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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战国万人敌txt下载     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3 连环刺

    笃笃、笃笃笃……

    “呸!”

    猛地嘬了一口牛腿骨里头的骨髓,香喷喷的油脂让沙哈整个人都快活起来,只是牛腿骨用石头砸的时候,多少还是混了点渣滓,满嘴的沫儿,很是难受。

    “仲哈,还是尽快赶路吧。带着这些人,着实有些不便,不若你我分开,你先行带着鳄人、勇夫前往逼阳。”

    “不必。”

    沙哈拿着半截牛腿骨,闭了一只眼睛,然后凑近了看里面的骨髓还有多少,就地找了根树枝,很是熟练地掏了一会儿,伸出舌头狂舔。

    “首李现在手中定然缺兵少将。”

    “你不懂。”

    “……”

    有心反驳你个二哈子懂个篮子的打仗,可嬴剑仔细一琢磨,貌似沙哈还真是比他含金量高一点。

    憋了半天,嬴剑撕了一块牛肉,又用筷子戳着几颗芋头,吃一个就从筷子上叼一个,形象也是相当的恶劣。

    “为何说我不懂?莫非其中有何深意?”

    “首李必胜。”

    “……”

    要不是再三考虑过自己不是沙哈的对手,嬴剑很想把手中的牛肉砸过去,然后啐他一脸芋头沫儿。

    什么叫首李必胜?!

    当然了,首李肯定是必胜的。但首李必胜就行了吗?

    好吧,行的。

    于是嬴剑闭了嘴,一脸郁闷地继续撸着芋头串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沙哈也没有注意嬴剑复杂的表情变化,他“嘬嘬嘬嘬”很有节奏地吸着牛骨髓,吃空了一截牛腿骨之后,这才抓起另外一根在手里,抬头看着嬴剑:“首李要是用得上我,早就让我去逼阳。首李不叫我,那就是说,没我也无妨。”

    “……”

    听了沙哈的话,嬴剑突然就……豁然开朗,木讷地点点头:“仲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逻辑自洽啊,有名有实啊,的确让人难以反驳,嬴剑甚至还沉思了一番,觉得沙哈这一套,跟兵家倒是无关,跟法家倒是有点像。

    总结起来就一点:老板说的对,老板说的都对!

    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去为老板服务。

    看着摇头晃脑跟牛腿骨较劲的沙哈,嬴剑有一种升华感,他感觉自己悟了一些东西出来,很有进步的那种。

    “仲哈,大智若愚也。”

    正感慨着,却听有马蹄声传来,此刻,斥候小分队的队长早就警戒,沙哈掏出望远镜一看,愣道:“是‘骑传’,只是和吴人不像。”

    “嗯?”

    嬴剑伸出手,沙哈把望远镜递给了他。

    “是……燕人。”

    “奄人?运奄氏的?”

    “不,是北地燕国人。燕山马、蓟国剑。”

    “燕人怎会入淮?”

    沙哈油腻腻的大手连忙在身上擦了擦,抓起了一旁戳着的长矛,“可要杀了?”

    “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啊。”

    “四下无人,杀了别人也不知道。”

    “……”

    理由很充分呢。

    于是嬴剑道:“且先擒下。”

    正要把跑得飞快的奄人拦截下来,却见后方居然还有隆隆声传来。

    “还有‘骑传’?”

    沙哈脸色一变,骑马的这么多,那就不是什么普通角色,最少是大国贵族才能有这样的配置。

    “莫非是晋人在附近狩猎?”

    一路北上,情报也是三天两头就有的,倒也不至于不知道徐国故地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现在晋国公子小雀就在徐地,晋国搞了这么一块“飞地”,肯定是要展现一下肌肉的,不然怎么咋呼?

    楚国现在一团糟,吴国又是新的盟友,宋国刚被逼阳国吊打,附近唯二还能伸出爪子的,只有蔡国和陈国。

    好在这两个国家,去年到现在都一直很有逼数,不敢撩晋国虎须。

    所以,晋人真要是在这里狩猎,还真没啥人敢捣乱。

    “再看看。”

    嬴剑又拿起了望远镜,这一次,他登高了看。

    “嗯?!是晋人在追杀这三个燕骑。”

    “那燕人现在可以杀了?”

    “等等!”

    突然,形势发生了剧变,三个燕国骑士飞快穿过一片草地,晋国追兵紧追不舍到此,却猛地人仰马翻,十几骑直接撞击在了一起。

    前方十几骑突然遭遇骤变,后方立刻警戒,但还不等立足,就是箭如飞蝗,直接将晋国追兵射成刺猬。

    追兵多是轻甲骑马步兵,马匹本就劳累,这时候骤然停下来,已经很难继续爆发,一通箭雨过来,数十骑直接拥堵在了一个看似空旷实则逼仄的范围内。

    江淮大地远没有人们印象中的那般平整,沟坎林泽有一搭没一搭的,组成了这极为繁复的地理环境。

    “仲哈!”

    随着嬴剑一声大吼,沙哈的气势陡然爆发,立刻吼道:“随我出战!”

    “是!”

    鳄人立刻列队,不过并没有骑马,而是速度不紧不慢地小跑,兵器甲具的总重量已经减了不少,勇夫随时待命。

    而大量不明状况的随军民壮,都是一脸懵懂,完全没明白为什么鳄人、勇夫们突然就这么杀气腾腾。

    只是在沙哈准备出战的那一瞬间,嬴剑突然眼睛一亮,连忙喊道:“仲哈少待!”

    “嗯?!”

    此刻的沙哈浑身都是煞气,陡然扭头看向嬴剑,饶是这位曾经的舒龙国卿士,也是头皮发麻。

    好在嬴剑也明白沙哈这是本性使然,压制住了恐惧之后,这才急道:“唯恐有诈!”

    沙哈的煞气陡然消散,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又变得懒散悠闲起来,回头喝道:“警戒!”

    “是!”

    鳄人们都是停止了前进,选择了旁观。

    嬴剑这时候才对沙哈道:“吴晋两国会盟,首李曾言,晋国欲称王。若如此,埋伏晋人者,必是列国!”

    话音刚落,一场小规模的单方面屠杀已经结束,就算沙哈带队冲锋,都救不了晋人。

    只是看上去远处正在解决晋人的伏兵,还没有察觉到数里外的嬴剑队伍。

    沙哈和嬴剑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土丘,他们在向阳一面,此刻鳄人即便整队,因为灌木、芦苇等等植物的遮蔽,远处的斥候,也看不见他们。

    唯有三个燕国骑士,跑开来之后,径自朝着土丘而来,到了土丘背阴一面,三人都是下马休息,一边给马儿按摩,一边检查马蹄的损伤。

    三人忙碌的时候还在交谈,只是说话很是奇怪,带着很浓重的口音。

    “这说的什么鸟语?”

    “是‘秽人’。不过应该是‘熟亳’。”

    “‘秽人’?‘熟亳’?”

    沙哈一脸懵逼,都不知道嬴剑在说什么。

    “‘秽人’也叫‘亳人’,燕地以东,多有出没。受燕君所制者,便称‘熟亳’,倘使效仿夷狄侵乱者,便是‘生亳’。”

    嬴剑其实并不能太确定这三个骑士就是“熟亳”,只不过用了排除法,他听得懂燕地雅言,还有燕国五都方言,他也听得懂。这三个骑士,显然都没有说这样的话,那么自然而然地推断,这些人会不会不是正宗的燕人,若是受燕君管制的“秽人”。

    只不过他和沙哈在那里大摇大摆地点评,却是把三个燕国骑士给吓到了。

    大叫一声,都是调头满弓拉,只是调头的瞬间,又看不到敌人,箭矢只是在弓弦上发抖,始终没有射出去。

    “绑了。”

    “是!”

    随着一个声音响起,三个燕国骑士立刻收了弓箭,然后把武器往地上一扔,非常痛快地跪在地上,四肢伸开。

    没办法,上百个披甲士陡然冒出来的时候,什么神箭手都是屁。

    更何况对面的披甲士还不是一般的披甲士,显然是见过血,还是不少血的那种。

    “汝等是何人?”

    “燕都游侠。”

    问得简单,答得爽快,没有半点犹豫。

    “为何埋伏晋人?”

    “做这一回,一人十金。”

    嬴剑双目圆瞪,显然是被惊到了,一人十金,那得动用多少钱?当然嬴剑也很清楚,不可能全部都是黄金,很有可能还会用布帛来支付,但总量绝对不菲。

    刀口舔血的买卖,之所以燕地流行,倒也不是燕人就是好这口,实在是燕国的位置不好,土地产出只有齐国的十分之一。所以燕人大部分时候,还要靠贸易来维持财政。

    贸易之外的事情,那就更加复杂了。

    有贸易,自然就有盗贼,没有烈火盗贼团,那肯定也有疾风盗贼团,然后肯定也会因为盗贼团的诞生,而出现佣兵工会……

    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恰好这一回,“佣兵”们原先的职业是半个盗贼。

    “能在燕都为游侠,当是不凡。”

    站在五花大绑的三个骑士跟前,嬴剑问道,“姓氏。”

    燕国骑士显然也是为自己的行径而羞耻,很大概率是觉得给人做这差事辱没了祖宗,于是三个人都是涨红了脸,迟迟没有说话。

    “姓氏。”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沙哈冷冷地看着三个人。

    “姜姓!”

    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姜姓?”

    这时候,嬴剑才反应过来,“莫非尔等是齐人?”

    “祖籍淄水,后迁入易都。”

    嬴剑微微点头,然后道:“尔等便直言伏击晋人一事。”

    “这……”

    三个燕国骑士一咬牙,然后大概是为首的那个开口道:“此次,奉行首之命,特来行刺晋国公子。”

    “行首?”

    一旁沙哈很是奇怪地看着嬴剑。

    嬴剑解释道:“燕国五都多有行会,其中游侠儿,亦在此列。除游侠之外,商贾、工匠种种,皆有行会。”

    “行首,就是老大?”

    “不错。”

    得到答案的沙哈于是扭头问道:“你们老大呢?”

    “……”

    燕国骑士一脸无语,眼前这胖子口音古怪,听着就像是鸟语,而且神经兮兮的,实在是有点吓人。

    “行首曾言,若我等行刺晋国公子不利,便游击徐地,消磨晋军。”

    “如此看来……尔等曾是燕国卫士?”

    给燕君当兵,然后去跟蛮夷作战,就可以称“卫士”。能够成为“卫士”,也是相当不错的精锐。

    这几个燕国骑士口音古怪,还是姜姓后裔,嬴剑推测,这几人在燕国部队中,说不定还是低级军官。

    “君子思谋敏捷,佩服。”

    燕国骑士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嬴剑,“诚是如此,我等三人,确曾为燕国‘卫士’,如今为君子所制,曝露姓氏,可谓辱没先祖,惭愧……”

    听了这番话,嬴剑很是高兴地拂须点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阿剑,为何这般高兴?”

    “首李来信,说是让我寻觅刺客,我本想寻觅越国剑士,现在看来,倒是不必叨扰许多。”

    两人说话语速不快,但词汇语法怪异无比,三个燕国其实显然是听得懂每个字,可就是不理解说了什么。

    不过当嬴剑提到了“刺客”,三个燕人骑士都是脸色一变,毕竟对方不仅仅是身份古怪,穿着打扮说话谈吐,总有一种别扭的怪异感。

    眼前这帮人要是蛮夷,他们要是给蛮夷做刺客,那真是在燕地不要混了。

    五花大绑的三个燕国骑士还在纠结这种破事,嬴剑倒是简单明了:“我乃大吴江阴邑上士,俸禄可比燕国五大夫。”

    嬴剑没有说品级,而是很粗暴地说出了自己的收入,跟五大夫差不多。

    也就是说,找人办事儿……那真心不差钱。

    “君子是吴人?!”

    “吾之乡土,在群舒之地。”

    这话一出口,嬴剑突然愣了一下,因为三个燕国骑士,居然眼神中流露出了鄙视。

    鄙视是很正常的,群舒之地……那不就是蛮夷嘛。

    “吾不寻尔等做刺客之事,不知三位之行首,如今可在江淮?”

    游侠儿这个群体比较特殊,它囊括了很多不同阶层的叛逆份子。有落魄贵族子弟,也有失意的军中好手,还有得不到重用的在野贤才,当然更多的,是叛逆的青少年。

    但不管怎么样,想要做这个特殊群体的老大,没有两把刷子,是坐不稳的。

    要么够狠,要么专业技术强,要么有钱,要么靠山大……

    燕国是列强中最穷的,所以燕国五都的游侠行会,大多都是靠专业技术吃饭。

    这时候的游侠儿,并没有“义”的概念,更不要说“大义”。最高的道德节操,就是“主辱臣死”,然后就是很有社会契约精神,说给谁卖命……大部分都是会履行合同贯彻精神。

    和越国剑客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嬴剑逮住这三个倒霉蛋之后,不是突发奇想要用燕国刺客,而是这地方的刺客,最适合老板的要求。

    李县长在信中明确指出,他准备搞死宋国的有才公子,有一个叫宋信的,李解跟嬴剑说了,他想搞死宋信。

    仇是跟宋信没有仇,但李县长跟宋信的爸爸宋橐蜚有仇,所以就没办法了。

    什么祸不及家人都是放屁,这年头连“江湖”都没有,哪儿有什么江湖规矩。

    根据李县长的观察,这光景列国争战,整个一种马文,讲究的是把对手干死之后,对手的妻子全收。

    并不要求全初全收,没有纯爱,没有真情,只有扒了猛干……

    人妻爱好者比比皆是,比如勾陈老妖怪,他后宫里头好些个妃子,原先就是战利品。搂过来干两下彰显霸气,显示牛逼,然后完事儿。

    还有更夸张的,比如楚越两国,搂死一两个蛮子大部落之后,别说人家的老婆了,人家儿子都敢玩。

    没什么不敢的……只要敢想。

    李县长不想干宋信,他只想干死宋信,然后干死宋国。

    只是找刺客是个高成本的活儿,除了砸钱之外,还得有人脉,还得有眼力。

    反正李县长自己是看不出请来的刺客到底哪里牛逼了,大部分都是被他一巴掌搓死的废物。

    但没办法啊,又不能亲自下场千里杀人,只好广撒网。

    撒网技术好的人才,在江阴邑不多,数来数去,也就是六国公子姬巴,舒龙国卿士嬴剑,还有曾经的运奄氏栋梁商无忌。

    “三位,吾非武人,故同诸位好生相商。倘若换作这位,便是大不相同。三位既来江淮,必知‘五步见血’故事!”

    目露精光的嬴剑,盯着三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倒霉蛋。

    燕国骑士听到嬴剑的话,已经麻了的身躯,居然还震了一下,三人齐齐抬头看向了那只胖子。

    神色错愕的为首之人,更是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道:“君……君便是‘五步见血诛玄武’的吴哈?!”

    “怎么?不像?!”

    沙哈双目圆睁,顿时又煞气十足地看着三人。

    “不不不……像、像!”

    只是说话间,为首的姜姓骑士眼神很复杂,居然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佩服,最后更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沙哈:“君乃伟丈夫!真英雄也!”

    “我同首李相比,犹如萤火之于皓月。”

    “……”

    “……”

    “……”

    嬴剑猛回头打量着沙哈,整个人都呆住了,别人说出这样的骚话,他不觉得奇怪,但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沙哈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

    赶紧的,掏小本本。

    “仲哈之言,真是……真是……”

    嬴剑“真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不过沙哈倒是淡定:“我是从商君那里听来的。”

    “……”

    嬴剑顿时把小本本收了起来,果然么,这样的骚话,怎么可能是这只胖子想出来的。

    “两位君子,且听我一言!”

    突然,为首的姜姓骑士一咬牙,猛抬头对两人道,“如今天下刺客云集徐地,皆为吴晋会盟而来。除两位公子之外,凡在此处诸卿士,皆为刺杀之的!”

    “好大的胆子!”

    一声大喝,嬴剑收敛了之前的和气,目光冷厉,“口出狂言,莫不以为姑苏王师不能战?!”

    “君子勿怪,此乃我肺腑之言!适才君子问我行首行踪,实不相瞒,行首已失踪多日,且行首之左右,亦不在徐地。我三人闲谈之时曾猜测,行首或为联络诸国刺客,公举大事!”

    “猜测?”

    “我等虽为游侠,早年在易都,亦是卫士之列,只因得罪贵人,不得已而流落江海草莽。但因旧年经历,甚得行首倚重,如今易都游侠之中,能前来徐地行刺晋国公子者,止我三人。”

    这话说得透彻,不过嬴剑还是觉得奇怪:“既是要破坏吴晋会盟,本该竭尽全力,如今尔等行首不在,必有蹊跷。”

    一旁沙哈笑呵呵道:“既然不在,定是谋划大事去了,他刚才不是说了吗?”

    “他说你就信?”

    “听听就算嘛。”

    横了一眼沙哈,有些无语的嬴剑忽然沉思起来,拂须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通为什么燕地游侠不全力以赴。

    此刻,还专门以行刺公子小雀来引发骚动,然后伏击追杀此刻的晋军。

    难道这帮人,是想要靠这种游击的方法,把晋国的徐地部队给消灭?

    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可是,要不是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提前吓到了两国公子,增加了两国的守卫力量?

    嬴剑一时半会儿想不通,索性就地写了一封信,准备从老爸那里找找答案。

    有些时候,嬴剑跟公子巴还有商无忌商量事情,总觉得思维模式上,还是老板更加独特。

    “若蒙君子不弃,我等愿投于吴哈门下!”

    “呵呵。”

    嬴剑只当他们三个在放屁,冷笑了一声,然后道,“来人,拖下去,严加看管。”

    “是!”

    “……”

    “……”

    “……”

    三个燕国骑士一脸无语,还眼巴巴地看着偶像沙哈,然而沙哈一脸呆样,根本没有鸟他们的意思,仿佛……仿佛也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仲哈,我准备写信问问首李。既然天下刺客云集江淮,又何必多此一举,惊动两国公子?仲哈?仲哈!”

    “呃……嗯?!”

    沙哈挠了挠头,突然拍了拍开始有些肥圆的肚子,然后出神地喃喃道,“阿剑,要我是刺客……我现在就去姑苏杀吴王。”

    “你疯了?去姑苏刺杀吴王是那般容……”嬴剑突然脸色一变,也沉吟了起来,“我听说,王宫亲卫,也有精悍之辈,被派来这里。”

    说着说着,嬴剑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甚至有一点点亢奋:“仲哈,若你是刺客,为何现在去刺杀吴王?!”

    “因为好杀呀,这里那么多人,想要接近两个公子,必定很难。我杀羿阳君的时候,便已觉得很难,可只要出其不意一往无前,就有成算。能杀羿阳君,就能杀吴王吧。”

    两个“吴国之民”大喇喇地在讨论着怎么搞死自己家大王,而不远处的伏击地,晋军已经被收割干净,数量不少的人从灌木丛、芦苇荡中钻了出来。

    “今日伏击晋军之事,若是传到姑苏,当如何?”

    嬴剑这般问着,却不是问沙哈,他自己面带微笑然后自顾自地答道,“大王必定再遣能臣干将,护卫公子巳!”

214 不用多想

    如果杀人也是一种专业技术,那么李解也好,沙哈也罢,就是专家!

    心头转过不知道多少念头,嬴剑不断地推演着种种可能,便是断定,列国刺客搞不好真的有胆去姑苏行刺。

    世人皆知吴王勾陈不好惹,世人皆知现在的姑苏军事管制,世人皆知破坏吴晋会盟的好方法就是两边公子全部干死。

    但是,这是思维上的误区。

    嬴剑冷静下来之后,又被自己这个疯狂念头吓到发抖,接着激动地手持炭笔和本子,想要写字,却迟迟下不去笔。

    “仲哈果然大智若愚!”

    “昂。”

    一脸懵逼的沙哈都不知道嬴剑为什么这么激动,指了指远处的伏击战,“那些人,怎么办?”

    打扫战场,正在疯狂地扒晋人尸体的刺客们,似乎别有打算,晋军的衣服很是特别。作为姬姓后裔,晋国同样尚红,但是显然晋国上下早就想甩开周王室单干,所以现在的部队中,颜色多以红蓝两色交替,至于晋国三都劲卒,是一身青黛,有别于他国。

    在列强中,晋军现在的识别度极高,想要随便伪装,成本不低。

    而其余国家的部队互相伪装,并没有什么难度,哪怕是楚国部队的土黄色服装,本身就是列国常服颜色。

    所以,一看那些伏击晋军的刺客们在把尸体上的衣服,嬴剑就知道,这些刺客所图不小。

    “环环相扣……这其中,必有高才。”

    言罢,嬴剑连忙对沙哈道,“我们赶紧前往逼阳。”

    “可要送信?”

    “不,以防万一。”嬴剑郑重地看着沙哈,“若是推测正确,一旦泄露,只怕江淮震荡。再者,若是天下刺客事成,于我等也是大有裨益。”

    “阿剑,其实首李说过,要杀大王,易如反掌。”

    “……”

    神情很是奇怪的沙哈有点不解为什么嬴剑怎么在意死吴王,死也好活也好,跟他们江阴邑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们“百沙”之人,又不是靠吴王吃饭,是李解在养活大家啊。

    道理没问题,但沙哈是想不透为什么李解能杀吴王,却又选择不杀。

    嬴剑也懒得跟他解释其中的道理,有老妖怪和没老妖怪,这吴国就是两回事。雄才大略的老妖怪能支持李解,不代表小家子气的接班人也会有这样的心胸。

    更重要的是,姑苏权贵大多都跟公子巳有点关系,要论亲疏,李解排队都不知道排到哪里去。

    吴王为了降低这种影响,大力推动李解上位,也是有诸多考量的。万一宗亲大臣全都不靠谱,在外还有李解这条恶狗,甭管是否忠心,从利益的角度来看,想要维护江阴子的地位,就得先维护吴王的地位。

    不管这个吴王是老妖怪还是小钻风,谁是吴王拥护谁,对江阴邑都是有利的。

    在老妖怪眼中,反正李解这个行事作风无比粗暴的家伙,绝对是带忠臣,不掺假的那种。

    毕竟吴国是真的因为这个家伙在变强,为上者,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大部队略作休整,直接出发,几里外的刺客们也终于察觉到了土丘这里的大部队,吓了一跳之后,立刻疯狂逃窜,根本没有前来查探一番的意思。

    怎么想这支大部队都不可能是自己人,刺客们手脚麻利,这么远的距离,也不担心对面的大部分看到这里的状况。

    “可曾看清是何人?”

    “似是吴人旗帜。”

    “撤!”

    伏击晋人的刺客,大多有马,而且骑术极好,一个个伏在马背上,看上去就是浑然一体。

    “这些刺客骑术好生了得,非是寻常刺客。”

    想起了被扣下的三个燕国骑士,嬴剑心中揣测着,能够有大量闲散骑马武士的国家本来就不多,还要有伏击晋军的勇气,这样就更少了。

    “除了燕人,难道真还有秦人?”

    想法一旦滋生,就怎么都控制不住。

    半晌,嬴剑看着自行走路的沙哈,问道:“仲哈,伏击晋军的刺客,骑术绝佳。你以为会是哪国人?”

    “都有啊。”

    沙哈理所当然地扭头回答,“既然不知道,那就当都有。当下诸侯,谁家骑卒最多?”

    “多是西北诸侯,秦、燕最盛。”

    “不是还有晋国吗?”

