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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战国万人敌txt下载     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8 随国摇摆

    和老弟陈安不一样,陈奎还要负责后勤补给,从白邑渡河前往黄城,在黄城再组织车队牲口队壮丁队,这些都要全程盯着。

    完成这些之后,如有必要,还要亲自前往大别山区附近跟主力部队接触,从李解那里获得第一手的命令。

    看着老弟天天在白邑跟糟老头子吹牛逼,陈奎那是相当的羡慕。

    好在事情很快就会出现转机,因为上将军命令,藏匿在新蔡的沙伯哼和贾老哥,可以回来了。

    新蔡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目前的战术目标,就是楚国斗氏。

    盯着淮上乱战的,绝对不只是楚国,周围一大圈的国家、部落、城邑以及奇奇怪怪的组织,都在盯着。

    随国、唐国现在还很忐忑,之前跟着李解殴打宋国,那是因为千里万里有个名声,挺好。

    现在李解一路殴打到了淮上,打到了随国、唐国的家门口,那就感觉很不爽了。

    所以偷偷地跟楚国合作一把,也是正常心理。

    然而随国国内,高层也是心惊胆颤,不知道该继续下重注还是赶紧抽身。

    楚国原本和淮上列国的天然分界线,就是大别山外加随国、唐国,现在李解东来,高得风大雨大,两国心惊胆颤是一定的。

    祭出“驱虎吞狼”之术,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但判断出现了失误,谁是狼,谁是虎,不好说啊。

    之前想的,就是楚国体量大,就算现在虚弱,可底子厚啊。李解远道而来,又是孤军在外,加上后方因为大洪水断绝,这完全就是扑街仔的样子。

    可他娘的谁知道是小强啊。

    上来一通老拳,直接三战三捷打爆楚国在淮水两岸的据点,活捉州来大夫,阵斩斗氏精英,这事儿简直就是玄幻。

    现在更是水淹新蔡,直接逼迫蔡侯巡视平舆、上蔡,等于说蔡国都邑就成了没有总指挥的前线,万一玩脱,这蔡国绝对损失惨重。

    面对这种情况,随、唐两国,现在真的是有点纠结,超级担心李解知道他们背地里跟楚人勾结。

    “诸君有何良策?”

    随侯眉头紧锁,他年过不惑,鬓角微白,很多时候做决定,已经不再跟着感觉走。群策群力,才是随国现行的规则。

    当初“修政而亲兄弟之国”的国策,基本没什么卵用,姬姓过之间的互殴,只怕比外姓国仇杀还要频繁。

    作为曾经的抗楚前线,没有了周天子以及中原霸主的支持之后,随国的力量已经每况愈下,加上周围的小国陆续被楚国吞并,整个随国,全靠拉拢唐国和淮上列国来共同抱团取暖。

    正所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列国并不是不懂的。

    随国、唐国要是完蛋,淮上列国也要完蛋。

    只是之前的逻辑,是默认楚国爆发,一路平推,然后翻过大别山,大杀特杀。

    现在出现了一只幺蛾子,他娘是反过来的,先在大别山的另一边妲莎特膳,然后一路平推,把楚国势力彻底拔除,然后威加淮上,进逼随、唐。

    还是“唇亡齿寒”的道理,淮上列国要是完蛋,他们随、唐两国,也得跟着完蛋。

    “细作传来消息,李解已经不在白邑,而是率部进入西关!”

    “如此说来,可是李解欲死守大别山,同楚人鏖战?!”

    “若是常人,必是坚壁清野,耗死楚军。”

    “君之意,莫非李解不会如此?须知道,逼阳之战之所以李解战而胜之,正是因为高墙林立,军寨坚固。”

    “此一时彼一时。”

    有人立刻反驳,“彼时逼阳之战,李解‘结硬寨以御宋国’,真正决战,还是在野大胜。此人用兵,不类天下名将。时人皆以为如是,彼未必如是。”

    “然也。”

    “所言甚是……”

    随国一众卿士都是连连点头,李解在他们这里,是相当奇葩的一个研究案例。只是他们的关注点,都是在李解的技战术上,并没有从头研究过。

    跟李解接触最久,感触最深刻的国君,只有逼阳子豹。

    豹就很清楚,李解部队能够这么稳的缘故,不是他的战术兵法如何优秀,本质就一个,兵卒训练超乎寻常。

    但是隔着千山万水,列国诸侯是不可能看到这些微末细节的。

    练兵这种事情,李解表现出来的练兵,在列国看来,跟二傻子差不多。

    “诸君,当下要紧之处,乃是李、斗两家,孰能胜出?”

    随侯叹了口气,现在不是研究李解特点的时候,而是要解决随国的难题。

    赌错了,就会有极大的麻烦。

    “李解自扬名吴国之外,未尝有败绩。便是斗氏……”顿了顿,一个大夫冲四周行礼之后,郑重道,“诸君勿忘,斗士为李氏爪牙,阵斩于州来城外。”

    沙皮一矛戳死斗士这个事情,对随国的震动相当大。

    因为这不是李解干的,是李解手下干的。

    而李解手下,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干这样的事情。

    “哼哈二将”现在也是以勇猛闻名,沙哼败戴国旅贲,沙哈十步杀姬玄,这都是相当出名的大事件。

    甚至沙哈还灭了群舒之一的舒龙国,给舒龙国曾经的卿士嬴剑,报了大仇。

    现在再添一个沙皮,不得不让人产生一种感觉:李解麾下,猛将如云。

    “君上!”

    一人出列,手持象牙,神色相当的凝重,“此时,诚乃危急!随国弱小,当放手一搏,若依附楚人,暗算李解,须确保李解必死于淮上。倘若令此人逃出淮上,君上、诸君,切勿忘记,此人于逼阳、江阴,尚有敢战猛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沉默了下来,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安静。

    赌博就是这样的,赌输了之后,可不是说认怂就行,你得掏东西出来。

    而李解除了能打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非常出名,记仇。

    戴季子这么一个瘪三,李解就是记得他,然后泗水之畔,将他当众杀死,完全没有顾忌什么国际舆论,他就是要报复,而且也是告诉所有敌人和朋友,别让他李某人记仇。

    这个案例,回想起来,还是让随国君臣头皮发麻。

    惹恼一个君子不怕什么,惹恼一条疯狗,真的是恶心。

    “随国若再行投靠李解,楚国必定记恨,此刻楚国内乱,无暇兼顾。然则时势变幻,不以天时而更,不以人心而变,楚国终是霸主之一,已成大势。得势,则必成!楚国复兴之时,随国……”

    这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简单了,将来楚国报复,就不仅仅是跟随国较劲,而是要彻底干死随国。

    小国的悲哀之处,就在这里,明明不想掺和,但被动也好,主动也罢,总是身不由己。

    “有无可能,李解盘亘淮上不去?”

    “绝无可能!”

    “吴国内乱,公子巳已没,孰人为太子,乃是大政。孰人执政,便是大事!”

    “如此,倘若新君登位,李解在外,亦不得不返回姑苏。到那时,挑动淮上列国之遗民,必能起复列国。”

    讨论中逐渐形成了合理的推论、判断,随侯微微点头:“若如此,岂非要再助李解?”

    “两不相帮,暗中小助李解,足矣。”

    “善。”

    “善。”

    随国众臣,都觉得这样做,是个最优解。

    然而此时,李专员在自己的大营中,看到战果汇总之后,顿时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跟老子斗,老子麾下马拉松都不知道有多少个,竟敢跟老子比耐力,你有这个实力吗?柏举斗氏,斗尼玛个头!”

    “来人!”

    “上将军!”

    “向白邑报捷。”

    “是!”

    化整为零战术起了作用,跟游击不同,义士、义从完全靠体能和奇门兵器压制了柏举斗氏。

    不断的骚扰、诱敌,反复拉锯之后,山区中的小股斗氏士卒,几乎就是全面挨打。

    追,追不上;逃,逃不掉。

    一次尝试,战术执行效果居然绝佳,让李解简直喜出望外!

319 老奸

    在白邑煎茶喝的上蔡大夫,这几天有点大便干燥,肉吃的有点多,然后还有点上火,一把年纪了,嘴角起了燎泡,很是纠结。

    姬美很怕自己就这么嗝屁了,那多亏啊。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个少年,人生才刚起了个头呢。

    “外面如何这般吵嚷?”

    “好叫夫子知道,义军捷报一至,便是如此的。”

    “噢……”

    沉默了一会儿,姬美整个人一激灵,“捷报?!”

    上蔡大夫赶紧溜达了出去,流窜到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里陈大队长正在练深蹲,汗流浃背的,气喘吁吁。

    一看陈大队长的背阔肌都能挤出一张鬼脸了,上蔡大夫暗暗咋舌,寻思着把家里的一个小孙女,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嫁给陈安,绝对幸福安康。

    各种意义上的。

    哐!

    “老君还寻我何事?”

    将杠铃往地上一砸,陈安直起身来,撩了一条布巾,在身上擦拭着汗水。

    “有捷报?”

    “哦,是有捷报。上将军小胜柏举斗氏两场。”

    “……”

    听到这个消息,上蔡大夫整个人都愣住了,寻思着这也没出去几天啊,就昨天,他还看到陈安他亲哥陈奎,在忙着运送物资到河对过的黄城呢。

    那架势,摆明了就是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啊。

    怎么就……小胜了呢?

    还是两场。

    “斗氏是何人领兵?”

    “斗师。”

    “负箭国士”

    惊呼一声,上蔡大夫整个人都炸毛了起来,要不是他已经秃了,此刻应该是头皮发直,恨不得头发根根倒立。

    “啧。”

    陈安很是不屑,“什么国士,又是一个老废物,还不如云轸呢。”

    “住口!莫要小觑此人,此人乃是斗氏‘武斗派’栋梁,楚国东进淮水,同吴国鏖战,此人便是骁将!”

    “那肯定是打赢了吴国,逼退了吴王?”

    听了上蔡大夫的话,陈安顿时肃然起敬,既然是骁将,那肯定是要尊敬一下了。不尊敬也不行,能够只让上将军小胜,此人还是有点厉害的。

    “没有。”

    “??????”

    大概是没听懂上蔡大夫在说什么,陈安愣了一下,“老君是说没有?”

    “没有。”

    “那还是老废物啊。”

    “孰人能击败勾陈!”

    瞪了一眼陈安,“能在勾陈兵锋之下苟延残喘,已是惊人!”

    “呸!”

    很是不屑的陈安顿时冷笑,“我便不信。上将军若是反吴,一日便能攻克姑苏!”

    “荒谬!”

    “呵呵。”

    根本懒得解释,难道上将军掌握龙神之力这件事情,我陈安大队长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吗?

    “也罢,老朽也不同陈君争执这个。老朽恰有一事相问,此刻李子既胜斗师,莫不是要回师白邑?”

    “不知。”

    陈安摇摇头,“战事瞬息万变,岂能说得准?老君是老前辈,怎么连这等关窍都不懂?”

    “你!”

    七十六岁老大夫有静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这才道:“还有一事,陈君可曾婚配?”

    “天下未定,何以为家?”

    “我……”

    七十六岁老大夫有静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接着道:“老朽有一幼孙,甚是聪慧机巧,可为良配。若是……”

    “不要。”

    “……”

    话没说完,就被陈安打断之后,七十六岁老大夫顿时心态炸裂,伸出手指,一脸扭曲地冲着陈安指指点点,“你怎敢不要?!你怎能不要?!老夫乃姬姓蔡氏,何等尊贵!你怎可不要?你怎可不要”

    “天下未定,何以为家?”

