    守住了,那是苏家的造化,自己以后一定会全力扶持。

    守不住,那也没事儿,两人以后的日子反而会更安稳。

    苏家家主这个位置,他已经替她推上去了,龙抬头那天就会昭告天下。

    anne能不能替苏家守住六大家的位置,林朔不会插手。

    这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

    心里转悠着这些事儿,林朔看到anne睫毛微微颤动,呼吸变得稍稍短促沉重起来。

    人快醒了。

    林朔赶紧把手上的纸巾扔了。

    anne在林朔的怀里睁开眼,眼神一开始有些迷糊,但很快就清澈起来:“我就这么睡了一整晚?”

    “嗯,还打呼噜呢。”林朔笑道。

    “胡说,我从不打呼噜的。”anne微微撅起了嘴。

    “好吧,昨晚我确实没听到,不过以后可能会。”

    “讨厌。”

    几句话之间,anne坐起身子,双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anne说道,“我就是一开始被雪人暗算了一下,后来‘大切割’一使出来,它就奈何不了我了。”

    “听说,你还削断了它三根手指头?”

    “嗯。”

    “哪三根?”

    “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anne说道,“其实当时我有些后悔,我怕这东西受伤之后,觉得我太棘手,会放弃我去找章进下手。好在周令时反应快,把章进弄晕背出去了,否则局面很可能失控。”

    “周令时这趟确实不错,不过你更厉害。”林朔说道,“要是没你挡了第一下,这趟估计除了你,其他两人都得折在那里。”

    “是运气好,雪人先袭击的我。如果它先偷袭别人,结果就不一样了。”

    “周令时这趟有功,我已经决定把他收入林家门墙,做我的徒弟了。”林朔微微笑道。

    “哦,那恭喜你了。”anne点点头。

    “那我该怎么奖励你呢?按说,这趟你功劳比他大。”

    林朔这番话说出来,anne脸红了,也不说话了。

    林朔看着有些奇怪,心想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时候魏行山的帐篷帘子一掀,声音传了出来:

    “哎哎哎老林,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没你这样逼着人家姑娘表态的。

    就算是求婚,也不是这么个求法。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要有仪式感。

    你先别急,回头我们好好合计合计。”

    “师傅,大师兄说得对。”周令时从火堆对面的“烟毯”里爬起来,“您是魁首,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这么草率。弟子服其劳,这事儿不如交给我们俩谋划,您放心,一定办得漂亮漂亮的。”

    “魁首啊,你的这两个徒弟,这番话倒是没错。”曹余生帐篷里,猎门谋主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林朔愣了一下,随后他知道自己果然说错话了,让别人误会了。

    他赶紧澄清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得要论功行赏的话,念秋想要什么最好随她心意,所以我就问问她。”

    “没你这么问的。”魏行山说道。

    “对,师傅,没这么问的。”周令时连连摆手,一阵挤眉弄眼。

    “是啊。”曹余生解释道,“既然周令时入了林家门墙,你又说念秋功劳又比周令时大,那是不是她也得入林家门墙啊?

    念秋是女儿身,入了林家门墙,功劳又更大,关系是不是还得比周令时这个徒弟,要更进一步?

    男女之间,年纪只差一岁,关系比师徒更近的,还能是什么?

    那意思,不就是要嫁给你这个魁首了吗?

    这不是求婚是什么?”

    “我……”林朔一下子有些张口结实,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们几个偷听别人说话还有理了是吧?”

    “实在是不想听,可耳朵不允许啊。”魏行山说道,“这大清早你侬我侬的,也太膈应了。”

    “师傅,大师兄这话不对。男女之间,发乎情止乎礼,这是没问题的。”周令时说道,“不过您拿我当引子,跟苏家家主求婚。哎呦,我是真没这个造化,您别把我折煞了。”

    “我没……”林朔忽然发现自己舌头打结了,索性一拍大腿,“魏行山,周令时,你们俩少废话,赶紧准备一下,我们出发。”

    “是!”

    “得令!”

    ……

第二百零五章 涨见识

    等魏行山和周令时两人准备妥当,林朔就带着这俩未来的徒弟出发了。

    猎人收学徒,搁在以前是常有的事儿。

    只是以前猎人收徒,对徒弟天赋的要求是极高的。

    因为只要是个传承猎人,那往往就代表着本家的最高天赋。

    那是几十代人优胜劣汰,不断地血统优化,这么一辈辈继承下来的,再加上跟天赋匹配的修行路子,让这些传承猎人个个实力强劲,同时又眼高于顶。

    一般人,根本不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不过如果有天赋像样的门外人,又适合本家的修行路子,那么这些传承猎人为了狩猎行动方便,就会收这个徒弟,传一些本门的技巧。

    当然,绝学是不会教的,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可绝学虽然不教,但架不住徒弟有聪明的,会偷师,也会另辟蹊径。

    而本家,因为地位尊崇、生活无忧,后人慢慢会丢了先辈的本事。

    因此后来居上的家族,在猎门历史上屡见不鲜。

    猎人收徒这个传统,是云家人最早定下来的。

    云家之所以被称作猎门祖庭,是因为云家人是第一拨被文字记载的猎人。

    猎门能够成型,就是云家人收了外姓学徒,然后这些外姓学徒纷纷自立门户,然后再收外姓学徒,这样慢慢起来的。

    所以猎门的历史,云家最长,上万年。这家的门槛,直到三百年前,也都是九寸九,最高。

    直到三百年的平辈盟礼,云家人第一次缺席,这九寸九的门槛,就落到了林家头上。

    林家人的祖上,曾是东汉卫家人的学徒,卫家当年也是修力的路子。

    到了两晋南北朝时期,卫家人因为多年战乱,慢慢消散在历史长河中。

    同一时期,地处江南的林家避过了战乱,从此崛起。

    到了隋唐,林家已经从三寸门槛变为九寸,成为猎门几大家之一。到了三百年前的明末清初,又一跃成为九寸九的魁首家族。

    随着时代变迁,猎门几大家的更迭,强的上去,弱的下来,是比较频繁的。

    这其中的本源,就是猎人收徒。

    而在客观上,这也是猎门维系和扩张的手段。

    不过到了今天,林朔要收魏行山和周令时当徒弟,不是这个意思。

    魏行山是因为关系到这儿了,人家想改行当猎人,林朔自然是要支持,收入门墙,那是人情世故。

    两人之间说是师徒,其实是哥们兄弟。

    周令时,本就是个一寸门槛的猎门中人,林朔收他,是一种抬举。

    这人脑子灵活,为人看起来也还可以。

    让他进山的时候打个下手,前后照应着,还算得力。

    收他,其实就是看中了他,想用他这个人。

    两人的天赋嘛,一个三十,一个四十,再好的天赋现在也来不及了,那是无从谈起的事儿。

    他们以后要想立起一个猎门家族,周令时还行,毕竟接近五寸的能耐,很快又是帝王的柳。

    魏行山,那是不太可能的,能耐不太够。

    魏行山的后人,因为跟林、苏、章、曹这四家的关系在这儿,天赋又还不错的话,兴许有这个造化。

    不过这些事情还远,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平辈盟礼。

    两人既然是林朔的徒弟,到时候免不了要接几场挑战。

    林朔不想他们丢林家的脸面,所以必须要操练操练。

    尤其是魏行山这家伙,嘴现在是越来越皮了,能耐却一直没怎么长。

    ……

    魏行山能耐虽然没怎么长,不过这两天带下来,对高海拔的环境,倒是适应了。

    五公里的山路,他跑得挺顺溜。

    周令时跟在他屁股后头,一个劲儿的捧:“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适应得真快,眼下这脚程,我都赶不上了。”

    林朔跟在两人身后,淡淡说道:“那是啊,我都赶不上他了。”

    魏行山一听这话,就知道事儿不太对,赶紧脚下慢了几分,嘴里解释道:“老林,我确实是不想别让新来的师弟看扁了。不过同时,也是因为那东西伤了anne,我是气不过啊,心里着急。”

    “没事儿。”林朔说道,“反正你现在跑得腿脚发软,回头到了洞里,我就在后面给你这个大师兄摇旗呐喊。要是你魏行山能单枪匹马把雪人降服了,那我这个师傅面子上,也算有光彩。”

    魏行山挠了挠头,脚下更慢了,他知道林朔提醒得没错,自己的那点体力,不能这么撒欢似的浪费了。

    把带路的身位让出来,让周令时领着走,魏行山来到林朔身边,问道:“老林,一会咱打算怎么弄?”

    “问我干什么?”林朔瞟了他一眼,“你们自己看着办。”

    “不是吧?”魏行山摸了摸后脑勺,“你还真放心我们俩啊。”

    “那是啊,一个是我的开山大弟子,前特种部队指挥官,南方军区的老兵王。另一个是我二徒弟,入行小二十年的老猎人。我怎么可能不放心呢?”

    “师傅,您别这么抬举我们。”前面带路的周令时也慌了,“您对我们俩,可千万别这么放心。雪人这东西我要是奈何得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那是真干不过。而且我们这算是客场,这儿是人家的地盘,您还是指点几句吧?”

    林朔叹了口气,“我问你们俩,咱们猎人进山,主要靠什么?”

    “一身能耐啊!”魏行山答道。

    “大师兄,不对。”周令时说道,“主要是靠脑子,能耐尚在其次。因为咱人的能耐再大,也大不过猛兽异种,但是我们脑子比它们好使。”

    “这话没错。”林朔说道,“跟猛兽异种斗力,哪怕是我们林家人,有时候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是你们呢?斗力斗不过那很正常,智取嘛。”

    “对,智取。”魏行山点点头,“那怎么个智取法呢?”

    “是啊,师傅,怎么个智取法。”周令时也问道。

    “完了,这俩笨徒弟。”林朔摇了摇头,“我这是抽了哪门子风要收你们俩,能反悔吗?”

    “您是魁首,那可是一言九鼎。”周令时赶紧说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那是驷马难追啊!”魏行山也说道。

    “行吧,也是我命不好。”林朔无奈地说道,“记住咯,智取的第一步,永远是情报。目前为止,雪人的情报,我们了解了多少,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吗?”

    “这东西身手很厉害,行动敏捷,反应比常人快很多,力量也大。”周令时说道,“而且生性狡猾。”

    “二师弟说得没错。”魏行山问道。

    “你们这么总结情报,那也太肤浅了,难怪想不出主意。”林朔摇了摇头,“好好想一想,你们这两天经历的事儿。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之前茅大海的叙述,你们要全忘咯。

    那种情报是二手情报,有茅大海个人的主观因素干扰,并不可靠,要剔除掉。

    而这两天你们见过的,经历过的,关于雪人的事情,这才是第一手情报,也是最新的。

    好好想一想,总结一下,然后再分析分析。”

    魏行山想了一会儿,率先说道:“其实我一直纳闷一件事儿,为什么昨天那么大的雨,这东西却能在远处射你一箭,而且还射得那么准。我在军队里,也算是个狙击好手了,这种情况下,别说给我一把破弓,就算给我一把枪,我都做不到。”

    “而且,昨天在山洞里一片黑暗的时候,这个东西能对我们出手,似乎不受黑暗环境的影响。” 周令时补充道。

    “这东西的目力,远超常人。”魏行山总结道,“所以如果我们跟它动手的话,要扬长避短,一定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否则毫无胜算。”

    “对!”周令时说道,“不过,怎么把它引出来呢?”

    “小熊猫啊!”魏行山说道,“这小家伙不是它的宠物吗?你看师傅不就替我们带着吗?”