    “……”

    脸皮一抖,嬴剑突然觉得沙哈这个人……有毒。

    没有反驳沙哈的话,因为嬴剑觉得的确有点道理,既然开了脑洞,肯定是要顺着脑洞一路探究下去。

    嬴剑换了个角度来思考,觉得自己要是晋国大夫,万一公子小雀跟自己不对付,还不如把公子小雀给搞死。

    毕竟,晋人搞吴国公子难度很大,不熟悉啊,找刺客还得再加钱。可搞自己的家公子,那显然就容易的多。

    熟悉啊,不但熟悉,说不定还能通过关系买通公子小雀的左右亲随。

    概率不低,低成本高回报,这买卖……做得。

    “阿剑,何必想那么多?若有疑虑,去问首李好了。”

    “……”

    嬴剑不想说话,嬴剑选择了自闭,嬴剑没有狗,不然嬴剑会向沙哈扔上一条狗。

    “唉……”

    叹了口气,嬴剑现在感觉自己想瞎了心,整个江阴邑,有太多的事情要考虑。哪怕是现在北上,大部队中除了鳄人、勇夫之外,还有大量群舒之国的民壮,以及那些不在编制内的“义士”。

    用李县长跟嬴剑说的话来讲,这些群舒之地的民壮,就是群舒列国的“投名状”。

    不想跟舒龙国一个下场,就得表示表示,很正常。

    现在除了群舒之地的破事,就是路过一个土丘而已,居然还碰上了刺客伏杀晋军!关键问题是,因为搭档沙哈的奇葩思维,嬴剑现在觉得这里面阴谋多如体毛!

    有人想要干公子小雀!

    有人想要干公子巳!

    有人想要干吴王勾陈!

    头脑炸裂的嬴剑决定放弃思考,沙哈说得对,想瞎了心干什么?直接去问老板好了,反正老板这么莽,肯定有办法一路莽下去。

    而此刻,李县长也在纳闷,这他娘的他跟宋国都打出狗脑子来了……当然了,是他吧宋国打出了狗脑子,他本钱是半点没折,还大赚了一笔。但不管怎么说,热战肯定是要激烈得多啊。

    可偏偏就是在第二次逼阳战争的战场附近,居然有大量的游侠出没。

    “难道真有人这么莽,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刺杀小雀和小蛇儿?”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李县长正处于玩蛇过后的贤者时间,整个人很放松。美女蛇依偎在猛男怀中,早早睡了过去。

    这阵子妫夭也是想法众多,原先对野男人想要搞自己妹妹这个事情很抗拒,但随着野男人的实力越来越雄厚,反手就把宋国联军打爆,顿时让她心思飞扬起来。

    想她堂堂陈国公主,不比那些吴国小土妞强多了?这要是再来一个妹妹,未必就是亏本啊。

    更何况,野男人的前途且先不说,钱途那是真的发达。

    就陈国蛇精自己亲眼所见的黄金,几百斤总有,但这不是重点,黄金她虽然喜欢,但还是比不上紫红吴锦。

    可蛇精自己也心知肚明的,她知道“大红01”和“大紫01”就是江阴邑的特产罢了,列国如此沸腾如此争夺,其实都是狗屁,江阴邑源源不断地生产,纯粹就是在印钱。

    要知道,江阴邑自用的主要布料,就是麻布,“白沙麻布”名气再大,也只是麻布,不是丝绸。

    整个江阴邑的生丝产量并不高,全靠来料加工,今年虽然增加了不少桑田,蚕房也多了不少,可想要增产,那也是明年之后的事情。

    所以越是知道底细,越是让妫夭离不开猛男,以前被干绝对不爽,现在简直爽上天。良配,绝对良配,不看颜值看财富值,这也绝对是良配中的良配。

    更何况,现在野男人的“含夜量”越来越低,好些个吴国重臣,都在往“李官”之后上胡吹。

    吴人贵族都说李解是因为失忆,所以才记不得根脚。

    此事一开始妫夭还信了,跑去问李县长,结果老李表示我他娘就那么一说,骗人的,没想到姑苏老乡还真信了。

    至于说是真信还是假信,其实也不怎么重要,形式而已,重要的是结果很好。

    有了各种各样说服自己的理由,加上野男人对她也不错,想吃吃想喝喝,只要每天保养得美美哒,猛男玩她还是一点犹豫没有。

    至于说身为陈国公主的不凡气质还有丰富知识,野人头子完全不感兴趣。

    李县长明确告诉过蛇精,你现在是水蛇腰,老子才睡你,哪天你要是水桶腰了,有多远滚多远。

    陈国蛇精因为是公主,相当的务实,所以每天给自己的功课,就是保养外加锻炼。

    一句话来概括:野男人负责赚钱养家,作为一条美女蛇,自然就要负责貌美如花。

    之前又灭了一个薛国,把蛇精刺激到了极点,当即下定决心要把妹妹拉下水,下半辈子不管是幸福还是性福,全看这一铺了。

    灭国啊,陈国这窝囊样,蛇精心中料定,自家父兄不管谁来掌握“大政”,都是小弟的命。

    哪里像现在,随便搞搞,打残宋国,打灭薛国。

    这不比陈国强多了?

    至于现在战场周围到处都是刺客,她是一点都不关心,关她什么事儿?刺客还能来杀她不成?再说了,野男人武功盖世威震逼阳,什么刺客来了,都是送菜。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整个战场中,睡得最香甜最安逸的,就是妫夭。

    只是因为妫夭平日里总是男装打扮,好些个眼力不行的列国将军大夫,居然还想着送两个小童子给上将军爽爽。

    李县长当时就把送童子的吊起来打,军法森严嘛。

    军法明确规定:不能嬉戏娱乐!

    把伴侣带进军营,像什么样子?!这样的部队,还能有战斗力吗?

    作为义军之统帅,多国部队的上将军,李县长当然要刚正不阿地严厉打击这种歪风邪气!

    然后又干了一炮蛇精压压惊。

    淡定下来之后,李解还是顺着思路去琢磨,刺客能够对目标人物产生威胁,肯定是不为人知的时候。

    现在搞得天下皆知,连条本地狗都知道有刺客来搞事儿,那还能刺杀成功吗?

    不管是晋国的小鸟酱还是吴国的小蛇桑,这尼玛都是二代胆小鬼,没在市面上闯荡过啊。

    当然公子巳稍微好点儿,还周游列国,齐鲁郑宋等等国家都去过,要说眼界开阔,这一点是没问题的。

    但跟他老子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不出意外,有了这么多刺客在咋咋呼呼,肯定要加强安保力量。

    游侠们也是混口饭吃,都这么流窜了,李县长寻思着,该不是这帮刺客就是拿了金主的钱,随便糊弄两下就走人吧。

    这也太扯了,简直跟创业公司一样。

    “妈的,管那么许多,老子先干爆宋橐蜚这个老废物再说!”

    想了想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刺客想刺谁就刺谁,游侠儿想杀谁就杀谁,反正不要来妨碍他干宋国,就是掀个天翻地覆,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的江阴邑离得远,中原怎么闹腾也不会波及到。

    揉捏了一会儿怀中的绵软**,李县长心思倒也淡然,只觉得手感舒服,喃喃道:“白蛇技术这么好,青蛇就算差一点,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说罢,忽地又想起了一个事情:“话说这陈国到底几个意思?偷偷摸摸的还跟着宋国眉来眼去,陈国中士妫田……嗯,跟戴举聊天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

    放空了脑袋之后,李县长搂着“陈国白素贞”就睡了过去,不多时,鼾声大作。

    等到第二天,戴国旅贲中士沙飞的族人陆续抵达了尼丘山,然后转道逼阳国,整个逼阳国“二环”大工地又热闹了起来,尤其是那帮戴国人,顿时觉得投降大吴猛男完全就不是个事儿。

    尤其是戴国旅贲中士沙飞,更是感动的眼泪横流,匍匐在李解脚边各种吹捧奉承,听得李县长爽翻天。

    列国将军大夫们也是震惊不已,虽然之前李解就说已经把沙飞的妻子从戴国沙邑接了出来,可他们都是不信的。

    你手能伸那么长?

    李县长表示老子的手啊,还真就能伸辣么辣么长啊!

    这其中,自然也是有别的国家暗中支持,比如曹国、戎国甚至还有像已经主权沦丧的极国等小国,配合吴国“使廨”,外加商无忌的人脉关系,搞点人出来,其实问题不大。

    李县长在打了宋国脸之后,反手又一次把戴国摁在了地上摩擦。

    今天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因为是戴举带着宋国使节团,再次跟李解谈判。

    战场上的进一步失利,已经让宋国“带忠臣”有点麻木了,反正宋国内部稳住,这就是胜利。

    但是现在,作为薛国的保护国,宋国根本就是给废物啊。

    不但如此,作为戴国的保护国,宋国也没有尽到责任,谈判当日戴国叛徒居然玩起了“人间自有真情在”的戏码,这简直就是烧心无比。

    鬼知道是不是李县长故意安排的套路,为的就是这时候装逼打脸。

    得知消息的宋国联军,士气再度暴跌,面对逼阳国的联合国部队,他们是半点勇气都没有。

    厌战情绪的蔓延,根本不受控制。

    只是,再怎么不受控制,也要维持住部队的存在。

    戴举又一次用出了“金钱**”,重赏之下,勇夫是不指望了,戴举只希望宋军不崩溃不跑路。

    毕竟,几十万大军,现在每天人吃马嚼的,也是惊人数目。额外再掏一笔钱出来,已经是相当的艰难,多也不多,少也不少,所以指望宋军再度鼓起勇气,怎么地都要拖上一段时间,让士兵们缓和过来。

    剩下的,就是维持部队稳定,仅此而已。

    戴举的一系列操作不可谓不好,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是河对岸的吴国猛男再来一通凶猛操作,只怕事情就要出现不可想象的恶劣。

    “呼……”

    吐了口气,戴举收拾了心神,闭目冷静了一会儿,戴举这才迈步向前,此刻,他就是宋国唯一的良心。

    良心,就是用来卖的。

    他不是不知道戴国出现了剧变,戴国旅贲中士沙飞投降,这不算个事儿,但猛男李解把沙飞老家沙邑的亲族接了出来,这就是个事儿。

    首先说明猛男不会乱杀人,杀降这个事情不热衷,在薛城,是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那么对宋人来说,只要李解打过来,投降就行喽,对不对?

    这是一个很恶劣的趋势。

    其次说明猛男对俘虏非常优待,为了安抚降将,居然会付出这么高昂的成本,把降将的亲族都接过来,这简直是完美。

    很多降将担心的,除了自己的小命和地位之外,不就是家人亲族么?

    现在投降李某人,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因为李某人会包你满意!

    “江阴李解,非常人也。”

    正感慨着,却见对面迎来一帮人,为首的身材高大笑容爽朗,一开口就跟洪钟大吕:“再见戴子,甚为欣喜!戴子,请!”

    “李子先请。”

    微微拱手,戴举心中一叹,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215 扭曲

    “薛国一事,李子何以教我?”

    “教什么?薛国无礼,故伐之。”

    李县长直视戴举,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再者,薛侯见我义军披靡,故心往之。遂来逼阳作客,小住时日。”

    “噢?不知戴侯小住时日,此时日……是多久?”

    “也许三五天。”

    “唔……”

    “也许六七年。”

    “……”

    陪着李县长坐下手的大舅哥脸皮抖了一下,想笑,但大庭广众之下,笑出声实在是有点不好,于是乎就憋着。

    只是宋国跟来的人都是一脸懵逼,好几个懵逼之后,居然在那里嗤嗤地偷笑。戴举顿时觉得无比丢人,平白被人羞辱了不说,己方的外交官,居然这么废!

    也不好现在抛开正事儿去教训小弟,戴举忍住了不爽,正视着李解:“薛国乃宋国盟邦!”

    “现在不是了。薛侯跟我相谈甚欢,其言薛国虽小,亦知‘仁义’,故不愿同‘不义之国’为伍。戴子乃谦谦君子,当成人之美啊。”

    “你!”

    “哎……戴子切勿动怒,于李某所见,宋国上下,君非仁君,但臣嘛……倒是忠臣林立。尤其是戴子,诚乃宋国‘劲草’啊!”

    “……”

    很是无语的戴举只能忍着,他不能跟李解争辩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现如今,的确在宋国内部也在流传着傅人传唱的两句话。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这话不是别人讲的,就是眼前这个野人头子说的,是在夸他戴邑大夫举!

    还别说,因为朗朗上口,“正义联盟”内部对戴举有欣赏之心的人也不少,如今戴举的外号,就是“宋国劲草”。

    言外之意,就是其余的都是枯枝败叶烂草。孬田出好苗儿嘛,这戴举,如此铮铮忠臣,的确是好苗儿。

    一个“宋国劲草”,绝对当得起。

    这多少也让戴举更受重用,尤其是现在宋国联军已经到了一种可能会崩溃的地步,万一傅人再爆种一下,一波车过来,在防御阵地上也有建树,那宋国真是到了面子里子都丢光的地步。

    现在,至少还有点里子。

    子橐蜚虽说也认为自己丢人丢到了国际社会,可好歹还有戴举能够挽尊。毕竟,一个国家能有如此铮铮忠臣,也说明国君的魅力值不是负的。

    而且戴邑大夫手底下也没多少人了,戴氏子弟跟着前军一起,被打的干干净净。固然老家还有的剩,但戴邑务农的子弟,能跟从军的一样么?

    要知道,戴举多年培养出来的下级军官,全都没跑出来,李解麾下的豺狼虎豹,一通剥皮拆骨,吃得干干净净!

    “李君,宋国此次前来,是带着诚意的。诚如李君所言之诚意。”

    “哎……其实李某看重的,如今不是诚意,而是戴子你这个人啊。”

    “……”

    听了李县长的话,戴举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可明知道这个家伙是仇人,还是得忍。

    “呵……”

    戴举挤出一个笑容,冲李解拱了拱手。

    “还好不是‘呵呵’,戴子果然是正人君子!这等人物,实不该为宋国之臣。天下大国,何处不能去得?戴子,李某心痛啊,李某……为戴子可惜啊。”

    伸手轻轻地案桌上拍了拍,“宋国之君薄情寡义,这等刻薄之君,不能成事。戴子有没有考虑前往吴国看看?我大吴虽说久居东南,又野性十足,然则毕竟是姬姓血脉。所谓根正而叶茂,戴子若来我大吴,必是翠绿大叶!”

    “……”

    “……”

    两边的外交官们都懵了,卧槽这联合国总司令的形象有点诡异啊。

    在场的人中,最壮最能打最丑的,应该就是他,可这漂亮话说起来……怎么一套一套的?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掏?

    下首坐着的大舅哥商无忌神情严肃,飞快地记录着什么,旁人见了,只当傅人书记官着实专业,绝对可以去做史官,太一丝不苟了。

    然而大舅哥现在小本本上,记录的都是骚话。

    商无忌也下定了决心,以后开会的风格,就照着老板来,多少都能把人给糊弄住。

    就算对手不懵逼,自己认一脸懵逼,也是好的。

    没看小弟们都是一脸佩服吗?

    陪同谈判的列国将军大夫们,也是停止了交头接耳,双目圆瞪地看着上将军。

    万万没想到啊,上将军这口舌,居然灵活到这种地步。

    “李子好意,举……心领了。然则举为宋人,非吴人也。”

    不卑不亢的戴举,仪态着实令人欣赏,哪怕敌我关系非常明确,列国将军大夫们,也已经琢磨开来,等战争结束之后,宋国什么鸟毛都可以不交结,但是这个戴邑大夫,绝对要联络联络。

    这种人,光靠这场仗打出来的名声,就足够掌权了。

    只要子橐蜚不想死全家,肯定要大力重用这种没根基的忠臣喽。

    让他咬谁就咬谁,保管不带重样的。

    “唉……可惜、可叹、可敬!”

    李县长一脸惋惜,然后又流露出了佩服的眼神,冲戴举拱了拱手,这才道,“戴子不能入吴,非戴子之损失,实乃我大吴之损失也。”

    下座大舅哥耳朵一抖,赶紧给抄了下来,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不等列国将军大夫们喝彩,就听李县长又道:“吴国同戴子失之交臂,犹如君子见兰而不可得。唉……”

    这骚话一出口,列国老铁们顿时双击“666”,都是发自肺腑的那种。

    “彩!”

    “彩!”

    “上将军为国惜才,戴大夫忠于母国,皆乃佳话,佳话也!”

    ……

    等列国将军大夫们吹得累了,李县长才停止把嘴巴咧到脑袋后头,收拾了相当丑陋的表情,扭头看着戴举,道:“戴子,你我虽不能同朝为臣,又各为其主,但李某敬你风骨,愿交你这个朋友!”

    “举,不敢当。”

    戴举又是一礼,神色郑重看着李解,“李子,今日你我是为国事,非为私情!”

    “说的对。”

    点了点头的李县长突然眉头微皱,总觉得戴举这话乖乖的,什么叫“非为私情”,妈的,跟老子有私情的,那都是母的,不可能有公的!

    不过虽说有些怪异,也不影响。

    李县长轻轻地拍了了一下桌子,然后扶着案几,看着宋国使节团:“条件呢,跟上回差不多。地,肯定是要割的;财,肯定是要赔的。除此之外,我大吴国商队进出宋国,宋国当以宋国商人视之。治外法权……就不要了,有点过分。”

    “……”

    “……”

    他这番话说得太快,两边的人除了江阴邑出来的,也就只有逼阳国本地跟李解打交道多的贵族才听得懂。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列国将军大夫们都是心中暗道:果然是野性难驯,终究是蛮横野人罢了。

    李县长不是没看到众人的眼神,但他都习惯了。不是现在习惯的,以前做工头那会儿,什么样的冷眼甲方没看到?

    各种装逼打脸故事中的反派嘴脸,全都冒出来过,只可惜李工头的世界有法律管着,不能玩匹夫一怒杀个痛快。

    要不然,就李工头受过的窝囊气,扔装逼打脸故事里,获得过一章节算他输。

    冷眼嘲讽也好,刻薄言语也罢,经历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唾面自干这是个成语,但李工头当年有些个同行,那是当日常来过的。于是乎,再有良心的工头,也得扭曲起来。

    只不过李县长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纺织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所以不一样,他不扭曲。

    他扭曲别人。

    跟李工头互相伤害的甲方有很多,同样的,李县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准备跟这帮天生扭曲的贵族们继续互相伤害。

    谁怕谁啊。

    列国卿士贵族瞧不起他,他内心连点波澜都没有,当然装还是要装出一副受辱不甘的模样,不过不是现在。

    演戏嘛,大庭广众之下演一点“惜才”“爱才”的戏码就行了,现在自己当老板,还是比较大的老板,性质不一样。

    至于事后,跑营帐里作“无能狂怒”状,大概是最好的,列国大夫将军们,肯定会内心暗爽,然后聚众嘲讽。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后干起来,直接就用“泄愤”这个理由,绝对够充分。

    舒龙国之卿士嬴剑,把祖国给灭了,就是这理由。

    当年吴国太宰子起跟着他老板去摩擦楚国,也是这理由。

    配合得久了,大舅哥商无忌这时候面色坦然,放下纸笔,然后道:“泗水以东,薛国以南,皆割让于逼阳国。”

    话一出口,宋国使节团都是一阵哗然,但很快就压制住了嘈杂。只不过宋人强忍下来之后,列国大夫将军们开始哗然。

    总之就一个心态:卧槽!

    不“卧槽”不行啊,这猛男的胃口……不是有点大,那是大得惊人。

    薛国以南,那可是把微山都包括了进去。而微山在宋国,地位相当特殊,历代宋国之君可以边缘化微山的地位,但不能矮化。微子这个人,是宋国的招牌,曾经的宋国良心。

    是现在的宋国良心,“劲草”戴邑大夫举完全没法比的,不在一个层面上。

    “可!”

    一声大喝,全场寂静!

    戴举目光凛然,看着李解和商无忌,尤其是商无忌,他死死地盯住,双目血红,俨然就是愤怒到了极点却又依然在压制愤怒的模样。

    忠臣,绝对的忠臣。

    李县长一看戴举这表现,当真是佩服,就宋橐蜚那老废物的模样,居然有这样的大忠臣给他卖命,实在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跟宋橐蜚比起来,老妖怪虽说是个成功人士,可手底下的大忠臣……哪怕是太宰子起,他现在也跑路了不是?

    有俩越国送的原封美娇娘,还白白便宜了老李,啪啪啪一通打桩,然后就扔到阴乡做职业婢女伺候“正室”“侧室”的夫人们去鸟。

    “这……这……”有个项国落魄大夫目瞪口呆,“这也可?这怎可?”

    明明是战胜的一方,反而失魂落魄患得患失起来。

    而宋国明明是战败一方,谈判代表却一脸的坚毅刚强,气势相当惊人。

    李解寻思着,宋国终究还是个大国,烂船也有几颗钉啊。

    心念一动,李县长突然眼睛微微一眯,肚子里的坏水开始咕噜咕噜冒泡。老李寻思着,既然不能把这个宋国大忠臣搞过来,也很难把他搞臭,那为什么不把他搞得更香一点呢?

    李县长心中百转千回,突然觉得,为什么出钱出力,把戴举扶持成宋国国君,就算不是国君,扶持成权臣,不也挺好?

    想到这里,李县长眼睛一亮,差点就拍着大腿夸个自己三五遍的。

    杀了宋信啊,不杀。

    把宋国的公子们都搞成昏君,多简单啊。就算搞不成昏君,搞得天怒人怨,也没什么难度嘛。

    到时候把李采花运来逼阳国,然后夜里偷偷地带到宋国土地上,让它遛个一圈,然后再回家。

    昼伏夜出的,宋国田地随便破坏,还不是人为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宋国之君失德,遭受了上苍的唾弃啊。

    这种失德昏君,不早点下台退位,留着过年?

    到时候,再鼓动一下商丘国人,就说这戴邑大夫有德之人,为什么不公推为君,总揽朝政呢?

    有声望,有口碑,有财力,还有各种基础……可以搞啊。

    “嘿嘿……”

    李县长不由得笑出了声,砸了咂嘴,很是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戴举。

    不能棒杀,还不能捧杀啊。

    而此刻,坐对面的戴举正死死地盯着商无忌,眼神犀利狠辣,尽显威仪。不过戴举内心却是喟然一叹:若吾归国,为国人所弃也,大业……难成矣。

    感慨悲伤之际,戴举想的就是尽可能在子橐蜚面前捞到好处,给君主背黑锅,也不是瞎背的,哪怕这个“相”只能当一天,他也要当!

    当上了,才能把戴邑子弟拉出来做官,至少要给戴氏一个前程。

    已经打算豁出去的戴举,此刻当真是有点“困兽犹斗”的意思,不管对方提出多么糟糕的要求,他都敢应下。

    至于事后被君主用“卖国贼”的理由给处置,事急从权,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要知道,前军被打爆连累戴氏子弟的那一刻起,戴举就不得不另辟蹊径。

    染指军权迂回上位的方法,已经彻底失败,整个戴邑已经很难再培养出那么多低级军官,一切都只能从头再来。大头兵能对他戴举起什么作用?

    想通之后,戴举更是显得有点“疯狂”,那种极尽疯狂的姿态,饶是商无忌还是怀揣胜利者的优越感,此刻,也有点被吓到了。

216 忍辱负重

    作为吴国的“带忠臣”,李县长本着吴国乃是自由世界领袖的精神,高举自由贸易的大旗,严正立场,再三强调大吴国对自由贸易自由通商的维护和尊重。

    并且表示,国际贸易要讲究公平公正公开,绝对不能搞地方保护主义,更不能恣意妄为加强贸易难度。

    对于大吴国江阴子王命猛男的立场,列国大夫和将军们纷纷表示了赞赏,肯定了大吴国在国际地区稳定和国际贸易健康发展上的努力。

    吴宋两国签订了双边自由贸易协议,并且在“正义联盟”的框架下,“正义联盟”的所有成员,其所在国在宋国的商业活动,待遇都等同吴国。

    列国大夫和将军们继续纷纷表示了赞赏,并且问猛男喜欢什么样的绝色,只管提,一定帮忙寻觅。

    “这个戴举……不简单啊。不简单!”

    第二次谈判很激烈,但也很高效。那些不可理喻的要求,戴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只要稍微能够容忍的无理要求,戴举都应了下来,还大胆地盖了章。

    双方仅仅是一些细枝末节上的协议,就用了二三十张白绢,一式三份,盖章盖得戴举咬牙切齿表情狰狞,可还是盖了。

    李县长佩服的,就是这个。

    能够忍受这样的屈辱,这种人,相当的不简单。

    宋国如果真的能够振作起来,这种人绝对能够把下一代宋人的复仇之心全部激发出来。

    在屈辱中成长,在屈辱中发展,在屈辱中前进。

    顺流直下三百里,这不算本事。逆流蹒跚五十步,也是坚强。

    “相国,戴举此人,可要伏杀?!”