    陈安小声地又反问了一句,然后看着姬美,“老君又是何苦,贤孙即是女良人,还是寻个好人家去吧。我乃一介陈国匹夫,寻个淮夷女子过活,也便够了。”

    “不行!”

    上蔡大夫一摆手,袖袍抖动,气势十足,“不要跟老夫说什么一介匹夫,也不要跟老夫说什么贤孙良人!若是你同意娶老夫幼孙,老夫便为李解谋夺汝水蔡地!”

    “这有何难?上将军打过去就是。”

    在陈安看来,打下汝水两岸的蔡国土地,那算个事儿?这不是理所当然很简单的事情吗?

    但上蔡大夫姬美摇摇头:“夺人土地容易,夺人拥戴之心难。而老夫,便能为李解化解难关。”

    “有屁个难的,上将军每至一地,将贵族一通打杀,分了田地,野人国人都是美滋滋,不要太拥戴。”

    “……”

    陈大队长一番话说得奇怪,语法用词让姬美听不太懂,不过大致上还是听懂了。

    “杀一族容易,杀十族何如?”

    姬美语重心长地对陈安道,“李解既要灭天下列国,亦要用天下列国之人。老夫在白邑数日,便知李解缺少臂助。陈君之流,粗通行伍兵事,但是治政,甚是愚昧。”

    “老君便能让蔡国士人服事于上将军?”

    “自然。”

    负手而立,上蔡大夫姬美,一脸骄傲。

    见这糟老头子也不像是在吹牛逼,陈安心中泛着嘀咕,寻思着自己牺牲一下色相,给这老家伙做孙女婿,就能换来不少好处,倒也划算。

    最重要的是,上将军能省不少事情。

    陈安是个知恩图报的,顿时有了计较。

    “且先说服几个,我便信了老君。”

    “哼!借老夫数人,以充护卫。明日老夫前往新蔡以东‘东曲邑’,也好让陈君知晓,老朽绝非夸口虚言之徒。”

    七十六岁的老大夫神情严肃气势昂扬,还真是有了点努力少年的架势。

    要不是头顶光秃秃的,卖相会更好一些。

    “我亲自带队,为老君护持左右。”

    “好!”

    “一言既出!”

    陈安伸出了手掌,上蔡大夫一脸奇怪,看着陈安:“陈君伸手……是作何意?”

    “击掌啊!”

    啪!

    糟老头子给陈安的手掌拍了一巴掌,然后转身离开。

    “你得说驷马难追,驷马难追啊!卧槽……”

    陈安顿时觉得别扭无比,这糟老头子真是恶心,为什么不说“驷马难追”?!

    此刻,战俘营中的云轸脸色那是相当的复杂,一阵红一阵白的。

    原本投降李解,他也是心若死灰,云氏、云轸氏,搞不好会被他牵连。楚国国内的状况,他也是知道的,山头之间互相攻伐,已经成了常态。

    他常年给斗氏进献,这才能够在云梦泽以北让家族站稳脚跟,但是现在出了大问题,柏举斗氏的精英后辈斗士,居然被沙皮给戳死了。

    这事儿就成了一个罪过,云轸得罪了斗氏,这是肯定的。

    投降李解之后,那更是要被清算,云氏、云轸氏会不会被斗氏变本加厉地整,他其实也没什么底。

    帮着李解管理蔡国降卒的时候,他也琢磨过开溜,不过一把年纪逃了三回,还是被李解逮住,这个念头起来之后,就立刻被他抛弃。

    管着管着,却听说李解离开了白邑,带着大部队占了黄城,那时候云轸就猜测,可能楚国有人出兵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楚国的确是出兵了,不过是柏举斗氏自己组织的讨伐。

    领兵之人,还是柏举斗氏的“负箭国士”斗师,他怕斗师怕得不行,但是现在,这种畏惧……感觉不值钱嘛。

    因为“负箭国士”,居然败给了李解……

320 给我一个面子

    情报的迟滞性,反而进一步加强了上蔡大夫对李解的佩服。

    尽管到现在为止,他连李解长什么模样,都还没有亲眼看到过。

    从不同人的嘴里听到的描述,综合起来,然后上蔡大夫脑补了一下,大体上的感觉,就是个……人形畜生。

    而李解的战绩,也差不多跟人形畜生仿佛。

    到了白邑之后,还听说了“穷凶极恶”这个称号,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东曲邑,可是我等归来渡河之时,那一片沟渠低地?”

    “正是,当年筑城汝水之畔,置新蔡都邑,为引汝水灌溉粮田,开‘横沟’而过新蔡。‘横沟’之东因曲折而得名‘东曲’,此处为当年平舆司寇之封地。”

    “然后呢?”

    虽然觉得怪怪的,但陈大队长觉得,糟老头子肯定有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

    “老夫还不能告知于陈君,不过,老夫若是有功,陈君勿忘昨日承诺。”

    “放心,我陈某人最敬佩上将军,从来都是以上将军为榜样。说‘驷马难追’,就一定是‘驷马难追’。”

    说罢,陈安盯着糟老头子,“还有,昨天为什么老君不说‘驷马难追’?”

    “随老朽渡河罢!”

    瞪了一眼陈安,上蔡大夫也是相当的无语,要不是看在陈大队长潜力极深,又是陈国人,他怎会把自己的小孙女嫁给陈安?

    这不还是看在陈蔡两国,互为“伯舅”的份上吗?

    跟陈安聊了之后,上蔡大夫也知道,陈安不是野人,这一点,就很好了。哪怕没有陈安的额外身份,这样的婚姻,也是可以促成的,等于说就是陈安高攀嘛。

    现在陈安有了额外的身份,那性质就可以变一变。

    “渡河就渡河,难道老君不怕羊舌肱?”

    “老夫怕他?!”

    陡然一个大嗓门,上蔡大夫更是傲然道,“当年若非老夫引荐,羊舌肱只怕还在晋国放羊!”

    “我不信,你肯定在给自己脸上贴金。羊舌肱这种人,连上将军都夸赞,这样的人才,就像金子一样,早晚都会发光的。”

    “……”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上蔡大夫锃亮的秃顶,竟是变得一片粉红。七十六岁的糟老头子,居然很轻易地被一个小年轻连续气得七窍生烟,也真是个罕见事情。

    “老夫不屑同你争辩。”

    “噫……还不屑争辩,老君分明就是没面子。”

    “何谓面子?”

    “体面?”

    “老夫面子,蔡国人人皆知!”

    “那老君怎么在乡野独自垂钓?看着怪可怜的。”

    “……”

    捂着胸口,一屁股坐船上大口喘气的上蔡大夫不想说话,他感觉整个人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他突然很想羊舌肱把自己赎回去算了,反正都七十六了,活够本了,现在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一看陈安那风轻云淡的表情,上蔡大夫寻思着,自己既然都决定走了这条路,当然要贯彻一下。

    蔡侯已经北逃,他也不怕被人说为李解所掳,反正七十多的老头儿,在哪儿都是受礼遇的。

    至于说蔡国人会不会想到他七十多岁了,还忙着做“蔡奸”,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说起来,这‘东曲邑’,居然没有被淹,还真是好运。”

    “此处虽是低地,却有‘横沟’,上游汝水,即便决堤来此,不还是要再入下游?”

    “也是啊。”

    陈安点点头,看着一片稻田,搓着手道,“老君,你也不早说,这里还有稻田。早知道如此,便多带一些人过来,抢收这些个稻米,那也是好的。这时候,正是粮秣用度要紧呐。”

    “闭嘴!”

    “怎地?”

    “且看老夫面子如何。”

    刚学来了一个词,上蔡大夫就活学活用。

    秃顶的脑袋在微风中很有光泽,像一颗超级大的鸡蛋,情不自禁就让人想要去摸一摸。

    不过陈大队长还是忍住了,秃子,他也见过不少了。

    只是像上蔡大夫这样,秃得很有“仙气”的,比较少。

    须发皆白,一身宽袍,脚踩芒鞋木屐,腰系玉佩酒壶,手持竹杖背负剑,寿眉随风而动,卖相当真是一等一的好。

    也难怪当年“行止轻佻”,的确是有这样的优良底子在。

    饶是也已经“见多识广”的陈大队长,明明是自己逮住的上蔡大夫姬美,可还是让他觉得,这糟老头子是要比自己“高贵”那么一点点。

    只是不知道“高贵”的来源在哪儿。

    但是,陈大队长也牢记上将军的教导。

    上将军曾经说过:贵族?贵个鸡儿。

    上将军很粗鄙,但是上将军说得对。

    “老君至此,到底要作甚?”

    “静观便是。”

    言罢,踏岸步行的上蔡大夫,就竹杖轻点田埂,迈步向前。

    两侧稻田有稻香,脚步虽缓,却也时有蛙鸣惊动。

    呱的一声,又或是“噗通”入水,总之,这炎炎夏日,也多了些许趣味。

    行走了一段路,见到了村邑的入口,沟渠围绕村落,村口看似逼仄狭窄,其实却也能让两辆马车并行。

    见到上蔡大夫出现在村口,屋舍内,竟是有人喊道:“钓叟至矣。”

    听到这话,陈大队长一愣:“钓叟?”

    “就是老夫。”

    “哈哈哈哈……”

    陈大队长顿时大笑,“竟是这么一个诨号,不曾想老君蹭吃蹭喝,还蹭出了一个名声。”

    “……”

    要不是憋着一口气,上蔡大夫真想一棍子敲他头上。

    很快,村落就热闹起来,本地的家犬“汪汪”叫,时不时就有跟着主人出来摇晃尾巴呲牙咧嘴的,等到主人呵斥之后,便低头耷耳,绕腿摇尾。

    不多时,就有人出来迎接,身份不低,是士人装扮。

    见到上蔡大夫姬美之后,老远就先行了大礼,一揖到底,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道旁,迎接上蔡大夫的到来。

    陈大队长见状,顿时目瞪口呆,暗自咋舌:噫!这老秃头竟是这般有威望?我若是问羊舌肱多讨要几百金,他定然也是要给的,大鱼,大鱼啊,比那“丰裕君”好了太多太多。

    正想着,却听上蔡大夫开口道:“二三子引路,老朽有要事寻平舆司寇相商。”

    “夫子随我等来。”

    “夫子请。”

    衣冠整齐的素衣士人很是恭敬地领着上蔡大夫往前走。

    一路上,“东曲邑”的人对上蔡大夫姬美都是相当的尊敬,甚至还有人奉上了新酒,让这糟老头子品尝。

    这一幕幕的,看得陈大队长一愣一愣的。

    过了几棵大树,到了一处绕水宅院,大宅中央有高台,高台上有大屋,路室之中,有人在说话。

    一行人到了台下,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上蔡大夫上台阶的时候,大屋门口,已经有个中年人作揖行礼前来迎接。

    看他衣冠华丽,更是腰带美玉,陈大队长也清楚,这人肯定地位不一般。

    “无力,见过夫子。”

    “今日前来,老朽特为说客。”

    中年人一愣,但马上道:“夫子若为说客,无力听从便是。”

    站上蔡大夫后头的陈安一听,差点闪了腰:啥?这就听从便是?!