    “没错,师傅,你看这样行吗?”周令时问道,“我们用小熊猫把它引出来,然后大师兄给它一枪就完事儿了。”

    林朔翻了翻白眼:“没什么不行的,大不了过两个月我就不用摆枝了呗,徒弟反正都死完了,省事儿。”

    “不是,老林,你好好说,这办法怎么就不行了?”魏行山问道。

    “情报,永远不是单方面的,而是互相的。”林朔说道,“你光知道一些对方的情报,那是不够的。对方知道你们多少情报,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吗?”

    “对啊。”周令时点点头,“这东西不是一般的猎物,它有接近我们人的智力,而且生性狡猾啊。我们的情报,它肯定会利用上。它在这儿跟偷猎队斗智斗勇这么多年,肯定知道枪这个东西,所以一定会防备。

    而且之前雪人跟师傅打过照面,那时候师傅手里也是有小熊猫的,它可没轻举妄动。”

    “那这招不灵啊!”魏行山叫道。

    “我有个办法。”周令时说道,“肯定能行。”

    “什么办法?”

    “咱猎人进山靠脑子,不能费死力气。”周令时说道,“大师兄,我们之所以想不到更多情报,是因为我们本身眼界不够,能力也不足。

    那些没法利用的情报,我们是想不到的。

    但咱师傅不一样啊,有他老人家在,咱费这劲儿干嘛?

    咱觉得完美无缺的事情,在师傅他老人家眼里,那全是破绽啊!

    要说分析情报、出谋划策,咱俩又不姓曹,也没这能耐啊!

    大师兄,你说对不对?”

    魏行山一拍大腿:“有道理!”

    “师傅,我知道您这次带我们出来,主要是让我们涨见识的,不是真让我们来送死的。您心善,疼人着呢!”周令时一脸谄媚对林朔说道。

    “你这家伙,真是滑不留手。”林朔被气笑了。

    三人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之前anne他们来过的洞口。

    原本挡在洞口的山石,早就被章进一脚踹开了,洞口就这么暴露在外。

    林朔看了看这个山洞,虽然有些气恼周令时的滑头,但同时也知道他说得其实没错。

    魏行山和周令时,都是聪明人。

    看看他们的履历,但凡脑子笨一点,早就不知道死上几次了。

    想不到办法,不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而是眼界不够。

    再加上能力也不太足,就算想到了计划,他们也无法实施。

    周令时能有这个认知,虽然滑头了一些,但确实是个明白人。

    “好吧。”林朔站在洞口之外,抽了抽鼻翼,闻了闻里面的气味,然说道,“那你们跟住了,这趟别白来。”

    “嗯!”魏行山点点头。

    周令时则抱拳拱手,正色说道:“师傅,劳您大驾,让徒弟们涨涨见识。”

    ……

第二百零六章 别有洞天

    “师傅,您等一等,别这么就进去。”

    林朔刚要进洞,周令时忽然劝了一句,同时他自己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我先给您做个火把,这种山洞,最怕没空气,人不知不觉就栽了。有个火把,一是为了照亮,二是为了测试空气。”

    “用不着。”林朔淡淡说道,“我能闻出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一旦氧气不够了,我自己知道。”

    “可我们不知道啊。”魏行山说道。

    “我又不是哑巴,会告诉你们的。”林朔身形一矮,这就进了山洞。

    魏行山和周令时也赶紧跟了进去。

    三人没走几步,就陷入极度的黑暗之中。

    林朔叹了口气:“魏行山,手电呢?”

    “你不是用不着火把呢,我还以为你能看见呢。”

    “我当然没关系,那你们跟着进来,就是为了听听动静吗?”

    “嘿!”魏行山笑了一声,把早就拿在手里的手电筒给扭亮了。

    于此同时,他也拔出了手枪。

    魏行山右手拿枪,左手反握着手电筒,左手背架在右手腕子下面,这么一来,手电筒照哪儿,枪口就能指哪儿。

    用手枪和手电在洞里左右瞄了瞄,魏行山发现这个洞,跟之前外兴安岭的地下河道不太一样。

    外兴安岭的地下河道,石壁都是水成岩,表面相对光滑。

    这种光滑不仅仅是视觉上更舒适,还能更好地反射光源和声源,所以当时几支手电打下去,亮度很不错,一说话还有回音。

    这儿就不一样了,洞壁表面坑坑洼洼的,一支手电也就只能照亮正对着的光圈,其他地方还是一片黑。

    刚才几人的对话,声音发闷,没什么回音。

    脚下也非常不平整,高高低低的,一不留神还会绊倒。

    还没走上一百米,魏行山的心就砰砰直跳。

    这种山洞,给了他极大的不安感。

    无法从声音和光亮去判断这山洞到底有多深,非常压抑和闭塞,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走起来体验也很差,手电的光亮不敢打得太远,必须时刻照着脚下。

    再加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来的雪人。

    这简直就是噩梦中的场景。

    “二师弟啊。”魏行山实在憋不住了,想说话壮壮胆,“你别这么乱走,我们三人来个一字长蛇阵。我躲在师傅背后,你呢,就躲在我背后。”

    “大师兄,恕师弟愚钝,这是为什么?”周令时问道。

    “你傻啊!”魏行山说道,“拿东西会射箭啊!咱们仨,咱俩就是靶子,也就师傅能接住箭。俗话说得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咱别冒这个头。”

    “大师兄,您说得很有道理。”周令时说道,“不过今天早上,您是不是光听师傅跟苏家主谈情说爱了,关键的东西没听到啊?”

    “什么东西?”

    “师傅早上问过苏家主,昨天断了雪人哪三根手指头。苏家主说了,是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周令时说道,“断了这三枚手指头,那是没办法再射箭了。”

    “哦,想起来了,嘿,二师弟,你不愧是个老猎人。”

    林朔听到这里,淡淡说道:“未必。”

    “师傅,还请赐教。”周令时赶紧说道。

    “射箭,有两种手法。”林朔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一种是地中海式,一种是蒙古式。

    地中海式,是用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扣弓弦。

    蒙古式是用大拇指扣弦。

    相对而言,精度,是地中海式更容易掌握,但是威力和射速,蒙古式更好。

    但是蒙古式射箭,尤其是雪人用得那种强弓,是需要配扳指的,不然拇指受不了。

    扳指是需要磨出来的,以雪人旧石器时代的工艺水平,做不出来。

    所以雪人射箭的手法,应该是地中海式。

    而少了右手中指、食指和无名指,确实不能射箭了。

    周令时,你应该就是这样判断出来的,对吗?”

    “正是。”周令时答道,“不过想得没您这么仔细。”

    “可是你别忘了,有个成语说得好,叫做‘左右开弓’。”林朔是说道,“一个真正的猎人,但凡手里武器是弓箭,左右开弓的技法是必须掌握的,因为这能大大提高射速。

    雪人用弓箭,不是魏行山你这样玩票性质的,那是求生的能耐,左右开弓自然不在话下。

    右手的三枚手指头断了,那就左手开弓。

    右手不好把住弓身,那就反手用手掌推动弓身。

    这样连续射击确实会有些问题,但第一箭照样射得出来。

    而且,昨天我就在你们面前,接了它一箭。

    我昨天把那支箭交给曹家主之后,手上的伤口,我包扎的很慢。

    为什么那么慢,就是留给大家观察的时间。

    当时除了曹家主看了我伤口一眼,其他人都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其实从我伤口边缘的磨痕,是可以看出当时箭杆子的自旋方向的。

    通过这种反旋,进而可以判断出,雪人当时那一箭,是左手开弓的。

    再结合今天早上我特意问了念秋,雪人到底伤了哪三根手指头。

    你们如果具备射箭的这是,该看的看了,该听的听了,就应该能知道,今天我们一进洞,其实就在对方的弓箭威胁之下。

    什么叫情报分析,这才是情报分析。

    若干个信息结合起来,得出一个对当前形势的正确判断。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瞬息万变的山林里,把你们自己的小命尽可能保住。”

    周令时沉声道:“徒弟受教了。”

    魏行山则大大咧咧地说道,“二师弟,咱师傅的脑子跟一般人不一样,咱学不来的。你只要记住一点,有他在,什么事儿就交给他。

    我们呢,万事小心为上,把自己小命保住就行了。

    你看刚才,我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多,但是我判断是正确的。

    老老实实跟在他屁股后面就完了,这叫自我定位清晰。”

    “你还判断正确呢。”林朔没好气说道,“雪人手上既然有伤口,在这么封闭的空间内,血腥味我闻不到吗?它在不在前面埋伏着,我会发现不了吗?这种超视距对决,我的优势远比它要大,拿箭射我们,它有这个机会吗?

    我们确实一进山洞就面临雪人的弓箭威胁,但因为我在前面走,你们爱怎么走怎么走,别掉队就行了。

    还一字长蛇阵。

    你魏行山一米九八的个头,要我这个一米八三的在前面替你挡箭,你可真看得起我。”

    “嘿嘿。”魏行山笑道,“反正师傅您无所不能,罩着我们呗。”

    “大师兄这话对。”周令时也笑道,“反正呢,咱师傅比咱年轻,咱们得死在他前头啊。所以往后这半辈子,他罩着咱俩就行了。”

    “到时候平辈盟礼上,你们被人揍得半死,我反正是不会管的。”林朔翻了翻白眼。

    “,一百年就这么一次,下一次我们也赶不上。就挨这么一顿揍,换来下半辈子的安生,我觉得这买卖干得过。”魏行山说道。

    “干得过,干得过。”周令时附和道,“咱师傅心善,为了徒弟被揍丢了脸,就把徒弟逐出门墙,这种事儿他肯定干不出来。”

    “那是。二师弟我跟你啊,他还很护短呢。”

    就这么说着笑着,这一路说是在探险索敌,不过因为林朔在的缘故,气氛反而越来越轻松。

    林朔这会儿也是很无奈,自己一心想扮个严师的角色,可临了遇上这两个滑头,那是一点儿招都没有。

    这两人年纪毕竟已经大了,身体机能和思维模式都已经定型,现在有些学不进去了。

    那就这样吧,反正收他们俩,也不是为了自己衣钵传人的事儿。

    自己还年轻呢,真要衣钵传人,跟媳妇儿去生就是了。

    其实真要从传人的角度讲,狄兰是一个比anne更保险的选择。

    因为狄兰现在的基因,更适合林家的路子。

    跟她生出来的后代,错不了。

    而anne,这就有些撞大运了。

    运气好了,就跟自己一样,身兼两家之长。运气不好,样样不行。

    不过没事儿,大不了多生几个。

    计划生育的罚款嘛,交得起。

    林朔心里这些念头一闪而过,而三人目前走着的这个洞,慢慢地就见底了。

    这一路上,虽然林朔嘴上在授业,心里还开了一会儿小差,但鼻子没歇下来过。

    周围确实有血腥味,但这味道已经不新鲜了。

    那是雪人昨天跟anne战斗时,断了手指留下来的味道。

    现在,雪人不在附近。

    “老林,这洞到底了,怎么办?”魏行山这时候问道。

    林朔看了看四周,发现这儿的空间挺大,跟一间客厅差不多。

    三人正对面,就是洞底,这是一块平整的巨大山石。

    这个洞,就整体走势而言,洞口很窄,勉强能让人钻进来,然后越来越宽敞。

    走着走着,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林朔用手拍了拍挡住去路的山石,听了听动静,发现这石头是实打实的,很厚。

    上下一打量,这块巨石跟周围的洞壁,不是一体的,有缝隙。

    “当时苏家主听过。”周令时这时候说道,“她说里面别有洞天,建议我们不要继续深入,先回去跟师傅汇合。结果就在那个时候,我的火把熄灭了。”

    “这儿的氧气确实有点儿少。”林朔说道,“我们在这里不能久待。”

    一边说着,林朔忽然看到,前面这块山石的底部,有一个血手印。

    周令时顺着林朔视线,也发现了。

    两人视线再一对,心里各自就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机关,看雪人手印的位置,应该把山石一抬一推,就开了。

    不过这块山石的个头就跟一堵墙似的,又比较厚,需要的力气应该不小。

    “师傅,我来。”周令时说道。

    林朔点了点头,退开去几步,同时手里拿上了一支追爷的箭矢。

    有这块山石挡着,里面的气味透不出来,林朔不知道后面有什么,需要稍微防着着点。

    魏行山也举着手电和手枪,全神贯注地瞄着这块石头。

    周令时晃了晃膀子,微微下蹲,双手把住了巨石的底部,他的右手没有直接放在血手印上,而是稍微移开了半寸。

    只听这汉子闷哼一声,全身骤然绷紧。

    “咔啦啦”!