    作为邻国的高级官僚,阳巨对戴举那是真的有点怕了。宋国现在在国际上的头面人物就是戴举,而这个家伙不但在战场上坚持了下来,还敢断后求生,整个宋国最有勇气的人,应该就是他。

    而就是这么一个有勇气的人,居然把如此之多的屈辱条件,都应了下来。谁会以为宋国“劲草”是在谈判桌上认怂了呢?要知道,他在战场上都没有投降。

    正因为有了这个想法,列国将军和大夫们,对戴举都是又敬又怕。尤其是那些小国,最是担忧此次戴举回国之后,会不会真的就主持宋国大政。

    到那时候,宋国励精图治卷土重来,今日“正义联盟”中的小国,有一个算一个,谁敢保证不被宋国殴打?

    大吴国猛男可不是跟谁都有交情的,跑来“抗宋援傅”,那是因为逼阳国之君逼阳子豹是李解的朋友。

    “杀之可惜。”

    李解看着阳巨,知道他是在担心逼阳国的将来。要是逼阳国并入吴国的时间被拖长,到时候宋国第三次攻打逼阳国,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阳大夫放心便是,戴举就算是要忍辱负重以待时机,那也需要几年时间。”

    抬手拍了拍阳巨的肩膀,“只要吴国不灭,此时傅人就能安居乐业。”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整个逼阳国,是彻底地倒向了吴国,完全没有了墙头草的机会。而且逼阳国上下正在运作的,就是并入吴国之后,要不要迁徙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不能南下,也得在淮水附近找个地方住下。

    离中原太近了,危险重重,做生意可以,想要安居乐业,吴国最少要干掉宋鲁两国,然后在济水黄河附近修建大量的防御工事抵御齐国,才能安居乐业。

    否则,就是痴心妄想。

    抬头环视四方,入眼处,都是新开辟的田地,沟渠中已经开始放水,这些沟渠,逐渐就会发挥出灌溉的职能。

    仅仅是这些田地,就能产出相当惊人数量的粮食,只是这些粮食,并非是逼阳国独有罢了。

    阳巨内心是复杂的,逼阳国的“国力”,此时此刻,当真是达到了巅峰。

    逼阳子豹也是历代逼阳国之君最有影响力的一个。

    北方的薛国,去年割地,今年亡国,大片的土地虽然成为了战利品,但怎么分配,现在还不好说。

    不过逼阳国离得最近,就算再怎么份额少,可近水楼台先得月,总归能从中捡到不少好处。

    哪怕是把野人变成国人,有了大片的土地,这个成本,就能转嫁出来。

    再者,逼阳国国内已经有了江阴邑相当成熟的农场运作模式,虽然逼阳国的国人不懂,但江阴邑的人懂,凑份子之后,坐等分成即可。

    很模糊的概念,但多少总有产出,这点产出,也足够支撑逼阳国再扩展事业。

    换作别的国家,早就心生他念,但逼阳国君臣都挺有逼数,心知肚明这一切跟他们关系不大。

    哪怕是去年薛国割让的土地,主要作用,也是用来贴补驻军,然后上缴国库,再由逼阳子以“禄米”的形式,分发给贵族和官吏们。

    战胜国的好处,被统治阶层有没有享受到不知道,但是“食肉者”们,肯定是要有一场瓜分狂欢的。

    此时此刻,能够在瓜分盛宴之前,还能对未来有着警惕。逼阳国大夫阳巨,已经是难能可贵。

    戴举这个人,在阳巨眼中,那是相当的危险。

    不过做主的人不是逼阳子豹,而是吴国江阴子李解,所以阳巨即便心中有什么心思,也要放下。

    再者,“宋国劲草”被刺,怎么看下手的都只会是“正义联盟”的人。

    “相国,此刻罢战,双方虽说谈和,但只怕还有第三次逼阳之战啊。”

    阳巨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宋人现在是认怂了。而且是不得不认怂,全面失败。国际政治舞台上更是颜面无存,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戴举这个“带忠臣”。

    但“带忠臣”又不能变现,大家还是要生活还是要吃饭的。

    时间能够冲刷一切,此时此刻的疲惫、恐惧都会消磨,沉淀下来之后,要不了几年甚至几个月,宋人那些个没有参战的人,就会叫嚣着要复仇。

    那些死了男人的寡妇们,但凡有点夫妻之情,都会巴不得傅人全部死光光,逼阳国最好变成一片焦土火海。

    “下次再战,就不是简简单单宋人和傅人之间的博弈。”

    李县长当年做工头那会儿,也见过了太多的行业竞争对手今天打明天合,杀红眼的时候,动不动就是波及到十几二十万人的生计。可转眼来个收购案,搞不好又是新闻上多了一条创造多少多少就业岗位的简讯。

    和李工头的见闻比起来,现在的列国纷争,其实挺小儿科的,尽管要血腥的多。

    “相国的意思是……”

    “宋人退了,这义军也该散了。”

    李县长微微一笑,笑得有点意味深长,阳巨一愣,忽然也反应过来。没有了共同的敌人之后,逼阳国不但得以保全,还大赚了一笔。这事后肯定要开始扯皮,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国家和组织,谁出力谁没有出力,这都是要算的。

    没了共同的敌人,大家又不是为了理想而来,凭什么不要狗咬狗?

    中大夫阳巨回想起来,才觉得相国高瞻远瞩,很早就把多国部队重新梳理。如今大部分部队,就算列国要抽回去,你抽好了,李某人拦一下算输。

    因为愿意跟着李解移民吴国的,早就在战争初期签了移民协议。

    至于说大量民壮,好些个都是打定了注意跟着李县长混。没办法,李县长手里才有活儿啊,有活儿干就有饭吃,这不比回家服役强多了?

    偶尔还能嘬两块“肉”,虽然这“肉”吧,它是素的。

    但是,卤味深透,它不香吗?

    “如此,相国要早做打算。”

    “放心便是,和谈不是说签订合约就结束了。最少还要拖个一二月。毕竟,宋国几十万大军还驻扎在河西,它不先撤了,咱们怎么敢撤?再有像接管薛国疆土,此事尤为重要,列国之中谁愿意跟我们走,谁不愿意,就看这薛国土地。”

    阳巨若有所思,琢磨了一下李解的话,顿时明白过来。如果只是纯粹地让跑过来助威的列国站队,屁股决定脑袋,可能大部分国家都得回家,便宜捞着就走。

    但有了土地就不一样,李解只要提出一个构想,比如说薛国的土地产出,可以大家一起分了,那么有些地理位置比较尴尬的国家,也得琢磨一下,是不是咬咬牙,就跟着李县长混了。

    典型就是那些个已经名存实亡的国家,以及主权不完整的小国。这些国家的国家权力,很多都已经被地区霸权或者地区小强给掌控,只剩下政治实体的代表人物。跟主君亲近的贵族,等于说就是落魄贵族,他们想要重整旗鼓,只能换个地方。

    而薛国,现在国族全灭,薛人很有可能被李解迁出薛地,整个地区会不会变成拱卫吴国北疆的前沿基地不得而知,但大概率就是这样的发展方向。

    那么对于很多落魄贵族来说,跑到吴国改头换面,是相当有搞头的事情。

    背靠大树好乘凉,更何况还是吴国这样的东南霸主,有霸主撑腰,家族重新振作起来不敢说完全没问题,但要轻松得多。

    典型就是奄国之后,灭了那么多回,还能留存运奄氏,并且还能开枝散叶,出现了阴乡商氏这个上升迅猛的“新贵”。

    有了运奄氏这个样本案例在,李解要没必要专门去说服那些个犹犹豫豫的地方世族,他们自己会心动的。

    否则,留在自己的“祖国”,无非就是被大国势力进一步消化,成为地区强权体制中的工具人,甚至还会沦落为提供知识的蓄电池。

    天下间落魄贵族,大多下场都不咋样,眼睛没瞎,都是看得见的。

    带着一堆合约返回泗水河西之后,戴举整个人差点垮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

    割地赔款也就罢了,为数不多的宋国属国,也被出卖了。

    虽说真实的心里想法是无所谓,小国再怎么跪舔,也是只有出来卖的命。可自己亲手操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感受颇深啊。

    “君子可还撑得住?”

    “无妨!”

    看着摇摇欲坠几乎都要跌倒的戴举,左右戴氏子弟立刻上前,搀扶住了他。

    不过戴举一甩手,挣脱开了亲族子弟,目光坚毅语气郑重道:“今日之辱,诸君……请铭记在心!”

    “主公!”

    左右都是双目血红热泪盈眶,也就是死死坚持,才没有让眼泪掉落。

    面对李解,他们简直屈辱到了极点,卑微到了极致。

    李解得寸进尺不说,更是完全没有把宋国放在眼里。纵使戴举是个“带忠臣”,一直在筹谋“大业”,但戴氏也是子姓之后,也是宋人!

    “江阴李解……非常人也!非常人也!”

    再三念叨着这句话,戴举这一次在国际外交上,是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邦交”!

    他亲耳听到李解如何教训鳄人、勇夫的。

    什么是邦交?!实力就是邦交!

    你是大国又如何?你不是强国!不是强国被吊起来,你只能认账,不认账继续打,打到你认账,再不认账就打死!

    “诸君助我成就大业,他日,必报今日之辱!”

    铿锵有力之声,很是振奋了戴氏子弟。

    如今戴氏损失巨大,为了补偿戴氏,宋国内部也是很有默契,给予了戴氏子弟从政从军的很大便利。

    但即便如此,连个五大夫都没有,最大的,还是戴举这么一个“使相”。子橐蜚承诺戴举回来之后,设置“相国”或者“相邦”,但承诺是一回事,履行是另外一回事。

    戴举不得不考虑一无所有的后果,所以,在跟李解的谈判中,有一条不起眼但是很重要的要求,他答应了。

    李解提出要求,要戴季子的人头,戴举以戴国是宋国属国的理由,一开始拒绝了。

    但李解态度非常坚决,就是要戴季子死,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泄愤,而且是私愤。

    如果宋国不答应,那就继续打。

    原本“正义联盟”的人都打算赶紧瓜分战后的胜利果实了,可一听李县长居然就因为一个**戴季子,然后打算把战争拖下去,那怎么可以?

    可是李县长的理由又很充分,泄愤啊,不行吗?列国诸侯都觉得很靠谱,泄愤本来就是发动战争的一个重要理由。

    更何况戴季子得罪李解,天下皆知啊,还引发了“猛男威震”这个故事。

    所以列国大夫和将军们,没打算劝说李解,谁知道一个想要泄愤的野人头子,突然被人劝说不准泄愤,会不会把愤怒之火喷到他们脸上去。

    考虑到了这一点,就有列国使者跟戴举私下里接触,甚至还有列国使者直接前往宋国联军大营,见到了宋国君臣。

    然后就跟子橐蜚说,现在上将军李解的意思,就是要戴季子去死,而“使相”戴举以戴国是盟邦,不可擅自干涉为理由拒绝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只要把戴国变得不是宋国的盟邦,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子橐蜚当时一脸懵逼,这是啥逻辑啊。

    不过宋人精英也不傻,就直接问:计将安出。

    然后使者就很理所当然地跟宋国君臣说,寻个由头,说戴国无礼,灭了它。

    整个世界都跟宋国君臣的眼睛一样,亮了。

    不亮不行啊,正好可以找补回来。

    而且子橐蜚还想到了一个事情,原本承诺的“相国”位子,可以稍微降低一点点,给个中卿或者随便什么听着很牛的官位,然后再加一点添头,平衡一下,不就跟“相国”差不多了吗?

    君权没被分,还照顾到了戴举的面子,像戴举这样的大忠臣,肯定能领会君上的良苦用心。

    至于添头,反正戴邑靠近戴国,直接吧戴国灭了,扩充成戴邑,很简单,很合理嘛。

    至于说戴国公族,全部打包卖掉!

    当然不适真卖,可以送往洛邑,也可以送往逼阳,不管是哪儿,都可以,只要不再原地,子橐蜚就不怕戴人搞事。

    双方都有这么个需求,宋国又急着和谈,戴国又的确得罪了李解,戴邑大夫戴举也确确实实需要补偿……

    那么出卖一个小国,又算得了什么?

    反正一个是卖,两个也是卖,薛国都没有去据理力争,再加一个戴国,也算不了什么。

    而且有些宋国卿大夫想法还挺美,河东的地割了,现在从戴国那里找补回来,平衡一下,可能还不亏,还小赚。

    自欺欺人甚至有点走火入魔的宋国君臣,于是来了这么一出骚操作。

    不但震惊到了河东的李解,连刚到河西还没有进入宋国联军大营的戴举,也被震惊到了。

    “事已至此,吾辈咬牙前行吧。”

    一声感慨,戴举也管不了那许多,要报仇还是什么,只能慢慢地积累力量,慢慢地等待。

    而第二天,宋国境内就有人开始宣传,说是宋国上下,唯宋国“劲草”忍辱而负重前行,可谓国之栋梁。

    “忍辱负重,国之干城!”

    “疾风知劲草,戴邑大夫可歌可敬!”

    “时有英雄,宋国唯戴子一人!”

    ……

    一通胡吹,宋国联军大营的士卒们最是感同身受,这一回的逼阳之战,简直是各种恶心各种屈辱,也只有戴邑大夫戴举,才会给他们带来一点点欣慰和希望。

    尤其是兼职前军司马之时,亲自率部断后,连自家戴氏子弟都几乎打光,这种精神,很是震撼着宋国士卒。

    甚至可以这么说,宋国的“哀兵”来源,不是因为国君子橐蜚中风不起,这激发不了他们的悲愤;也不是因为友军戴国旅贲中士沙飞率众投敌,这也激发不了他们的怒火。

    但是戴举,确确实实地激发起了他们的悲愤情绪,因为宋军上下,愿意跟他们这些底层士卒共进退的,貌似大贵族中,只有戴邑大夫一人而已。

    甚至明知道过河谈判就一定会遭受无比的屈辱,作为一个贵族军人,戴举要经历什么,底层士卒都能想象得到。

    而这一切,显然不是戴举乐于见到的,在士兵们看来,戴邑大夫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宋国,为了他们!

    所以哪怕很奇怪怎么后方有人知道前线的事情,还专门编排了故事来唱和,但前线的宋国士兵,是真的认为宋国上下,只有戴邑大夫这棵“劲草”,才是国之干城。

217 示人以野

    找茬这种技术活儿,各大国都是熟门熟路。

    宋国要干戴国,理由和证据都相当的充分。比如说戴国旅贲中士沙飞叛逃,那么这个理由就是:戴国背盟,乃败。

    一句话的事情。

    当然还可以找另外一个更加实惠的理由,比如说戴侯的骄子戴季子,他就得罪了大吴猛男江阴子李解。

    那么这个理由就是:去岁戴季子失礼于猛男,猛男怒,故惩之。

    至于细节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上将军,宋人已将戴季子押送过河。”

    “嗯,走,去看看。”

    几个月不见,都快忘了戴季子这小子长啥样了。

    李县长招呼了手下,商无忌准备了一些绢布,是打算接受的时候,写点东西。

    原本大舅哥想得挺好,准备写关于老板如何威武霸气的场面,总之传承下去给后人一看,后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夸赞一声:哎哟,哦。

    刚出寨墙门洞,南边居然就来了“骑传”,李县长眉头一挑:“嗯?这是沙哈手下的人?”

    “首李,这几日仲哈骑传往来甚多,可是有何动作?”

    别人开这个口,是有点忌讳的。但大舅哥倒是可以,他越是这样做,越显得跟李解亲近。

    自己人嘛,何必遮遮掩掩的?再说了,妹妹还是老板的小老婆,那更是自己人了。

    “嬴剑有些猜测,但还不能确定,稍后再跟你说。先看看这戴季子,狗娘养的,当初在河边问了两句话就射老子,要不是去年实力不行,早特么弄死他了。”

    骂骂咧咧之间,商无忌老脸一黑,老板就是这点不好,素质特别低,不是一般的低。有损威仪啊,容易被诸侯嘲讽。

    然而诸侯们的嘲讽,其实李县长只当放屁,只有需要的时候,才演一下“无能狂怒”,也好把这个演技传出去,效果特别好。

    既能让诸侯们自我感觉良好,把优越感拉到爆棚,又能激发小弟们的积极性,很容易就触发“万众一心”的条件。

    毕竟,这么好的老大,给饭吃给衣服穿,还有房子住,列国居然敢黑我们老大?这他娘的能忍?

    所以诸侯们黑得越厉害,李县长其实越爽……虽说是感觉有点抖m的样子,但看在效果斐然的份上,李县长也是不计较了。

    “这个狗崽子,老子这就剁了他。”

    舔了舔嘴唇,李县长目露凶光,整个人都无视了前后左右打招呼的人。连大舅哥都没反应过来,就见老板龙行虎步昂首向前,到了宋国押送戴季子的“虎贲”跟前也不停歇,完全不怕宋国商丘“虎贲”可能暴起伤人。

    不等宋人行礼开口,介绍一下戴季子,却见李某人一声大吼:“小猪狗!复仇耶”

    戴季子本来就恐惧虚弱,此刻看到须发倒张的李解,整个人瞬间就要瘫软在地,连张嘴哭喊求饶都做不到。

    面目狰狞的李解让商丘“虎贲”都是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两步,然而刚退了两步,突然一片温热液体喷射在脸上。

    眼睛微微一闭,连忙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伸手一看,猩红鲜血。

    嗤!嗤!嗤!嗤!嗤……

    抬头看去,李解一把抓住戴季子的头发,手中一柄钢刀,快速地连捅了戴季子五下,当场捅死戴季子之后,李解抬脚直接踩断温热尸体的脖子,嘎啦一声脆响,吓得护送戴季子过河的商丘“虎贲”全部脸色发白。

    “多谢诸位勇士成人之美,今日杀此骄子,李某痛快!”

    言罢,李县长朗声道,“今日两军罢战,重修于好,李某甚为欣喜。来人!给诸位宋国勇士,准备些许薄礼。”

    一排勇夫出列,两人一组挑着箱子,箱子在河边一一摆开。

    “李子美意,我等……”

    商丘“虎贲”为首之人大概是准备婉拒的,但是箱子这时候被打开了,里面是“大红01”,阳光下熠熠生辉。

    “多谢李子!”

    没办法,如果是普通币,他们是真的要拒绝的,那才几个钱?

    但是真的没办法,这是“赤霞”。

    真的真的没办法,这是“赤霞”啊。

    要是拒绝了“赤霞”,大概回家过河的时候,会被手下直接扔到泗水中喂鱼。

    收下了“大红01”,之前的忐忑也被冲淡了不少,只有戴季子的尸体还扑在地上,伤口处依然汩汩流血,河滩的沙土早就晕染了一片。

    李县长的狂暴作风,把“正义联盟”的成员都吓住了。

    原本不少将军和大夫,都想着李县长肯定会放戴季子一马,总归是不会死的,最多挨一点毒打。

    去年冬天,不也就是割了一把头发吗?

    可万万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连程序都不走,直接五刀捅死一个贵族!

    物伤其类,心有戚戚,不管是什么心态,总之很多盟友的想法,就像是突然凝固,变得无比简单起来。

    概括一下……大概就是绝对绝对不要惹毛了李某人。

    这个野人,真是够野的!

    “卧槽……”

    这句感慨不是李解说的,是大舅哥商无忌说的,毫无疑问大舅哥商无忌不是穿越者,他只是从老板那里学来了这个极为精准的口癖。几乎所有感慨、惊叹、佩服、愤怒、抓狂、欣喜……都可以用“卧槽”二字来表达。

    而现在,就是商无忌的“卧槽”时刻。

    他本来是想要记录辉煌且光明的一页,结果入眼处,满满的都是血腥和肮脏啊。

    看到李县长抽刀就是五下,商无忌总有一种既视感。

    啊……很有回忆的味道呢。

    ……

    “怎可以当众虐杀戴季子”

    回到办公室,商无忌直接咆哮了起来,“首李这般行事,诸侯如何想!义士如何想!在野遗才如何想!天下人如何想”

    “你激动个什么啊激动,老子杀都杀了,你还能让我施法把戴季子复活啊。我他娘的又不是死亡骑士,你也不是圣骑士,反正都杀了,还能怎样。”

    “……”

    看着老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商无忌气得胡须都在颤抖:“如此暴虐行事,诸侯固然震怒,然则今后安抚,必不能成啊!”

    “老子安抚个鸡儿安抚,明天,不,今天,今天就让沙飞带着戴人给我南下。去江北种地去!还有薛氏国人,也走!他娘的,不怀柔就办不成事儿了?老子不信这个邪!”

    李县长反过来瞪了一眼商无忌,“我给钱给饭吃,还把瘪三当人看,难道就因为老子杀人的时候有点暴力,他们就不要钱不要吃饭了?是他们有病还是这个世界有病?”

    “首李本可循循善诱,以聚四民。若依首李之法,钱粮财帛,靡费何其之广!”

    讲白了,在大舅哥商无忌看来,老板这样干,等于就是平白增添了游戏难度。原本最多就是个困难模式,现在就是地狱模式。

    毕竟人是复杂的,是有感情和内心世界的,都是投降,肯定是想要选个忠厚长者吧。肯定不想选个暴力长者吧。

    这是人之常情。

    而且怀柔的名声传出去,对于吸收野人为己用,然后转化为国人,有加成效果。

    现在就是反面教材。

    以前杀“黑蛟沙”的三黑,又或者东奄的运奄氏倒霉蛋,其实都没什么,小地方的土鳖,杀了就是杀了。

    可戴季子再怎么废物垃圾,他毕竟是诸侯之子,哪怕这诸侯,也是亡国之君!

    从列国贵族的眼中,这个事情很恶劣。

    尤其是之前李县长已经搞死了不少贵族,本就引起了非议。

    “商无忌,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不否认。但是!这些条条框框,关我鸟事?诸侯治下之卿士,愿意为我所用的,那最好。不愿意为我所用,我他娘的压根就不稀罕。”

    李县长面色淡然,“老子就算要纵横天下,那也是不用周天子之法。别说一个戴季子,就是戴侯在我面前,老子杀他就跟杀鸡一样。有区别?”

    这番话外人即便是偷听,也是有点听不懂,实在是语法诡异用词奇葩,不过大舅哥商无忌毕竟跟老板混得熟了,现在不用李解重新解释,也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思索了片刻,商无忌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认清老板,此时此刻,才是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振聋发聩”。

    好一会儿,商无忌这才躬身行礼道:“是无忌错怪首李。”

    “怪什么怪,无忌你只要明白一点即可。”

    李县长眼神充斥着自负傲慢,然后淡然道,“只有天下人迁就我们,没有我们迁就天下人的。如果天下人不懂怎么迁就,那就改造他们,让他们学会迁就。懂?”

    “是!”

    此时此刻,商无忌顿时完全明白过来。以前阴乡用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才,似乎都是要的,但是这些个人才到了阴乡之后,都要经历“本土化”这一关。

    整个阴乡发展而来的体制,根本就不是为了适应天下英才的,而是天下英杰,自己要去适应。

    适应不了的,要么滚,要么留下改造到学会适应。

    二选一,没有模棱两可。

    “杀一个戴季子罢了,也算是一个考验。那些个落魄王子公孙,如果还愿意过来寻找机会,那么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如果望而却步,也就随他去吧。”

    李解说得淡然,但却让商无忌很是佩服。

    这种坦荡,才是商无忌尤为看重的,而这种坦荡,同样也是一种大气。

    “那……首李最近,可是要解散义军?”

    “等宋人先行散去,再商议此事,总之还是要磨蹭一段时间。”

    言罢,李县长突然眉头一挑,很是郑重地问道,“对了,我听说,陈国中士妫田要离开宋国了?”