    然后偷瞄了一下糟老头子,便见上蔡大夫一脸傲然地盯着自己,陈大队长顿时心虚起来:希望这老秃子的孙女,不要也是秃子。

    没办法,陈大队长万万没想到,这个糟老头子真的掌握了一门非常厉害的技能。

    到了曾经的平舆司寇面前,差不多就是说了一句“给我一个面子,一起投降李解吧”。

    然后曾经的平舆司寇蔡夕字无力,就表示没问题,绝对ok,这个面子一定给的,不就是投降李解嘛,小意思。

    这让陈大队长很震惊很正经,平舆司寇啊,他稍微打听了一下,这可是中大夫中的大佬级人物,怎么就……怎么就听一个糟老头子的话呢?

    “老夫面子,比之三千义士,如何?”

    “老君有面子,有面子……”

    冲上蔡大夫连连比划大拇指的陈大队长,这次真的是服了,原来面子还能这么用!

321 小感动

    曾经的平舆司寇蔡夕,早年以“治典”闻名,最后官至“小司寇”,主要负责平舆郡县的司法刑名,业绩相当出色。

    蔡国诸郡,平舆一度承担过战时国都或者“陪都”的角色。

    不过蔡夕能够起来,却是有点问题的,他是奴隶出身,是上蔡大夫姬美出使陈国的时候,从陈国买回来的蔡国人。

    原先蔡夕的身份,是“陈侯次夫人蔡姬臣”,典型的陪嫁品,是陈侯次夫人的私人财产。

    不过上蔡大夫眼光独到,将蔡夕从奴隶中挖掘了出来,然后带到蔡国,不断学习不断努力,最后成为中大夫。

    这是一桩美谈,但是当年上蔡大夫姬美,并没有拿这个当资本,跟蔡夕的往来,也非常的寡淡,只是偶尔提出一点人生经验,蔡夕几十年以来,很是受用。

    先君嗝屁之前,蔡夕就听从了“钓叟”的建议,不住新蔡,而是运作了一下,前往新蔡郊外住着。

    “东曲邑”其实是个小地方,但住在这里,远离了新蔡政治中心,可又没有特别远离,该有的消息,也是能够打听到的。

    此刻,蔡夕正迎接着又一次的老前辈人生经验传授,只是这次有点古怪,老前辈显然就是打算带着他一起做“蔡奸”。

    “夫子以为,吴国江阴子,当如何?”

    “李解估值郯庄子,云:大器晚成。”

    上蔡大夫神色淡然,看着前方还在流淌的汝水,“蔡国大器甚多,当告之于天下。”

    “善。”

    行了一礼,蔡夕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盲从姬美,这么多年以来,他对姬美的判断,是建立在姬美始终超然于大政之外,更加清醒理性的基础之上。

    姬美的决定,还有姬美的眼光,能够让他在一定的范围内极具权威,不是没有原因的。

    吴人又一次来到了淮水,上一次,还是吴王勾陈,但这一次,却成了一个野人。

    野人似乎比奴隶要好一些,但野人鲜有前途,而像他这样的“陪嫁品”奴隶,反而还是有机会的。

    “汝可知老朽意欲何为?”

    七十六岁的姬美精神矍铄,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调度舟船的陈安,“此等壮士,于李解麾下,不过末流之上。”

    说到这里,姬美很是感慨:“倘使李解以鳄人、勇夫攻蔡,只怕一月可灭蔡国社稷。”

    “那……夫子欲图何事?”

    “老朽岂能让李解灭蔡?”

    七十六岁的上蔡大夫一脸淡然,“老朽先行灭蔡。”

    “……”

    “……”

    站平舆司寇身旁的几个士人,差点闪了腰。

    有人心中想着,是不是去告密啥的,但是一看老大夫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又见自家司寇也是一脸信服,便想着其中必有深意。

    然而上蔡大夫此刻想着的,有屁个深意,他就是想告诉陈安,他的面子威力很大。

    是真的大啊。

    第二天收到白邑消息的李解,一脸懵逼的问姜文:“阿文,你在齐国的时候,听说过这个上蔡大夫没?”

    “上蔡大夫?蔡美?此乃蔡国名臣,听闻数十年前,甚得蔡安侯赏识。其余的,属下不知。”

    “蔡安侯是什么时候的猴儿?”

    “五十年前?四十年前?反正属下还没生呢。”

    “卧槽……这么老的老家伙?!这他妈不是把同期的政治对手都熬死了吧。卧槽,牛逼,苟到最后就是胜利啊。不愧是姬姓蔡氏,这‘含姬量’就是高,吃鸡高手啊。”

    不过更让李专员震惊的,居然是这个老家伙,看上了陈安,想要让他做孙女婿。

    李解寻思着就陈安那卖相……好吧,是还行,总归是比他长得好看。

    五个大队长,以贾贵为“丑度”标准,至少五个大队长是依次衰减“丑度”的,到陈安这个新编义士五大队大队长,颜值其实还凑合。

    “上将军,可是这上蔡大夫还活着?”

    “当然还活着啊,他看上了陈安。”

    “??????”

    新编义士二大队大队长姜文当时就震惊了,什么鬼?!看上了陈安?

    不过很快,听了老大的解释之后,姜文也明白过来,感情上蔡大夫这个一把年纪的,居然还想着把小孙女嫁给陈安。

    “如此看来,倒也是好事。”

    拿着水杯,喝了一口凉白开,姜文微微点头,“小安若得上蔡大夫赏识,于我军进出蔡地,当有便利。”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这个蔡美已经投降了。”

    咳嗤!

    “咳咳、咳咳咳咳……”

    很是强壮的姜队长,现在有点虚。

    早该知道的,老大一向习惯性把重要事情放在后面说,而且是当一件小事儿来说。

    “你怎么这副鬼样子?老子当然更看重兄弟们的个人幸福啊。人生大事不过三件,升官、发财、死老婆……不是,事业、家庭和人生。蔡美投降不投降,这蔡国都是要打的,难道没有蔡美,这蔡国,我李某人就打不下来了吗?”

    “上将军武功盖世,蔡国自然不在话下。”

    “是喽。所以蔡国不足为虑,上蔡大夫是姬美也好姬丑也罢……诶?姬丑好像是公子丑嘿,你说这些人姬家人的名字。”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李专员很是兴奋,乐了一会儿,又接着道,“上蔡大夫,又或者说蔡国的勋贵高官来投,都只是锦上添花。你们自己也要明白这一点,列国公卿士族,愿意真心实意来投效我们的,很少,最多就是投机。”

    顿了顿,李解语重心长地看着周围听他说话的手下们:“我们用人,固然是捉襟见肘,处处艰巨。勤修甲兵的猛士,让他去管理奴隶和野人,大概是不行的。但是,一个人的才能,除了天生的能力之外,还有后天的自我努力。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不断学习,一天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十年。”

    手握成拳,李解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诸君皆是有心猛士,敢战先登,难道就要输给那些天生的贵种吗?!”

    “是!”

    属下们听罢,一个个站起身来,冲李解躬身抱拳。

    “谢上将军教诲!”

    “谢上将军教诲!”

    “谢上将军教诲!”

    军将激动,都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要说自卑,肯定是有的,让鳄人、勇夫、义士、义从出身的土鳖们去管理地方,基本就是乱成一锅粥。

    但李解显然不介意,不会就学喽,不会就练喽,这让土鳖们很是感动。

    不过感动还没有五秒钟,李专员又咂嘴得意道:“不过这个上蔡大夫来投,还是挺好的嘛,里里外外省了不少事情,也省得让你们去管的时候,动不动就砍人,把人砍死了,还薅屁个羊毛,割屁个韭菜。”

    “……”

    “……”

322 不欢而散

    心情放松的李专员现在很淡定,新蔡水患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彻底被摆平,羊舌肱这个人很厉害,但再厉害也只能保守新蔡,他不敢打出来,因为陈安的一通溜达,对新蔡周边地区,产生了极大的威慑力。

    给蔡国方面的郡县驻军,产生了李解已经打过来的错觉。

    武装力量的运动、存在,本身都会产生大量的影响力。

    至于现在,李专员美滋滋地准备返回黄城,从斥候带来的黾关消息来看,权邑斗氏的部队,刚分兵随国以东,就突然停滞不前。

    原因可能有好几个,但最重要的两个,一是他李某人在大别山,把柏举斗氏的王牌给挫伤了。

    什么“负箭国士”,就不能让他活!

    二是随国一如既往很拥戴他李某人,居然摇旗呐喊,说是“正义”的事业未尽全功,坚决拥护大吴国江阴子的“正义”之举。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咧。

    为了表示感谢,李专员当场批复,给随国使节十匹“大红01”,然后随国使节就抱着“大红01”,高兴地回去了。

    然而李专员并不知道,此时随国君臣也在心惊肉跳,生怕楚国人把他们曾经暗中勾搭的事情透露出去。

    谁不知道吴国李解是个小心眼儿?

    戴季子死不瞑目啊!

    “化整为零之后,我军跟柏举斗氏乱战大别山,算是跑死了他们。现在斗师的选择余地不多了,要么强攻,正面决战,要么就滚回老家!”

    当然斗师也可以带着柏举斗氏结寨屯兵,摆出要跟李解在大别山死磕的架势。

    且不说李解不用鸟他,就现在的行情,随国已经公开响应,事情就发生了变化。斗师敢保证随国这个老对手,不会暗中给他来一个狠的?

    别的不说,断他粮秣,几万人马全都在大别山喂老虎。

    “我军战法,不能拘泥于形式,当因势而变。”

    姜文也应了一声,“楚军急于求战,我军以逸待劳。先出其不意,战于楚军熟悉之地,此谓先发制人!”

    “楚军耐力不如我军,我看,往后作战,亦可如此。”

    一众大队长也都发现了这个特点,义士甚至是义从的体力,都比楚军要好。而柏举斗氏的楚军,已经是相当优质的部队,除了大量征发的国人之外,很多都是楚国地方豪门的私兵。

    这些私兵,伙食待遇上,本来就比一般的楚军要好,身体素质自然也要优良。

    但是即便这样的楚军士兵,也不如义军。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再加上在逼阳国时,有过一场别开生面的测试,鳄人、勇夫拉练,长距离把战马跑得暴毙,人没事儿,战马死了。

    当时很是震慑到了“义胆营”成员,其中大部分心生向往的“义胆营”成员,后来就成了新编义士的骨干。

    因此在体力耐力上,新编义士五个大队长,都相当的自信。

    过徐城之后三战三捷,也是建立在这个硬实力上的。

    换成乌合之众,仅仅是从淮中城出发行军,半道上就崩溃了,更别提还要夜袭,强攻蓼城。

    在体力接近耗干之前,还能一波爆发,玩“弃釜登舟,背水一战”,这种意志力和身体素质,极大地提升了大队长们的带兵自信。

    他们毕竟是从底层起来,然后身居高位,早先的见识低,境界浅,更有非常浓重的自卑心态,面对贵族,天然低会觉得低人一等。

    唯一促使他们能够坚决作战的,是李解。

    只要李解在,面对贵族,似乎也就不怂了;面对挑战,似乎也就可以坚持了。

    到现在,跟柏举斗氏一番斗智斗勇,甚至还在敌人地盘上,以优势压制,自然而然地,就有了自己的信心,自己的坚持。

    这不是李解可以帮忙的,李解就像是师傅,带着他们跨过了门槛,门槛后面,是他们自己的世界。

    很微妙的蜕变,跟“负箭国士”斗了这么一场,义士、义从们,就像是一夜顿悟,然后出师了。

    “斗氏这次损失极大,死伤六七千,这已经是大败。我不信柏举斗氏还能撑下去,他们必定退兵,然后结寨大别山以南,以防我军追击。接下来的事情,搞不好就是柏举斗氏向‘负箭国士’讨要公道。死人先不去说它,我军现在抓了多少活口?”