    石头动了,往上被抬起了小半寸。

    然后周令时侧着脑袋,整个人的上半身抵住了石头,双腿奋力一蹬。

    巨大的山石往后退了小半米,然后“轰”地一声就止住了去势。

    山石两边,露出了两道狭窄的缝隙,刚好供人通过。

    ……

第二百零七章 你需要一个护道人

    英国的剑桥市,是剑桥郡下辖的一座小城。

    剑河,在市区内兜了一个弧形的圈子,流向东北注入乌斯河。

    河上修了不少桥梁,剑桥这个名字,也因此而来。

    这里,也被叫做康桥。

    在公元1209年之前的漫长岁月中,这里不过是一个乡间集镇,除了集市的日子,几乎吸引不了任何目光。

    哪怕到现在,它也不过是座十万人不到的小城。

    现在之所以闻名遐迩,是因为一座大学。

    剑桥大学,创办于1209年。

    这座学校近八百年的校史,比绝大多数的王朝更为长久,如今是一所世界著名的公立研究性大学。

    曹余生的儿子,曹冕,就是这里的一个博士研究生。

    小伙子今年二十四岁,长相玉树临风,学业出色、出手阔绰,又有一手非常厉害的击剑术,是剑桥大学击剑队的队长兼教练。

    他还在大三的时候,曾代表剑桥大学参加英联邦的大学生运动会,一举斩获花剑、重剑、配剑的三枚金牌,风头一时无两。

    这几年虽然因为学业繁忙,稍微沉寂了一些,但倒追他的女学生,依然大有人在。

    追他的那些女学生,并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追求,而是类似追星的性质,那是组团的。

    曹冕是有女朋友的人,不堪其扰,所以平时出行都很低调,躲着人。

    今天晚上,是今年圣诞节过后,剑桥大学击剑队的第一次团队活动。

    曹冕本来已经淡出这种活动了,因为他已经快博士生毕业了,并不打算留校。

    不过他临时接到通知,今天校方给击剑队安排了一个新的教练,出于职务交接的需要,他不得不来到场馆。

    一到场馆,他就有些懊恼。

    来早了。

    如今的剑桥击剑队,男的没几个,绝大多数都是女学生,为什么来的,不言而喻。

    曹冕一进来就被团团围住,这些女学生说是在请教击剑的技术问题,不过她们眼睛瞄得部位,并不是曹冕正在做示范的手腕子。

    对于这种情况,曹冕虽然见得多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击剑,是他本人钟爱的项目,他更希望吸引人的,是自己的技术,而不是模样。

    可惜别人怎么看他,他控制不了,也就只能听之任之。

    只是这几年击剑队的成绩,那是越来越差了。

    有个新教练过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跟女学生们说着聊着,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场馆门口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响。

    这让曹冕很反感。

    因为这里是多功能场馆,不仅仅是击剑队,平时篮球队和排球队都在这儿训练,地上铺得是地板。

    高跟鞋的鞋跟,又尖又硬,伤地板。

    穿着这种鞋子进场馆,是既不专业,又不道德。

    曹冕抬眼看过去,整个人稍稍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穿高跟鞋的女人,会这么漂亮。

    宝蓝色的眼睛,乌黑笔直的披肩长发,五官比东方人立体一些,但又不像欧洲人几进几出的那么突兀。

    明明是很淡漠的神情,但因为美貌惊人,反而给人一种明媚的感觉。

    她的着装,是一套蓝色的晚礼服,曲线衬得很漂亮,看款式应该是露背的。

    她这一身,似乎应该出现在某个盛大的晚宴上,而不是这种体育场馆。

    穿得是没什么道理,可人本身太漂亮,无论在哪儿都是道理。

    似乎她无论怎么穿是对的,反而是其他人来错了地方。

    哪怕她的高跟鞋此刻正踩着地板,那也是地板长错了位置,而绝对不是她穿错了鞋。

    不过曹冕毕竟出身不凡,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很快就醒过神来。

    他看着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用英语问道:“这位女士,你找谁?”

    “我就是来找你的。”女子用中文回答道,随后脱掉了自己的高跟鞋,拎在了手里,嘴里抱怨道,“你们剑桥大学的捐款晚宴,真是无聊透顶。”

    曹冕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儿应该不简单,问道:“找我做什么?”

    “你不用等了,击剑队并没有什么新教练。你们剑桥击剑队,一旦你毕业了,也就散了。”女子淡淡说道,“既然已经好几年没出什么成绩了,也就没必要存在,浪费我们捐款人的钱。

    曹冕,这么看起来,你的领导能力确实有问题,还真不是当曹家家主的料。”

    这女子这几句话说出来,曹冕就知道自己的底,已经被这女人摸得差不多了。

    “你是猎门的人?”曹冕问道。

    “还不是。”女子说道,“不过我想成为猎门的人,所以需要你的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

    “你要去参加今年猎门的平辈盟礼。”女子说道。

    听到这里,曹冕眉头一皱。

    猎门的平辈盟礼,他父亲曹余生跟他念叨过,不过他对猎门的事情压根就不感兴趣,也就当做没听见。

    自从他十八岁成年以后,父亲一向很尊重自己的意愿。

    所以他不接茬,父亲也就再也没提起过。

    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难道是自己父亲派过来的说客?

    可说客,也不会像她这么说话办事。

    看她的神情模样,不像是她有事求他曹冕,反而是曹冕欠了她一笔巨款。

    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曹冕神情冷漠起来,淡淡说道:“对不起,爱莫能助。”

    “曹冕,你好像搞错了状况。”女子说道,“这事情,由不得你。”

    “呵。”曹冕被激起了心中的怒火,冷冷说道,“难道,你还能强迫我吗?”

    “还挺有自信的。”女子指了指曹冕身边的女学生,用英语说道,“你,把手里的剑给他。”

    这个女学生,金发碧眼挺漂亮,之前正在曹冕的指导下练习。

    这会儿听了半天,两人之间说得是中文,她没听懂。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但看两人的神色,这个女人好像把自己的英俊教练给激怒了。

    再加上这个女人穿着高跟鞋进场馆,那是既不专业也不道德。

    这位英国姑娘义愤填膺,赶紧就把手里的剑塞进了曹冕手里。

    此刻在曹冕手里的这柄剑,这是一柄花剑,在击剑的三个项目里是分量最轻的剑,五百克不到。

    女生练习,一般就是这种剑,太重她们手腕容易受伤。

    而曹冕自问最擅长的,其实也是这种花剑。

    因为他的剑术,结合了国内古代的某本剑谱,走得是剑走轻灵的路子。

    好歹是猎门世家的子弟,曹余生想让他有些武艺傍身,免得在外遭人欺负,同时又不想让他吃太多苦,所以从小,把这本剑谱交给他练习。

    练剑,虽然也苦,但比练拳还是舒服不少的。

    如今的曹冕,只要一根东西捏在手里,寻常十个八个汉子,对付起来完全不在话下。

    但是要对一个女人挥剑相向,这种事情曹冕做不出来。

    所以他看着手里这柄剑,摇了摇头:“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这句话刚说完,曹冕只觉得眼前一晃,手里已经空了。

    再一抬头,那个漂亮女人还是站在离自己五六米开外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把花剑。

    只见那女子手指弹了弹剑身,一脸不屑地说道:“这种西洋刺剑,不过是玩具罢了。”

    说完这番话,女子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剑身,然后轻轻一折。

    “叮”地一声。

    这把精钢铸成的花剑,就这么被她两枚手指折断了。

    曹冕看得眼皮直跳。

    而周围的女学生,一阵吸气声之后,那是一片安静。

    自从曹冕当上击剑队的教练以来,这群英国小娘们,就从没这么乖过。

    “曹冕,你要是只会这种小儿科的剑术,去参加猎门平辈盟礼,那确实会丢尽曹家的脸面。”那女子把两截断剑随手扔在地上,看着呆立当场的曹家大公子,嘴里淡淡说道,“所以,你需要一个护道人。”

    “护道人?”曹冕喃喃重复了一句。

    “对,护道人,就是在平辈盟礼上,替你打架的人。”女子说道,“我最近闲着,不如陪你走一趟。如果我替曹家保住了六大家的位置,那么作为曹家最坚定的盟友,林家的家主,应该是会很高兴的。”

    “你到底是谁?”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女子嫣然一笑,“我是当今猎门魁首林朔的女人,我叫狄兰。”

    ……

第二百零八章 回去吧

    喜马拉雅山区,南部山坡。

    在这条大约两公里深的山洞“底部”,周令时能一下子把那块巨石挪动,这让魏行山心里暗暗吃惊。

    之前背曹余生那口箱子,周令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已经让魏行山意识到自己跟这个老猎人的差距。

    今天这一下,魏行山知道自己摊上事儿了。

    就自己二师弟的这番能耐,无论曹余生还是林朔,都下过定论,在猎门之中勉强五寸。

    这就有点儿吓人了,这个水平才勉强五寸,那真正的五寸,还有那些七寸、九寸的猎人,又是什么概念?

    当然了,魏行山身边,一直就有个九寸九的林朔在,可两人之间差距太大,魏行山自从大兴安岭那趟任务执行到一半,心里就压根没起过跟林朔比的念头。

    林朔之后的种种表现,当神仙看就是了,反正跟自己不搭界。

    可随着关系的拉近,眼看两人马上就要成师徒了,林朔也提醒过他。作为林家这一代的开山大弟子,他是严重的名不副实,盟礼上肯定会遭到其他猎人的挑战。

    本来魏行山抱着大不了挨几顿揍就完了的心态,反正自己也皮实。

    如今看到自己二师弟这个能耐,在林朔嘴里,他还是算弱的,平辈盟礼上要吃苦头。

    那自己怎么办?

    自己跟二师弟的差距,魏行山现在是越来越清楚了。

    真要用冷兵器生死相见,魏行山觉得自己在周令时手里,绝对撑不过十秒钟。

    听这意思,平辈盟礼上,会挑战自己的对手,比周令时更强。

    那这几顿揍,自己怎么可能挨得下来?

    那是非死不可啊!