    “陈国并未公开支持宋国,而且同我军亦是友好,此番离去,首李难道发现有何不妥的地方?”

    陈国中士妫田是个妙人,是为数不多在两军开战的时候,来两边来回走动的人。

    打仗嘛,肯定是经常派遣使者,使者多种多样,有自己国家的,也有双方共同友好国家的,还有老牌第三国的……

    陈国中士妫田,就是以双方友邦的名义,在两边流窜。

    这要是做双面间谍,收钱绝对收到手软。

    不过毫无疑问妫田虽然跑得勤快,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宋人和傅人的友谊,而是为了查探李解身边,到底有没有失踪的陈国公主妫夭。

    这个事情悬而未决,算是妫田的一桩心病,很难迈得过去。

    “陈田可能发现陈姬在我军中。”

    “……”

    商无忌不想说话,可是手上没有狗,所以就不扔向老板了。

    “首李准备如何处置?”

    “我听说陈田很受器重啊,这次回国,可能要护送另外一个公主出嫁。”

    一辆懵逼的商无忌都不知道老板在说什么鬼事情,根本互相不挨着。公主出嫁就出嫁喽,关我们屁事?

    然而老板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无忌啊,你说这个陈田也真是的,明知道陈姬在我军中,却一点动作都没有,是不是有点问题?我想他肯定是回去禀明陈侯,让陈侯来决定怎么处置陈姬。我想,陈侯可能会派出刺客,杀了陈姬。”

    “……”

    商无忌能说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你当初就是个野人,谁会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为了家族的体面,怎么地都要把这种耻辱给消灭掉。

    所以老板虽然这么说了,但商无忌内心是很理解陈侯的。

    “可是这就奇怪了,为什么陈国还没有动作,派人来刺杀陈姬呢?真奇怪啊。”

    摩挲着下巴,李县长突然道,“我想,可能是陈国想要先把公主嫁了,然后从亲家那里借人,又或者,让亲家派出刺客,前来刺杀。这样心里也要好受些吧,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血亲。”

    商无忌见老板神色奇怪,顿时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于是小声试探:“首李意欲何为?”

    “我准备把陈田护送的另外一个公主,抢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我反对!”

    “反对无效!”

    李县长冷冷地看着商无忌,“无忌,你应该明白的,我就这么一个爱好……”

218 给泗水君的一封信

    商无忌寻思着老板你是在搞我喽?现在好不容易事业走上了正轨,眼瞅着只要老妖怪勾陈嗝屁,这通往江阴邑的,绝对是康庄大道啊。

    结果你特么还打算出去浪?

    “首李,事业有成之后,什么公主不能玩?先忍忍吧。”

    “滚!”

    李县长瞪了一眼商无忌,“忙你的事去,薛城的君子们怎么杀,你还是先好好琢磨吧,你还管起我的个人爱好了?”

    有心继续劝说,可一想薛城那边还真是麻烦事比较多,商无忌又转念一想,妹夫老板就算再怎么饥渴,隔着百里千里的,陈国公主再美,裤裆也够不到啊。

    想通之后,大舅哥顿时哼着小曲儿飘然离去,之前戴季子被老板五下捅死的怨念,也是烟消云散。

    而戴季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五刀捅死,却很是震惊到了一帮大夫和将军。

    尤其是那些喜欢说闲话背地里编排联合**总司令的,这时候已经冷汗淋漓背皮发麻了。

    谁能想到猛男是各种意义上的猛啊,除了勇猛,他还凶猛啊。

    “戴季子……就这般被杀?”

    “宋人至,上将军亦至,戴季子当面,不由分说,五刺而毙!”

    “嘶……”

    够狠。

    然而鳄人、勇夫们则是相当的淡定,这种场面,习惯了。

    属于基本操作。

    要不然能把沙哈给培养出来?这都是首李的英明领导、以身作则啊。

    此刻,诸国将军和大夫们心情极为复杂,既对李解瞧不起,又对李解相当的敬畏。这种感觉,就跟他们的祖先面对楚国时候一样。

    一毛一样,没区别。

    只不过吴国猛男显然要比楚国的祖先要给力得多,凶悍到了极点。

    “诸君以为‘抗宋援傅’一战,可要完毕?”

    “事闭则散,今宋人割地赔款,已得太平。我等不可逼迫太甚,乃至宋人为‘哀兵’,到那时,战火不休,非我等始愿!”

    “言之有理,旬日之内,倘使宋人散去,吾便率部归国。”

    “倘若宋人言而无信,见我等散去,再起兵锋,又当如何?”

    “自是再战,为‘仁义’,何惜哉!”

    列国将军和大夫们都是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只是眼神之间的交流,远比嘴巴还要频繁。

    “旬日之内撤出,只怕是难以做到。我部行事,便听从上将军行事。倘若上将军解散义军,我部再行散去便是。”

    “荒谬,倘使江阴子一日不散,尔等便一日为其所属?不知诸位是哪国人啊?”

    “上将军行事严整,岂能操持小人行径?”

    “呵……”

    有人不屑地嘲弄了一声,都懒得继续反驳。

    李解虽然是野人头子,可接触了这么久,自然也明白李解展现出来的能量,绝非是一个野人头子该有的素质。

    从号召“抗宋援傅”开始,列国的损失、所得,实在是很难讲得清。

    要说有所得,也的确是有所得,至少从江阴邑可以顺利地进口“赤霞”,国君和卿大夫们,都很满意。

    可要说损失……实在是一言难尽,从国中跟出来的民壮,就有不少被诓骗去了吴国江阴邑,甚至连江阴邑都未必去成,直接就是顺着邗沟南下,在江北厮混。

    再者虽然可以从江阴邑进口“赤霞”,付出的代价并不是只有出兵出钱出战,为了获得更多的“赤霞”,显然要拿出更多的东西来交易。

    而新设的市场,江阴邑几乎就要独享其中的一项特权,即优先交易权。

    想要“赤霞”?可以。但是你的特产,江阴邑如果要采购,就有优先权。

    只要列国一天没有突破“赤霞”印染技术以及染料配方,那每一天都得受吴国王命猛男的制约。

    没办法,士大夫们可以不要“赤霞”,但诸侯们是要的,入土为安的时候,可以少搞一点青铜器,里里外外总体而言,是省了钱的。

    毕竟相较于青铜,还是丝绸容易搞啊。

    列国诸侯除了为自己考虑,也是喂子孙后代考虑,更为自己的国家财政考虑。

    要不是怕被人狂喷,有些诸侯恨不得随便烧两下就埋了拉倒,根本没必要在丧葬上花费那么多钱。

    就算死后有黄泉有鬼神,他们也是认了的。

    活着的时候已经够艰难了,又何必管死了之后的世界呢?

    不过这样想的诸侯,大多都是小国,本身君主活着的时候也过得不咋样,自然就没那么多心思去考虑死后的事情。

    比如国,国君混得跟村长似的,平日里吃点肉都要思量再三,全靠人品好,国人才宁肯出去打工,也要筹钱给国国君搞一套好的青铜器到时候死了陪葬。

    换成稍微不会做人一点的,基本上就只能指着李县长的“大红01”来救命挽尊。

    否则入殓下葬的时候,实在是太寒酸了。

    正因为列国国君有了种种想法,所以“正义联盟”内部,虽然有跟猪八戒类似开始吵吵要分行礼散伙的,也有打定主意跟李县长一条路走到黑的。

    “诸君!薛国土地一事,上将军已有策略!”

    一帮人在逼阳城内互相伤害的时候,有人冲到了“正义联盟”的茶餐厅,大声地宣扬起来。

    “薛国土地?!”

    “已有定策?!”

    别先不管,这战后的战利品瓜分,那肯定不能少了的。

    之前嚷嚷着要旬日之内赶紧回国回家的,这时候也闭了嘴,一个个竖起耳朵倾听。

    “薛国土地,非逼阳国所有。薛侯所降非吴国猛男,乃义军首领也!”

    一句话,就点明了其中的区别,如果薛侯是跟大吴猛男江阴子投降的,那么这薛国土地,就算是吴国的啦。

    可薛侯是向联军总司令李解投降的,那么这事儿,就得说道说道。

    李解是联军统帅,也就是“上将军”,那么薛国投降之后,这土地,就归联军所有。

    于是只要联军存在,那么作为联军的股东之一,也就是出了“义士”来为了正义而战的国家或者组织,都能从薛国的土地产出上,享受应得的一份。

    可只要有人散伙,有人撤出,那这事儿就到此为止,薛国土地的产出,就跟撤出联军不做“义士”的人无关啦。

    “这……这薛国土地,以后是地上无国,民上无君?”

    有人一脸懵逼,这算个啥?

    “上将军言,‘义士’既存,此后薛国故土,便是‘义士之国’。只是国无君也。”

    “国岂可无君?!”

    “以后薛国之土,如何称呼?”

    “上将军特命我来通传诸君子,前往大营公议?”

    “公议?”

    “公议。”

    茶餐厅内外顿时洋溢着快活的气息,之前嚷嚷着要如何如何的,此刻都是眼睛放着光,连说上将军这个人真是好啊真是赞。

    一群人屁话少说,直接出了门找了交通工具,直奔逼阳城外。

    也是这个时候,商无忌带着一队鳄人,前往薛城。

    与之同行的,还有薛侯的亲弟弟,薛仪字叔德,原本封地靠近尼丘山,又称尼丘仪,不过薛国国内,大多称呼他叔德仪。

    叔德仪陪同商无忌,就是为了做个见证。

    “商子,薛城之内……当真要行酷烈之事?”

    “只诛首恶。”

    商无忌看着前方,很是平静地回答叔德仪。

    “唉……”

    “叔德,商某此刻所言,汝未必信。不过,日后汝便知晓,乃兄之决断,可谓英明至极!”

    “亡国之人,岂敢妄想。”

    “呵呵呵呵……”

    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商无忌笑得很是诡异。实际上商无忌是很羡慕薛侯全家的,能够得以保全不说,整个薛氏将来的发展,绝对比窝在薛国要强得多。

    薛国外有强权,内有山头,薛侯这个国君的作用,大部分时候就是个摆设。所谓体面,也就只是表面上的那点礼遇。

    真要说论影响力,薛侯全族都还比不上商无忌一个人。

    至少商无忌在江阴邑忙活起来,是事关十几万人吃饭的事情,还有进进出出吴国成千上万商队的利润。

    只要商无忌想,许诺一点蝇头小利,想要一年到头三百多天,天天有刺客行刺薛侯这种小国之君,毫无压力。

    商无忌走到这一步,那是眼光和妹妹在发挥作用,真要说自己的才能,很多时候,都是在老板搭起来的框架中,才能完全释放。

    因为李解提供的舞台,就他妈一张白纸,随便画,画出什么来就是什么。商无忌负责作画,李解负责出去吹牛逼并且殴打客户,逼着客户认这些画是艺术,然后掏钱。

    不掏钱就是不尊重艺术,不尊重艺术……你还是人吗?你还是君子吗?

    逻辑自洽,完美!

    “口令!”

    薛城城门内,有勇夫大声地喊道。

    城外,车马停当,鳄人阵列,只是程序还是要走的,没有口令,就不能换岗、交接、放行……

    叔德仪每每看到这些明明是野人,但是行事却一丝不苟的江阴邑鳄人、勇夫,都有一种荒诞的错愕感。

    因为鳄人、勇夫表现出来的专业性,根本不是薛国乃是宋国部队可以比的。

    不只是技术上的专业性,还有职业道德。

    “今日口令:鹰眼不是七武海。”

    “口令正确。”

    咔哒。

    城门缓缓地被打开,薛城并不高,薛城也不大,所以城门设计上比较传统老旧。熟悉的故乡城门被打开之后,叔德仪老泪纵横,内心简直痛苦无比。

    然而商无忌只当没看见,入了城门之后,持符节道:“首李令!”

    “是!”

    不仅仅是鳄人、勇夫,“义胆营”的人都是老老实实地过来听命。

    作为队长,贾队长神色紧张,额头上冒着汗,像商无忌这样的大人物,他是半点不敢怠慢的,只有分外努力,不断锤炼专业和忠心,才能赢得信赖。

    越是更鳄人、勇夫混得久了,贾队长越是明白,在猛男麾下拍马屁,光靠一张嘴是不行的。

    当然自己要是个美女,那只要再加一张嘴,就能让猛男两头满意。

    可惜自己不是美女啊,家里亲眷也是奇形怪状,还不如“白沙村”的肥婆们好看,这就没啥指望,只能靠才华!

    “贵,名城中诸族之长,前来此处相聚,就说商无忌奉命前来,与诸君共商大事!”

    “贵,遵命!”

    领了符节,贾队长带着“义胆营”的人立刻散去。

    随后,商无忌又道:“哼,城外祭祀泗水君可有准备妥当?”

    “垒土筑台,一应祭品,皆以妥当。”

    “好,稍后见机行事。”

    二人眼神交流,饶是叔德仪早就知道这回过来是干啥,还是感觉心惊肉跳。他面对商无忌的时候还好,可面对沙哼,整个人都是不敢说话。

    沙哼也是一员猛将,话不多,可能够把戴国旅贲直接打到崩溃,绝非等闲之辈。

    时间很充裕,商无忌直接让人忙活开来,准备好了大量的马车,至于跟着过来的那批鳄人,则是四散出去,带着候补鳄人以及逼阳城的一队“义胆营”。

    除此之外,东城门也有一队人马前往,由沙北带队,还有投降的戴国旅贲。配合沙北的,是戴国旅贲中士沙飞。

    这是投名状,得让人手上见血。

    沙飞在战场上都没有现在来得紧张,他以为大吴猛男是要让他来薛城屠城。

    路上忐忑无比,几次和沙北交流,都是鸡同鸭讲。因为沙北听不懂沙飞说的话,而沙飞虽然能听懂一些沙北的话,但词汇量太复杂太多,双方大部分时候如果没有翻译,就只能靠猜外加比划。

    不过有一点沙飞可以肯定,李解不是让他过来屠城。

    至于其他的,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只要不是屠城,屠什么都行,他下得去手。

    哗啦。

    沙北抖出了一张薛城分布图,首先告知了沙飞东南西北方位,然后在地图上点了点:“徐氏、宋氏、鲁氏,此三族,为薛城地主。”

    “全杀?!”

    “不,只诛首恶。”

    这话说出来,沙飞只觉得难受无比,不过这不重要,现在他是江阴邑的一员,戴国旅贲也不用去死,只需要去淮南种地。

    “等一会,会有信号。”

    “信号?”

    “少待便是。”

    “是。”

    沙北没有解释信号是什么,沙飞也很奇怪,吴人靠什么通传南北东西?薛城再小,跨度也是几里地,靠快马可未必能够应变。

    难道是号角?

    号角的确是可以。

    沙飞这么想着,却见沙北上前叫门。

    “口令!”

    “今日口令:鹰眼不是七武海!”

    “口令准确!”

    数量不小的队伍陆续进了东门,不过没有直接进入邻里之间,而是在瓮城中呆着,静等命令。

    这一刻,沙飞很是紧张,在瓮城中,要是被杀,那是真的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不过大概是知道沙飞怎么想的,沙北就跟着他一起站着,让沙飞终于一颗悬起来的心放了回去。

    等了许久,从瓮城中能够听到城内的街道上,应该是有热闹的欢笑声。有说有笑的,是薛国本地方言,沙飞仔细听了听,应该是住在东城的贵族之家。

    沙飞疑惑地看着沙北,然而沙北就是傻站着一样,不仅仅是沙北,其余鳄人也是老老实实地休息,既不喧哗,也不吵闹,或站或坐,很是规矩。

    内心不由得地佩服,可这时候也不是拍马屁的时候,沙飞觉得有点奇怪,既然要下手,这时候那些人走上了大街,岂不是一波就能带走?

    这些飘逸儒雅的食肉者,到了大街上,怎么可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鳄人、勇夫呢?

    疑惑丛生,可又不敢问,只能跟着静等。

    此时,商无忌看着沙漏连续走了几遍,顿时冷笑:“傲慢自大,老大世族也。”

    叔德仪眼皮跳了跳,连忙道:“城中有几家,乃是大国宗亲,若是侮辱,只怕引来憎恨。”

    “大国宗亲?”

    商无忌笑得更是畅快,“是秦国还是晋国?是齐国还是楚国?当世大国,哪个跟我大吴国没打过?”

    就算是秦国,也是跟吴国碰撞过,只不过是在楚国的地盘上。

    也就是吴国地理偏僻,要是在中原,早就被围殴致死。

    “城中徐氏、宋氏、鲁氏、卫氏、郑氏……”

    “叔德,不必担忧。汝为吴人,何惧宵小?”

    “……”

    叔德仪脸皮一红,顿时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商子所言甚是。”

    别说是叔德仪,就是薛侯,这辈子处理国内的屁事,都要小心翼翼地琢磨会不会热闹了国中大族。

    叔德仪连国君都不是,就是尼丘山下的一个土鳖,靠着一点微薄贤名混饭,自然也不敢得罪这些老牌家族。

    但是商无忌作为外来户,压根不怕,甚至有点不屑。

    他现在是有点明白老板的感觉了,反正没什么感情,又没什么交情,杀起来哪有那么多犹豫。

    最多就是物伤其类,大家作为人类的悲伤之情,可能会有一点,但很快这种悲伤之情,就会被理性碾压。

    笃笃笃笃笃笃……

    一辆辆马车的声音传来,很快,就有插着字号画着家纹的马车出现在了视线中。

    商无忌抬眼看去,道:“鲁氏倒是快。”

    “商君,有礼。”

    “鲁子请。”

    作为文化人,商无忌和李解显然是不同的,在这帮薛城地头蛇眼中,属于“自己人”。

    而李解?野人算人吗?更何况还是“沙野”中的野人,那更是不通文明,不知礼数。

    吴国本来就够野蛮够low的了,李解这条野狗,那更是野性难驯,无可救药。

    “商君欲祭祀泗水君?”

    “主公‘刻舟求剑’,乃得福报,今还愿泗水君,亦是正理。”

    鲁氏听到“刻舟求剑”的时候,很明显眼神一变,事关神灵,真真假假谁说得清?

    要知道当初是众目睽睽之下,成千上万人看到李某人跳入泗水之中,然后拎了一把吴钩上岸。

    这就算要提前安排,怎么解决吴钩在水下定位的方法?

    很多豪门家族都是想不通,虽然一直在怀疑,这是吴国野人玩的套路。

    可套路太过神异,也由不得有些家族子弟,也会去琢磨,这事儿吧,会不会真是泗水君帮忙?

    而吴国王命猛男李解,是不是真的跟泗水君有交情?

    要知道,听说吴王勾陈的家中,养着一条白色的大鳄鱼,也是神异非常,乃是江水祥瑞,所以吴国才这么强大。

    陆续聊了一会儿,又见各家马车前来,家族子弟并没有全部抵达,但也来得不少。女眷也有,而且都是端庄体面,并没有交头接耳四处喧哗,偶有少女,也是在人群中穿梭着,好不热闹。

    整个画面,简直是温情满满,洋溢着快乐和幸福。

    “诸子能来祭祀泗水君,无忌感激之至。”

    “商子言重。”

    “那……诸子随无忌前往泗水,祭祀泗水君。”

    仪式感还是有一点的,彩旗飘飘之外,锣鼓也是分外热闹,附近的野人们也来围观,乡下人穿着鄙陋,好些个都是赤膊着上身,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祭坛上摆满的各种肉食果蔬。

    因为野人听书了,一会儿祭祀完毕之后,这些极品,是要分发的,多少都能分到一点。

    所以来的野人极多,有些甚至是宋国的野人,游过来打秋风的。

    “商子布置,甚是周全。”

    “过奖、过奖……承蒙主公看重,不可不察。”

    言罢,商无忌瞄了一眼来得各家人数,熟练不少,随便哪一家也有五十到两百人的护卫规模。

    总的武装力量,大概也有三四千。

    略作盘算,商无忌顿时放心起来,三四千武士,都不够一队鳄人杀的,更何况,这一次过来,可不是只有一队鳄人。

    勇夫、候补鳄人、候补勇夫、弩阵弓手、义胆营义士,数人头都已经碾压薛城地头蛇,更不要说战斗力上的差距。

    祭祀的流程有点奇怪,但和中原诸国还是大同小异,商无忌一通废话说完字后,一卷祭文抖了出来,很长,用的是纸张。

    各家尊长都是面带微笑,甚至还想着问吴人购买一些抄写祭文的纸张,但是商无忌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他们脸色一变。

    “此乃主公手书,全是感谢之言。泗水君为主公之友朋,不可怠慢。诸子皆是饱学之士,又是本地名流,更是出身尊贵,倘若为使,必为泗水君所喜。”

    “……”

    “……”

    “……”

    各家尊长都是愣住了,只觉得商无忌是不是疯了,在说什么鬼话。

    然而鳄人、勇夫们甲具在身,早就小队分组,将各家武士全部包围住,同时候补鳄人、候补勇夫手持长矛,已经摆出了战斗队形。

    “请诸子送信!”

    “请诸子送信”

    鳄人齐齐大喝,刀剑加身,斧钺临头,随着商无忌手中盛装祭酒的铜爵一抛,哐当一声脆响,凄厉吼声顿时四起。

    “商无忌小人”

    “商无忌!你大胆!大胆”

    “吴国小人!你可知我乃……唔唔唔唔唔!”

    几乎是一瞬间,凡是没有缴械的武士,都是被第一时间刺死,剩下的武士立刻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那些气度不凡的各族尊长,又怎么可能反抗如狼似虎的鳄人?

    只见一个个曾经的薛国贵族,或许是大夫,或许是将军,或许是卿士,全都嘴里被塞住了布条纸团,这些布条纸团,自然就是商无忌所说的“主公手书”。

    至于上面写了啥,商无忌都懒得看,说不定就是今天的口令:鹰眼不是七武海。

    也可能是之前的行动代号:苏卡不列、麻色法克。

    但不管是什么,塞别人嘴里挺好用的,至于泗水君会不会看过《海贼王》,表示鹰眼怎么就不是七武海了?

    那就不是李县长要关心的事情。

    反正泗水君也没说“苏卡不列”是骂人不是?

    咻嘭!

    天空中,一道绚烂火花炸裂,城中,陡然喊杀声四起!

    “恭送诸子送信”

    “恭送诸子送信”

    “恭送诸子送信”

    祭坛之上,商无忌面带微笑,看着滚滚泗水,随着一声声的“扑通扑通”,那些个曾经的薛国贵族,就如此简单地被抛入了泗水之中。

    四周野人原本想要四散,可是不敢,因为更外围,还有贾贵带着的“义胆营”在警戒。

    “诸子皆是谦谦君子,泗水君最喜才学高绝之辈,想来会留诸子些许时日。我等,便不必等诸子归来。”

    言罢,商无忌拍拍手,道,“来人,祭品大派送。”

    “是!”

219 毫无敬畏

    给泗水君送信的人比较多,大概也是因为李县长写的信比较多,所以人手不够,商无忌于是就多叫上了几个人。

    这样也显得对泗水君比较尊重嘛。

    更说明李县长跟泗水君的交情不一般,送信的都是本地名流,这交情,没得说!

    逼阳城,城内一堆国际友人听说“给泗水君送信”的事件后,第一时间不是选择报警,而是选择了抱紧。

    抱紧李县长的大腿,然后喊爸爸。

    之前瞎嚷嚷要让李某人知道点厉害的儿子们,此时此刻相当的孝顺。

    国内国人要移民,那就移喽。

    “正义联盟”支持迁徙自由、移民自由!

    国内野人要跑路打工,那就跑喽。

    “正义联盟”支持各阶层的务工自由!

    什么叫正义?!

    这就是正义!

    “这几个月下来,人吃马嚼的,只算粮秣的话,还是有点小亏,差不多把郯国、逼阳国的库存都吃光了。幸亏老子机智,这帮孙子也是真够能造的!”