    “禀上将军,斗氏楚军,约有三千五百之数。”

    “这么多?”

    “应该还有,附近山坳、林中,应当还有溃散楚军。”

    “楚人军心已散,斗师无力回天了,撤兵应该就在这几天。”

    “上将军,可要追击?”

    “佯装追击,虚虚实实嘛。”

    李解侧着身子,有些惋惜,“这要是后方稳妥,把斗氏耗在这里,十拿九稳。可惜黄城、白邑,都不稳啊。”

    跟柏举斗氏搞了这么一场,只是一个意外,战略目标,还是从蔡国身上敲骨吸髓,肥肉切成臊子,精肉也切成臊子,还有寸进软骨,同样切成臊子……

    肥的榨油,瘦的吃馄饨,软骨精炖炒菜,美滋滋。

    这一次柏举斗氏来得气势汹汹,结果上来就遭受迎头痛击,李专员的一通老拳砸过来,“负箭国士”这个老师傅,居然完全不适应。

    李解并不是很清楚斗师的目的,不过大概也猜得到,楚国现在内部斗争极为厉害,斗氏想要继续巩固权柄,就需要开辟财源。

    淮水是必须要取的,毕竟扬子江风高浪急鳄鱼多,还有一个吴国没死,富庶之地就那么多。

    有了淮水两岸的财赋,斗氏继续执掌楚国权柄,再出十个八个令尹,又有什么了不可能的?

    至于斗师本身,可能是想要赚取政治资本,从斗氏四支之中独占鳌头,可惜误判了形势,也没有料到李解麾下的恶狗居然意志这么坚定。

    连续数月的行军作战之后,居然还有余力在楚国的主场大别山争雄。

    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李解,既不知己,又不知彼,胜了才是怪事。

    “柏举斗氏撤兵之后,陆续回师黄城。”

    “是!”

    “是!”

    ……

    此刻,随国以东,那处大夫斗皇脸色极为难看,之前随国私下跟斗氏承诺的东西,显然已经不认账了。

    随国的部队以清缴“荆蛮”的名义出来游行,尽管随国部队不算什么强军,但这么多年作为抗楚前线,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不能造成杀伤,造成麻烦完全没问题。

    那处大夫看着百步之外的随国上大夫曾善,然后命御手驾车向前。

    随国上大夫曾善看到斗皇驾车前来,也是命御手上前迎接。

    双方在二十步左右缓缓减速,到十步之遥时,这才各自在车上行礼。

    “曾子岂能言而无信?”

    那处大夫直接质问,“今斗氏战于大别山,曾子此举,岂非交恶结仇于斗氏,结仇于大楚?”

    “伯美之言差矣,斗氏为斗氏,楚国为楚国。今吾国虽失信于斗氏,却非失信于楚国。再者,吾国响应吴国猛男于前,逼阳之战,惩恶扬善,是为善之善。子橐蜚大厥于营中,戴沙飞投降于阵前,此乃天命。”

    “哈哈哈哈……”

    斗皇听罢,竟是气得发笑,但不得不承认,曾善这番话,还真是可以自圆其说。

    “他日,吾必灭随。”

    “伯美灭随,吾必保之。”

    言罢,双方不欢而散,没有继续饶舌废话。

323 投李所好

    “那处大夫斗伯美素以‘秉直’为时人所知,其言灭随,此乃立志啊。”

    返回随国都邑之后,上大夫曾善把冲突作了汇报,随侯很担心,这摆明了就是撕破脸皮。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可被斗氏四支之一的权邑斗氏盯上,如芒在背啊。

    和柏举斗氏这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武夫不同,权邑斗氏的能量很不好说,哪怕是在随国,权邑都是也有影响力,姻亲家族多不胜数。

    整个随国,乡士娶了斗氏女的,随侯往少了统计,也有十五六个。而十五六个乡士,差不多就能影响十几万二十万人。

    这些乡士本来就是代代继承下来的,早先能够成为乡士,因为随国作为抗楚前线,战功比较多。

    有些士族,其根脚要往穆天子那里算,随国国君和卿大夫,还真不一定就比这些低阶贵族要来得硬气。

    “斗伯美不过是意气之言,今时吴人势大,李解凶猛,三十年之后,焉知谁主淮水沉浮?”

    上大夫曾善手执象牙,神色也是有些肃然,“不过,楚国终是南方‘伯舅’之国,随国弱小,当修政练兵,以防不测。”

    最坏的打算,还是要做的。

    “入夏降雨,粮赋不济啊。”

    随侯很是为难,不管是修政还是练兵,都是要花钱的。粮食其实凑合凑合,从唐国或者附近几个小国借一点,这一年,也就过去了,明年只要收成再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年头不比以往,列国纷争,人才流动极大,想要让人才们好好地干活,你不给钱……人家长了两条腿的啊,又不能把人的膝盖骨挖了不让走。

    像随国这样的国家,其实已经算是好的了,可每年随侯这里,总是会有年轻的士人跑过来抗议:老板,你开我这点钱,还想让我干活,我很为难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能够留在随国的,都是历代随侯的老交情,还有一些封地在随国的,家业在此,得跟随侯一起努力。

    当然还有比较恶心的,比如说那十几个乡士,一个个琢磨的,就是从楚国亲家那里搞点东西,然后勒索随侯。

    甚至好几次随国被楚国侵略,就是这些个乡士带的路。

    自从周天子越来越不行之后,这随国的江湖地位是每况愈下,楚国又是南方称霸,除了吴国,还真没谁真的在楚国身上捞着大便宜,哪怕是老对手晋国也不行。

    “闻李解手中粮秣丰富,可往‘义军’处借粮。”

    “只怕不给。”

    “李解好色,君上。”

    随侯担心李解不借粮,毕竟之前暗戳戳地跟楚国人勾搭,搞不好像荆蛮、英氏也知道他们随国跟着老大哥一起搞事。

    万一李解知道了,然后又记仇,只怕不翻脸就不错了。

    借粮?借胆都说不定。

    不过显然上大夫曾善已经有了计较,提醒了一下老板,隔壁李某人他缺点很明显啊。

    “好色……”

    喃喃低语了一会儿,随侯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选出来,都是庶出的女儿,拿出换粮食,倒也不亏。

    见随侯这副模样,上大夫曾善如何不知道随侯在打什么主意,立刻又提醒了一下:“君上,李解好色,且只要绝色。臣问蓼城夏氏,以婢子充为女良人,进献李解……君上可知,如今夏氏下场?”

    “夏氏?可是蓼国之后?”

    “正是。”

    “彼等下场如何?”

    “犹如豚犬,居住于圈栏之间。唯有女子夏廖氏,以绝色事李解,得以保全夏氏男丁之性命。”

    “啊?!”随侯大惊,“这……这李解岂能如此行事?”

    “君上……”

    上大夫曾善目光顿时不和善了,现在说这种屁话有意思?有意思吗?现在是吐槽李解人品的时候吗?你他妈管他到底怎么办事的?他哪怕倒立撒尿螺旋升天呢?

    现在就是形势比人强,蓼城地头蛇就是干不过李解,然后全靠一个女人保命!

    “不知诸君家中,可有女良人?”

    “……”

    “……”

    一到关键时候,随侯也是豁出去了,脸皮什么的,要来干啥?自己家的绝色,能省则省啊。

    做臣子的也是一脸日了狗的模样,但没办法,国家要是完蛋了,他们也……也没啥关系,给谁称臣不是称臣?

    所以随侯提问之后,群臣装死。

    诸大夫也是神在在地盯着手中的物件儿,连上大夫曾善,也是一副这个事情老板你自己看着办。

    让曾善做什么建议,他是不干的,这个口,他不能开。

    他要是建议随侯把自己家的美女拿出去做交易,这就是犯了大忌,得让随侯自己领悟,还得让随侯自己开口。

    随侯开了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才能说:哎呀,老板你果然英明神武,这决定好棒好棒的!有魄力!有胆识!真英雄!

    好听的话么,随便说。

    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随国君臣就在那里互相试探。

    随侯先把几个姬妾拿出来聊了聊,大臣们纷纷点评,有的说这个太胖,有的说这个太瘦,有的说这个下巴太尖,有的说这个是双眼皮……

    总之,姬妾不行啊。

    上大夫曾善还委婉地提醒了一下老板,说是前吴国太宰伯起,出使越国得来的侍姬,那也是原封不动就送给了李解,可没听说玩了之后再给的,老板,懂?

    随侯顿时一张脸扭曲成了菊花,他懂的,他怎么不懂呢?这帮做臣子的,就是希望他把女儿或者姊妹掏出来。

    姊妹可能性不大,毕竟年纪也太大了,送到李解那里,估计也就是当个干娘来供着。

    至于女儿……

    随侯试探地说了几个,大臣们又开始了点评,有的说这个懂事孝顺应该留着,有的说这个聪明伶俐也应该留着。

    直到随侯提到了一个原本差点就嫁到楚国去做夫人的,这群大臣这才闭了嘴,同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傻笑,并且在那里“呵呵呵呵”笑个不停。

    “唉……”

    这个女儿,随侯是很喜欢的,所以之前打算把她嫁给楚王,流程都走了一半,该谈得都谈妥了,结果楚王嗝屁了。

    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嫁个死人吧。

    有心嫁给新王,可赵姬的儿子吧,现在还是个小屁孩,女儿嫁过去,还得等老公长大……

    “何人愿为使者?”

    叹气之后,随侯又询问了一下臣子们,这年头,当老板不容易啊。

    兼并吞并各种并,天天都在发生,列国纷争,都是大国发飙小国苟着。

    没有了周天子的撑腰,随国的国际地位是每况愈下,到现在,跟淮上列弱,其实也就是大哥不笑二哥。

    此刻,随侯甚至清楚,尽管随国贵族们看不起李解,但都想着利用李解的武力,来解决很多事情。

    “臣愿亲往黄城、白邑,如今斗伯美已然退出黾关,西关战事,定然也已分出胜负。若‘负箭国士’战胜李解,斗伯美岂能忍气吞声?”