    完了,摊上事儿了。

    这些心思在魏行山心里一转悠,他打量着身边这位二师弟。

    周令时挪开巨石之后,此刻面部有些潮红,胸膛剧烈起伏,随后身子晃了晃。

    看来那块巨石的分量,正好打在周令时力量水平的极限上。

    这种全身肌肉力量的极端使用,必然带来身体的剧烈缺氧,魏行山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周令时。

    这儿的环境本就缺氧,周令时这个情况魏行山看在眼里,心里微微有些着急。

    他正要说什么,周令时却冲魏行山一摆手,喘息着说道:“师兄,别打扰师傅。”

    此刻的林朔,静静地站在山石被移动后露出来的缝隙之前,闭着眼睛。

    他那缓慢绵长的呼吸节奏,跟周令时完全不同。

    这个男人在动手时的狂暴风格,魏行山曾数次目睹,可现在他看起来,就仿佛一尊雕像。

    魏行山知道,他应该正在施展什么手段。

    于是他按下了心中的急切,静静地等着。

    就这么等着,魏行山之前胸闷头晕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看来山石背后的氧气,还是比较充足的,正通过两道缝隙不断灌进来。

    ……

    在这种情况下,要探知山石背后的情况,林朔知道自己家的“闻风辨位”,不如苏家的“听山识途”好用。

    但并不是不行。

    林朔之前常用的,快速地抽动鼻翼,短促而又大量的用鼻子吸入空气,那其实是一种应急手段。

    那样能最快速度地采集附近的气味因子,由此快速地探知附近的情报。

    因为突出一个“快”字,所以这种方式,对气味的分析是较为粗犷的,主要是用来找最“特殊”的那股味道。

    而如果想要全面探知某一个广阔空间的信息,那么吸气的节奏,就必须要细腻而又绵长。

    林朔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在一片山林里,自己父亲曾对自己说过:

    “小朔别着急,静下来心来,呼吸放慢、放长。”

    “你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因为风,会带来远方的消息。”

    这是一向聒噪的父亲,在自己耳边难得的抒情时刻,所以这段话林朔记得很牢。

    以至于他成年以后,每次施展出这种手段,都会想起来。

    同时他也会想起来,父亲去世,已经六年了。

    钩蛇虽已伏诛,但幕后之人尚未找到。

    大仇未报。

    ……

    这些事情,只是林朔脑中的一个念头,一闪而逝。

    而随着绵长的呼吸节奏,鼻腔里正不断涌入一些非常少量的气味因子。

    山石的粉末、草木的气息、鲜血的腥气……

    这些信息,不断地被林朔提取,在脑海中变成一副模糊的图景。

    物体气味因子的散发,远不如声波反射那么稳定,因此“闻风”在整体图景的清晰度上,不如“听山”。

    但“闻风”的优势就在于,它有更多的细节。

    “听山”只能知道东西什么形状,而“闻风”则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以从情报价值而言,两家的绝技是各有优势的。

    在山石的缝隙后站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林朔睁开了双眼,对里面的情况大致有数了。

    “行了,回去吧。”林朔睁开了眼睛,掉头就走。

    “啊?”魏行山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这么回去啦?”

    “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兄,我们走吧。”周令时拍了拍魏行山的肩膀,也掉头就走。

    魏行山在山石前愣了一小会儿,这才迈步追上了林朔:“老林,出发前咱起了那么大的范儿,一副不诛雪人誓不还的样子,就这么空着手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是啊,我也觉得不太好。”林朔点点头。

    “那咱回去干它啊,石头都挪开了,这不是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吗?”魏行山问道。

    “嗯,有道理。”林朔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行,那你这个开山大弟子,就回去哆嗦那一下子,我和周令时,在山洞外等你。”

    “大师兄啊,我劝你别去。”周令时说道,“我周令时能入林家门墙当个二徒弟,已经很知足了,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结果没出一天,我忽然又成开山大弟子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魏行山白了周令时一眼,“你怎么就成开山大弟子了,咱不是要讲个先来后到吗?”

    “大师兄,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不就成了开山大弟子了吗?”周令时说道。

    “你小子这是虎狼之词啊!”魏行山叫道,“老林你也不管管?”

    “管什么啊?人家说得又没错。”林朔摇了摇头。

    “我的师兄啊。”周令时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师傅既然叫咱们撤,这就说明这块石头后面,咱是去不得的。你要是冒冒然闯进去,得,我周令时真是洪福齐天,这就成开山大弟子了。您放心,以后每逢初一十五,我肯定不会忘了给您上香。”

    “我可去你的吧!”魏行山骂了一句,随后说道,“老林,那你说说呗,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咱不进去。”

    “我刚才闻到了十六种气味。”林朔说道,“不过其他的不重要,关键是三样东西。

    分别是山石、草木、血液。老魏,你自己分析分析,这算是开卷考了,很简单。”

    ……

第二百零九章 尊重

    “石头、草木、血液。”魏行山重复了一下,然后说道,“哎?草木不对啊!”

    林朔听了点点头,脸上颇有些欣慰:“总算不笨,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是啊!”魏行山说道,“这种山洞内部既无光源,也无热源,刚才我们一路走来,也没听到水声,这说明这里面大概率没水。在这种环境下,你能闻到点儿苔藓的气味,我信,草木怎么可能呢?”

    “但是我闻到了,为什么?”林朔问道,“给你一个提示,确切地说,那是树木被剥了树皮,树干里的汁液流出来,汁液将凝固未凝固时,散发出来的味道。这种树,叫做长叶云杉。”

    “嘿,你这狗鼻子,这也太细致了。”魏行山轻声嘀咕了一句,被周令时在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师兄,怎么能这么跟师傅说话呢?”

    魏行山似是被提醒了,看了一眼周令时:“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儿?”

    周令时想了想,说道:“这雪人还是很狡猾的,它会做陷阱。我想这树木被剥了树皮,就是被它拿来做陷阱了。它做得那些陷阱啊,我之前见识过,其实结构原理都挺简单,但是架不住这儿太黑了。

    咱要是这么进去,那真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啊!

    很容易就中招了。”

    “咱们是容易中招,这不是还有师傅在吗?”魏行山说道,“他又不会。”

    “是啊,师傅,还请您明示。”周令时说道。

    林朔说道:“其中血液的气味,本身不太新鲜,比雪人留在这里的血腥味,还要陈旧不少。这说明,雪人不在里面。

    那块山石底部的血手印,是它故意按上去的,就是想诱导我们进到山石背后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魏行山终于明白了,“那这么说起来,这雪人也太狡猾了吧?”

    “何止是狡猾啊,心思还很稳呢。被削了三根手指头,它非但不慌,还知道利用血手印,把这个圈套加上一道保险。”周令时啧啧称奇道,“这东西已经成精了,难怪我师兄斗不过他。”

    “我当然斗不过它了。”魏行山倒是很爽快。

    “我是说,我之前那个师门,吴家门下的那个师兄,郑南山。”周令时似是自知失言,尴尬地说道。

    林朔听了周令时这番话,心里有些奇怪。

    周令时这个人,是个人精,说话非常顾及别人的感受。

    在新的师傅面前,提及之前的师门,这种不妥当,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既然发生了,说明他在这方面,心里多少有点儿疙瘩,这才在这儿旁敲侧击。

    这种旁敲侧击很隐晦,但林朔还是听出来了。

    林朔于是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顾忌什么。猎门中人改换门庭,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不过你不用担心,回头我会让吴家,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说得过去。”

    “谢师傅!”周令时赶紧道谢,随后说道,“师傅,这既然提起来,您恕我多嘴,提醒您一件事儿。

    吴家在您面前,那是一个唾沫星子淹死了。可吴家的靠山,是云贵苗家。

    尤其是我之前的老恩师吴天南,他跟当代的苗家家主,早年相识于苗家家主落魄之时,那是拜把子的交情,苗家家主得叫他一声义兄。

    我周令时,之所以能对猎门中的大小事情多少有几分见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老恩师离九寸门槛的苗家关系近,有消息透过来。

    苗家的九寸门槛不如您高,但现如今,是六大家里最人多势众的一家,整体实力在咱猎门里,那是首屈一指的。

    所以我的事儿啊,师傅您别办得太直,先跟苗家通通气。

    否则在平辈盟礼上,他们因我的事情找到了由头,给您跟苏家主添乱,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林朔听完这番话,心里非但没有不快,反倒是有些欣慰。

    这周令时,考虑事情挺周全,而且确实替自己这个师傅着想了,否则他不必说这个事情。

    更难得的是,他这番话的格局不低,对猎门九寸门槛以上的暗流汹涌,他是有察觉的。

    林朔点点头,说道:“你说得这些,道理是没错。可是不巧啊,我跟苗家的关系,不怎么样。”

    “啊?”周令时有些惊讶,“这是为什么?”

    “你就别问了。”林朔摇了摇头。

    “哦。”

    这事儿,也确实跟徒弟们说不着。

    林家跟苗家的恩怨,那是从上一辈开始的。

    如今苗家的家主,名叫苗天功,是苗光启的堂弟。

    苗天功有个亲妹妹,叫苗雪萍,当年算是猎门里的一个大美人,一身能耐不错。

    这个苗雪萍,就看上自家老爷子林乐山了。

    那会儿老一辈都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为情为爱,难免行事比较冲动。

    林朔听自家老爷子说,苗雪萍曾用一身接近九寸水准的苗家传承,挑战过自己的老娘。

    结果老娘当时也年轻,下手没个轻重,把这位苗阿姨狠狠教训了一顿。

    苗雪萍,从此就疯疯癫癫的了。

    苗天功身为大哥,自己亲妹妹成了这个样子,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但这个人心高气傲,不去找自己老娘一个女人的麻烦。

    在他看来,老爷子林乐山才是事情的罪魁祸首,于是过来找老爷子林乐山的晦气。

    自家老爷子那时候,行事还不像后来那么圆滑,有人来挑战,那就接着呗。

    动手的时候,老爷子以为苗天功的能耐,应该跟自己的结义二弟苗光启差不多,还在九寸之上,所以没敢留手。

    一不小心,把苗天功的腿打废了。废得还挺瓷实,苗家医术都治不好。

    五年后,双腿瘫痪的苗天功,因为苗光启的出走,成了新一任的苗家家主。

    苗家和林家的仇怨,那是再也化不开了。

    老爷子后来跟林朔念叨起这些事情,言语之中颇有悔意,但木已成舟,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这摊子破事儿,林朔自然没法跟自己的徒弟提起,只能憋在心里。

    不过为了能让这新徒弟安心,林朔说道:“你不用担心,苗家要是有说法,这事我接着就是了。”

    “师傅,那劳您费心了。”周令时言语之间很是感动。

    谈话之间,天光大亮,三人已经走出了洞口。

    曹余生、章进、anne,还有茅大海,已经在洞外门等着了。

    看到林朔三人空手出来,曹余生神情凝重起来:“看来我曹某人,有些低估这个雪人了。”

    “嗯。”林朔点点头,“这东西能活下来不是没道理的,能耐不错。不但狡兔三窟,还知道请君入瓮。”

    “魁首,那这东西更加留不得。”曹余生说道,“否则我们一旦跟飞尸动上手,它万一来个落井下石,我们腹背受敌,那就难办了。”

    “是这个道理。”林朔点了点头。

    “老林,那我们怎么办?”魏行山问道。

    “你就别跟着了,端好枪守住曹家主就行。”林朔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目前的人员配置,随后问道,“念秋,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anne摇头道。

    “好。”林朔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们传承猎人,正儿八经的以组队的形式狩猎,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当今世上,当得起这个阵仗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而我们自己,这方面的技巧能耐,也在慢慢生疏。

    既然这东西还挺像样的,那我就给它这份尊重。

    念秋、章进、周令时,你们三个跟我来。”

    ……

第二百一十章 重回旧地

    虽说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可传承猎人们一旦进山,按照固有的惯例,是只论出身门槛,不看能耐高低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九寸门槛的家族,绝对不会放七寸能耐的猎人出来丢人。

    七寸门槛的家族,也不会放五寸水准的猎人出来接买卖。

    几寸门槛的传承猎人,只要能独立出门接买卖了,那能耐最起码就是几寸。

    当然,如果五寸门槛的五寸猎人,碰上了一个三寸门槛的七寸猎人,这种反常情形也是存在的。

    那怎么办呢?