    李县长翻开账本一看,脸皮都在发抖,这还是大军几乎都在他手底下活动呢。这帮窝在逼阳城天天搓麻将喝茶洗脚敲背的列国士大夫们,居然还能败掉这么多配给,也是没谁了。

    好在总账也是得列国凑份子,这些家伙心里也是有点逼数的。

    玩脱了之后,李某人也不介意把他们直接脱干净,然后扔出去。

    “首李,今年只要秋粮收上来,就不亏。”

    将账册一合,扔还给了商无忌,李县长不再过问用度的事情,而是问大舅哥:“薛城的事情,无忌你做得很好。现在这帮王八蛋也不嚷嚷要散伙了,都等着在薛国土地上掺一脚。”

    “首李如何运作?”

    “以‘义士’的名义在经营薛国土地,而我是联军总司令,自然是我说了算。”

    把整个薛国的土地,都挂在“正义联盟”名下,一点问题都没有。反正老大是他,谁想造他的反,就先打谁,到时候又可以瓜分……完美。

    诸侯们也不是笨蛋,薛国就在逼阳国旁边,而逼阳国又损失要归附吴国,这等于就是吴国跟薛国接壤。

    还用想?

    李某人要做多久联军总司令,就做多久,除非他自己不想干了。

    但不出意外的话,李县长自己说不干了,估摸着列国诸侯还会派出使者,连忙来嘘寒问暖,说老李是不是生谁的气?说出来,咱们以“正义”的名义,扁他!

    “正义联盟”同气连枝,都是正义的小伙伴,守望相助很正常。

    “可是,如此一来,官吏之所属……”

    商无忌有点担忧,这样干的话,等于就冒出来一个“无君之国”,这些官吏又怎么算呢?算贵族不算?

    “当然也是‘义士’啊。”

    李县长眼睛微微一眯,“我准备把‘义胆营’拉一点能用的出来,然后任命为治安官,无忌你觉得怎么样?反正都算是‘义士’。”

    讲白了,“正义联盟”只要一天不宣布解散,那么这个体制序列中的一应官吏人员,都是“义士”。

    要啥爵位?

    咱们是为了“正义”而来,要啥爵位?

    当然了,工资不能少,五险一金不能少。

    “这可行?若无封爵,岂能为官?”

    “哈……”李县长不屑地撇撇嘴,“就这帮‘义士’,你看看‘义胆营’里头都是什么东西。除了几个还算是落魄公孙,大部分都是穷得没饭吃还要装逼的货色,老子给他们官做,他们不赶紧跪谢难道还要挑三拣四?信不信我直接让野人去治理当地?直接把薛国弄成一个大农场,我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双手一摊,李县长表示这事儿现在就不算个事儿。

    粗放型管理……怕个毛啊,顶多当薛国这个战利品是战损的,有产出最好,没产出他有什么损失?

    没有。

    再退一万步,现在已经把一帮薛国的地头蛇全部踩死,估摸着跟泗水君聊天,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那要是李县长现在跟薛侯说,老哥要不要回去重掌家业?

    薛侯大概能兴奋的当场死亡。

    事实就是,李县长的选择很多,实在不行,薛侯不找,还能回头找老妖怪啊。

    吴国在国外的大使馆那么多,“使廨”中随便凑点歪瓜裂枣出来,让他们经营一下吴国飞地,还不是爽歪歪?

    难道李县长说薛国土地是他李某人打下来的,有错?他李某人打下来之后,他表示这是吴国的土地,有错?

    完全没毛病。

    要不是自己有私心,准备薅吴国羊毛,他肯定不能这么干,也不能这么想。

    当然了,只要“义胆营”的人不傻,肯定不会让李县长走到这条路上去。

    大舅哥商无忌一听妹夫老板这话说得有理,于是道:“如此,倒是多了许多人手。”

    其中还涉及到很多地权归属,薛国的地头蛇帮李县长送信给泗水君之后,他们家的祖传基业,显然是没人继承了。

    没人继承,那当然是要没收充公了。

    这个“公”,就很有说道。

    目前看来,只要列国将军大夫们装疯卖傻,这自己就能当“公”的一份子,充公,就是给自己充值。

    一个字:超级爽!

    除此之外,因为薛人被强行迁走,那么在野的野人,以及邻国的野人,可能就会涌入。

    “无主之地”太多,怎么地也得划拉两下啊。

    只是这些野人肯定没有合格的农具,更不要说耕牛,但是逼阳国近在咫尺,加上宋国认了怂,三五年之后,只要李县长愿意,就能让不少人过上农妇、山泉、有点田的小日子。

    小农嘛,就是这么慢慢调理出来的。

    养小农就是养猪,每年肥的时候,就可以杀一点。

    养小农也像种韭菜,蹿头的多了,就割一点,割了一茬又一茬,成本低回报高而且利润产出周期长,对社会的劳动就业岗位吸收也是最高的,简直是太适合李县长在这块土地上瞎折腾了。

    而且因为是野人转型,李县长还能搞点花头出来,比如说薛国土地之上,已经没有了正常的国家,只有“正义联盟”,只有“义军”。那么为了把“义军”固定下来,就可以宣布: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

    牛逼吹得震天响,效果绝对好,能骗不少小白进来。

    这个有田同耕,得琢磨其中的法理,比如说这个土地所有权,不是私人的,是“义军”或者“正义联盟”共有的。

    那么种地的崽儿们,只要是“义士”,就拥有了一丢丢分润土地产出的权力。

    而正常来说,“义士”并非是农夫,常年在乡野厮混,肯定也不是靠农具骗吃片刻,肯定是靠一身腱子肉,技术好皮肉好卖相好什么都好,反正就是耕种技术不好。

    这时候“正义联盟”就要为大家伙儿操心了,不会种地,那光有地也不行啊,就是个地主,那成什么了?

    于是就要雇人,或者出租,这租子可以低一点,这农具可以借一点,这种子可以分享一点……齐活儿。

    因为有人来种了,大概率就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当然了,可能主要是野人,但野人又不是二傻子,而且还是中原地区的野人。

    野人们就算不会算账,手指头会掰扯的,这别处十根手指头的收获,公家拿走五根,有点心疼。但“义士之国”不一样,,十根手指头,拿走四根。

    嘿!

    血赚!

    来来来,有田同耕,有田同耕啦。

    合法米虫,就这么诞生了,而且因为“义士”只有理论上的土地所有权,但完全没有土地经营权,所以也就不存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现象。

    维持这种均衡存在的力量,自然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吴国王命猛男江阴子李解。

    还有他江阴邑出来的几千小伙伴,特有战斗力的一群小伙伴。

    暴力可以摧毁制度,暴力同样可以维持制度。

    尽管这样的制度,可能未必长久,但暴力总归是需要的,因为暴力是一种工具。

    “若如此,只怕薛国故土,遍地小农啊。”

    “无所谓啊。”

    李县长拍了拍大舅哥商无忌的肩膀,笑呵呵地看着他,“无忌啊,你想想,这薛国的土地,固然是很重要,但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吗?要知道,和江阴邑一江之隔,江北土地何等广袤。于我等而言,薛国土地,不过是鸡肋。”

    连续轻拍了两下商无忌的肩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眼睛一亮的商无忌赶紧掏出小本本,在上面写下一行小字: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一脸无语的李县长叹了口气,顿时没了谈话的心思,直接把商无忌轰走了。

    不过“正义联盟”再次开了大会之后,很多事情都料理了清楚,比如说李县长真的把薛国土地搞成了“无君之国”。

    如今这个国家,又或者说组织,应该叫做“天下正义之士军团”,简称:正义军团。

    又因为“义士”都配发红丝绸穿起来的身份牌,所以李县长又称呼它为:红缎带军团。

    恶趣味的李县长在那里自娱自乐,但列国还是震惊于李某人的凶残操作。

    不是“正义军团”这个特殊国家的存在,因为实际上“无君之国”,曾经也不是没有,列国诸侯只是忌惮这个“无君”的称呼,本质上是见怪不怪的。

    列国纷争,什么幺蛾子没出过?

    还一度出现过天下泰半国家,全他娘的女主人当家呢。

    大大小小国家,全是老娘们儿做主,不出来主持大局,国际社会不好混啊。

    诸侯们真正感觉荒诞又恐怖的,是李县长居然把薛国的贵族,像放生乌龟甲鱼一样,直接往泗水里沉。

    还美其名曰:给泗水君的一封信!

    李解干得这件事情,涉及到太多东西,尤其是在祭祀上的轻佻和颠覆,让神职人员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而神职人员,在列国之中,都是官儿,正经的官儿,还挺有影响力的那种官儿。

    巫祝之流的演化,就有了后来的很多种官职,而列国对鬼神的敬畏,从来没有松懈过。

    因为不敬鬼神,本身就是一种罪。

    人们恐惧的,就是李解这种颠覆。

    他不仅仅是不敬鬼神,他压根就是把鬼神当二傻子来开涮。

    这时候如果泗水高涨,直接淹没多少多少逼阳国的农田,搞不好就有人要开始攻讦李县长。

    为上者,很惧怕这个,会被人利用,会被人煽动。

    但李某人岿然不动,借着鬼神之力,反手就把薛国精英给弄了个水浴套餐。

    “吴国猛男,诚乃野人!”

    “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鬼神,倘若泗水之神震怒,旁人必受其害!”

    “撤兵!今宋国已败,不必滞留逼阳,徒增愤怒!”

    列国诸侯的反应,各种各样,但总体来说,就是不想被李县长连累。

    逼阳国之君逼阳子豹忧心忡忡,听说李县长干出这种缺德事儿之后,很是兴奋了一阵子,毕竟死的都是薛国王八蛋,不乐呵乐呵,他还是人吗?

    但乐呵过了,他又开始为李解担心了。

    “李君,此事若是传回姑苏,引来吴王震怒,李君如何自处啊。”

    “君放心就是,大王何其英明,怎会因这等小事而震怒?倘使连李某杀几个薛国孽障,都要震怒,那大王震怒得过来吗?”

    “这……李君,事涉鬼神,不可不察啊。”

    “神挡杀神,鬼拦诛鬼!匹夫之怒,不可一世!”

    李解双目圆瞪,气势极为狂放,惊得豹骇然,竟是出神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拱手行礼。

    “君,无虑也。”

    “是……李君既然这般说,豹……自是再无担心之理。”

    说完之后,豹也是暗暗心惊,他刚才能察觉到,李解不仅仅是对鬼神没有敬畏,他对那个纵横天下真正做到不可一世的吴王勾陈,貌似也没有敬畏。

    这个念头起来之后,豹开始梳理过往的种种,顿时讶异地发现,或许姑苏方面,并没有真正了解到江阴邑的底蕴和实力?!

220 有所不为

    条约签订,还有一个执行过程。

    在李县长带着鳄人巡视逼阳国和薛国地盘的时候,嬴剑和沙哈的队伍也到了。

    这帮群舒之国、六国等等国家出的人员,显然也不是什么优良的战斗成员。李县长手头现在工程盘子大,别的不缺,就缺务工人员。

    “舒龙国之事,舒剑你不会想不开吧?”

    “让首李担忧了。”

    “我担忧个屁啊,舒龙国而已,灭了就是灭了。我就是怕你想不开学屈原跳江,难道老子每年还要给你喂粽子?”

    “屈原?粽子?”

    “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之前信中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首李,请。”

    嬴剑和李解到了空旷地谈话,四周鳄人警戒,也不怕有人偷听。

    整理了一下情绪,嬴剑一脸凝重地看着李解:“剑怀疑有人欲行刺吴王!”

    “嗯?”

    李解并不觉得奇怪,行刺老妖怪这个事情,每个月都有,只是烈度有点不同。有时候跟暴风骤雨一样,有时候就是各种投毒暗杀,总之在姑苏属于见怪不怪的。

    “重点。”

    “此刻公子巳……还不是太子!”

    “唔……”

    猛然明白过来的李县长摩挲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看着远处沟渠中觅食的田鹬,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嬴剑听,“公子巳想要成为太子,要有拿得出手的业绩。现在吴晋互王,就是个极好的资历。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想要成为太子,就必须要有压得住权臣的业绩。”

    “不错!”

    嬴剑有点激动,“倘使公子寅不死,公子寅其实最为合适!”

    “吴国内外,如果想要制止公子巳继位,一开始想的,都是如何杀死公子巳,只要除掉这条小蛇,问题的核心就解决了。之所以没有想着刺死吴王,那是因为几十年来的刺杀都是失败的。”

    说到这里,李解眼睛都亮了,“不错不错,当失败成为了一种习惯,便没有人会再去想成功。所以,没人会去想着解决吴王,而是解决公子巳。只不过,这一次应该有高人在幕后布置,连续调动列国变化,乃至江淮刺客游侠云集。”

    “首李,刺客天下瞩目之处,除逼阳之战外,便是吴晋会盟。徐国故土之上,游侠刺客纷纷,不论行刺何人,公子巳、公子小雀甚至首李……都会震动天下!”

    “不错!”

    “天下诸侯知道,吴王身为霸主,自然也是知道。如今,姑苏王宫宿卫,皆是五湖强者,超绝剑客,泰半前来江淮……”

    “说的对,说的对啊。中央卫戍部队中的顶级保镖,这些个大内高手,居然被调离了这么多。或许……吴王还有别的布置。但是硬实力下降就是下降,这是客观事实。那么剩下的,就是看刺客们的奋力一击。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风乍起,微风吹过些微热气,但让嬴剑整个人都觉得凉快。

    瞄了一眼李解那古怪的眼神,嬴剑内心有些忐忑,小声地问了一声:“首李?”

    “舒剑希望我行刺吴王吗?”

    “这……”

    嬴剑低下头,实际上,当他推算出这种可能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李解推波助澜,然后干死吴王!

    只有吴王勾陈死了,整个大吴国乱起来,江阴邑才能迎来惊人的发展。

    “但说无妨。”

    李解抬抬手,坦然地对嬴剑道,“跟我起家的这些人,又有几人对姑苏吴王有敬畏之心呢?”

    “若能致吴王于死地!首李三年五载,必为吴主。”

    “说的有道理。”

    李解点点头,并不否认这一点,江阴邑积攒的力量,每个月都在膨胀,这是整个吴国怎么努力都压制不住最后对抗不了的。

    这是一个事实。

    所以,事实的结果就是李解压倒吴国,除非他突然暴毙。

    但即便他突然暴毙,数千鳄人、勇夫一旦群龙无首到处乱战,足够冲垮整个吴国的一切,吴国会变成一片废墟。

    这不是什么羿阳君姬玄能够相提并论的,再加上江阴邑的工匠、技术等等流失,整个吴国周边,都会出现短期内的技术爆炸。

    光一个新式织布机外加印染技术,就足够支撑沿海国家的爆发。像齐国这样的传统大国,有了江阴邑的技术,一两年之内就有了足够的资本殴打晋国,是全面吊打。晋国就算人口、土地、财力远超齐国,但沦落到打烂仗,也是死路一条。

    当然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死光光,可内含的破坏力,是不可想象的。

    “舒剑,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李解很平静,没有看嬴剑错愕的表情,“我见吴王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但吴王待我不薄,纵使我要夺取吴国‘大政’,执掌吴王‘大权’,又何必用这种手段呢?”

    “现在尽起鳄人,猛攻姑苏,吴王就能挡得住吗?”

    平静的过分,让嬴剑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我不是说舒剑的建议不好。”

    拍了拍嬴剑的肩膀,李解语气淡然,“只是,今天我李解如此对吴王,将来又会如何对你们呢?当年吴王受挫于鲁,尚且可以‘万众一心’。你我要是推波助澜此事,就是在向吴王认输,承认不如这个老头子。”

    “是!”

    “我可以行刺子橐蜚,但不能行刺姬勾陈。今天我李解这么干了,那么以后沙哈、沙东等人有样学样,我也不能有半点怨言。”

    “是!”

    “真要做什么孤家寡人,那也太累了。没必要。”

    “是……”

    嬴剑神色复杂,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李解这样干,是错的。他毕竟做过舒龙国的卿士,也掌握过一个国家的政策布置。所以,当李解放弃推波助澜的时候,嬴剑的职业属性,让他决定劝说一下李解。

    但是此刻,嬴剑又不得不承认,老板这样干,更让他心情好一些。

    正如李解最后说的话一样,嬴剑也承认,顶冠执圭还行,称孤道寡……还是算了吧。

    没必要。

    谈话结束之后,李解找了一堆列国大夫和将军,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嬴剑。

    列国贵族听说嬴剑曾是舒龙国卿士,然后又把舒龙国给灭了之后,都是一脸的震惊和佩服。

    瞧不起荆舒蛮子是一回事,但蛮子够狠,还是会震惊佩服的。

    尤其是了为了报私仇,把祖国给灭了,这真是厉害了。

    列国扬名,嬴剑喝了点酒,也是飘飘然,再回想白天李解跟他私下的聊天,又对老板这个人更加佩服起来。

    是夜,李县长在自己窝棚里玩蛇,玩得尽兴之后,陈国蛇精突然问道:“君子似有心事?”

    “这你也看得出来?”

    “今日草草了事,不比往常。”

    “这本来就是草草了事啊,难道我还要跟你玩什么前戏?你想得倒美。”

    “……”

    妫夭皱了皱鼻子,伏在李解胸膛上,手指无意识地在那里画着圈圈,“君子是想何事?如今君子战无不胜,连宋国都败于君子之手,这难道不是人生大快事?”

    “这算个屁的大快事……”顿了顿,李解又改口道,“是挺痛快的。不过还是玩美女更爽。”

    “……”

    营帐内很是安静了一会儿,灯火哔哔啵啵,溢散着一种些微的香气。

    李解片刻之后,才对妫夭道:“前几日,嬴剑猜测列国刺客云集江淮,是障眼法。”

    “何谓障眼法?”

    “声东击西。”

    “何谓声东击西?”

    “我在东城锣鼓喧天彩旗招展,然后在西城发动进攻!”

    “真是妙法,可是君子之兵法?”

    “……”

    李县长顿时有一种无语的感觉,抬手打了一下蛇屁股。

    陈国蛇精嘻嘻一笑,缩成了一团,满头青丝撒得混乱,虽然李解不介意,但她自己却找了一根丝带,将发丝系成一条斜马尾,耷拉在雪白修长的脖颈边上。

    “嬴剑说,列国刺客云集江淮,看似是行刺晋吴两国公子,为的就是断绝两国继承,以乱两国‘大政’……”

    “难道不是如此?”

    大概是李解的口水喝多了,陈国蛇精不但越来越大胆,说话也越来越像李某人。

    睁着一双大眼睛,妫夭有些奇怪,嬴剑说的很有道理啊。

    只要干掉晋吴两国公子,天下列国,都能松一口气。

    “但是!”

    李解瞪了一眼怀中的“白素贞”,蛇精胆子变大了许多,现在也学会了不老实,丝被之下,一只小手儿在那里游来游去,不时地**抚摸,显然是技法越来越熟练。

    “嬴剑以为,行刺两国公子未必是真,调动姑苏王宫宿卫离开,然后行刺吴王,才是真正的目的!”

    “啊?!”

    正在被窝里娱乐的蛇精顿时手上动作一停,整个人都愣住了,“又大了。”

    “……”

    李县长顿时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玩蛇的时候讲国家大事。

    有毛病啊自己!

    玩蛇玩蛇玩蛇!

    杯子一掀,整个人向下一滑,搂着“白素贞”就是一通狂啃,他胡须越来越浓密,扎的陈国蛇精浑身发痒,顿时“嗤嗤嗤嗤”地在那里笑。

    “笑个屁,赶紧的!”

    ……

    一夜无话,第二天神清气爽的李县长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今天宋国还要派出一队使者,履约进度是要互相沟通的。

    宋国大军不散开,逼阳国这里也是不放心,“二环”还得继续,人生也得继续。

    宋国也要抓紧时间把大军重新恢复岗位,毕竟逼阳国的“二环”工程,简直是恶心到爆炸。

    心态爆炸,**也爆炸了。

    全都爆炸的宋人,现在就把怒火倾泻到了更弱的弱者身上。

    戴国,就这样被灭了。

    一个戴季子的人头,只是给李县长泄愤而已。

    对外宣传,李解是这么说的。

    但对逼阳之战的双方贵族而言,都很清楚,李某人这条恶狗,就他妈是个异类!

    王八蛋人渣!

    不得好死!

    这一次双方碰头,就和谐得多,宋人来得人不少,除了宋人之外,还有陈蔡两国的商人,说是要洽谈一些贸易,所以跟着过来看看。

    一切都很和谐,只是陈蔡两国的人到处打听事情,看上去是闲聊和随口一问,但还是引起了沙东的注意。

    “首李,陈蔡两国商人,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噢?”

    李解眼睛一亮,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陈蔡两国,应该是在找妫夭。

    失踪的陈国公主,怎么看都还是很有价值的。

    就算真的身陷吴国猛男手中,救出来就是了。至于说贞洁……贞洁其实在这年头不怎么重要。

    好些个国家当家的老太婆,二婚三婚四婚五婚的比比皆是。有些老太婆更是口味独特,来者不拒,看是精壮英俊的,就拉过来睡两天,然后给个官给点钱就打发了。

    所以陈蔡两国寻觅妫夭,目的倒也单纯,只要把妫夭救出来,还是能换来不少好处,达成不少利益交换的。

    “我知道了。”

    李解点点头,对沙东道,“照常行事,不必增派人手。”

    “是!”

    等沙东走了之后,李县长摩挲着下巴,玩味地笑了起来,“看来这个妫田,有两把刷子,居然真的能查到陈夭在我这里,是个人才啊。”

    找人是个细致活儿,要的是耐心,然后硬着头皮慢慢地追着蛛丝马迹下去。该大海捞针的时候不畏惧;该主动出击的时候不犹豫,那么总能有些收获。

    中士妫田打仗强不强,李解不好说,但这耐着性子找人的决心,相当不错。

    突然间,李解就泛起了恶趣味,下午的时候,在逼阳城内,用茶水招待了列国贵族,其中自然也有宋人陈人还有蔡人。

    只是这一回有点不同,李解让陈国公主妫夭换上了一身男装,大摇大摆地跟着他出入宾客之间。

    陈蔡两国的人眼珠子都瞪圆了,目瞪口呆!

    等到妫夭离开之后,陈蔡两国之人才在私下里互喷。

    “陈人无信!”

    “我等如何无信!公主却在此处!”

    “呵呵……却在此处,却在此处,倒是却在此处,奈何同吴国猛男出则成双,入则成对。乃至女扮男装行走于诸侯之间,陈国公主……还真是极品!”

    “你!你……”

    “哼!此事,我自会告知于主上,尔等……好自为之吧!”

    蔡人去得匆匆,李解根本不以为意,蔡国这种弱鸡国家,哪怕占了一块不小的地盘,都没好好地把国内势力梳理干净,比宋国都不如。正要是刚起来,有一支精兵就可以灭亡蔡国。

    也就是现在楚国内乱,否则楚国早晚虐死蔡国。

    “蔡国商人走了?”

    “是!”

    沙东回答之后,神色有些奇怪,看着李解,“只是,蔡人似乎怀有怨愤。在逼阳城内,也不曾怠慢了蔡人,这是为何?”

    “因为我抢了他们国君的老婆,嘿嘿……”

    笑得猥琐的李县长顿时道,“看看这蔡国会怎么干。”

    “蔡国虽非弱邦小国,但对我们,也是无计可施吧。”

    沙东想了想,也想不出蔡国有什么办法可以影响江阴邑,这种国家,比比皆是,随便找一个就能替代。

    营帐中,吃撑了正在揉肚子的沙哈像一条死狗一样,双眼无神地看着顶棚。

    “哈,你觉得蔡人会怎么干?”

    “啊?什么蔡人?”

    沙东和李解相识无语,李县长笑了笑道:“如果有人抢了你的女良人,你会怎么办?”

    “打死他。”

    沙哈坐起身来,很是理所当然地答道。

    “那如果你打不过他呢?”

    “……”

    沙哈挠挠头,想了一会儿,“偷偷地打死他,趁他不注意,一刀戳死!”

    “哈哈哈哈……”

    笑个不停的李解一手指着沙哈,然后看着沙东,“看到没有,谁说蔡人没办法的?”