    “善。”

    随侯点点头,听了上大夫曾善的分析,也是按捺着激动,这么些年,楚国在随国面前吃瘪,也就是靠着两个吴国人才做到。

    勾陈不好色,没办法,但李解好色,多少也能投其所好。

    随国君臣敲定了方案之后,上大夫曾善,先行派出“行者”,前往李解军中。

324 赵姬

    郢都,王宫之外一架黑底朱漆的马车缓缓前行,道旁有人发现,马车上的御士,居然就是先王的御士屈坚。

    车上有二人,一身赤袍的妇人是先王宠妃赵姬,身旁坐着一个少年,少年并没有穿红黑两色袍,而是披了一件明黄似金的丝袍。

    “先王才……”

    “住口。”

    “……”

    道旁贵族们都是一脸的怒容,但是怒归怒,却也无可奈何。之前叫声最大的斗氏,此刻居然偃旗息鼓,不管是柏举斗氏、权邑斗氏,似乎都默许了赵姬的“垂帘”。

    这个晋国女人,真的很强!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有些公族之后,居然第一时间拥戴了赵姬。原因很简单,赵姬能从吴国弄来“赤霞”。

    此刻,赵姬身上的赤袍,正是“赤霞”制作,宛若晚霞一样,美不胜收。

    整个郢都看到她的男女老少,都为之而震撼。

    举凡女子,都想着自己也能够有这么一身美极了的衣服。

    只为“赤霞”,不知道有多少芈姓之后愿意给赵姬**趾头。

    朝会,作为“太后”,赵姬主持了会议。

    谒者们不断地将各部门的奏疏送上来,然后根据这些奏疏,来讨论议题。

    原本只是赵姬陪嫁之臣的阉人赵忠,此时已经成了大楚国郢都王宫司宫,阴冷的眼神扫过整个大殿,站在台阶一侧的香炉旁,居高临下,能够将楚国大臣们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

    手中牦节轻抚,一卷奏疏哗啦一声,缓缓地在案几上展开。

    竹简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鸟,不过赵姬能够成为先王的宠妃,从来不仅仅是靠女人娴熟的榻上技术,还有聪慧。

    先王病重之始,后宫从旁理政之人,就是赵姬。

    赵姬的“聪慧”,有一整个智囊团在支持。

    司宫赵忠,其实整个庞大智囊团的一员。

    “‘负箭国士’……居然败给吴蛮野人。”

    整个大殿很安静,赵姬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很有穿透力,仿佛整个宫殿的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听不出赵姬的语气中,有什么感情,不过“王太后”讥诮地对儿子道:“大王啊大王,听闻逼阳之战时,有人云:外斗如鼠,内斗如虎。大王亲政之时,可要认清贤能,方能使国家昌盛。”

    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其实都还好,唯独斗氏成员,听了之后,脸皮都在发颤。

    贱人!

    一群斗氏都在心中暗骂,明知道这个女人其实意有所指,可也只能忍着,哪个斗氏要是忍不住跳出来,才是真正丢人丢到了家。

    “母亲教诲的是……”

    刚登位也没几天的新楚王,其实还没有概念自己在做什么。

    甚至他晚上睡觉之前,还要抱着奶妈喝个饱才能入睡。

    不过,新的楚王也听过周围的人说过很多遍了,现在他的位置还不稳,要把他赶下台的人很多。

    其中,就有斗氏。

    只不过现在,斗氏似乎是遇到了麻烦。

    不仅仅是“负箭国士”战败一事,还有州来大夫投敌,那处大夫为随国驱除……这一系列的事件,都标志了一个事情,楚国在被吴国蹂躏之后的淮水多年经营,彻底付诸东流。

    州来城、蓼城、白邑,再加上几个附庸小国那半自治的状况,楚国这一次的损失之大,简直不可想象。

    仅仅是国野人口,可能就是五六十万之巨。

    且不说柏举斗氏还有三千多的战俘在李解手中,这些,都是要通过谈判拿回来的。哪怕斗氏不提,郢都也要这么做。

    施恩于下,那些战俘回国之后,才会更加感念太后、大王的恩德。

    毕竟,救他们的,不是斗氏。

    “众卿,吾有一事不明,不知众卿何以教吾?”

    赵姬那清脆又略显妖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都很清楚,这时候可能会有麻烦事。

    “吾闻州来丢失一事,非吴蛮野人攻克,实乃云轸弃城逃跑……不知此等行径,是有罪,还是无罪?倘若无罪,吾乃小妇人,只是好奇一问。”

    “臣屈斐请奏。”

    “准。”

    陵师左史屈斐出列,行了一礼之后,才道:“臣屈斐禀明太后、大王,云轸弃城而逃,乃是死罪!何人敢定其为无罪?”

    “卿勿怪,吾乃妇人,不知大政,故有此疑问。”

    言罢,赵姬面带微笑,更是作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话锋一转,看着陵师左史屈斐,“有云:一事不劳二主。屈左史,弃城而逃是为死罪。那投敌吴蛮野人,又是何罪?”

    “臣屈斐禀明太后、大王。此罪,亦是死罪!”

    “啊?!”

    一脸惊愕的赵姬瞪圆了眼睛,一副很震惊很害怕的模样,然后奇怪地问了一句:“一个人,岂能死两回?”

    “……”

    “……”

    “……”

    整个大殿都是半点杂音都没了,有人低着头窃笑,却也不敢发出声音。

    陵师左史屈斐也是无语,他知道这是赵姬故意如此,但是还是朗声道:“数罪并罚,亦是死罪。”

    “原来如此……”

    赵姬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云轸弃城而逃、投敌吴蛮,也只需赐死一回?”

    “诚如太后所言。”

    轻轻地双手合什,赵姬顿时笑道:“那便告知于有司,赐云轸一死。”

    众臣都是觉得奇怪,就算你说赐死云轸,此人已经投敌,他怎么可能在李解那里自杀呢?

    只是不等众臣反应过来,赵姬又道:“州来大夫……云轸,罪有应得。”

    不明所以的一众大臣都是躬身应和,连道“太后英明”“太后贤名”,总之,这个女人还是走程序的,挺好。

    拍了一通马屁,正想着今天的朝会又混过去的时候,赵姬又好奇地问道:“云轸身为州来大夫,尚且有国法处置。不知柏举斗师率众擅开战事,又当如何?”

    “……”

    “……”

    “……”

    孤零零站在大殿中央的陵师左史屈斐,突然就面带苦相。

    屈斐寻思着自己就是个陆军参谋,出来就是帮忙答答题啊,你他娘的突然来这么一招,是不是太过分了啊,很伤人啊。

    陵师的英雄,不就是“负箭国士”斗师嘛,这可是楚军的招牌人物,结果你他娘的说他率众擅开战事?

    对,没错,可这事儿不是自古以来就是咱们楚国的传统吗?

    可传统归传统,它不正确啊,它的确不正确。

    而且别人还不能喷赵姬讲话不对,因为首先赵姬是太后,其次,赵姬他娘的是晋国人。

    晋国臭娘们儿!

    整个大殿中,恶意满满的楚国老铁,绝对不是一个两个!

325 略有可惜

    “要是能搞死斗师就好了,这老东西,是真的稳啊。”

    拿起望远镜,看着楚军有序撤退,李专员就有点可惜。

    头一回没有把直接对手给阴死,想当初他还是李村长那会儿,那个什么“黑蛟沙”的三黑,被他骗出来之后,不就是一锤子的事情?

    偏偏这个斗师,真是稳。

    尽管楚军损失不小,但硬要来计算,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被俘被杀的楚国士兵,还真不是什么“职业化”的。

    李专员清点了一下,算得上楚国武士的,可能也就五六十个。剩下的,都是农民工和小市民兄弟,奔着高工资过来的。

    不过比较倒霉,谁能想到“负箭国士”居然这么不给力,在大别山这样的主场,被人一通爆锤呢?

    “上将军,不若派人暗杀?”

    “楚国我没熟人,不然真是要搞死这个家伙。他妈的,绝对是良将啊。被咱们阴了两回,居然也没有心态炸裂,跑路都这么稳,牛逼人物,老子是真心服气。”

    下一回再交手,恐怕这个斗师就没那么好搞了。

    以楚国的底蕴,慢慢地磨,挤压他李专员在淮水的生存空间,还真不好说结果会如何。

    可能会通过士兵的组织度、身体素质以及技战术优势取得战术上的胜利,但再厉害的士兵,他要吃东西,李专员没把握让淮水两岸的农民兄弟喜迎“义军”。

    鬼知道当地的农民、野人、淮夷是拜得哪一家庙。

    进入治安战,这个成本之高,不是李专员现在可以承受的,除非他玩“屠农”,可“屠农”也是双刃剑,你“屠农”一时爽,事后谁来种地呢?还不是要重新迁徙人手过来,这就以伤换死,完全没必要。

    当初老妖怪干挺了楚国,打得楚国崩溃,最终还是撤出了淮水流域,讲白了就是“殖民”成本之高,让老妖怪都要菊花一紧。

    别说淮上、淮中了,就说淮下,老妖怪这么牛逼的人物,连江北都没收拾干净,其中投资成本之高,想想都肝儿疼。

    李专员之前在逼阳国为什么能够开沟挖渠搞大建?

    免费劳动力足够多啊,顶着个“战时管控”,免费劳动力们干活倒也没屁放。

    理由充分嘛,打仗呢,正经事儿。

    可战争一旦结束,再想让免费劳动力去干活,那就不行了。

    咱们都不是一个国家的,你也不是我的国君,凭什么让小爷服劳役?

    于是逼阳之战结束之后,李专员就得掏钱。

    如果不掏钱,就得用奴隶,还好打赢了,搜刮了不少奴隶,这才顺利地把逼阳国的周边土地收拾干净。

    能开垦的耕地,把它给开垦了。

    能开挖的沟渠,把它给挖开了。

    今年的秋粮,逼阳国最少涨十倍二十倍,只是明年又得暴跌,而且肯定暴跌。因为参与农业劳动的人口,又会“吧唧”一下腰斩腰斩再腰斩。

    哪怕用上了先进的耕作技术,先进的收割技术,先进的脱粒技术,这事儿吧,还是挺消耗农业人口的。

    最最重要的是,就算稍微粗放点管理农业生产,针对周边国家的国防需求,又是一笔支出。

    这会吃掉不少农业人口,毕竟筑城修坞盖长城,这是基本操作。

    宋国是栽在逼阳国了,而且是两次。

    可宋国就不行了吗?人口国土俱在啊,江湖上的老铁还是有两个的啊。最重要的是,人家宋国“劲草”,大相戴子举,那在国际上属于风云人物,有头有脸的。

    凭戴举的面子,他说服卫国、鲁国帮个小忙,很难?

    所以哪怕打赢了两次逼阳之战的逼阳国,作为李专员的一块重要“基地”,也尚且不能脱离人口浪遏飞舟,江淮大地……更显艰难啊。

    只不过现在毕竟是打赢了,李专员也没理由给弟兄们泼冷水,该快活的时候,还是得快活。

    就算要跟楚国“负箭国士”再斗上一场,那他娘的也是以后的事情。

    说不定李某人魅力值拉高了,江淮大地的广大人民群众,突然就特别爱戴他呢?

    “不过也好,至少随国短期内是没办法反复横跳了。”

    李专员咂咂嘴,将望远镜放了下来,斗师这个家伙,的确有一套,追击也只是骚扰,并不会继续扩大战果。

    “上将军是怀疑随国?”

    “它随国是我儿子?我这么信它?”

    没好气的李解突然一拍脑袋,“卧槽,说起儿子,商姬再有俩月,也该生了吧。老子都出来这么久了?”

    接着李解又是拍了一下脑袋:“卧槽……老妖怪居然还活着,他为什么还不死?”

    那个什么王孙,居然成了太子,要说印象,姬这个王孙,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印象的。

    因为当时他没见过公子寅,都说去干“南巢氏”的公子寅是全国最能打,还是乡长的李解,那当然不服啊。

    能打?!老子的大锤它是豆腐做的?