    听五寸猎人的。

    因为门槛高低,并不代表出身的贵贱之别,而在于家族的底蕴深厚程度,决定了族里猎人见识的高低。

    三寸门槛家族出来的猎人,哪怕因为天赋异禀或者获得奇遇能耐有了七寸,但他的见识,因为出身的缘故,多少是受限的。

    一入山林面对猛兽异种,能耐高低尚在其次,见识更为重要。

    要是不知道某个关键的情报,或者看到了意识不到,那一整队人就是会全军覆没,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一个家族的底蕴包括很多方面,做过买卖的档次数量、情报的积累、传承的优劣、后代整体天赋的高低、家风如何等等,这不是一代人就能扭转的。

    当然,家族门槛的高低,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百年一度的平辈盟礼,就是猎门家族重新评定门槛的机会。

    而林朔目前带领的这支狩猎小队,成员除了周令时,名头都挺响,实际上是有些虚的。

    林朔本人没问题,九寸九的门槛,九寸九的能耐见识。

    anne,苏家家主,有九寸高的门槛,实际能耐波动却很大。

    这女子要是狠下心拼了命,大概能有个七寸,要是心慈手软,其实也就五寸。

    见识嘛,给个三寸的评价,那还是林朔看在她的导师是苗光启的份上。

    章进,章家家主,门槛也是九寸高,能耐其实比anne还差一些,但胜在心志坚定、战意高昂,水准发挥比较稳定,勉强七寸。

    章进的问题,在于见识。

    他缺乏一些常识那没事儿,猎人在山林里,需要的是山里的见识。

    这方面章进似乎有一定的底子,但到底怎么样,林朔是真不清楚。

    因为这孩子不会说话,没法沟通。

    再加上这小子办事儿想一出是一出,而且执行力极强,想到了就一定要做。

    这就让章进的行为很难预料,林朔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整体下来,也就只能给个三寸见识的评价。

    所以这支四人组成的狩猎小队,其中有两个是严重的名不副实。

    而这两个名不副实的猎人,还都是林朔想扶持着,在两个月后的平辈盟礼上守住自家九寸门槛的家主。

    林朔由衷觉得,这事儿比诛杀钩蛇、降服驳兽、抓捕白首飞尸这种,要难得多。

    因为林朔是个猎人,这种扶持人的事儿,专业不太对口。

    而这次组队狩猎,让目前这三个搭档跟林朔组队,实际上是没有什么组队优势的,对林朔来说反而是拖累。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教学。

    扶持人上位,这事儿林朔不怎么在行,但是教人,他还是会的。

    他之前干过六年的乡村教师,教过三门课,带过两届学生。

    在六年的教师生涯中,他明白一个道理。

    老师教学生,教得再好,也终究隔着一层。

    一定要在学生当中,树立一个榜样出来,班长、学***之类的。

    这样就能在学生内部,形成竞争和激励。

    周令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他放进了这次组队的序列当中。

    这个人,一寸的门槛,五寸不到的能耐,五寸以上的见识,有自知之明,还很听话。

    把他搁在anne和章进身边,能耐指望不上,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猎人,他是个不错的标杆。

    另外,章进和anne毕竟是两家的家主,在猎门内部的地位,跟林朔是相差无几的。

    尤其是anne,私人关系还特别近。

    所以自己教周令时,他们顺便听着,这种间接教学的方式,更加得体一些。

    四人出发后不久,林朔就对周令时说道:

    “周令时,吴家祖上虽然是苗家的学徒,但这家人走的路子,却跟我林家相似。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回师傅的话,那是因为猎人在山林里,需要形成优势互补。吴家祖上虽然是苗家的学徒,但苗家的能耐,有苗家人就足够了,带一个跟自己功能相仿的学徒没实际意义,所以,苗家当年找了一个修力的法门,让吴家祖上修行。”

    “不错。”林朔点点头,“那你觉得,我们四人,应该如何行动,才能形成优势互补呢?”

    “师傅,您是想让徒弟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当然是实话了。”

    “实话就是,您一个人搞定,咱们其他三个做好自保,别拖您后腿,这就是最大的互补了。因为咱们三个这点能耐,哪怕最拿手的,都不如您不拿手的,整体差太多,没得补。”

    林朔愣了一下,随后被气笑了。

    虽然这答案不是林朔期待的,但他说得确实没什么毛病。

    “那如果只看各自优势,忽略整体实力呢?”林朔问道,“也就是说,我怎么把你们仨用上?”

    周令时想了想,说道,“我听说猎门六大家组队,自古以来都约定俗成。

    章家人单刀突前,上有黑凤高飞,下有白狼相伴。

    苏家人左右游走,在队伍四周打下一枚暗桩,同时以听山探听四周,收集临战情报。

    曹、苗、云三家,居中。

    其中曹家谋划定策,苗家驱使群兽和医治伤患。

    云家具体干什么,我就没听说过了。好像这三百年来,也没云家人跟其他家组队过。

    当然最重要的,是断后的林家人。

    林家人断后,一是防止猛兽异种尾随偷袭,二是断后的视野往往最好,能第一时间发起致命打击,诛杀猛兽异种。”

    “看来吴天南跟苗家的关系确实不错,六大家组队的事儿他都知道了。”林朔淡淡说道,“不过我问的是,这次我们四个,该怎么办?”

    “那就依葫芦画瓢呗。”周令时说道,“章家主突前探路,苏家主左右游走,您就在后面吊着,随时准备出手。

    我嘛,老不成器,比起两位家主,唯一的优势就是年纪痴长几岁,而且这儿的地形我也相对熟悉,就跟在您跟前,暂代咱谋主的位置。”

    “要是你这么安排,那咱说不定要全军覆没咯。”林朔摇了摇头。

    “还请师傅指教。”

    “其实你说的这个阵型,只是一个大概的雏形。真要实现起来,是需要很多前提的。”林朔说道,“比如章家人单刀突前,你自己也说了,要上有黑凤,下有白狼。

    为什么呢?

    因为黑凤在高空盘旋,有视野,能预警。

    白狼嗅觉灵敏、目力过人,能探知周边近处的情报,第一时间给章家人提醒,本身战力也不俗,至少能稍微挡一下。

    章家人在这种情况下突前,那才叫突前,而不是送死。

    再比如曹家人居中,负责出谋划策。

    你好好想一想,军师这种角色,行军打仗或许需要,几个猎人进山至于吗?

    肯定不至于。

    只是动动嘴皮子的话,各家猎人只要能被家族允许出来接买卖,脑子都不糊涂。

    就是九寸的门槛九寸的见识,几个人一合计,又有林家人这个主心骨在,行动方案很快就出来了。

    有没有曹家人,无关痛痒。

    所以所谓曹家人出谋划策,这并不是队伍的实际需求,而是曹家人地位决定的。

    以前的曹家人,有白首飞尸。

    只要有一只白首飞尸在天上跟着,曹家人就是有这个资格,在队伍里只动动嘴皮子,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

    因为白首飞尸能力强,有它在,其他猎人参不参与曹家人根本不在乎。

    让你进来组队,那是曹家人看得起你,分你一点好处,所以大家自然要看曹家人的脸色行事。

    曹家人猎门谋主的位置,就是这么来的。

    曹家人以前动不动打卦占卜,指明队伍行进方向,也并不是他们真的能掐会算。

    那是天上飞尸的侦查结果,被曹家人耍了个花招展现出来而已。

    以前人迷信,还特别吃他们这一套。

    当然了,曹家人本身的机关术还是可以的,是狩猎队一招不错的后手。

    而咱们当代的猎门谋主曹余生,那是有真材实料的,不能等闲视之。

    他即便没有白首飞尸,也依然有这个资格给我出谋划策。”

    说到这里,林朔瞟了周令时一眼:“你周令时,是不是还差点意思啊?”

    “那何止是差点意思,我给谋主大人提鞋都不配。”周令时笑道,“只不过我在您和两位家主面前,实在是没什么能耐可以显摆了,只能从年纪上说事儿了嘛。”

    林朔也笑了,随后说道:“我们猎人进山,大阵仗有大阵仗的摆法,小行动也有小行动的路数,得看实际情况。

    这次我们的猎物,比起那些排名靠前的猛兽异种,能耐上不如,但在智力上远超。

    对付这种猎物,一定要小心,不能因为它实力不强,就有丝毫的轻视,否则很容易阴沟里翻船。

    要是按你的说法排兵布阵,我万一打一个瞌睡走个神,你在我身边或许没事,其他两位家主说不定就会被雪人给算计了,我救都救不过来。”

    “师傅您还是教给我吧,现在应该怎么办?”周令时问道。

    “我们目前,是索敌阶段。”林朔说道,“我们猎人组队索敌,分散有分散的好处,集中也有集中的优势。

    大家分散出去寻找情报,人多力量大,情报来得快也来得多,但是会落单,容易被暗算。遇上智力高的猎物,不能这么干。

    集中索敌,大家在一块儿不容易被暗算,但是情报获取途径相对较少,进度也会很慢,容易贻误战机,智力高的猎物,说不定就跑了。

    所以在集中索敌的时候,各家猎人在这方面的特长,一定要充分发挥出来,弥补这种劣势。

    在这方面,我林家会闻风辨位,苏家会听山识途。

    但这两个绝学,都有范围限制。

    所以就需要章家人,替我们圈定一个范围,而是不是漫山遍野的瞎找。”

    说完这句话,林朔看了一眼身边奔跑的章进:“章进,你学鸟叫已经学了半天了,这些鸟怎么回应啊?”

    之前林朔跟周令时说话的时候,章进一直在学着鸟叫,向山间鸟群询问着雪人的下落。

    一听叔问自己,他神情很振奋,赶紧比划起来,似是在复述飞鸟们的回应。

    这孩子也是奇怪,学鸟叫兽语的时候,嘴皮子特别利索。

    一旦让他说话,那就完蛋了,嘴就跟被贴上封条似的。

    他这通手忙脚乱的比划,根本就没什么章法,林朔压根看不懂。

    之前魏行山提议过,让章进去学哑语手势,但林朔没同意。

    因为一旦学了那东西,那就真成哑巴了,这孩子以后就更没说话的动力了。

    “章进,你干脆指个方向吧。”anne也没看明白章进在比划什么,赶紧提醒道。

    章进一听这话,马上指向了东南方。

    一看章进这么指路,林朔点点头。

    其实章进之前问鸟这个行为,林朔是不太放心的。

    因为自家的小八不止一次的说过,鸟都很蠢。

    所以它每次跟这些鸟交往,都是只走肾不走心,大家智力不在一个次元,实在是没法走心。

    不过现在看章进这个方向指出来,林朔觉得还行,挺靠谱。

    因为他们之前,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他们昨晚的营地,就建立在东南方向的一座山上。

    那座山底下,anne听出来过,有暗穴。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复盘

    林朔带着三个猎人走了。

    曹余生、魏行山、茅大海三人则留在了山洞的洞口。

    这个地方,如果刨去雪人的因素,其实还不错。

    喜玛亚拉山的南部山坡,雪线要比北部山坡更高,接近海拔六千米。

    这里两千多米三千米不到的样子,离雪线还远,两三天下来,大家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高度。

    这会儿在这个洞口被太阳一照,周边群山围绕挡着风,再加上昨天一场大雨,空气还很新鲜,挺舒服。

    曹余生紫砂壶里的茶水凉了,他让茅大海去周围检点柴禾过来,回头就在这洞口点上一堆火,烧点开水。

    这里的海拔,其实水已经烧不到一百摄氏度了,米有些煮不熟,但泡茶问题不大。

    茅大海这一出去,洞口就只剩下曹余生和魏行山两人。

    魏行山全副武装,手里牢牢端着步枪,在曹余生身边转悠来转悠去,生怕雪人打个回马枪。

    “你把我眼都转晕了,赶紧坐下来。”曹余生摆了摆手,“雪人不会来的。”

    “舅爷,你怎么这么肯定啊?”魏行山问道。

    “我问你,雪人这趟跟我们打照面,都是什么时候?”曹余生抬起眼皮,反问道。

    魏行山回忆了一下,说道:“第一次是半夜,远远地跟老林打了照面。第二次是大雨之中,射箭暗算老林。第三次就是在山洞深处,冲念秋他们出手。”

    “那这三个照面,有什么共同之处,你自己想不到吗?”曹余生淡淡地问道。

    “这个我想过。”魏行山点点头,说道,“它就是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跟我们动手。”

    “对啊。”曹余生点头道,“那你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做吗?”