    “蔡国敢行刺首李?”

    “凭什么不敢?难道我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要是凡胎**,总能杀得死。”

    “唔……”

    李解这么一说,沙东顿时沉吟起来,正色道,“若如此,首李亲卫,当再增补人手。”

    “可以。”

    李解也同意了沙东的决定,蔡国虽然不是地区强权,但也是属于那种能养小弟来装逼的国家。

    说强不强,说弱,也谈不上。

    几百万人口,找几只敢杀人的畜生,还怕找不到么?

    晚宴之时,李解和白天不一样,给自己多揣了一块护心镜,江阴邑精工出品,自然是保质保量,隔着衣服也看不出来。

    陈国人的情绪很复杂,看着宴会主人李解的眼神,那是又恨又怒又怕,可又无可奈何。

    随着妫夭男装变女装,还特意画了浓妆,陈国人的情绪瞬间爆炸。

    列国将军和大夫们,只觉得上将军的侍姬宛若仙女,但也认不出来这是陈国公主。而陈国人则是认了出来,但认出来又不能说,那种糟糕的心情,让陈国人不得不闷头喝酒吃菜,一副没见过世面出来蹭吃蹭喝的模样。

    李解暗中观察,往来侍者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酒过三巡,各种表演陆续忙碌起来的时候,一个个低眉顺眼穿梭往来的侍者中,突然有个捧净瓶的,猛地从净瓶中抽出一把匕首,在热闹的气氛中,直接刺向李解!

    剧变来得太快,离得近的士大夫们都没反应过来,只是瞳孔剧烈变化,表情无比震惊,嘴巴张大了想要叫喊。

    可是这样的剧变却被更惊人的剧变压了下去。

    匕首刺向了李解,但目标却是陪座倒酒的陈国公主妫夭。

    姿容招展的妫夭此时此刻正是笑颜如花,猛地一人刺来,她根本一无所知,匕首直扑妫夭背心!

    嘭!

    正捧着酒壶给李解斟酒的妫夭,一脸惊愕地看着突然暴起的李解,众目睽睽之下,就看到李解双臂肌肉膨胀,拎起硕大的案几,直接砸了过去。

    行刺之人身材瘦小,想要躲避却躲避不了,被案几砸中,整个人横飞了出去。

    哐!

    血肉之躯撞击在了墙壁上,明知道这是一个刺客,可列国大夫和将军们,居然心头泛起了同情。

    因为落地之后,这个刺客就是连吐几口鲜血,带着血肉的牙齿都有好几颗掉落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

    刺客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根本动不了,因为他一条大腿已经折了。

    李解缓缓地走了过去,面带笑容,看着刺客,然后抬起脚,重重地一脚,直接踹断了刺客的脖颈。

    嘎的一声脆响,原本就安静下来的大厅,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乎是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声脆响,然后浑身哆嗦了一下,

    有些没见过世面的侍者,更是吓得缩成一团,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拖出去。”

    “是!”

    全副武装的沙东出来,招了招手,两个同样全副武装的鳄人,像拖死狗一样,直接把刺客的尸体拖了出去,道旁一侧,一条长长的血迹,触目惊心。

    “诸君,满饮!”

    李解回到自己的座位,此刻妫夭还捧着酒壶,他直接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咕咚就是一饮而尽。

    “哈……”

    将酒壶口倒着对地,空洞洞的酒壶,是真的被喝了干净。

    “敬,上将军!”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敬,上将军!”

    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很是整整齐齐地朝着李解,敬了一爵。

    饶是陈国人,此时此刻,半点怨恨都没有了,不敢有,李解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惊人,太过非人!

    “哈哈哈哈哈哈……”

    李解手持酒壶,很是猖狂地大笑起来。

221 夜里献策

    刺客的出现,只是小小的插曲。

    只不过其中还是有微妙的不同,陈国人惶恐不安,从怨恨李解,变成了怨恨蔡国人。

    “适才刺客,非是刺向猛男!”

    “蔡人大胆至极!竟敢刺我陈国公主!”

    “闭嘴!”

    “嗨……”

    逼阳城内改建了很多住宅,两次逼阳之战,也确实改变了逼阳城的内部布局,更加的有条理。整个城市被划出来很多个方格子,每个格子中填空,手工业区就是手工业区,商业区就是商业区,居民住宅区就是居民住宅区。

    原本的作用,是为了打赢逼阳之战,只是战争胜利之后,这样的布局,可能就会固定下来。

    此刻,陈国人就是住宅逼阳城的东城区。这是由四个方格子组成的区域,设置又专门的治安官,由“义胆营”的一个大队长亲自负责。

    每个方格子的主要职能各有侧重,其中就有列国使者的“使廨”,大大小小的国家“使廨”,就聚集在这里。

    陈国大使馆的左右,隔着一条狭窄的排污渠和弄堂,分别是蔡国大使馆以及许国大使馆。

    许国是小国,陈国人自然不用担心,更何况恰逢第二次逼阳战争,吴晋两国又准备公开结盟。国际局势如此变幻,郑国立刻发动第不知道多少次对许国的侵略,许国君臣逃散的极多,眼下只是恰好有一支人马到了东方,原本是要借道去齐国的,结果碰上打仗,没办法,只好在逼阳国落脚。

    和陈蔡两国不同,许国人就是丧家犬,除了蹭吃蹭喝才会抖擞精神出现,其余大部分时候,就是窝在傅人提供的“使廨”中唉声叹气。

    是夜,静悄悄的蔡国“使廨”没什么人,但库房中,还是积存了不少粮食用度。好几个许国人蹲在墙根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个小声道:“真要偷盗?这岂不是自甘堕落,犹如荆楚?”

    “已是无粮。”

    “唉……适才夜宴,倒又是吃饱。江阴子果然阔绰,还让我等捎带了些许回来。只是,也只够数人数日,这百几十人……还有牲畜……”说着说着,一个许人居然抹起了眼泪,很是委屈道,“郑人屡次三番欺辱许国,早晚亡国!”

    也不知道是诅咒郑国亡国,还是说许国早晚被郑国给灭了。

    几个人蹲在那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逼阳城现在没有宵禁,夜生活相当的丰富,齐国的国营企业在这里开了三班倒,很是大赚了一笔。

    而周围的小国穷国以及淮夷、野人,则是自发地开办了民营企业,在城西也是红红火火。

    总之,宵禁在这里是没有的,也不怕。

    因为“义胆营”的狗子是真厉害啊,单打独斗,强得惊人。

    偏偏上了战场都是软脚虾、废物点心!

    许人蹲在这里,倒也不怕又“义胆营”的人巡逻路过,原因就在于这里是“使廨”集中的地方。随便捡起一块石头一扔,就能砸中一个行人使者。

    “何不向猛男求援?”

    “江阴子乃是忠义之辈,我等岂能恣意叨扰?不可太过。”

    “求援是太过,偷盗就行了吗?”

    “偷蔡人的东西,那怎能算偷?蔡人跟从郑国,夹攻我许国,还在颍水之畔筑坝!偷蔡人……”

    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听到了墙内有动静,几人顿时闭了嘴,一动也不敢动。

    只是听了一会儿,顿时觉得奇怪:嘿……这声音怎么不是从蔡国“使廨”传出来的,反而是从陈国“使廨”传过来的?

    几个许人互相对望,然后竖起耳朵偷听,隐隐约约就听到了一些词汇,然后把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顿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啊!”

    “闭嘴!”

    “谁在墙外!”

    “走!”

    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很快就有手持火把的陈国人出来巡查,但是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因为附近有“义胆营”的狗子。

    城内很多人未必怕鳄人,因为鳄人不轻易杀人,但真的很怕“义胆营”的狗子。这些王八蛋专门暗地里盯着人,不管是干活还是聊天,直接能把人给吓死。

    陈国人冲出来之后,街巷之间顿时明亮起来,大量的火把直接引来了“义胆营”的巡逻队。

    “陈人为何明火夜行!”

    “好叫队长知晓,适才有贼人偷窃,为我等察觉,故而追逐外出!”

    “灭火!回去!”

    “嗨。”

    陈国人很是郁闷,看着“义胆营”就是一肚子的火,可没办法,只能忍着,这帮狗子真要是杀人,吴国猛男完全就是偏袒他们这一方。

    更何况,现在也不算战争结束,真正的收尾,还要等到泗水以西的宋**队彻底散去,才会宣告完结。

    夜巡的“义胆营”义士已经摆出了防御队形,长矛短枪已经架了起来,还有两个盾手,护在左右。

    只要发现苗头不对,就会动手。

    巡逻小队的小队长,嘴里已经咬着铜哨,就等陈国人一旦抗拒,他就吹响口哨。

    等到陈国人退回自己的“使廨”之后,“义胆营”小队才松了口气,夜里巡逻,最怕的就是突发情况。

    能够交流还好,能够靠武力来说服对方也不错,就怕双方鸡同鸭讲,那就是要手底下见真章的。

    战争期间大量被抓的“狗特务”中,有不少倒霉蛋是被误伤甚至误杀,原因就在于暴脾气上来控制不住,然后就不用控制了。

    “队长。”

    “无妨,两边查探一番。”

    “是!”

    很快,“义胆营”的人就查到了些许线索。

    许国“使廨”中,几个许国人脸色发白,一个个都在庆幸跑得快真好。

    只是有人幽幽地冒出来一句:“如今我等知晓机密之事,当如何处之?”

    “自是当不曾知晓……”

    “不!当告知于猛男!”

    “除了又换些粮食,还有何作用?”

    “这还不够吗?”

    “……”

    正当时,许国人打算直接出门,跑去跟李县长告密,刚打开大门呢,就见一队“义胆营”的义士站在门口,正要打门。

    “我等不曾偷盗!不是我等偷的!我等只是想想!还不曾下手……诶?”

    “……”

    一脸懵逼的“义胆营”成员们都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小队长也懒得理会,直接拱手行礼之后问道:“适才陈人言有人偷窃。”

    “陈人?非是陈人,而是蔡人……”

    “……”

    小队长更懵了,这都是什么鬼?!

    不过不管是什么状况,这帮许人有问题。

    准备叫人把徐国大使馆控制住的时候,突然许人开口道:“君可否代为转告江阴子,就说许人有要事禀告!”

    见小队长疑惑的表情更加深重,许人连忙加了一句:“确为要事,非是诓骗!”

    “非常重要!”

    一旁还有一个许人,脑袋凑过来也是眼神肃然。

    “二三子少待,某这便通传上官。”

    小队长言罢,立刻命一个义士前去汇报。

    此时,陈国“使廨”那边,也有人探头探脑,小队长也是机灵人,就站在门口,仿佛是在询问,又让另外一个义士,敲开了莒国“使廨”的门。

    这样一番操作,倒是让许国人松了口气。

    有个许人压低了声音,余光瞟了一下陈国“使廨”,然后才说话:“好告知队长,此事事关陈人。”

    “唔……”

    小队长连连点头,一副倾听的模样,陈国人远远地见了,也看不真切,毕竟黑灯瞎火的,除了头顶悬着的月亮,什么都看不太清。

    如今的许国人非常寒酸,一点柴火都舍不得用,自然是没有光亮照耀自家“使廨”。

    许久,一辆马车前来,不多时,黑暗中也不知道有谁跟着上了马车,反正马车来了又走。

    片刻之后,小队长这才前往陈国“使廨”,说是盗贼还没有抓住,还要四处查探一番。

    这话让陈国人非常紧张,等“义胆营”的小队长走了之后,几个陈国人脸都绿了。

    “我等不必慌张!刺客行刺一事,于我等无关!”

    “蔡人行刺公主,本该是我陈国仇人!”

    “猛男明事理晓大义,想来……”

    “住口!”

    一人暴怒,环视一众陈国使者,“此事事关重大,倘使猛男愤怒,必会惩罚蔡国!若是陈国为其连累,何其无辜!如今‘赤霞’之重,犹在公主之上!诸君,当慎重!当慎重啊!”

    说话的是一个老者,此刻神情真是痛心疾首。

    丢了一个公主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公主丢了极大的利益。

    “原本公主为猛男所掳,还能以此为要挟,只要我等不说破,想来以吴人之聪慧,必能补偿于我陈国!观江阴子能协公主赴宴,便知公主甚得猛男所宠!”

    “若如此,猛男震怒,当如何?”

    先不管公主被野人拐走这个事情,既然是事实,那就要从事实出发。

    在陈国人看来,公主既然很受猛男宠爱,那么为了公主发飙,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宠爱有多深,发飙有多强。

    说不定直接就发兵攻打蔡国,这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未必需要动用联军。就现在逼阳国阵列的部队,抽两三万敢战之士出来,根本不成问题。

    然后只要解决后勤,打蔡国那能是个事儿?

    理由更简单了,蔡人无礼,行刺于殿!

    至于刺猛男自己还是刺猛男的宠姬,这已经不是重点。

    “蔡国贱人,难怪先行离开!”

    “时下当如何?”

    “须让猛男知晓,此非陈国之意。”

    “诸君还有何良策?”

    “我有一策!”

    突然,一人站了出来,是个青年,模样俊朗蜂腰猿臂,只说卖相,就是一等一的好。

    虽说没有蓄须,面目也有点白净,但并非是小生姿态,反而有点行伍气。

    “是何良策?”

    “父亲曾言,倘使公主不归,便遣奴婢相随,以络猛男之心。”

    “君之言,莫不是前去求见公主?”

    “这……恐为列国耻笑。”

    毕竟,公主妫夭被猛男掳走,知道的人其实不多,目前只有陈国人和蔡国人。

    当然蔡国人会不会说出来,不知道,毕竟也事关蔡国的脸面,或许为了面子,蔡国人不说也未可知。

    但是陈国人大张旗鼓说要求见公主,那就是坏了事儿,逼阳城中现在别的不多,几十个国家的大嘴巴多得是。

    这个将军那个大夫的,放嘴炮怕个毛,看你陈国丢人,更是要一起嘲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和倒霉之上。

    现在陈国就是挺倒霉的,当然也就成为了其他国家的乐子。

    “不若以送礼之名,以见公主?”

    “送何等礼物?”

    “何人为使?”

    一时间,陈国“使廨”又热闹起来。

    只不过这时候,李解已经会面了几个徐国行者。

    “噢?听诸君所言,刺客是蔡国所遣?”

    “正是!”

    “而此等机密,便是诸君于陈国‘使廨’之外听得?”

    “……”

    沉默了一会儿,许人面红耳赤,羞愧地点点头:“正是。”

    “还真是巧了。”

    李县长呵呵一笑,也没有理会许人的窘迫,估摸着这帮家伙也不是去干什么好事儿。

    只不过看破不说破,李解于是道:“许人热心,李某……记下了。”

    言罢,李解招招手,沙东见状,入内走到李解身旁:“首李。”

    “看看许国人有什么要求。”

    “是。”

    送客之后,李解淡然一笑,手掌摁在地图上,若有所思,挠了挠头,背着手来回踱步了一会儿,他又在汝水和颍水之间点了点。

    “好地方啊,可惜就是远了点。”

222 就是要干

    原本李解并没有打算深究刺客的事情,作为直接拍死刺客的当事人,李解很清楚当时刺客目标人物是谁。

    所以稍微猜猜,圈定的范围也就是陈国、蔡国、宋国这三家。

    宋国现在被他打得丧胆,肯定不会节外生枝,尤其是现在处于双方罢兵撤兵裁兵的关键时期,进入农忙期之后,大量劳力如果不事生产,玩脱了直接亡国的比比皆是。

    宋国急于恢复生产,急于恢复国内秩序,肯定不会选择跟李解继续互殴。

    更何况宋国也已经明白过来,军事上想要战胜李解,可能性不大。

    因为不管怎么打,宋国都只能在很狭窄的预设战场上作战,想要扩大范围,就要借用他国的国土。

    而逼阳国现在左青龙右白虎,根本不是宋国可以招惹的,不存在迂回作战大纵深,那么宋国的战车也好、方阵也罢,总归就是摆设。

    只要李县长没有脑抽,横竖还是“结硬寨,打呆仗”那一套。

    拼的就是钱粮,谁续命能力强谁就赢,没有其余选项。

    而宋国作为“不义之国”,看上去是跟逼阳国一家互殴,实际上明里暗里递送刀子挖坑放火的国家,大大小小四五十个总是有的。

    这要是宋国因此而亡国,估计千里万里都会庆贺。

    死一个宋国,得吃饱多少人啊。

    所以说,李解不用多想,也知道宋国没有理由来刺杀妫夭,然后还把自己得罪死。

    排除宋国,无非就是陈蔡两家,陈国可能性也不大。不纯粹是虎毒不食子,完全是陈国自己也是个菜鸡,需要不断地联姻才能保证在中原的独立完整性。

    这时候李县长风头无二,又没有真正利益上的仇恨,只要要死了妫夭失踪,谁也不能真的糊陈侯熊脸。

    因此即便许国人不说,李县长也能推断出来,是蔡国人干的。

    有理由、有动机,还有一定的能力,更何况最近几代蔡侯都是神经质,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服的那种。

    还真未必就把联合**总司令老李放在眼里。

    在老李把意大利面端出来给蔡侯尝一下之下,蔡侯是肯定不会服气的。

    “远是远了点,但还是要干它一炮的。”

    李县长手指在淮水上比划着,这年头的淮水有一个好,通航能力强。每次吴国要西进干楚国,多的路没有,就两条,一是扬子江,二是淮水。

    要说熟悉水路的老船工,别的地方可能少见,但是在吴国,基本每个城邑都有这样的好手。

    而蔡国,恰好就在淮水支脉上,真要点齐人马干它一炮,有点难度,但难度也不会比千里迢迢跑来逼阳国跟宋人打两回要高。

    只是现在吴晋会盟,瓜分徐国故土,淮水以北有一段土地,马山就要算晋国的,以后路过,不打招呼那是万万不行。

    想想就觉得麻烦,大军过境,怎么可能不让晋国紧张?

    不过,李县长还是决定要干蔡国一炮。

    没办法,他记仇。

    再说了,已经被许人这帮菜鸡知道了,他要是不收拾一下蔡国,岂不是显得自己很矬?

    于是老李就找上了老搭档,最早的“谋士”,六国公子巴。

    第二天,老李找来了公子巴,语重心长地跟他说道:“下柳啊,我想搞蔡国。”

    “……”

    公子巴一脸无语地看着老板,很想骂人,可骂不出口,因为老板搞事从来都是早早下定决心,然后走个过场来问一哈……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支持首李攻打蔡国!”

    “……”

    李县长顿时不爽了,很别扭的感觉,他明明希望公子巴反对,然后自己再反对公子巴的反对。

    现在公子巴不按套路来,就有点伤了。

    大概是以前做工头的时候,在工地上抬杠次数过多,导致了李县长有点后遗症,不做杠精会死……

    “千里迢迢的,你为什么支持我去攻打蔡国?难道你不怕消耗江阴邑的底蕴吗?你是不是想等我完蛋之后好上位?”

    “……”

    “好吧,我是想找个机会避开吴国即将出现的内乱。”

    “……”

    一时间有点没听懂,公子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了。他这次过来逼阳,也只是负责把物资运送到位,明后天就要返回江阴邑的。

    而且这时候正在主持江北开发工作,大量的土地要休整,他业务相当忙,不可能在逼阳逗留太久。

    加上舒龙国被灭之后,有大量免费劳动力攒在手上,又跟群舒剩下的瘪三们达成了劳务输入的协议,可以说公子巴现在的业务量大得惊人,这次来逼阳,也是忙里偷闲。

    和忙碌比起来,水土不服就是个弟弟。

    但此时此刻,公子巴感觉自己有点水土不服:“首李……首李是说吴国即将出现内乱?”

    “不错。”

    “理由何在?”

    “有高手布局,准备行刺吴王。我已命人先行前往姑苏,将猜测转达给吴王。”

    “首李为何这般做?”公子巴一脸震惊:“有人欲刺吴王,诚乃幸事啊!”

    和大舅哥商无忌一样,听说老妖怪可能被人捅死,他真的是爽到不行。虽然从老妖怪那里捞了不少好处,但这些好处和将来的地位比起来,根本不值一哂。

    现在老板的小作坊已经越做越大,还炒作了一个“正义”的概念股上市,一起来炒股的股民有很多,好些个已经打算炒股炒成股东……

    而有些一开始炒了但是又没坚决下去的,则是成了韭菜,被庄家李解给噶了。

    这一茬的韭菜,一个叫薛国,一个叫戴国。

    “我若顺水推舟,将来如何自处?”

    就算真的要干,那也不是干勾陈,怎么地也是干新王,反正互相之间没啥恩情,玩起来就是进入身体不进入生活的那一套。

    现在?他要是搞了老妖怪,那以后别人也能有样学样搞他,还一点压力都没有。

    心理优势这玩意儿很微妙,关键时候就能起到作用,可能一念之差,就会扭转局势。

    “唉……如此良机,可惜了。”

    公子巴一声感慨,然后轻拍大腿,看着李解,“首李,若如此,公子巳处境,甚是险峻呐。”

    “不错。”

    老妖怪要是嗝屁,这公子巳就是典型的煮熟的鸭子到嘴边也飞了。

    内战是必然的,只是规模大小的区别。

    而且更让李解感觉有点蛋疼的是,就算他提醒了老妖怪,大概率老妖怪自己也是呵呵一笑不当一回事。

    没办法,勾陈是真的老了,就算现在嗝屁,对他本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真正影响到的,是后人。

    此时要是老妖怪死了,那么公子丑这个在姑苏的公子,瞬间就会掌握一部分先发优势,捧他臭脚的大臣立刻就能翻身。

    而公子巳能够依靠的,大概就只有手中的王师、晋国在钟离、宿南的驻军,然后就是李解。

    其余吴国腹地的母族,根本靠不上。

    到了那个时侯,内战不用什么一触即发,直接就是全面爆发。

    即便公子巳军事上的账面实力要强,但求生欲强烈,以及为了家族不得不继续厚颜无耻的山头豪族们,肯定会帮公子丑拖延时间。

    至于期间会不会出现楚国越国发骚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大概率就是越国先看着吴国怎么自己发骚的,然后再搔首弄姿过来撩一下吴国老汉,最后反手一刀,捅他个半死不活。

    “首李支持哪个公子?”

    “我支持个屁啊支持,我哪个都不支持。”

    李解横了一眼公子巴,“下柳啊,我找你过来,是让你献计献策的,不是聊天的。”

    “首李,攻蔡一事,总得师出有名吧。”

    “蔡国无礼,行刺于我。”

    “……”

    理由很充分,可以的。

    “战罢宋国战蔡国,只怕诸侯愤怒,不利于首李啊。”

    “现在吴晋会盟,其实是个好机会。”

    “士卒疲惫,岂能战而复战?”

    “说人话。”

    “打了逼阳之战,鳄人、勇夫肯定需要修正,候补鳄人、候补勇夫要不要编入正选,也该进行考核。这时候再出兵,鳄人、勇夫就是再强,也会疲惫。”

    “我不打算用鳄人、勇夫。”

    “……”

    李解一言既出,顿时让公子巴有点震惊,连忙道:“首李,切不可恣意犯险!”

    “我要选拔‘义胆营’以及薛、戴两国降卒,然后讨伐蔡国。”

    “这……”

    要说打仗,其实在公子巴看来,这时候老板天天打仗最好,因为吴王给的支援是相当丰厚的。

    战场一天没有停歇,吴王一天没死,这援助,轻易不会停。

    对现在的吴王来说,钱粮还有啥意义?

    反而李解帮他开疆拓土,打出赫赫威名,才是让他最满意的。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现在伐蔡,钱粮管够,兵卒管够,士气管够。等逼阳之战的影响彻底消退,还想再从姑苏拿到现在这样的支持,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此时攻蔡,的确是个好机会。”

    只是,公子巴还是相当的担忧,跨境作战,而且才刚打完一个宋国,就要去面对蔡国,胜就罢了,输了怎么办?

    但是看到李解风轻云淡的模样,公子巴心中暗忖:其中莫非还有深意?