    公子寅没看到,就看到了他的儿子。然后公子寅的一帮儿子,说是长得最像的,就是王孙。

    于是,李解就记住了姬,倒也没有别的原因。

    现在姑苏通过淮水传过来的消息,就是姬成了太子,李专员想着回姑苏之后,他这个身揣王命密诏的“带哥”,那必须得专治各种不服。

    “嘿嘿……等老子回去看儿子的时候,说不定老妖怪已经嗝屁了。到时候,老子就是‘曹丞相’,谁不服,就干死谁。还不是美滋滋?”

    摸了摸头,李解于是道,“继续盯着斗师,咱们也撤。黾关那边消息已经确定了?”

    “已经确定,那处大夫斗伯美,绕道随东南,返回权邑。”

    “这人名字好嚣张啊,斗皇,字伯美。他怎么不字泰迪呢?为什么是博美?”

    “??????”

    完全没听懂的姜文知道老大又在胡言乱语了,见怪不怪。

    不过,姜文想起一事,对李解道:“上将军,之前骑传前来,说是上蔡大夫同陈安渡河招降。算算时日,已有两天,此刻,当有消息传来。”

    见姜文一脸担忧,李解有点奇怪:“阿文是在担心什么?”

    “蔡美终是蔡人,若是计谋,恐陈安身陷蔡地,不得脱身。”

    “怕什么?!陈安要是落在蔡地,老子亲自去救他。到时候演一出‘拯救大兵陈安’,回姑苏之后,天天让优伶给我演这个。”

    “……”

    卵痛的姜文一脸郁闷,他就知道老大是这种态度。

    不过无奈归无奈,还是认真地说道:“上将军,水淹新蔡之后,羊舌肱抢收夏粮,如今新蔡城中,当时粮秣充沛。若要攻克新蔡,难度极大。新蔡尚稳,只怕陈安渡河招降,未必顺利啊。”

    “无所谓,能招几个是几个,就咱们着名声……呵呵。”

    李专员自嘲地冷笑了一声,他本来就长得不好看,此时冷笑起来,更是面容凶狠,那些个在附近忙碌的奴工,只是看到他这般冷笑,都是吓得浑身哆嗦。

    “这个蔡美七十多了,真是有病,他以为他是谁?还主动帮忙招降,一只脚踩在棺材里的老家伙,谁会给他面子?尽添乱,不过正好可以让陈安熟络熟络行伍之外的事业,也算是好事。”

    顿了顿,李专员更是神在在地说道,“那老东西要是能招降成功,我给他玩一出倒履相迎都没问题。”

326 断屐相迎

    最后一波抢收夏粮的时候,李专员在黄城宅邸中一脸懵逼,刚在黄城睡了一晚上,结果醒过来之后,河对岸就有人过来报喜,说是平舆司寇蔡夕率众归附?

    “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一身短袖短裤的李解,抖着手中的情报,上面说的很清楚,新编义士五大队大队长,带着蔡国上蔡大夫蔡美,北渡汝水,说服了“东曲邑”的原平舆司寇蔡夕。

    然后蔡夕就带着“东曲邑”的老老少少,渡过了汝水,然后在白邑住了下来。

    “有没有搞错啊,七十多的老头子放个嘴炮,就拖家带口跑路?”

    看着信纸最后,陈安还特意加的一句“老君面子大”,李专员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现在吃饭也不香了。

    面子大?是不是其它地方也挺大的啊?

    “卧了个槽……这老头儿是‘四皇’还是怎么地?邪性,邪性了啊。”

    感慨之际,李解有些愁恼地摸着脑袋,这蔡国贵族来得多,绝地是好事,国际上绝对让蔡侯吃瘪。

    如果不是你蔡侯不修德政,怎么会国中良才都要投敌的?

    像你这样的国君,在我们国家,那都是要下台的!

    国际嘴炮一旦吹起来,只要不是一条战壕的,那都是往死里黑。

    至于李专员那就不一样了,你只管黑,老子一点都不介意。只是将来别落在老子手里,老子要是跟你逼逼算老子输!

    “唉……这事儿真是邪性了。这样都行?!”

    李解咂着嘴,从桌上拿起一只陶制茶杯,嘬了两口凉茶之后,感慨万千,“这种事情都能发生,他娘的真是离谱。”

    “这老头儿,得给待遇啊,能说服一个蔡国中大夫过来,这面子大了去了。”

    怎么安排蔡美,是个难题。

    毕竟人家年纪大了,你也不能让老胳膊老腿儿的,跟着南征北战。

    可人家面子大,能说服平舆司寇,那说不定还能说服别的小猫两三只呢?

    李专员也不指望再来几个小司寇,有五六七八十个士人,那就很满意了。

    至少得让新蔡里的羊舌肱恶心恶心。

    “报告!”

    “进来!”

    “上将军,白邑来信。”

    “噢?不是急件?”

    没有用蜡封,显然不是急件,接过来一看,略微瞄了两眼,李解一愣:“卧槽,这就要过来看老子?这老头儿这么急的吗?我得准备准备。”

    话音刚落,外头又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报告!”

    “什么事?!”

    “第五义士大队大队长求见!”

    “卧槽!”

    李解双眼圆瞪,连忙问道,“陈安一个人来的?”

    “不是。陈队长好像还带着个老者。”

    “卧槽……”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纸,再看了看传令兵,李专员寻思着这是人比传令兵还快?

    急着投胎的吗?

    “上将军?”

    “准备酒宴,我要宴请贵宾!”

    说罢,李解踩着木屐“哒哒哒哒”就冲了出去,此时他还穿着短袖短裤,腿毛随风而动,两条铁臂肌肉贲张,皮肤黝黑而又粗糙,加上头发凌乱胡须潦草,看上去很是粗犷。

    一路上见者退散,谁也不敢靠近。

    穿过中庭,到了前院大厅,李解就看到一个白袍秃顶老头子正在和陈安说话。

    见到李解风风火火过来的时候,陈安立刻甩下白袍秃顶老头子,舔着脸乐呵呵地冲过来:“上……”

    “一边去,挡尼玛的道呢!滚!”

    一巴掌拍开陈安,李专员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和蔼的笑容:“哈哈哈哈哈哈……贵客临门,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李专员一脚踏过台阶,啪的一声,直接把木屐给踩裂了。

    站那儿的老头儿吓了一跳,一看这是什么怪兽,贤孙女婿快来救驾,老夫有点害怕!

    结果就见那怪兽一只脚踩着木屐,另外一只叫光赤着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笑得无比诡异:“想必老夫子就是上蔡大夫吧!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三生?”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老夫子坐,请坐,请上座!”

    揽着上蔡大夫姬美入座,这里的家具都是竹制品,江阴邑的“太师椅”也不缺,老大夫坐椅子上靠着背,总觉得感觉有点怪怪的。

    他还是有点怕,眼前这头怪兽,瞧着就不像好东西啊。

    这就是江阴李解?

    “素……素闻……素闻吴国猛男威猛魁伟,今日得见,老朽方知,闻名不如见面,闻名不如见面啊……”

    感慨,相当的感慨。

    姬美不是没听陈安说过他老板的模样,可老大夫寻思着,这人再怎么长,还能长成什么奇怪模样?

    等看到李解两条胳膊比他大腿还粗的时候,老大夫还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总感觉自己要是不小心触怒对方,大概一巴掌扇过来,自己就当场享年七十六岁。

    一双铜铃眼瞪着,吓得老大夫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

    “上将军,我……”

    “还愣着干什么?!上茶啊!”

    陈大队长不知道从哪里又爬了出来,凑跟前笑呵呵地想要说话,结果老板眼睛一瞪:“你他娘的磨蹭个鸟?!上茶!”

    “是!”

    “上好茶!”

    “明白!”

    “呵呵呵呵呵呵……老夫子舟车劳顿,辛苦、辛苦啦。陈安不曾怠慢老夫子吧?老夫子放心,只要李某人在,陈安胆敢对老夫子不敬,老夫子只管告知于李某,李某一定往死里打!”

    上蔡大夫原本年纪大了之后有点耳背,结果跟李解才说了两句话,他感觉自己的听力瞬间就恢复到了年轻状态。

    跟李解说话,姬美就一种感觉……洪钟大吕。

    人的嗓门,怎么可以这么响。为什么还能让人的耳朵发出嗡嗡声?为什么感觉屋顶在震颤?

    李解搓着手,喜不自禁,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一屁股下去,竹制“太师椅”就发出了嘎吱嘎吱声。

    正此时,陈安拎着茶壶过来,显然是真的冲泡好了。

    “来来来,老君尝尝这上等茶叶,保管老君没喝过。天下间,除了李某家人,还有姑苏的大王,再无旁人喝过。”

    说罢,就给上蔡大夫倒了一杯,倒了之后,李解这才感觉脚上空荡荡的。

    “咦?”

    见自己大脚丫子除了腿毛,貌似鞋袜都没有啊。

    “陈安!”

    “有!”

    “给老子拿双芒鞋过来!算了,我自己去拿。”

    说罢,李解站了起来,冲姬美道,“失礼失礼,李某略作穿戴,再来相会。”

    来得匆匆,去得匆匆,风风火火,当真是让上蔡大夫大开眼界。

    “这……就是吴国猛男?!”

    看着李解离开的背影,上蔡大夫愣神老半天,才回魂似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除了上将军,还有何人敢称猛男?!”

    陈安说罢,又连忙道,“老君尝尝这茶,绝对是上品,今年就产了几十斤,喝完就没。”

    咪了一口,上蔡大夫立刻感觉到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充斥在口腔中,还有另外一种香味,直接钻入鼻孔中,让人神清气爽。

    “此谓……茶?”

    “正是。”

    尽管姬美自己也煎茶喝,但他喝得是“”,东西一样,档次不一样,制法也不一样。

    此刻喝到了李解“特供”,上蔡大夫顿时心生感慨,看在这茶的份上,也该投降李解啊!

    更让姬美自得的是,之前李解听闻陈安抵达,大概是猜到了他会同行,所以在后院衣衫不整地就出来迎接。

    甚至还踩断了一只木屐,却也恍然不决地赤足相应。

    这份心意,确实几十年没有见过了。

    “‘断屐相迎’,是为何故?”

    捧着茶杯,上蔡大夫面有得色,悠哉悠哉地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别人。

    一旁陈安呵呵一笑:“肯定是上将军天生神力,轻轻一踩,就把木屐给踩断了。老君不必介意,换一双就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君!老君!”

    陈安赶紧给老大夫拍背,又不敢大力,轻轻地拍着,一边拍一边道:“哎呀,老君要是喝不惯这茶,我就撤了它,换凉开水上来罢!”

    “你……你……你……”

    伸出手指,哆嗦着指着陈安,上蔡大夫整张脸憋得通红,刚才一口茶差点钻肺管子里去。

    一眨眼的功夫啊,差点就享年七十六,万幸他挺了过来!

    “我……我……我……我怎么了?”

    “滚!”

    “……”

    陈安顿时就不高兴了,正要说话,却被人一巴掌扇翻在地,李解大嗓门顿时响了起来:“老夫子让你滚你他娘的没听到?!滚!”

327 又是美谈

    在白邑的原蔡国平舆司寇蔡夕,见到了同样也在白邑的原楚国州来大夫云轸,两人其实属于老交情了,此刻再见……分外尴尬。

    不尴尬不行啊。

    真要打招呼,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总不能见面就说:哎哟,你投降了啊。

    是啊是啊,你也投了?

    人生已经这么简单,又何必互相伤害呢。

    “云轸子不若对弈一局?”