    “因为它的目力,比我们人类强。”

    “那它是怎么有这个优势的呢? 或者说,它为什么能意识到,并且利用这种优势呢?”曹余生又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魏行山挠了挠头,在曹余生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斗争经验。”曹余生解答道,“这是它们雪人跟人类互相斗争了多年,得出来的教训。

    我们人类人多势众,手里的武器也永远比它们先进,所以大家在彼此看得到的情况下,雪人个人实力再强,都是没有胜算的。

    雪人为什么现在还能活下来,就是它们不管歪打正着也好,有这个智商总结也罢,知道跟我们人类斗,必须要在我们看不到它们,而它们看得到我们的情况下。

    其他没有这个优势的,或者有这个优势,却没有利用上的雪人,几万年前就死绝了。

    留下的这一支,就是得出这个教训的。

    这几万年里,它们势必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并且越走越精。

    这种习性,经过几万年的固化,已经融进它们骨子里了。

    目前幸存的雪人,绝对不会去违背这种大前提。

    相反,它们会在这种大前提下,千方百计地去优化后续的行为。

    当然这种优化,不是没有代价的,是个体的不断死亡换来的。

    而这种路子,从大局来看,其实是走偏了。所以它们现在也就在喜马拉雅山区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勉强生存下来。

    不过目前幸存的这一个两个,在这方面绝对是高手,它后面的招儿多着呢。

    此时此地,雪人绝对不会出现,因为这是违背它们天性的。”

    “舅爷,我听懂了。”魏行山点点头,“您这是高论。”

    “什么高论。”曹余生摇了摇头,“这点情报分析能力都没有,怎么当猎人啊?”

    “我这不是刚入行嘛?”魏行山笑了笑。

    “哎,咱魁首收了你这个大徒弟,真是让人不省心。”曹余生说道,“你魏行山以前是个特种兵的指挥官,这我知道。你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情报分析这些,都是后方参谋部做的,指挥部再给你具体的任务,你只要带人完成任务就行了。

    但是我们猎人进山,没那么完备的职能机构,所以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猎人,情报分析能力一定要有。

    你今年三十岁了,能耐再怎么练也就那样了。

    可是你不用怕,今时不同往日了,人类有了热武器,你只要把你擅长的枪械更加精通一些,其实进山就够用了。

    这方面你不用急。

    你要着急的是什么呢?

    这里。”

    曹余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这里,你一定要跟上。

    林朔什么性子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

    你要是这里跟不上,那才是真正的拖后腿。遇上硬点子,你会把他害死。”

    魏行山听着连连点头:“舅爷,其实我心里也很着急,尤其是这趟经过这个山洞之后,我发现我这脑子就是白给的。”

    “不,你魏行山其实很聪明。”曹余生说道,“你只是没这个意识,而意识是可以培养的,三十岁也不晚。之前在山洞,你师傅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情报分析嘛。”魏行山苦笑道,“雪人的情报。”

    “哦。这个是最基础的,猎物的情报。”曹余生点点头,话锋一转,“咱魁首手指上的擦伤,表明雪人是左手开弓的,这个事儿你知道吗?”

    “舅爷,您真是神了!”魏行山挑个了大拇哥,“我没看出来,还是刚才师傅自己告诉我的。”

    “这个其实没事。”曹余生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猎物的情报分两种,一种是生存习性,一种是战斗习惯。

    左手开弓这个事情,是战斗习惯,你魏行山能不能看出来,不是很要紧,因为你不是战斗主力。

    而且说实话,从战斗习惯上去找弱点,在正面把猎物诛杀,那是能耐在九寸以上猎人考虑的事情。

    其他猎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是不怎么考虑的,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其他猎人注重的,就是从猎物的生存习性上去找弱点,尽量智取。

    关于雪人习性方面,我刚才已经说了一个了。

    但这些还不够细致,你要知道如何复盘目前跟猎物已有的接触过程,来寻找这个东西的习性。”

    魏行山听着这些话,不禁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可这种醍醐灌顶,只是把他的觉悟给提上去了,脑子还是懵的。

    于是他说道:“舅爷,那您就给我复个盘呗。”

    “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曹余生淡淡说道,“我问你,我们跟雪人的接触,是从什么开始的?”

    “小熊猫啊。”魏行山说道,“是章进抓了雪人的宠物小熊猫,结果雪人就把咱们记恨上了。”

    “对,小熊猫。”曹余生说道,“从这个事情上,你能发现什么呢?”

    “雪人养宠物呗。”

    “那雪人养宠物,又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养宠物这个行为,那就意味着,雪人是一种人,而不是野兽。”曹余生说道,“它有情感,所以它会养小熊猫这种不但对它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加大生存资源消耗的东西。而且它还有审美,那只小熊猫很干净,毛发被养得很漂亮。

    是人不是兽,就是这个猎物,在情报上的最大前提。

    它目前的工艺水平,通过那枚箭,我们知道还停留在旧石器时代,这也是一个重要情报。

    这说明旧石器时代的工艺水平,对它而言就够用了,所以就没有动力推动它在工艺上继续发展。

    这又说明什么呢?

    雪人个体,在能力上非常强,能弥补它在工具武器上的欠缺。

    所以截止到大雨那时候,我们知道了雪人它是人,而且个体能力很强,对吗?”

    “对啊。”魏行山点点头,眼下他的思路已经完全被曹余生领着走了。

    “那下一步,就是要掂量一下,它到底有多强。”曹余生继续说道,“所以雨后,我们魁首派出了三个猎人,去追踪雪人。

    这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去探索情报,结果我们也看到了。

    它的个体战斗能力,其实和念秋差得不多。

    因为念秋能在它最适应的战斗环境下,跟它周旋了很久,并且达到了以伤换伤的战果。

    苏念秋目前的水准,在我们猎门内部,大概是五寸到七寸之间。

    所以雪人的战力,也是这个水平。

    通过念秋他们一行,雪人的生活习性和战斗水平,其实已经被初步锁定了。

    在情报相对明晰之后,魁首亲自出马,顺便带上了你跟周令时两个人。

    而就是这一趟,情报再次被更新了。

    我曹余生也意识到,之前有些低估了雪人。

    它的战斗能力,确实一般,但它智力却非常高。

    回到之前那个大前提,雪人它是人,不是兽。

    所以这就不是简单的生存习性问题了,而是生存智慧。

    一旦从生存习性变成生存智慧,那事情麻烦了许多。

    因为从此,情报就不是所见即所得了,这里面会有欺诈。

    而想要看破欺诈,怎么看破?”

    曹余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魏行山。

    魏行山挠了挠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舅爷教你一手。”曹余生淡淡说道:“遇上这种情况,就不能单点论事,而是需要把所有情报综合起来看,注意信息的整体和谐度。

    念秋和魁首两人分别带队,在山洞里探了两趟,这两次行动结合起来看,雪人的行为,其实是不合理的。”

    “哪儿不合理啊?”魏行山问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

    ……

第二百一十二章 飞尸无翼

    曹余生已经把话点到这儿了,魏行山想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

    这壮汉其实并不笨,只是思路一旦被人领着走了,对方还是自己信任的人,那自己的脑子就懒得动了而已。

    这会儿他点头说道:“是啊,如果说这个山洞,是个陷阱的话。

    雪人为什么会在anne带队的那趟,就冒然出手呢?

    这难道不是在阻止陷阱的触发吗?

    它直接等anne他们中陷阱不就行了吗?

    没错,anne因为有听山,其实不会中陷阱,可雪人不知道anne有这个能力啊。

    它为什么忽然跳出来呢?”

    “对。”曹余生点点头,“这里,就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性,是念秋他们当时撤退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被雪人察觉到了。

    陷阱要落空,人要跑,所以它选择主动出击。

    但是这种可能性,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因为那个队伍里,有章进在,以章进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撤退。

    而章进有语言障碍,他的情绪表现,会全部落在面部表情和肢体行为上。

    雪人有没有掌握语言,这个我们还不清楚。就算有语言,那也肯定不是我们人类的语言。

    所以在雪人眼里,章进继续前进的情绪表现,远比念秋的撤退意图要明显和强烈。

    那么这第一种可能性,就不大了。”

    “那第二种可能性呢?”

    “雪人知道它面对的对手,到底是谁。” 曹余生沉声说道,“而这个人,当时不在这个队伍中,所以雪人不想让陷阱提前触发。”

    魏行山倒吸一口凉气,马上说道:“等会儿舅爷,您让我缓缓。”

    魏行山想了一会儿,不禁一阵毛骨悚然:“舅爷,您的意思是,雪人知道咱们这队人马里,谁最厉害,所以必须要先干掉那个最厉害的人。”

    “对,这个人就是咱魁首林朔。”曹余生说道,“从雪人射出那一箭开始,之后的行动,其实都是后招,一整套的。

    在山上泥地里留下脚印,引诱林朔跟踪,然后一路跟到它早就预备好的陷阱山洞里,最后用陷阱把林朔除了。

    可它没想到的是,它雪人有着几万年的生存智慧,我们猎人也有上万年的传承经验。

    这种情况下,林家人是不能轻动的,所以带队跟踪的,是苏念秋。

    它失算了,于是在那个时间点,它必须出手。

    目的,就是为了把陷阱继续隐藏起来。

    因为在它看来,只有杀了林朔,这个陷阱才有意义。”

    “可是老林看破了它的意图,所以撤了。”魏行山点了点头。

    “那这又说明什么呢?”曹余生又问道。

    “哎呦,舅爷,你就别难为我了。”魏行山双手抓着脑袋,“我在思路上能跟到这儿,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那你以后要习惯这种超常发挥。”曹余生笑道,“这其实就说明了,那天深夜,雪人第一次跟魁首远远打了个照面,就已经知道魁首,是我们这行人中,对它最大的威胁。

    而这,就是一个新的情报,那就是这东西的观察能力很强,直觉也很敏锐。”

    “哦。”魏行山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复盘,你找到办法对付这个雪人了吗?”曹余生问道。

    “没找到。”魏行山晃了晃脑袋,“我反而觉得这东西更难对付了。”

    “所以咱们魁首,这趟没带上你啊。”曹余生摇了摇头,“这后腿拖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您说说呗。”

    “这还不明显吗?”曹余生笑道,“雪人接下来的行动,依然会针对咱魁首。

    而这种行动方式,其实就是雪人的习性,它喜欢擒贼先擒王。

    在我看来,这也是它最愚蠢的地方。

    不过这也不能怪它,在雪人的生存经验里,估计也确实没出现过咱魁首这样的人物。

    所以,它只要继续这么一根筋下去,我们其他人其实是相对安全的。

    同时,以魁首的能耐,它想针对咱魁首,针对得了吗?”