    于是姬巴小声地问老板:“首李可是还另有因由?”

    “听说陈侯嫁女息侯,此女陈国绝色,既然被我知道,自然不能放过。”

    “……”

    而且李县长已经想好了,等明天就跟列国大夫和将军说,自己准备攻打蔡国,还要当着宋国使者们的面这样宣布。

    理由就是现成的,蔡国欲图破坏逼阳之战后来之不易的和平!

223 喜从天降

    逼阳城列国使廨区,许国人再拿到一笔奖赏之后,第二天又找到了沙东。

    “沙君!我等……我等……不知……”

    作为许国行人,外交权其实早就没了,大部分时候许国的外交就是交给了郑国。主权也不完整,大量地方贵族的采邑被郑国蚕食鲸吞,甚至连列国以前朝觐周天子时候的休息站,如今也是郑国在打理。

    可以说旱涝保丰收的收入,基本没剩下什么。

    此刻,郑国再次入侵许国,反而给了这些落魄贵族们一次显露外交权力的机会。

    “不知诸君所为何事?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许国弱小,备受大国欺凌。今见傅人前赴后继,心中羡慕……”

    沙东将笔搁置在了办公桌上,然后正视着这些欲言又止的许国人:“诸君是想复国,还是想借兵?”

    “借兵!”

    “复国!”

    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几个许国人眼神殷切,但又相当的窘迫。

    沙东不傻,能够猜到这些许国人的想法。

    这一次郑国搞不好就是奔着“灭社稷”去的,许国前前后后遭受郑国二十余次入侵,其中一半是被灭国的。国君屡次三番逃跑外国,许国大部分国君在位时期,都是在国外寄人篱下,乡土情结既浓烈又淡薄。

    很矛盾,但也是现实。

    “不若诸君同谋交谈一番,说说看,许国如今是何境况?”

    言罢,沙东招了招手,喊道,“备茶。”

    “是!”

    警卫员立刻出去拿了茶壶进来,一只只陶制茶杯摆放在了茶几上,许国人原本想要跪坐,只是办公室里只有椅子。

    藤制沙发上,还有蒲草做的软垫,坐上去并不难受。

    五个许人有些拘谨地坐着,有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有的则是手指绞在一起,还有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之很别扭很不习惯。

    “喝茶,这是五湖茶,吴国最好的茶。”

    “多谢沙君。”

    吴人有的方言说“茶”和“蛇”的发音类似,所以许国人听了之后,总觉得怪怪的。

    喝了一点茶压压惊,许国人有些忐忑不安,毕竟面前这个沙东,乃是大吴国江阴子的左膀右臂,是真正的“大人物”。

    像许国这样的小国,沙东一个人就能灭了。

    “前有吴晋会盟,晋公子小雀过境入徐之后,郑国发兵攻许。原本君上欲往晋国求援,奈何晋国国内纷纷,无暇理会小小许国。有心面楚,然则蔡国从中破坏……”

    “蔡国?”

    “正是。”

    “蔡国……”沙东念叨了一会儿,顿时大笑,“哈哈哈哈哈,诸君,正可谓喜从天上来也!”

    “这……沙君何故嘲讽我许人处境?”

    “我非嘲讽许人,乃是讥笑蔡人不知死活不知仁义,诸君既在逼阳,已见义士烈烈,今有冤枉,不若告知于天下。天下义士,必成助力!”

    “这……”

    一群许人抱着陶制茶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懵懂的则是偷偷地多喝了两口茶。反正他们也发现了,茶稍微喝完一点,旁边的警卫员就会过来倒茶。

    服务挺好的。

    要说高兴,沙东当然应该高兴,老大李解已经决定搞蔡国,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加上劳师远征,不仅仅是后勤上的压力,士兵作战时候的“正确”,也是尤为重要。

    当远征成了不义之战,那么哪怕是霸主征讨小国,需要的成本也会成倍增长,打到最后,胜可能会胜,但收益却会非常非常的低。

    而远征有了一个正义的口号、理由,这就能成为大多数士兵的内心坚持。

    师出有名的重要性,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一旦士兵觉得自己参加的战争,高投入之后不但没有回报,只是平白地流血牺牲,那么就会强烈地自我怀疑。

    这是得不偿失的短视行为。

    “诸君何不将许国遭遇,书写成册?”

    言罢,沙东连忙拿出几本空白本子,递交到了几个许国人手中,然后循循善诱道,“诸君将心中愤懑写出来,我再前往上将军处汇报,‘舍生取义,前赴后继’!”

    “当……当真?!”

    “当真!”

    许国人这次过来找沙东,也就是那么一试,成不成其实没抱多大希望。

    毕竟许国地处中原,属于中原的“中原”,当年周天子强大的时候,列国诸侯朝贡,尤其是东南方的诸侯,都要先行在许国停留。

    略作休整,调整心态,准备妥当,以最好的精神面貌,等待周天子的召见。

    也因此,当年许国和曹国一样,都是属于发达的经济中心。

    曹国是因为大国贸易和地理环境优越,许国则是跟大国贸易无关,纯粹就是政治活动带来的经济收益。

    其中一项重要收入,就是给列国在许国地盘上的“朝宿之邑”,提供相当不错的服务。

    每年诸侯入贡,光服务业就能大赚。

    只是随着周天子的逐渐落魄,朝贡也逐渐流于形式,乃至到最后形式都没有了。列国给周天子断供,成为了日常,最后“朝宿之邑”也是名存实亡,这种特殊的商业活动也就衰退了下来。

    许国的落魄,可以说跟周天子的兴衰息息相关。

    长远来看,只要周王室不能够复兴,那么许国早晚都会灭亡。就算没有郑国,也有蔡国、陈国、宋国、楚国等等国家可以吞并它。

    此时许国人的所有努力,就是求活求存,而且是苟活,能苟着续命一代人就是一代人,至于屈辱不屈辱的,这时候的许国贵族,脸面上的东西也不怎么看重。

    否则也不至于动了歪脑筋,没饭吃就去别家大使馆偷东西……

    现在求到沙东这里,五个许国行人,根本没抱多大希望。

    甚至脱口而出“借兵”“复国”,也没有想过自己国家能够掏出多大的代价。

    整个许国想要保全,大概也就是生不如死。

    纸张是现成的,笔是毛笔,给他们硬笔,许人也用不来。

    许国人将种种对郑国的抱怨和愤怒,都写在了纸上,同时也顺便把趁火打劫的蔡国婊了一通。

    同时许国人还表示,自己正在游说晋国、秦国、楚国,然后已经有人前往卫国,准备让卫国从中斡旋,使得郑国撤兵。

    拿到这些“控诉”之后,沙东立刻将纸张带到了李解那里。

    “这许国居然被郑国干了二十多回都没死?这菊花都烂了吧?”

    “?????”

    旁边正在办公的大舅哥商无忌一脸奇怪,完全没听懂妹夫在说什么。

    今天李解原本打算在晚宴的时候,宣布要干蔡国,毕竟之前有人当中行刺,这个行为是相当恶劣的。

    李县长有理由愤怒,也有理由报复,这一点,列国大夫和将军们不会不支持。

    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更加圆润的理由。

    之前蹭吃蹭喝的许国人,居然是到处求援,希望把国内的郑人给劝退。

    重点是郑人,但其中蔡国也充当了不体面的角色,比如说趁火打劫,比如说黑了不少许国的土地,尤其是粮食种子布匹,抢了不少。

    还掳掠了一大批人口,同时还威胁附近的沈国。

    总之,蔡国很鸡贼,郑国很黑。

    “无忌,蔡国是怎么一回事?有点跳啊。”

    “新任蔡侯甚是勤政,去岁至今,每每于沈国交恶。互相颇有龃龉,想来是蔡国欲灭沈国。”

    “倒也是个有野心的。”

    “如今天下动荡,列强皆是自顾不暇,陈蔡之流既然不是小国,自是有些想法。”

    “沈国司马似乎就在逼阳?”

    “正是。”

    “那他怎么不提这件事情?正好可以黑一把蔡国,我们‘正义联盟’肯定给他主持公道。”

    “沈国虽不如蔡国,但也有自保之力。况且,沈国交好于陈国,又曾交结楚国,自是不惧。”

    “哈……现在沈国是要怕了吧。蔡国跟陈国,现在算是闹掰了。搞不好就是大打出手,到时候哪里顾得了沈国?至于楚国,现在楚国诸大夫就是舔狗啊,天天去舔那个晋国女人。”

    “原本我不看好伐蔡,不过,天赐良机,首李,这的确是个惩罚蔡国的机会。”

    言罢,商无忌又道,“依沙东送来的许人之言,只怕许人回去卫国求援。若是卫国先行介入,于我等大不利。”

    在商无忌看来,对蔡国的惩罚性军事行动,经济上只要能保本,就行了。重点在于震慑,要把吴国猛男的招牌打得更牢靠。

    他不是不知道现在回江北种田是最好的,可吴国内部问题相当复杂,老妖怪身体每况愈下的现在,很多时候都是神经质的,说不定明天就突然嗝屁。这种时候,超然于各个势力之外,反而有了惊人的优势。

    但是留在国内,麻烦就会接连不断,想要轻松种田,可没那么容易。

    “攻蔡是一定要的,毕竟,也要让水军熟悉淮水。江阴邑固然是根本,但想要更近一步,还要看江北。”

    “是。”

    商无忌认可李解的判断,江南的土地再好,吴国内部山头早就瓜分占据。“百沙”地盘虽广,但相对贫瘠不说,还是需要投入时间成本去开发的。

    都是开发,为什么不找江北这种山头更少的地盘呢?

    现在江阴邑的短期目标,就是保证江阴邑有一定的自有耕地,但是根本在于手工业和贸易。

    真正的扩张底气,在于江北耕地的开发,单位亩产肯定没办法跟五湖地区相比,但总产量只要能够拉高,那么养活一定数量的脱产武士,就足够让李县长为所欲为。

    “召集‘义胆营’各大中小队长,,准备选拔敢战义士。”

    “可有要求?”

    “识字数量。”

    “是!”

224 踊跃虐菜

    被精选进入“义胆营”的义士,有一个非常苛刻的训练,就是识字。

    为此,“义胆营”的成员大多都和其余部队隔离,生活区也并不在一起。凡是不能坚持识字的“义胆营”成员,都会被清退。

    自愿退出的机会只有一次,退出之后,就不得再进入“义胆营”。

    倒不是李县长宁缺毋滥,而是管理起来比较麻烦,与其再三调教,不如一开始就选择听话的。

    新选“义胆营”的几个大队长,就是通过咬牙坚持脱颖而出。

    比如能够被特派薛城处理脏活的贾队长,虽然各种贱格下流,拍马屁完全没有底限,但贾队长也是靠个人努力,才走到了这一步。

    从职业角度来看,贾队长的专业性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行事作风。

    “一撇一捺是为‘人’,成年之后肩膀结实能够挑担持矛,是为‘大’。”

    “一人为大!”

    “一人为大!”

    “抄录。”

    “是!”

    隔绝在逼阳国二环“大工地”之外的特殊兵营,只有“义胆营”的人在其中,这些义士和工地上的义士完全不同。

    以前进来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久而久之,“义胆营”的义士们,终究是发现,他们和外面的袍泽,还是有些不同的。

    至于说哪里不同,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义胆营”中收录的义士,自然也有一开始就是文盲的,这是最大比例的受教育程度成员。

    和那些原本就是落魄士人家族的子弟不同,这些人,往往根脚千奇百怪,甚至有的人还是出逃的奴隶。

    “出逃”,这同样是闲散义士中,不小的一部人的属性。

    还是薛城的“义胆营”贾队长,他同样是“出逃”国外的倒霉蛋,论起根脚,比在逼阳之战露脸的列国大夫和将军们都不差。

    贾队长直系血亲,上溯四代,是晋国“六正”之一,只是因为家族倒台,“出逃”外国,几经辗转流离,总归会有人掉队有人落魄。

    而贾队长,只是恰好属于倒霉的那一个。

    此时,在薛城之中,贾队长同样神情严肃地盯着薛城本部人马的日常功课。

    “队长,上将军特地让人送来一批纸张。”

    “纸?!”

    贾贵顿时一惊,他人本来就长得丑陋,此刻扭曲在一起,更是奇形怪状。

    “快快收好,此物有大用,不可随意浪费。”

    “是!”

    每十天,逼阳城就会有一批补给,除了补给之外,还有给军官们的补贴。补贴形式多种多样,大队长级别的,还可以有很多种选择。

    比如有点大队长家大业大,可能拖家带口来的,那就选择粮食。

    有的大队长身份不俗,那就多搞一点“大红01”,自己有门路,也可以变现。

    还有的大队长则是要真金白银,不管逼阳城有没有,多少会给一点。

    而只有薛城“义胆营”的负责人贾贵,要的是纸张。

    他很是小心翼翼地提了这么个要求,也没想过老大会答应,但是万万没想到,李解不但答应了,还给予了丰厚的奖赏。

    “哎呀……果是纸张。好好好,收起来,收起来。”

    喜不自禁的贾队长笑得嘴都合不拢,好半天,这才摩挲着发黄的纸张,对左右道,“尔等可知晓,此物作价甚贵?”

    “队长,可是要卖给贾氏?”

    “呸!我岂能卖给他们?!”贾队长目光微微一眯,“想当初,幼时备受大宗欺凌,同为贾氏,唯我缺衣少食,贾氏合该覆灭!”

    “……”

    “……”

    左右助手一时也不好接话,原本想着,上司是晋国贾氏的人,怎么地也是个好出身,肯定有门路变现。

    再说了,上司除了是晋国贾氏,跟齐国、鲁国的坐地户,也有关系,算是比较亲近的。无非就是相貌丑陋了一些,不为人喜。

    然而现在有了大吴猛男的提拔,今时不同往日啊。

    只是让左右手们万万没想到,自家上司原来跟本家有仇,而且这仇恨程度,貌似还不低。

    “那……队长要纸张何用?”

    “我自有妙用,待事成之后,若是得上将军奖赏,我也不会忘了你们,必回带上你们,一起领赏。”

    “多谢队长!”

    “嗯?!”

    “多谢大队长!”

    “嗯……”

    贾队长满意地点点头,此时,义士们的功课还在进行着,薛城“义胆营”今天的功课,是算术。

    数字这个东西,说难不难,说简单还真不简单。

    不过用好了,贾队长觉得自己以后捞钱也容易得多,至少现在自己算加减法,那是比以前快多了。

    “数字2乘法口诀!你,背一下!”

    所有义士们的授业老师,都是鳄人和勇夫。

    教学作风非常硬朗,允许学生挑战老师的权威,挑战的方法只有一个,披坚执锐打一场!

    “二二得四,二三得六,二四得八,得八、得八、得八……”

    “一、二、三、四、五……”

    十个数数完,站起来回答的义士依然没有背下去,一咬牙,伸出了手掌。

    “平日惯用哪只手?”

    “右手。”

    “伸出左手。”

    “是!”

    啪!

    短鞭直接抽在了手掌上,那声音清脆响亮,听得人情不自禁哆嗦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上半身。

    “坐下!”

    “是!”

    看到这一幕,贾队长赶紧把纸张这个事情抛在了脑后,连忙自己也小声地背了起来:“二五一十,二六十二,二七十四,二八十六,二九十八……”

    把九九乘法表背完之后,贾队长赶紧对照了一下黑板的表格,确定没有背错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唉……吃这碗饭,当真不易啊。”

    贾贵感慨之后,又咬牙拍手,然后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贵啊贵!难道你忘了上将军的教诲了吗?!”

    啪。

    又是一个耳光。

    贾队长继续说道:“贵啊贵!难道你忘了在族中的屈辱了吗?!”

    在属下们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贾贵居然拿起了一卷木牍,抖开之后,开始朗声阅读起来:“身为义士。第一,要注意仪表整洁、举止有礼,为军官者,更要以身作则,为义士之表率。第二,义士步行,当抬头挺胸,切勿含胸驼背……”

    木牍之上,都是“义胆营”的日常规范,也算是管理条例。

    仅仅是一个注意仪表整洁,就筛选掉了大量齐国技击。这些单挑高手,大多都不爱受拘束,行事作风一向是我行我素。

    几十条行为规范砸下来,直接把大部分技击给吓跑了,真正能坚持下来的技击,少之又少。倒是普通的齐国自耕农,倒是愿意留在“义胆营”中坚持,这一点很是奇特。

    最近贾贵这样的大队长级军官也好,还是说一些带了脑子的普通义士,都发现上将军李解,似乎是在有意识地进一步筛选义士。

    这个发现,让先行察觉到的义士们觉得,可能老大又有大动作,就算比不上逼阳之战,但肯定能够扬名。

    即便不能扬名,像逼阳之战一样,赚上一票,也是相当的划算。

    很快,到了晚上,贾贵终于知道上将军要做什么了。

    连续的夜宴,让那些蹭吃蹭喝的家伙们很是爽快,列国大夫和将军们,则是有点头皮发麻。

    因为之前已经稍微探了点口风出来,上将军已经查到是谁在昨日行刺,而且人证也有。

    李解先行放风之后,别人都还好,就是陈国人吓得脸色发白。

    这要是有人坑他们,说是陈国行刺的,那岂不是糟了?好在陈国人也不是傻的,跟着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确定跟他们无关。

    “猛男已经猜到是蔡人行事!”

    “难道猛男当真会为公主而伐蔡国?”

    “有何不可?”

    “这……又非匹夫之怒,岂可恣意妄为!”

    “汝非猛男,安知猛男不愿为红颜忿怒!”

    “你!你!你……你说得却有道理。”

    别人或许不会这样干,可李解没个准啊。去年冬天的逼阳之战,那他娘的都是怎么打起来的?

    为什么李解会介入?因为李解是逼阳子豹的朋友。

    因为是朋友,所以就打喽。

    现在妫夭不仅仅是朋友啊,她是猛男的女朋友……之一,不管是不是之一,总之是女朋友,那未必就不能为了女朋友干上一炮啊。

    “诸君!”

    李县长看吃喝得差不多了,这才举杯出来,神色肃然道:“昨日夜宴之刺客,我已查明是何人指使。”

    “不过,李某今日非为主谋而怒,乃为旁人。”

    言罢,李县长伸手示意众人围观一下站过来的许国行人们,这几个许国人都是精神状况不太好,面容相当的憔悴。

    只是现在场面太大,也只好强打精神、强颜欢笑。

    “这几位,乃是许国忠臣,能在此地,也是适逢其会。原本这几位许国忠臣,是要前往齐鲁求援,以复许国!”

    “复国?!”

    “这……许国又亡了?”

    “郑国如此种种,不曾停歇啊。”

    “郑人何其愚也,灭许国事小,行刺上将军事大啊。”

    “郑国行事太过荒诞,怎会想到行刺上将军?”

    一时间叽叽喳喳无比吵闹,许国人听到“灭许国事小”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可又没办法,这是事实,至少在这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的将军和大夫们眼里,许国亡了就是亡了,又不是没有亡过。

    亡国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国家,又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行刺李解,那就不一样了,搞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真打起来,就算现在的“正义联盟”砍个一半,那也能凑个三四万人马出来啊。

    只是这一回,不少国家打定主意,要是上将军要发兵攻打郑国,怎么地也不能自己国家再自带干粮。

    他们得以“志愿军”的身份参与攻郑大事,这样也免得郑国将来报复。

    赢了,血赚;输了,不亏。

    而且很多小国诸侯也发现了,想要搞到“赤霞”,最好的方法,还是留在“正义联盟”中。

    因为“正义联盟”的李老爷,他有超能力啊,他的超能力,就是有钱……

    “肃静!”

    沙哼突然出列,环视四周,一声大喝。

    整个宴会大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接着李解面色依旧严肃看着四周:“诸君以为是郑人行刺?非是郑人,而是蔡人。”

    蔡人真菜啊,居然都没人去想一下是蔡国人搞事。

    你说得混到多菜的地步,才会让人连想一下都欠奉?

    “蔡国?!”

    “竟是蔡国?!”

    “这……这蔡国何来虎胆?!”

    “蔡侯何其不智?!”

    “竟敢行刺上将军?!”

    一听是蔡国,原本兴致缺缺的二皮脸们,突然来了精神。有些王八蛋最喜欢的就是虐菜,此刻发现不是要跟郑国这个小强较劲,顿时来了感觉。

    打蔡国,不就是虐菜么?

    虽然很多将军和大夫的祖国,本身也是小国弱邦,可背靠“正义联盟”,除了超级大国,谁来不都是送菜?

    一时间,李县长突然发现话有点说不出下去了,准备了好些个筹码,貌似一个都用不出来啊。

    这一个个的,一听说可以虐菜,竟然跟打了鸡血一样。

    只是在场中人,貌似一个个都忘了一脸尴尬的许国人,许国被灭国,他们很同情,至于灭国过程如何,他们可以倾听,但是要说帮忙,那也得看条件不是?

    不过过场还是要走的,李县长正色道:“许国覆灭,有如屋舍起火。然则蔡国趁火打劫,行径毫无仁义。今许国求援‘仁义之师’,李某自是当仁不让!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上将军秉承大义,我辈自是跟从!”

    “光复许国!严惩蔡国!”

    “光复许国!严惩蔡国!”

    ……

    一帮许国行人都是一脸懵逼,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哭诉呢,这事儿就搞定了?而且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是真的感同身受啊,是真的感受到了许国人的悲伤和愤怒啊。

    可是……这感觉怎么怪怪的?

    一辆懵逼的许国人扭头一看李解,却见大吴国王命猛男江阴子,正笑得意味深长。

225 弱者求存

    啃硬骨头,大部分诸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连群舒之国内讧,都是尽量靠大腿,能喊来吴国就不喊楚国,能让楚国动手,就绝不让六国在旁边逼逼。

    但是舒龙国被沙哈一炮干死,那就简单了。群舒之国剩下的牲口们,立刻齐心协力共进退,大吼一声“跟舒龙国这帮邪魔歪道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起上”,然后……就真的一起上了。

    总之,舒龙国其实挺冤枉的。

    前日蔡国草草退场匆匆离开,列国还觉得奇怪,现在一听李将军说刺客就是蔡国人派的,这事儿就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真真假假不重要,“正义联盟”现在有了薛国地盘,那是旱涝保丰收啊。

    大家都是股东,每年分红不能少。

    当然了,长远红利暂时还没看到,但这“正义军团”的雏形,算是有了。

    有钱同使,听着就带劲!

    现在蔡国犯了大错,也算是蔡国祸事到了。

    或许很多诸侯国对攻打蔡国不感兴趣,但肯定不包括汝水和颍水两岸的国家。

    尤其是江国、蒋国、蓼国、黄国等等国家,国际局势发展到这种地步,但凡有点远见,就知道这是一个国际权力真空期。

    前所未有的各个霸主都有内部问题要优先处理,这个国际权力真空期,就是中等国家尽快扩充实力的最佳时机。

    一旦错过,只要一个霸主级大国缓过来,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来年,过时不候。

    宋国这次固然灰头土脸,成为了国际笑话,更是可能连翻本的机会都没了。

    但是,列国诸侯,不会只看到宋国灰头土脸,稍微有点想象力,去琢磨宋国一旦成功会发生什么,就会感觉相当的震惊。

    宋国拿下逼阳国,不管是对吴国还是晋国,都是相当恶心的局面。

    晋国飞地早晚得丢,这是一定会在未来发生的事实。

    只有极少数的大国,才能通过移民抱住飞地,而且飞地必定离本土不远,方便战时补给。

    像晋国这样的飞地,其存在的时限,只在于跟吴国的蜜月期有多长。

    吴晋两国的友谊长一点,那么飞地就能存在得久一点。

    反之,一旦吴晋两国迅速进入贤者时间,那么这块飞地,肯定是别人的。

    吴国在江北的力量本就远不如江南,那么时间一久,徐国又无复国可能,这块飞地,不是楚国的,就是宋国的。

    但拿下逼阳国的宋国,显然更容易消化这一块淮北土地。

    如此广大的土地连成一片,宋国的实力,已经足够单挑霸主得以保全。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打赢了逼阳之战,打赢了之后,宋国至少是泗水两岸的“小霸”。

    到那时候,老对手郑国、鲁国,根本不够看。

    可惜一切都因为战败而成为了笑话,诸侯们只看到了贼挨打,一直没看到贼吃肉。

    而现在,原本打算“分行礼”的猪八戒们,一看老李又高举“正义的铁锤”,那还寻思啊。

    必须是大锤八十,小锤四十啊。

    走你!