    “请。”

    云轸也不客气,受邀就来呗,反正是消遣。

    曾经的州来大夫,目前主要工作就是管理蔡国俘虏,然后顺带盯着那些个成天哭哭啼啼的楚国贵族。

    看到蔡夕的时候,云轸就寻思着,自己的工作量可能会减少不少。

    毕竟这阵子的相处,云轸也发现了,李解这头吴国牲口,那绝对是物尽其用。不把人压榨干净,他是不会停歇的。

    尤其是李解这个畜生,手段极为歹毒,根本不给楚国人自己合谋的机会。你想玩苦肉计?好啊,往死里玩,李某人一定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个楚国人,把另外一个楚国人往死里打。

    现在……终于也要轮到蔡国人了吗?

    云轸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

    之前看到上蔡大夫的时候,云轸简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结果一听说是新编义士五大队大队长陈安歪打正着,在野外随便抓了两下,就找到了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更是让云轸风中凌乱。

    此时州来大夫也后悔的,当初州来城,你说他要是咬咬牙,不弃城跑路,挺过来……这不还是大楚忠臣,国家栋梁?

    哪里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被李解打了个三战三捷,连柏举斗氏的斗士,都死在了州来城下。

    噢,对了,现在不叫州来城了,李解那个吴国畜生,把州来城改名为淮中城。

    呵呵,土包子!

    两个大夫一言不发,一边喝茶一边下棋,住处很是凉爽,凉亭大树过堂风,要是还觉得热,冰块还是管够的。

    尤其是李解还常备绿豆汤、酸梅汤,这种极品消暑之物,让云轸和蔡夕都十分的受用。

    见到李解的时候,要说不震惊,那是假话。

    早就听说吴国猛男形貌魁伟,但真的见到之后,才知道这种牲口在战场上宛若一头猛虎,的的确确是有道理的。

    难怪吴王赏识,也难怪只有吴王赏识。

    换成云轸,这种怪兽,当然是拿来当保镖啦,哪里舍得扔出去当陷阵武士。

    原本一开始呢,总觉得会遭受无比屈辱的折磨,结果无比屈辱的折磨倒是没有,金银财宝倒是给了一大堆,而且李解还承诺,只要云轸大夫能够把战俘营管理好,“大红01”管够啊。

    你要说给美女呢,云轸还真不一定瞧得上,夏氏说要送他美女,他一点心思都没有。

    但是你李某人居然跟老夫聊这个……那咱们就可以详细谈谈。

    然后云轸大夫就知道,原来“赤霞”这么漂亮的名字,它的真身,居然叫“大红01”,知道真相的云轸大夫,当时就眼泪就流了下来。

    总感觉有一种美好的岁月被暴力撕扯的感觉,总之,心中的柔美婉约,都成了李解这条恶狗的扒了猛干……

    “大红01”!

    更绝望的是,还有“大紫01”!

    最绝望的是,还有“大红02”!

    总之,云轸认命了,反正他怕死,反正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反正郢都的人也不至于杀他全家,最多就是云氏、云轸氏败落一下,但熬过去两代人,不还是能崛起么。

    只要有“大红01”“大紫01”“大红02”……或许还会有“大紫02”。

    心态平稳之后,云轸大夫看到了平舆司寇,其实只要不说破,也没什么尴尬的。

    喝完了一壶茶,双方都有了尿意,这才封盘。

    此刻,云轸心情好了不少,面带微笑看着蔡夕:“君何必前来白邑?”

    “上蔡大夫乃是蔡国智叟,吾生性愚钝,不过是以愚就智。”

    神色很坦然的蔡夕目不斜视,同样正视着云轸,“无力旧时为奴隶,若非上蔡大夫提携,亦无今时之位。至白邑,闻义士开掘井渠,有云:吃水不忘挖井人。无力,深以为然。”

    云轸听罢,嘴巴微张,久久不能平静,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站起身来,冲蔡夕行了一礼。

    蔡夕面色依然坦然,还了一礼。

    两人皆是笑了笑,就此别过。

    离开蔡夕这里,云轸回到自己的办公地点,这才对左右感慨道:“昔日司寇夕为蔡姬臣,蔡美举其才,方有蔡国小司寇。如今司寇夕封于‘东曲’,良田美宅多不胜数,又毗邻蔡国之都邑,可称之为‘贵’。”

    说着,云轸喟然一叹:“人之贵,所以为‘贵’者,非良田,非美宅,非司寇之俸爵,乃蔡夕之德也。”

    “善。”

    “敬受大夫教诲。”

    “云公所言甚是……”

    对蔡夕行为的点评,还没有从云轸这里传扬出去,街市和工地上,先流传起了从黄城传来的一个“断屐相迎”的故事。

    倒是让不少人津津乐道,连食肆也热闹了不少。

    “江阴子听闻上蔡大夫至,小衣在身而出门相迎。有云:贤人来访,不知屐断。”

    “上将军听闻蔡夫子前来,竟是将足上木屐踩断亦不知晓,一足踩屐,一足精赤,实乃尊崇蔡夫子之至啊!”

    “今闻‘断屐相迎’之故事,便是无酒,亦可佐餐,更可醉人!”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小小的事故,变成了一个小小故事,但又因为故事的双方身份特殊,倒是更加的具备趣味性。

    尤其是李解在时人的传扬中,已经是几经妖魔鬼怪,此刻有了这种另类的反差表现,反倒是让人错愕不已的同时,又觉得大为改观。

    淮上列国的商人,此刻只要还在白邑之中混口饭吃的,都是暗中琢磨,是时候巴结巴结江阴子了。

    以前局势还不明朗,但随着大别山的战事逐渐流传出来,商人们顿时抓住了“商机”,淮上大地,唯李解独尊!

    这时候不赶紧巴结李解,还怎么在恢复生产的过程中,大赚一笔呢?

    更何况,李解有掌握着很多阴乡特产,只要一个承诺,哪怕只是贩卖这个承诺,都是十倍的利,即便不知道这个承诺是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与此同时,随国的行者们,也刚刚好到了白邑,在白邑的食肆之中,便听到了“断屐相迎”的故事。

    咋舌之余,也不得不感慨,这得多大的劲道,才能把木屐给踩断?

    吴国王命猛男江阴子,果然是勇猛非凡超乎想象,恐怖如斯啊。

328 诚意满满

    下了一场雨,暑气也被带走了不少,只是大概蒸腾量上来,淮水水位居然不增反减。

    这种诡异的反常天气变化,李专员估摸着之前受灾的淮水下游,要出大事情。

    颗粒无收不至于,大概就是绝收吧。

    淮夷肯定要闹事情,徐国故地刚刚经历了大变,不出意外,还会进一步大变下去。而靠近徐国故地的吴国晋国宋国逼阳国……就要蛋疼了。

    好在这跟李专员也没啥关系,反正李专员现在正忙着装逼呢。

    “这个随国的上大夫曾善,什么来头?”

    跑过来帮忙的老公叔听到李解的疑问之后,想了想,道,“上将军可知吴武王故事?”

    正常来说,你大吴擎天柱,肯定不可能不知道吴国历代大王的。但公叔勤自从发现李解是个文盲之后,就百分百确定,这个野人……是真的野。

    “谁?”

    “吴武王……”

    一脸郁闷的老公叔顿时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心中叹了口气,然后解释了起来,“吴武王在位时,中原伐楚,随为先锋。彼时吴武王为楚国轻视,故武王亦攻楚,当时周、吴会师于随东,此地,便是黾关。”

    “跟这个曾善有关?”

    “正是。”

    “曾善之祖曾戊子,亲往吴武王军中,甚得礼遇。倘使曾善为使前来,定有吴国信物,到时……上将军当以礼相待。”

    讲白了,老公叔就是提醒一下李专员,别到时候不认识老家的信物,那岂不是闹国际笑话?

    李专员一愣:“还有信物啊,是啥玩意儿?”

    “玩意儿?”

    “啥东西!”

    “一柄吴钩,又名‘云汉剑’。”

    “为啥叫‘云汉剑’?”

    “过云梦泽而临汉水,此为吴人首次攻楚腹心。”

    “卧槽,那还真是挺有纪念意义的。看来这个曾戊子,很受那个什么武王看重啊,这得拍多香的马屁,才能宝剑赠老汉?”

    “……”

    关于当年那个什么吴武王到底被曾戊子拍了什么彩虹屁,李专员其实挺在意的,这得学习啊。

    不过找了几个吴国老乡打听了一下,李专员又发现了一点点小古怪,原来吴人对这个事情知道的也挺清楚,只不过叫法有点不一样。

    中原列国,称呼随国很精准,就是随国。

    但是吴人因为口音问题,曾、随差不多,大概就是一个发音“seng”,一个发音“sei”,所以出现了偏差。

    “含姬量”高的国家说随国的时候,吴人一脸懵逼,寻思着你都是说什么狗屁玩意儿,我他娘的跟这随国都不认识。

    “难怪……怪怪的。”

    李专员之前还纳闷呢,为毛像大舅哥商无忌,一体淮上像样的一点的弱鸡,就举例唐国、曾国。

    “原来曾国就是随国?是不是啊!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不过李专员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关心这个称呼问题。他关心的是,这个随国上大夫曾善,居然要送美女过来。

    这种人……难怪那个什么吴武王,要送“云汉剑”这样有纪念意义的兵器给他祖先。这随国上大夫曾善,一点都没有辱没他先祖的名声啊,有祖宗之风!

    反正李专员自己现在也想送点什么礼物给曾善。

    “送啥好呢?”

    李解愁眉苦脸,突然一拍脑袋,顿时笑道,“我他娘的真是傻逼,灯下黑啊,老子送他一叠a4纸啊!再弄点麻布、红丝绸、紫丝绸的,这不就是齐活儿嘛。老子要来放炮的玩意儿,给他们正好。”

    纸这种东西,对李专员来说,主要用途就是擦屁股。

    但这年头的文化人不一样啊,他们是真的爱好文化……

    “对了,老公叔。这随国行者说的那个什么随国公主,还差点嫁给那个刚死的楚王?”

    “有所耳闻,不过,老夫并不能确认。”

    “唔……如此说来……”李专员沉默了一会儿,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个随国,很有诚意啊。”

    “……”

    老公叔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这哪儿有诚意了?!上将军你的爱好是不是有问题?!

    但李专员觉得这个随国想法很精准,他李某人什么爱好?美女啊!而且是顶级的绝品美女,一定要颜值逆天身材炸裂!

    那么问题来了,像随国这样的弱鸡,敢把丑八怪送到楚国做妃子吗?

    显而易见是不敢的。

    那么不难看出,这个差点给楚王做次夫人的随国公主,肯定是颜值不低、身材不差,最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随国公主,肯定美美哒。

    “呵呵呵呵呵呵……”

    想到这里,李专员整个人很高兴,比上蔡大夫招来平舆司寇还要高兴。

    平舆司寇前来投效,那也就是万把人,再加点金银细软什么的,总资产估计还不够李专员一次打劫的。

    就这么些人,反过来李专员还要安顿他们,总的投入那是多少?

    一个人光穿衣服,那得一两匹布吧,万把人,那就是一两万匹布!