    “原来是这样。”魏行山点点头,随后问道,“对了舅爷,那您的这些分析,我是不是需要通知老林一声啊。”

    “他早就知道了。”曹余生笑道,“否则,他为什么会带上其他三个猎人啊?

    你真以为就凭你魏行山一杆枪,就能防住雪人了?

    他就是意识到了雪人目前只针对他,其他人相对安全,所以才会这么安排。

    那三个猎人,其实也是拖后腿的,魁首正在利用雪人这个习性,抓住机会给这些人上课呢。”

    “哇,你们这些猎人太可怕了。”魏行山说道,“这真是满肚子的算计啊!”

    “这不叫算计,而是意识。”曹余生纠正道,“算计是要一步步推算的,而这些事情,其实在我和魁首脑子里,一瞬间就有了,所以只能叫意识。

    倒是要解释给你这个外行听,哎呦,那可真费劲。”

    “舅爷,我觉得吧,我还是练练身体上的能耐算了。”魏行山叫苦道,“脑子,我确实跟不上啊!”

    “你现在跟不上没关系,以后慢慢跟上就行了。”曹余生微微笑道,“你以为情报分析,到这里就为止了吗?”

    “还有啊?”魏行山问道。

    “当然有了,你不要忘了我们这一趟的目的,我们不是为雪人来的。”曹余生说道,“之前不是说了吗?情报要综合起来看、然后你就会发现,还有一件事情,挺有意思。”

    “我没发现。”魏行山摇了摇头。

    “还记得茅大海对雪人的叙述吗?”曹余生说道,“茅大海之前对雪人的叙述,跟我们现在遇上的雪人,乍一听是一回事,但要是想仔细一点,其实是两码事。”

    魏行山苦着一张脸:“我的舅爷啊,您就稍微照顾一下我的脑细胞吧,都已经快死绝了!”

    曹余生微微一笑,说道:“那个时候,茅大海说自己趴在山头,亲眼目睹了郑南山已经被吃得只剩下一半,对不对?”

    “没错。”

    “他当时说天色已经很暗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对不对?”

    “对啊。”

    “从山头看山脚,能看到,那说明天还没全黑。”曹余生分析道,“那么那个雪人跟郑南山动手的时候,应该就是黄昏,天还是亮着的。”

    “哦!”魏行山知道问题所在了。

    “先是药倒了郑南山的手下,然后在天光大亮的时候,跟郑南山正面交手。郑南山本身是个五寸能耐的猎人,手上还有枪。”曹余生说道,“咱如今遇上的这个雪人,谁给它的勇气去这么干呢? 这从习性和实力对比上,都对不上号。”

    魏行山看了看四周,“所以茅大海说谎了?”

    “不,他没有说谎。”曹余生说道,“这种人有没有说谎,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是为什么呢?”魏行山问道。

    “这就又有两种可能性了。”曹余生微微笑道。

    “哪两种?”

    “第一种可能性,雪人不止一个,茅大海看到的,是另一个雪人。”曹余生说道,“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习性不对。我之前说了,雪人不具备正面对抗人类的行为特征。那么,就只剩下下另一种可能性了。”

    “您就直说吧,您想到了什么?”

    “那天茅大海看到的,并不是什么雪人。”曹余生淡淡说道,“而是白首飞尸。”

    “啊?”

    “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意思了?”曹余生问道。

    “太有意思了……”魏行山一拍手掌,随后问道,“不过,到底是什么意思?”

    “记得茅大海是怎么转述郑南山遗言的吗?”曹余生说道,“郑南山说,是雪人在猎物里下毒,药倒了自己的手下,然后自己犯胃病没吃肉这才没中招,跟雪人动手打不过,这才被吃得半死,对不对?”

    “是啊。”

    “小魏,你知道对人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魏行山说道:“舅爷,您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我实在是跟不上。”

    “对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这话我听说过。”

    “当遇上不理解的事物时,人的大脑,会不自觉地套用已知的近似情况,认为自己已经理解了。这个在遭受**伤害和心理冲击时,尤为明显,因为这会大大减轻恐惧感。”曹余生说道,“郑南山在弥留之际,就是这种情况。

    其实他的手下,并不是中毒被药倒了,而是中了白首飞尸的音波攻击。

    郑南山本人,身为五寸能耐的猎人,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所以这种音波攻击没有让他立刻毙命,而是浑身难受,他就以为自己胃病犯了。

    他对自己的遭遇,找了一个自己能理解的情况,告诉了茅大海。

    并不是他有意欺骗茅大海,这其实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他认为事情就是这样。

    而茅大海遇上这件事的时候,还在周令时遇上白首飞尸之前。

    茅大海也没有白首飞尸的相关阅历,所以他就信了。

    再加上这件事对茅大海而言,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让他以后不敢去细想。

    后来周令时遭遇白首飞尸,茅大海并不是亲历者。

    而且那个事情对周令时的打击也很大。

    兄弟俩都是人精,彼此之间不太会提这两件事,给对方心里找不痛快。

    所以就没有印证,也没有联想。”

    魏行山都听愣了,随后他似是醒过神来:“舅爷,有件事儿还是不对。”

    “哪儿不对啊?”

    “茅大海之前说过,他看到的东西,跟人差不多。而白首飞尸是有翅膀的啊!这个特征他没道理看不到。”

    “不错,有进步。”曹余生笑了笑,随后反问道,“还记得魁首之前探查的那个村子吗?”

    “记得。”魏行山点了点头。

    “那只行凶的白首飞尸,魁首和我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它有翅膀而不飞,非要走那么多路。”曹余生说道,“现在明白了。”

    “哦!”魏行山一拍大腿,“我们这趟追杀的这只白首飞尸,没有翅膀!”

    “对。”曹余生说道,“没翅膀要变成有翅膀,那很难,可反过来却没那么难。”

    “舅爷,把白首飞尸的翅膀折断咯,这事儿可不容易。”魏行山说道,“不过这好歹是个好消息吧,白首飞尸不会飞,那我们省事儿太多了。”

    “未必。”曹余生沉声说道,“没翅膀的白首飞尸,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我现在只希望,我目前的这些推算,是错的。”

    “等茅大海回来,我们多问他几个问题,就知道了。”魏行山说道。

    “嗯。”曹余生点了点头。

    ……

第二百一十三章 龟息听山

    林朔三人,很快就回到了昨夜露宿的那座山峰脚下。

    这座山,之前被anne听出来底下有地穴。

    可地穴的入口,anne听过,不在这儿附近。

    如今飞鸟指路,林朔把这条线索重新捡了起来。

    绕过这座山,再往东南方向走了十多里地,章进单拳上举,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哑语章进虽然不会,但狩猎的手势,他还是很规范的。

    然后他脸上有些着急,又开始胡乱地打手势。

    他的手势林朔没怎么看懂,但脸上的神情还是看得明白的,也猜着了七八分。

    章进从鸟类那儿得到的消息,从这儿开始,就开始有矛盾了,有说这边的,有说那边的。

    这就说明,这里是雪人行动的原点,往哪个方向走的都有。

    雪人藏身地点的入口,应该就在这里附近。

    林朔抽动了两下鼻翼,发现没闻到什么。

    昨天那场大雨,把之前的气味都冲洗得干干净净。

    从雨后到现在,雪人应该没在这儿附近活动过。

    这就说明了,雪人藏身地点的入口,不仅仅是这里一个。

    举目四望,这儿是一个山谷,四周都是针叶森林,视野很差,地面都还很泥泞。

    而这时候,anne已经趴在地上静静地听着了。

    林朔看到这么漂亮的半边脸蛋,“啪”地一声就贴在了泥地上,他眼皮子抽了抽。

    之前无论泥地还是碎石路,anne说趴下就趴下了,爬起来之后脸上要么有泥土,要么有石头印子,林朔没这么大感觉。

    猎人嘛,进山施展手段,从来只重实效不顾卖相。

    这会儿就不太一样了,林朔看到anne的半边脸贴泥地上,心里头有些别扭,不太舍得。

    不过这种不舍,也只能在心里转悠转悠,不便表达出来。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anne轻声说道:“土壤太湿了,震动吸收得很厉害,听不清。”

    “苏家主,要不要我去跑上一圈?”周令时这时候提议道,“我跑起来,是不是就有声源了?”

    “没用。”anne站起身来,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湿纸巾,擦拭着自己的侧脸,“你这种是外部声源,传不进去。”

    林朔看了看四周,发现到处都是这种泥地,索性指了指地上,“刨,把泥刨干净,露出石层来。”

    说完这句话,林朔拉了一下anne的衣袖,两人躲到一边去了。

    章进和周令时一听这话,赶紧蹲下用手刨地。

    这两人虽然门槛各有高低,但走得都是修力的路子,一身能耐冲泥地使唤,那动静不得了,就跟两台挖掘机似的。

    一时之间,泥水飞溅,两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

    五分钟之后,两人挖出的大坑就有半人深了,两人动作也停下来,抬头看着林朔和anne。

    这两人本来就瘦,如今这一看,就跟两只泥猴似的。

    再一看两人的挖得坑,章进就是直上直下,周令时想得周到一些,知道这坑要大。

    因为坑要是太小,苏家主这位未来的师娘,就要在这坑里把身子团起来,撅着听,那姿势可不雅观。

    所以周令时刨得土,都是那种开疆拓土型的,不往深里去,而是往边上走。

    周令时既然把洞口的边缘部分刨出来了,章进自然也领悟过来,帮着继续挖。

    眼下这个坑,正好能让anne整个人趴在坑底,慢慢听。

    就这一件小事,林朔就看出来,周令时办事,还是比章进靠谱一些。

    两人从坑里跳出来,anne再跳进去。

    苏家的听山识途,最大的前提,是要有声源。

    尤其像这种隔着石层听对面或者里面的情况,对声源的要求就更为苛刻。

    不在于声源的音量大小,而在于必须是内部声源,而且要稳定,跟环境其他杂音有明显的对比度。

    比如龙城地底那会儿,水潭上方每分钟滴落的水滴,虽然动静不大,却是再好不过的内部声源。

    而昨天那场大雨,动静那么大,而anne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意识到下面有暗穴,这就是缺乏内部声源的关系。

    ……

    anne把耳朵紧紧贴在坑底的石头上,把眼睛闭上。

    这时候的大地,就像一根绝对静止的琴弦,非常寂静。

    但是anne并不着急,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心还没完全静下来,自己身体内部的声音,比大地的声音更大,产生了干扰。

    呼吸慢慢放缓,进入类似冥想的状态,让自己的身体内部的紊乱平息下来,变成一道稳定的背景音。

    大地,在这时候就开始慢慢热闹起来。

    但这种热闹并不是anne此时想要的,因为这些都是外部声源,对地下空间轮廓的描绘没有用处。

    这个时候,需要等待。

    “嗒”。

    一道非常细微的声音,传进了anne的耳膜。

    和林朔可以分辨出气味的类型一样,anne对各种声音,也有着敏锐的辨识能力。

    她很快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这是没有穿鞋的脚掌,接触硬质地面,发出的动静。

    就隔着石层,从地下传来。

    声源,有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雪人的脚步声。

    但既然是脚步声,就不是一道稳定的声源,它必然是移动的,而且随时会停下来。

    要抓紧时间!