    又一次夜宴结束,逼阳子豹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本来以为“正义联盟”很快就要散去一半以上。

    宋国都怂了,还留着这“正义军团”干什么?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抽死薛国之后,居然让“正义军团”摇身一变,成了老板。

    现在“正义军团”本身,除了“大义”之外,还有数量相当可观的军团成员。尤其是很多义士,已经跟其祖国脱钩,仅以“正义军团”的义士身份在行走。

    而“正义军团”也是有首脑人物的,那就是挂十几国将印,大吴国王命猛男江阴子李解,同时他还是逼阳国、郯国两国之相国。

    地位超然不说,要不是没有弄个冠冕戴上,他就是戴国原本这片土地的“王”啊。

    作为逼阳国之君,豹很清楚,薛国故土看似无君,实际上是有君,只是这个君主,不是某某子某侯某公,而是叫做“上将军”。

    “相国,这……这怎会有如此之多,欲讨蔡国?”

    “多吗?”

    在联军指挥部中,李解早就醒了酒,笑呵呵地跟逼阳国的贵族们聊天,豹虽然是地主,但他并不做主,只是负责吃吃喝喝。

    现在也是有点撑,半躺在椅子上,不住地自己给自己揉肚子。

    “李君,如何不多啊。除黄、蒋、蓼、江、道、房之外,唐、随二国亦是跃跃欲试啊。”

    “君,难道你没发现,这些邦国,有共同之处?”

    “共同之处?”

    豹一愣,没想明白,只见李解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地图,然后手指指了指两条黑线,“这是颍水,有项国、淮夷二部、番国、州来国,大大小小……大概也有十一二个,有些小国比国都不如,就不列举。”

    见李解这么一划,豹、阳巨等逼阳国君臣顿时感觉抓住了什么。

    接着,李解又划了一下:“这是汝水。这里,就是蔡国。”

    在蔡国上画了个圈,李解环绕蔡国点了点:“诸君请看,蔡国占据汝水、颍水之间,汝水以西,便是房国、道国、江国等等,如应国、柏国之流,因楚国内乱,频繁亡国复国,亦不值一提。不过,淮水、汝水交汇之地,诸君再看。”

    这时候,豹终于发现,这些国家,竟然就是之前踊跃要跟从李解,一起惩罚不义蔡国的国家。

    甚至有些国家,就是蔡国的邻国!

    可以说大别山以北,淮水流域的国家,都打算在蔡国身上干一炮。至于那些个汝水、颍水一带的国家,显然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哪怕蔡国无罪,现在既然李解牵了头,那无罪也是有罪!

    “这……原来如此!”

    豹顿时反应过来,有些国家,比如说黄国,之前被楚国灭亡两次,这一次复国,也就是几年前的事情,现在抱的大腿,是吴王勾陈。

    很多黄国商人,几乎完全抛弃了西进的贸易路线,而是选择淮水,然后进入吴国境内,比如说淮县,然后在淮县跟吴国贸易。

    如果保护费交得多,那么还能通过邗沟南下,再入扬子江。

    从这一次江淮邦国响应号召,齐聚逼阳国之后,列国装备就能一窥究竟。很多国家的装备,完全就是吴国风格,甲具形制几乎就是姑苏王师那一套,至于兵器更不说了,凡是精锐,都是用的吴制矛戈。

    吴国的影响力,就是在这细节中体现出来的。

    这些国家为了避免再次被楚国灭国,可以选择的国策其实不多。

    抱大腿肯定是天条。

    抱大腿之后,就要选择自强,自强的方式,无非就是自力更生或者对外掠夺。

    自力更生花费的时间太久,对外掠夺显然是最快的办法。

    尤其是时间不等人,小国要是不迅速扩大实力,早死晚死都是死。

    “攻蔡于江淮小国而言,利弊之间,我们只说利。有两利,便注定江淮小国,必定要自告奋勇!”

    李解看着逼阳国君臣,很是自信,“一,义士西进,可震慑楚国!”

    “震慑楚国?”

    大夫阳巨有些不解,“相国,义士虽众,却未经战阵,两战逼阳,皆鳄人、勇夫之力啊。”

    “你我知根知底,楚人如何得知?楚人只知道,宋国数十万大军,是被二十余国联军击败!”

    阳巨一愣,顿时点头称是:“不错,此谓当局者迷。”

    “除义士之外,我虽掌列国将印,但……李解终究是大吴国王命猛男江阴子!”

    此言一出,豹猛地拍手:“李君所言,正中其的!”

    楚国可能不怕“正义联盟”,可能在楚国眼里,“正义联盟”就是菜鸡集中营,缓过来就是随便拍两下就搞死的事儿。

    但楚国不可能不怕李解,不是怕李解本人,而是怕李解背后的老妖怪。

    老妖怪再老,再如何快要死了,只要没真的死了,对楚国就是核威慑,吓得灵魂出窍的那种。

    “正义联盟”的指挥权,至少现在还在李解手中,将来或许有人散伙,但也是将来的事情。

    但只要李解还在指挥义士,那么楚国就要忌惮有李解的“正义联盟”。

    江淮小国们的打算,无非就是“狐假虎威”,而且是“狐假虎威”乞丐版。

    毕竟,现如今李县长能够在逼阳国耀武扬威,首先是借了老妖怪勾陈的虎威。

    一旦老妖怪撤去对李解的支持,那么嗅觉灵敏的诸侯们,第一时间就会抛弃李解。

    “二,若攻蔡顺利,诸国可瓜分蔡国在野土地,甚至直接瓜分蔡国。如此战果,可令诸国迅速恢复。诸如道国、江国、弦国、黄国之流,原本孱弱复国,如今却能迅速壮大。”

    这就是换位思考,实际上李解当年做工头那会儿,好些个小开发商,为了对抗大型房企在地方上各种碾压,也会组成共同进退的联盟。

    各种奇葩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充分发挥出地头蛇的作用。

    只是大部分时候,面对全国性的霸主级房企,自身实力太矬,地头蛇“狐假虎威”的这个“虎”都成了对面的,自然就被吃干抹净,半点渣滓都不剩。

    现在李县长看江淮诸国的状况,其实差不多,什么江国、道国、房国、蒋国……

    都是破产重组的垃圾小企业,而且优质资产很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在某年某月买了一堆名叫“正义”的概念股,结果现在成了妖股,妖到发骚的那种。

    然后这一堆垃圾小企业暂时就咸鱼翻身不死了,而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他们决定联手搞一个大项目,这个项目,叫做“伐蔡国”。

    豹之所以先前没想明白,无非还是眼界格局差了点意思,李县长再矬,那也是纺织学院毕业的优秀毕业生,三山五岳四海浪过的。

    天然在思考模式上,和这年头的诸侯们不太一样。

    更何况,大部分诸侯伺候自己治下的一亩三分地,都伺候的不成样子,还指望他们有超绝的国际视野?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若依李君所言,此次攻蔡,当真是天赐良机啊!”

    豹眼睛一亮,看着李解兴致勃勃,“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此时淮水通行,甚是便利,若是顺流直下,自黄国出发,至徐国故地,不过半日!”

    “奈何溯流而上,甚是麻烦。”

    这年头的淮水通航能力极强,当年老妖怪三路大军搞楚国,有两路是水路。除了扬子江,就是淮水。扬子江靠得是纤夫,还有吴国操船能手。淮水反而便利的多,就是一路撑船撑过去,打过随唐两国之后,直扑汉水。

    要不是楚国厚着脸皮请来了不少援军,老妖怪还要继续念叨“天有银河,地有汉水”下去。

    “只怕江淮列国,却是不怕麻烦的。”

    大夫阳巨说罢,众人都是哈哈一笑,显然这点麻烦,对江淮诸侯们而言,那根本就不算麻烦。

226 真是个人才

    “宋军撤了。”

    偷偷地前往了一趟薛城,在望台上,李县长通过望远镜,就看到了大量的宋国部队开始从沛邑撤出。

    泗水之畔的部队,应该是要调往荷水,重点防备的,还是鲁国。

    这一回鲁国没有搞一把宋国,倒也不是说鲁国良心发现,而是齐国正在东进,泰山山脉以东已经从势力范围变成了实控。

    淄水上游大大小小的“流亡政府”,在第二次逼阳战争期间,也跟着消失了。

    齐国跟鲁国之间的边境线,一次性扩大三倍都不止。

    鲁国不得不把大量卫戍部队,从南方调往泰山、汶水,自然是没有心思去管宋国多么的狼狈不堪。

    “上将军,听闻宋人欲改沛邑为沛县。”

    “噢?宋国要置县?”

    一脸谄媚的贾队长很是认真地跟李解汇报,“属下有一些游侠友朋,往来丹水、荷水之间,常年为宋国高士之门客。消息还算灵通。”

    “没想到啊……”

    李县长眼睛一亮,贾队长这个家伙,丑是丑了点儿,可歪门邪道还真是不少。而且这货比一般的翩翩君子还要“高贵”一些,很有欺骗性。

    “上将军过奖。”贾队长堆着笑,不敢居功,诚恳道,“这都是在上将军的教导之下,属下才有这点微末贡献。”

    用词语法很符合李解的要求,这个贾队长,人才!

    李县长很是满意,拍着他的肩膀道:“以你之才,还能跟进一步。”

    “是!属下力争成为上将军之鹰犬!”

    “……”

    卧槽,为什么动不动就要争着做狗呢?

    想起做狗,李县长就想起了小舅子沙雕,这小雕一直想要努力成为大雕,人生还真是艰难啊。

    “沛邑改沛县,可有查到是谁施政?”

    “属下那位友朋,说是宋人‘大相’戴子举新政。”

    “戴举?”

    李解明显一愣,他知道戴举这个宋国大忠臣会很快受重用,可万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而且有个细节,李解发现了,那就是贾队长嘴里说的是“大相”。

    要知道逼阳国“二环”大工地上,绝对没人打听到这个消息,只是默认戴举为宋国相国或者上卿。

    现在看来,宋国内部,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大相?”

    “属下那位友朋说是除了‘大相’之外,还有辅政‘次相’数人。”

    “这他娘的什么奇葩玩意儿……打完了之后,排排坐,吃果果吗?”

    “……”

    贾队长一脸懵逼,没听明白老大说的是什么。

    不过听不懂没关系,贾队长有办法跟着聊。

    “上将军英明!”

    说这话的时候,贾队长一脸谄媚,笑得真诚又猥琐。

    李解一看顿时乐了:“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多谢上将军夸奖!”

    “哈哈哈哈哈哈……”

    心情不错的李解又继续用望远镜观察一下,确定宋军确实按照条约撤离之后,也开始琢磨着如何经营薛城。

    整个逼阳国的地盘大了一倍都不止,总人口仅次于姑苏王畿地区,这么大一块肥肉,吴国现在是不可能放弃了。

    哪怕勒紧裤腰带,也要把苏北兄弟拉过来,更何况,这他妈都捞到山东去了。

    这年头凡是能跨省执法的,那都是国际巨头!

    为了防止宋国玩套路,李县长准备给宋国找点事情做。首先是像郜国、极国这种名存实亡的国家,给予他们一点国际援助。

    吴国ngo组织,显然是内心充满了一片爱……

    从逼阳城顺着泗水进入荷水,运输便利不说,援助效果还非常好。

    再加上吴人本就擅长操船,又没有夜盲症,晚上在水里溜达,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东西能过胡陵,剩下的路就好走的很,哪怕先绕道去鲁国,都是问题不大。

    郜国、极国这种小国家,真让他们召唤多少“义士”来反宋,估计也就是小猫两三只,但有了国际正义组织的援助,有了这国际金元,就算是智障,也能恶心一把宋国。

    “走。”

    “是!”

    观察完宋军撤退进度之后,李解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正义联盟”的大部队,肯定是要撤离的,不过因为第二次逼阳战争打出了威风和名声,愿意过来混口饭吃的“义士”多了不少。

    现如今李县长这个高举“仁义”大旗的王八蛋,像他这样的,列国凑一凑,居然有四五万在宋鲁之间游荡。

    然后其中的两万人左右,成为了有铁饭碗的“义胆营”正规义士,发的身份牌都要特殊一点。

    至于列国要带回家的“义士”,李解虽然打过歪脑筋,但心态很平和,能坑着最好,坑不着也无所谓。

    给泗水以西加了双保险,李解才会放心去“虐蔡”。

    此时薛城相较从前,明显不够热闹,看着很是萧条。但这只是街市景象,实际上新开辟的市场,不但没有交易衰退,反而逆市上扬。

    主要是成为“义士之国”之后,附近国家为了避难的贵族,都选择进入了薛国故地,或者直接就是入住薛城。

    这一部分人本身就能带来相当可观的消费市场,再加上宋国战败,让附近的小国都是信心大增,很是有意愿跟逼阳国接触。

    直接贸易可能有点过分,于是就选择了在薛城。

    诸如邹国、滕国、倪国,现在都是把粮食往薛城贩卖,粮价上涨了十倍,利润相当可观。

    而且在薛城,市场上的主要流通货币有三四种,除了曹国铜贝之外,还有两种吴国绢布,一种江阴邑铸造的圆形圆孔钱。

    不论是哪一种,对泗水小国来说,都是硬通货,选择在薛城交易,自然是更加主动。

    所以哪怕现在薛城看着萧条,也仅仅是因为刚刚经历动荡期,还没有正式开始恢复性生产。

    “贾贵。”

    “属下在!”

    “我准备历练‘义胆营’,南下伐蔡,你可愿同往?”

    “贵但凭上将军差遣!”

    “好!你很好!”

    李县长顿时笑了起来,连连拍着贾队长的肩膀,然后道,“给你一个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在逼阳的许国人,说除了他们,还有另外的许国行人外出求援。查出来,然后告诉我。”

    “是!”

    贾贵一听,顿时明白过来,老大并没打算让他上战场,而是准备让他打探情报。

    想到这里,贾贵整个人都激动得发抖,作为贾氏后裔,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上将军对他的考验。

    过关,他就是上将军的心腹,说不定以后梳理情报这个活儿,就会落在他的手上;不过关,大概也就是只能在薛城继续混口饭吃,看什么时候才能把业绩拉上去。

    “一旬之内,我就会整军出发。”

    “是!”

    “我在逼阳城,等你消息。”

    “是!”

    贾贵很是激动,虽然打仗他并不擅长,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守,但打探消息,他却是门路很广,否则这么多“义士”,凭什么他这个丑八怪成了大队长?而别人只能是中队长甚至只是小队长?

    有一个人贾贵是很佩服的,并且以他为榜样,那就是上将军李解的左膀右臂之一,到现在就见了一面,话都没说过的六国公子巴。

    此人同样相貌丑陋,可照样混得风生水起,在王命猛男麾下,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现如今公子巴以“下柳”之名返回故国,六国君臣,都是要以礼相待,出城相迎。

    在贾贵看来,大丈夫当如是啊!

    送走李解之后,贾贵立刻召集手下,细节没有说,而是让手下们立刻去联络附近宋鲁大城中的游侠儿,凭借往日的交情,先行打听一下。

    两天后,两个小队长从济水通过荷水返回薛城。

    “大队长!”

    “之前有曲阜消息,许人却有面见鲁公。尔等有何汇报?”

    一个小队长上前抱拳:“大队长,许人在卫国,似有婚约。”

    “婚约?”

    “卫君之妹,原本今年是要出嫁许国。”

    “好!”

    贾队长一拍手:“你们二人,随我前往逼阳城!”

227 “虐蔡”之前

    薛城贾队长最近有点忙,除了要忙着维护薛城来之不易的安定祥和生活之外,还要给老大跑腿,做一个合格的包打听、螺丝钉。

    “上将军,这些,都是属下查探来的消息。请上将军过目。”

    “噢?这么快?可以啊!”

    双手把收集来的情报呈上,贾队长也不忘了给小弟们露面,谄媚地冲李解点头哈腰,“上将军,此事往来奔波,多亏二人用心。”

    “是你手下?”

    “不不不,如何是属下的手下,都是为上将军做事,为上将军效死!”

    贾队长义正言辞,很是坚决。

    丑是丑了点,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两个小队长也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很是恭敬。

    薛城“义胆营”说得上话的,就是贾队长,除此之外的,中队长小队长,李解并不是全都认识。主要是中队长以下,就没有太大的自主权,全都是在框架中运行。

    “若有功,我必不吝惜奖赏。”

    言罢,李解挥挥手,“你先带他们下去休息,若是有功,自然少不了你的。”

    “是!是!上将军,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带着两个小队长离开作战司令部之后,出门的贾贵神色兴奋:“此次若是有功,你们两个,便是时运已至。”

    “多谢大队长提携。”

    “哎,此话贾某不敢承受,乃上将军赏识也。”

    “是……”

    “我等先去寻个客舍,落脚歇息。”

    “是!”

    贾贵掏钱请了两个小队长找了点乐子,都是齐国的国营企业,干净、整洁、卫生,玩得放心开心安心,两个小队长顿时觉得,跟着贾队长这样的大佬混,前途一片光明啊。

    虽然他们更想跟着大佬的大佬混,但薛城上下,大佬的大佬上将军,能来几回薛城?

    上将军在薛城,那上将军就是大拿,贾队长,就是小拿;上将军不在薛城,这贾队长,不就成了大拿?

    两个小队长很是清醒。

    此刻,李解翻开着贾贵抄录整理的报告,虽然很杂乱,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万万没想到啊,这许国有点儿意思啊,居然能个卫国联姻,还是正经的公主。牛逼,牛逼牛逼,这真是没想到。”

    不过李解也有点佩服卫国国君姬瑚,许诺嫁给卫国公子的公主,是他亲妹妹,“多大仇啊,把亲妹妹往这个火坑里推。关键是……这亲妹妹,赞啊。”

    姬瑚的这个妹妹在黄河一带有点出名,齐国也小有名声,原因就在于这个公主是个才女。

    能唱能跳不会打篮球,文艺水平不低,文化水平更不低。

    齐国几次搞文化聚会,齐国的新生代都是被摁在地上摩擦,跟姬瑚的妹妹比起来,齐国小年轻一个个都是文盲。

    “许国居然还能有这门路,有点儿意思。”

    卫国要是介入的话,郑国还真的会给个面子,许国复国,也就顺理成章。估摸着,郑国也是等着来个机会走人,反正在许国都捞了这么多了,该吃吃该喝喝,也该撤走回家搂老婆。

    “贾贵还真是个人才,这都能查到。”

    和贾贵比起来,吴国的“使廨”基本就是废物,一门心思想着搂钱。也就是去年李解突然在逼阳国冒出来,才让他们干了点人事儿。

    “很好,很好啊。”

    “首李夸赞何人?”

    “薛城‘义胆营”的大队长贾贵。”

    “噢?”

    进门来的是商无忌,正抱着一堆竹简,这些都是逼阳城内的军官档案,查阅完毕之后,还要组织人手,誊抄在绢布和纸张上。

    因为业务量不大,加上简体字懂得人也不多,这个活儿,主要还是大舅哥亲自带队,只有等到人手充足了,才会减轻劳动量。

    不过即便如此,商无忌和列国大夫们相比,业务量虽大,劳动量却是比较少的。

    一个小国的国相,每天看个几百斤竹简,那是基本操作。

    除此之外,可能还要在几百斤的竹简木牍上写材料,然后再让人誊抄刻字。绢布这玩意儿,小国还真玩不起。

    管理系统也是需要财力维持的,小国玩不起,自然就没办法建设更大的管理团队。

    “此人漂泊晋齐之间,倒也是见多识广,有类‘下柳’。”

    “他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许人除了前往齐鲁求援之外,在卫国也有门路。其中卫国国君亲妹,是要嫁给许国公子的。”

    “如此一来,若是许国复国,只怕这位公子,就是新君?”

    “就是这个道理了。”

    李县长摩挲着下巴,“无忌,你怎么看?”

    “许地乃是中原之中。”

    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大舅哥顿了顿,才继续道,“以我之见,许国有类极国、项国最好。”

    这个想法是相当歹毒的,因为不管极国还是项国,都属于名存实亡。有流亡政府,但迟迟不能正式复国,尽管吞并两国的国家并没有正式宣布吞并,但已经有大量移民,流亡政府想要号召故土百姓作乱,没有国际援助,就是完全没有希望。

    “无忌是有想法?”

    “首李既然要惩罚蔡国,顺便拉拢江淮国家,那么总要一些好处的。”

    言罢,商无忌将手中的竹简放在案几上之后,这才回过来,指了指颍水,“陈蔡相邻,便是许国。惩罚蔡国之后,可驱使江淮诸国在颍水之北建设据点。”

    “无忌是要做什么?”

    “互市。”

    “唔……”

    商无忌想法是比较纯粹的,打仗,肯定要有所得,不然就白打。

    惩罚蔡国用“大义”的名声,不是不好,但已经搞过一回宋国,第二回可能就没那么灵光。

    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因为周围国家讲白了,除了蔡国,都不姓姬。

    所以政治上的口号宣传固然没问题,但实际收益必须丰厚,才能撑下去。

    互市,对别的国家来说,可能只是添头。

    但对江阴邑,就是打开了一条渠道,还是自己建立的。

    “此次惩罚宋国,除了彻底收服‘义胆营’之外,也是要顺便摸清淮水两岸地理人情。”

    商无忌考虑的事情,不仅仅是当下,还考虑到了老妖怪勾陈嗝屁之后的状况。

    动荡的吴国,要防备很多事情,除了国内的,当然还有国外的。

    到时候江阴邑生丝来料加工因为内乱而断绝,这就需要进口渠道。

    淮水,就是最好的贸易通道。

    至于说中原腹心选择哪里作为贸易中转站,其实大同小异,最好是去洛邑,但现在的洛邑,根本就是“谍都”。

    列国的间谍多到爆炸,江阴邑两眼一抹黑进场,就算不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但肯定不好玩。

    而稍微次一等的,就是郑国;再次,就只能选择许国、滑国这样的。

    只是滑国也已经名存实亡,附近还能苟着的,也就许国。

    现在的许国,还是沦陷状态。

    江阴邑大力发展了手工业之后,就必须打开销售渠道。

    逼阳国是北上的贸易中转站,可是商品集散中心,不管是瓷器、漆器、竹器、青铜器、铁器、盐、粮食、海鲜等等等等,都是集中在逼阳城之后,再向齐鲁宋郑发货。

    又或者就是济水泗水的国家,自己组织商队,从逼阳城采购,再运回各自的目的地。

    所以参考逼阳城的贸易繁荣,如果复制一下,放在许国,其效果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哪怕江阴邑出发前往许国相当的麻烦,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因为许国离中原大国太近,离洛邑也很近。

    人口不在一个量级上,消费水平也不在一个量级上。

    “要让许国复国艰难,倒是有点麻烦。”

    李解皱着眉头,大舅哥的想法很美好,可操作起来,就有点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虐蔡”这个行动一旦开始,蔡国肯定会被虐,但万一虐得太顺,郑国迫于压力,搞不好就直接撤了。

    到时候还玩个屁啊。

    “难或不难,都是要做的,不若先行布置一番,看看有没有机会,让许国毫无复国之可能。”

    商无忌心头其实蹦出来一个念头,同样很歹毒,不过现在“正义联盟”也没跟许国有什么冲突,许国在逼阳城的行人,除了蹭吃蹭喝之外,根本就是人畜无害。

    “无忌,听说这个要嫁给许国公子的卫君亲妹,是个美女啊。”

    “……”

    正在思考怎么帮老板解决问题的商无忌,突然间听到这句话,然后腰就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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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985/ 第一时间欣赏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作者:鲨鱼禅师所写的《战国万人敌》为转载作品,战国万人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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