    但问题是,这种声源本身音量太小,空间轮廓对这种声源的衍射,更是微乎其微。

    抓不到声源的衍射,空间轮廓就无法在anne的大脑中成型。

    这个空间的入口,自然也找不到。

    于是anne把手伸进自己的挎包内,拿出一个小瓷瓶,递了上去。

    林朔看到这个情况,连忙两三步赶到坑边上,伸手接住了这个瓷瓶。

    两人眼神一对,不用说话,林朔就知道anne要干什么了。

    他神情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看到林朔这个神情动作,anne似是再无后顾之忧,神情轻松地笑了笑。

    此刻,地底下的声源质量很差,anne需要动用绝技。

    那就是苏家“听山识途”真正的法门:

    龟息术。

    因为哪怕进入了冥想状态,anne身体内部各个器官发出的声音,还是太大了,盖过了脚步声的衍射。

    尤其是呼吸声和心跳声。

    而龟息术,能让anne进入一个类似冬眠的状态,呼吸暂时停止,心跳也放慢到每分钟二十次以下。

    这门功夫很难练,这也是一个苏家猎人的“听山”绝技,是否精通的标准。

    同时,这门功夫也很危险。

    它对“听山”提升效果,相当于一针兴奋剂。在短时间内,确实会对“听山”有极大的提升。

    但是时间一长,随着身体各项机能的下降,神经系统也会慢慢进入休眠状态,人会变得迟钝,听力也就会丧失。

    这还不是最差的结果。

    龟息术一旦动用,其过程是不可逆的,人不会自己醒过来,而是会慢慢地从冬眠变成假死,再之后,真正的死亡就会降临。

    所以这是一个团队技能,必须要有人在旁边照应着,在关键时刻唤醒施术者。

    那个瓷瓶里,就装着能唤醒苏家人的药物。

    在苏家人心脏停止跳动之前,抹在太阳穴,马上就醒。

    但是这个瓷瓶到底交给谁保管,苏家人头脑要清楚。

    因为瓷瓶交给谁,那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谁。

    那必须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眼下有林朔照顾着自己,anne丝毫不担心,又一次把耳朵贴紧大地。

    大脑,放空。

    呼吸,关闭。

    心跳,放慢。

    身体内部的寂静,除了每隔三秒钟的微弱心跳之外,达到了极致。

    注意力全部放在耳膜上。

    “嗒……”

    “嗒……”

    “嗒……”

    anne等到了三记脚步声,随后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anne苏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还在坑里,林朔已经跳了下来,蹲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

    听觉已经恢复了,anne知道自己身体的各个器官,正在快速地苏醒。

    同时看着林朔的神情,她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淡淡的喜悦。

    因为她看到,林朔眉头紧紧皱着,抿着嘴。

    他在心疼自己。

    “没事的。”anne笑了笑,从林朔手里接过瓷瓶放进挎包里,又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给我点时间。”anne说了一声,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在anne施展龟息术的时候,因为大脑的供血供氧都不足,是不具备分析能力的,只有听感和记忆力。

    此刻,她需要记起自己在昏迷之前,听到的那三记脚步声,以及这三记脚步声,所造成的声音衍射。

    anne跟雪人正面交过手,知道它的身高在两米左右。

    它步行时的脚步跨度,大概八十厘米。

    这个距离,这同时也是脚步声这种移动声源,每次在这个封闭空间内响起,客观存在的距离差。

    此时,理性的思考和感性的知觉,同时在anne的大脑中起着作用。

    这很难,但二十年在异域他乡的苦练,还是结出了累累硕果。

    一个模糊的立体空间图景,逐渐在她大脑中形成。

    入口,在距离地面最近的地方,同时也应该相对狭窄……

    找到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身边有眼

    喜马拉雅山区南坡,海拔三千米处。

    针叶森林里隐蔽的树洞,被anne以“听山”察觉。

    林朔又用林家绝技“闻风”探了探,发现这个树洞所连接的地下大型暗穴,非常不简单。

    这种复杂的气味,说明里面的大型生物不止一个,甚至不止一种。

    想到了某种可能之后,林朔提醒道:“各自检查一下,曹家主给你们的鲸油,是不是带了。”

    林朔这句话一说出来,anne和章进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随后anne的脸上凝重起来,而章进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两人各自点了点头,随后大家都看向了周令时。

    之前曹余生为了让大家能预防飞尸的音波攻击,各自给他们备下了一管鲸油。

    一旦觉得身体难受,以鲸油封耳,可以保命。

    但这东西妨碍听觉,所以平时并不抹,而是让大家贴身放在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但那个时候,周令时还没加入队伍,所以他是没有鲸油的。

    不等林朔说什么,章进从自己包里掏出包装鲸油的塑料圆球,托在手掌心上,然后从背后拔出唐刀,平平地一削而过。

    塑料圆球被一分为二,其中一半,章进递给了周令时。

    林朔看着嘴角抽了抽。

    这鲸鱼油平时是半凝固状态,虽然没了一半包装,但倒是不怕撒出来。

    可章进这么一来,却破坏了曹余生设计的包装结构。

    原本这个塑料球上面有一个柱状的开口,这柱状开口的高度,是经过合理设计的。

    一旦被飞尸音波攻击了,把塑料球上的柱状开口伸进耳孔里,底部的塑料圆球碰到耳廓,长度刚刚好,不会伤到耳膜。

    只要轻轻一挤塑料圆球,从开口里挤出来的鲸油,能第一时间把耳膜封住。

    可现在塑料球被章进一刀两断,那这个设计就白搭了,只能用手指沾着鲸鱼油,往耳孔里塞。

    这样效率很低,人会更长时间地暴露在音波之下。

    章进这一刀下去,看起来很仗义,但却大大增加了自己的风险。

    不过章家人就这个性子,眼界很高,轻易看不上别人。

    可一旦他们认可了某人,别说东西见面分一半,性命都能分出去。

    这种直肠子的性子,林朔并不觉得有什么错,但眼下这事儿,他还是觉得需要多嘱咐几句:

    “你们两人记住了,万一里面藏着飞尸,这种东西不仅仅是音波攻击的事儿,它速度还很快。

    里面估计很暗,一旦耳力被夺,眼睛也看不见,你们实际上就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到时候记得鲸油封耳的同时,为了不误伤同伴,一定要待在原地,别轻举妄动。

    你们的安全,我会负责。”

    “是。”周令时应了一声。

    章进也点了点头,这就要往树洞里钻,林朔一把就拉住了他:

    “章进,这趟你殿后,我来开路。”

    说完这句话,林朔率先钻进了树洞里。

    ……

    刚进树洞,手上抓着树干的边缘,林朔只觉得双脚悬空。

    不过下面的高度他大概有数,双手一松,在三米不到的落差之后,双脚稳稳落地。

    之前在森林里,那是越走越走越黑,如今落在树洞里,那真是乌漆嘛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朔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anne也进了洞,扭开了手电筒。

    光亮四处一打,这树洞下果然是别有洞天。

    周令时这时候说道:“苏家主,您是苏家人,应该是枚暗桩。眼下您拿着手电,咱这行人就数您最醒目。

    万一有个冷箭暗算什么的,那肯定是向您招呼。

    您没必要以身犯险,要是看得起我,手电我拿着,您看怎么样?”

    “周令时说得没错。”林朔这时候也说道,“念秋,你把手电给他。”

    ……

    从anne手里接过手电,周令时稳了稳心神,紧紧跟在林朔身后,替自己师傅照着前路。

    这是一个逐渐下行的通道,四周空间还行,比之前那个山洞宽敞一些。

    脚下地势也还算平整,看样子是被人拾掇过。

    这样的山洞,周令时走起来就比之前那个,要安心一些。

    毕竟眼下在前面走着的,是林朔。

    虽然周令时心里绝没有看不起anne的心思,相反,如今他还格外敬重这身为女儿身的苏家猎人,但真要是在黑暗中前行,到底还是林朔的背影,更加可靠。

    尤其是林朔背后的那张巨大的反曲弓。

    周令时平日里看着,觉得这弓个头太大,师傅瘦削的身材背着不和谐。

    现在却越看看顺眼,而且看着它,心里就是安稳。

    之前周令时初次跟林朔见面,其实也看到了这张反曲弓。

    只是那个时候,林朔站位比较靠后,前面挡着人高马大的魏行山,周令时一开始只看到了林朔肩膀上露出来的一截弓身。

    这位入行小二十年的老猎人,当时这一眼看过去,愣没意识到这是一把弓。

    他当时还以为那是个长长的木匣子,被这小伙子斜斜挎背着。

    这真不能怪他眼拙,完全是冷不防。

    谁家的弓能有这么大?

    还真有,林家。

    林家“追爷”的名头,周令时很多年前听吴天南说起过,绝想不到能撞见。

    如今一想到这个背着“追爷”的男人,以后就是自己师傅了,周令时的心里,那是热乎乎的。

    没想到自己山穷水尽的时候,还能鱼跃龙门。

    不过人到了四十岁,心里再热乎,脑子还是冷静的。

    周令时很清楚,眼下自己攀了林朔这根高枝,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

    这趟,是他第一次跟师傅组队狩猎。

    这种事情,以前确实没想过,但既然自己命里该然,如今得着了,那就不能松手。

    事儿,要办得漂亮,性命,也要保得严严实实的。

    否则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否极泰来,结果死这儿了,那就太冤了。

    刚才冲anne的那番话,周令时说得很漂亮,做得也不错。

    有林朔在前面领路,保着大家,周令时心思原本也是平稳的。

    现在手里拿着支手电,替师傅照着前面就行,其实没什么事儿。

    可是,周令时不会“听山”,更不会“闻风”,目前能看到的,也就是手电照亮的那一点点地方。

    除了林朔的背影之外,他接收不到任何能让自己觉得安全的信息。

    要是雪人或者飞尸窜出来,大家甩开膀子拼上了命,那也就罢了,就怕闲下来。

    人一闲下来,脑子就会多想。

    一盘算自己的这些事儿,周令时是越琢磨越惜命,越惜命就越害怕。

    越感到害怕,一想到师傅正在前面走,就越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是二十年的老猎人,虽然心里有些发虚,但手还是稳的。

    手电的光线,没抖。

    但手电照的地方,就不仅仅是前路了,时不时左右晃悠一下,照照周围的情况。

    这个地穴,洞壁比较光滑,入眼还算舒服。

    而且这手电一横,光线开始在洞壁反射,周围就亮一些。

    三四趟这么照下来,周令时稳了稳心神,然后就有些不好意思。

    章家主看着没超过二十岁,苏家主二十出头,哪怕是自己师傅,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

    这一趟,其实就数自己年纪最大,按说应该最沉稳。

    可眼下,他们一个个都气定神闲,唯独自己惴惴不安。

    也许,这就是门槛高低的原因吧。

    就在这个时候,周令时忽然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把手电打了过去。

    “啊!”地一声,这个四十岁的老猎人叫出声来。

    那是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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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区猎人介绍:
万物有灵,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不曾接触到的。 六年前,一个神秘的巨蟒渡劫传说,吸引了全世界的猎人精英汇聚昆仑山,最后,巨蟒死去,所有猎人只剩林朔一人生还,从此林朔退隐山林。 六年后,一枚巨大的鳞片出现在林朔面前,渡劫失败的巨蟒居然没死。 为了追查六年前的真相,林朔再次踏上了征途。禁区猎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禁区猎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禁区猎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