    还不说刚搬迁过来白邑,这土地耕作都得重新来过,一个夏天加秋天,那都是坐吃山空的。

    人吃马嚼的,给平舆司寇全族的粮食预算,大概在七万石。

    今年又是个灾年,李专员还得琢磨多弄点粮食过来,缺爹缺妈不能缺一口吃的养活全家。

    为了这个,李专员还得联络大舅哥,让他组织船队,把食物从千里之外的江阴邑运过来。同时还要让嬴剑组织人手往来逼阳国,从逼阳国这个“次后方”也挪用一点粮食物资。

    对外战争,终究是要比血条啊,空血是万万不行的。

    还好李专员人面广底子厚,从宋国那里抢劫了不少,又沿途搜刮,还开发了逼阳国、江北大量耕地,总算苟一下没问题,一个平舆司寇还不在话下。

    不过两相比较起来,还是随国送礼这个事情,更让他快乐。

    蔡国贵族投降,那都是要重新整合资产的,有些蔡国的贵族,更是他娘的负资产,屁家当没有,跑过来就是蹭吃蹭喝的,那嘴脸一看就很有公子巴的风范。

    “唉……最近喜事连连啊,高尔夫球场又多了一个蔡国球童,居然还是蔡侯的妹妹,可惜现在要加班,不然回去玩两局高尔夫球,劳逸结合,有益身心健康。”

    感慨之余,李专员又有点心痒难耐,盘玉的后遗症,显然已经好了大半。

    正所谓死性不改,就这么一个微小的爱好,李专员也不打算戒了。

    这要是连个爱好都没了,他活着是为啥?

    这年头,连个自动麻将机都没有,多没意思。

    见上将军这副鸟样,公叔勤原本想走人的,要不是有正经事情要说,他真是快看不下去了。

    “上将军,黄国故人想要求见,该如何回绝?”

    “还不死心啊。”

    听到公叔勤所说,李解顿时不耐烦了,“这黄城,是老子辛辛苦苦占下来的,虽说黄城也没多少楚军把守,可到底是老子打下来的吧。怎么,老子打下来了,还不归老子管了?还想着恢复黄国?凭什么啊!老公叔,你说对不对?!”

    “诚然如是,不过,上将军,防小人不妨君子啊。”

    公叔勤是老江湖,见惯了这些小国的嘴脸,像他六国,也是小国,也是嘴脸无比丑陋,为了挣扎残喘,那是真的什么脸皮都不要。

    没办法,屁股决定脑袋,利益决定动机啊!

    六国也是嗝屁了,六国的贵族怎么办?六国的国君怎么办?血亏啊。

    公司倒闭没什么,但别拿股东资产去抵啊。

    除非一种情况,公司倒闭之后,换了个单位福利待遇更好,那还寻思啥,闹他娘的。

    老公叔就是这个态度,他反正是攀上李解这根高枝儿了,管你什么六国不六国的,能保存六国公族香火,每年祭祖有条冷猪肉,那就不错了。

    还要啥自行车?

    反正按照老公叔的判断,就他们家现在的行情,不敢说五年吧,十年之内,资产翻二十倍,那是肯定没问题的。

    留在六国,除非被禁锢成智障,然后踟蹰不前慢慢消磨,没鸟毛好处。

    老公叔能够看穿这一点,是他受够了,外加有公子巴这个智障幸运儿。所以当看到黄国遗族跑来闹复国,他就当看笑话一样。

    妈的智障,一条金大腿踩你家狗窝上,不想着抱住金大腿换个更宽敞的狗窝,居然还想着把从狗窝逃出去的那条家犬重新请回来。

    要还是那条家犬,倒也罢了,可黄国国君都他妈死了,现在请回来的,是他儿子啊,要来干嘛?显得黄国有忠臣?

    “老公叔,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能者多劳!钱不是问题。”

    说罢,李解喊道,“来人,从钱库支取一千金。”

    “是!”

    取了符印,亲随立刻前往钱库,拿一千黄金过来。

    反正黄金都是抢来的,大部分都是楚国的“郢爰”,成色相当不错,扔燕国或者秦国,一千金能抵个三千金都说不定。

    “老公叔,看着花。是金子,早晚都会花光的!”

    说着,看着一脸懵逼的公叔勤,李专员很是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329 我要批评你

    “诸侯曰‘法度’,阴乡曰‘规矩’。”

    从吴人那里,随国上大夫曾善了解到了不少江阴邑的状况,比如说李解这头猛兽,已经有了子嗣,而且很快可能还会有所增加。

    其中嫡长子雷被吴王勾陈封为雷男,荣宠可见一斑。

    李雷之母,更是被王命夫人。

    但从吴人那里,曾善了解到一个极为震惊的事实,那就是,这位阴乡夫人,居然是连国人都不是。

    只是野人浣纱女,而且还是打零工的那种。

    “李解,必深爱阴乡夫人。”

    有了这个推断之后,甭管李解后来搞了什么样的女人,管你公主还是母猪,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片刻,曾善问左右:“此次随行之重宝,以何为贵?”

    有个行司马中士应该是负责运输保护随行财物的,出列回应曾善:“禀上大夫,当以‘龙子’为贵。”

    “昔日六代楚王,有五索要‘龙子’,却为宝贵。”

    点了点头,曾善拂须想了想,道,“请教能者作诗,以增李子之夫人。”

    听到上大夫曾善的命令,行司马中士明显愣了一下,这种稀世珍宝,这次拿出来就已经很纠结了,是瞒着群臣,随侯含泪下得命令。

    结果居然是要送给江阴子李解的夫人?

    这要是传扬出去,不敢说天下震惊,但绝对会震惊楚国。

    五个楚王,还不如吴国一妇人?!

    不过上大夫曾善显然也无所谓这个,反正都得罪楚国了,再狠一点又怎样?了不起灭国,要死还能死到哪里去?

    哪怕挫骨扬灰好了,可挫骨扬灰这个事情吧……还真是只有楚王享受过。

    比如说前吴国太宰伯起,当年就是跟着吴王勾陈,跑楚国这里挖坟,然后某个楚王的棺材板,就被太宰起拿去冲浪了。

    和这些个往事比起来,重宝易主,反而是小事一桩。

    只是随国人民群众自己难以接受,得偷偷地藏着掖着,不能让国人轻易知晓。

    要知道宝珠“龙子”的由来,带着点神话传说,说是随侯救了一条蛇,那蛇说自己是龙子,然后带了一颗宝珠前来报恩。

    这个宝珠,就被命名为“龙子”,到了晚上,能发光。

    ……

    “啥玩意儿?能发光的珠子?这有卵用?不要。”

    “……”

    “……”

    “……”

    这一次跑来黄城的人更多了,除了老公叔之外,还有“逃跑大夫”云轸,“有点面子”上蔡美,“举族搬迁”姬无力。

    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听说随国把名贵宝物都掏了出来,就是为了巴结李解。

    他们这些老江湖,早就听说过随国有一颗宝珠叫做“龙子”,来头很大,跟龙有关系。所以就想看看究竟,饱饱眼福。

    毕竟,宝物有德者而居之,这说明曾经的随侯,德行很好啊。

    现在随侯把“有德”重宝转让给了李解,这说明王命猛男江阴子,也是有德之人啊。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听说“龙子”的惊人特点是晚上发光,王命猛男居然当场就嫌弃起来。

    “上将军不可啊!万万不可!此乃重宝,岂能弃之。”

    公叔勤首先开口,这不能不急啊,这不仅仅是一颗珠子的事情,这代表着更深层次的涵义,你李某人不要这颗珠子,那不仅仅是不要珠子,而是不要德行啊。

    “我他娘的不但弃之,还弃之如敝履。”

    拿起陶制茶杯嘬了一口凉茶,李专员脸色淡定的很,“你们谁要?我送你们好了。”

    “……”

    “……”

    “……”

    说实在的,一群老江湖看到李解这态度,他们很纠结。

    他们是真的想要,而且看李解这架势,也是真敢送出去。

    可这特么是随随便便就能收藏的吗?随侯收着,那好歹也是天下诸侯,最重要的是,随侯的“含姬量”,那可真是不低的。

    他们收着像什么话!

    “宝物送你们都不要?你们一个个恪尽职守又不贪财,那肯定是造我反抢我位子,对不对?”

    “……”

    “……”

    “……”

    作为吴国“带忠臣”,李解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几个老家伙。

    公叔勤叹了口气,上前劝说道:“上将军,‘龙子’夜明珠,乃有德之宝。得之,可谓‘归德’矣。”

    “老公叔啊老公叔,这种话你说得出口?我得严肃地批评你!”

    李专员伸出手指,点了点公叔勤。李解寻思着昨天好好的,给了一千黄金之后,就忙得不可开交,专门教育那些脑袋里转不过弯的黄国遗民。

    结果才隔了一天,居然自己就脑袋转不过弯啦?

    “这……这从何说起?不知上将军要批评老夫何事?”

    “‘龙子’夜明珠啊。”

    李专员将陶制茶杯重新放回桌子上,然后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老公叔啊老公叔,老话说的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对不对?”

    “老……老话?”

    一脸懵逼的公叔勤寻思着这话老夫也没听说过啊,不过是挺有道理的。

    别说是他了,连七十六岁的上蔡大夫都是精神了一下,又打量了一番在主座上坐着的怪兽,心想这怪兽难道真的是“受命于天”?

    “逃跑大夫”云轸更是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此有见地的话,居然从这么一个野蛮至极的家伙嘴里说出来。

    违和感太强烈了!

    不,是极其强烈!

    “上将军之言,却有道理。”

    “什么叫却有道理,它就是有道理。”

    拍得桌子“嘭嘭”作响,茶杯茶壶哐当当地乱响,李解口水狂喷,“这人的德行,什么时候跟一颗夜明珠有关了?要是得了一颗夜明珠,就表示这人有德行,那随国怎么会被楚国吊起来打?楚国可没夜明珠啊。老公叔,从来都是先有了德行,才让宝物有名,老公叔怎么可以本末倒置呢?”

    “本末倒置?”

    听到这话,平舆司寇眼睛一亮,虽然李解说话很多都听不懂,但这么些天跟吴人和义士、义从交流得多了,多少也能搞明白一些词汇和语法。

    “当年随侯的德行善举,得到了夜明珠,这才让这颗夜明珠扬名天下。而不是随侯得了夜明珠,这才有了德行善举。老公叔,你可是老前辈,这种道理很浅薄简单的,你不会不懂,千万不要被宝物迷了眼睛啊。”

    “上将军教诲,勤敬受教!”

    老脸一红,公叔勤虚心受教,很是郑重地冲李解行了一礼。

    李专员装了逼很爽,很高兴,所以也站起来还了一礼,还搀着公叔勤入座,笑呵呵道:“区区夜明珠,若是随国相赠,我就转增老公叔,就当是这阵子老公叔忙前忙后的奖励。”

    “岂敢……”

    “嗳!一颗夜明珠而已,不值一提。老公叔得了这颗珠子,也好提醒一下后生晚辈,要有一颗更博大的心,千万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平舆司寇姬无力眼睛都快放光了,他突然很想找来木牍,然后赶紧把这话刻下来,生怕把这“至理”给忘了。

    “上将军,随侯所赠‘龙子’,乃是赠予阴乡夫人。若无‘龙子’,随人必心生惶恐,上将军当再索宝物,以安随人之心。”

    开口说话的是上蔡大夫,老大夫提醒了一下李解,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小心别人想太多。

    李解听了,也是点点头,然后道:“老夫子所言甚是,宝物之类,还是不必送往江阴去了。于美旦而言,这宝物不宝物的,其实没啥意思,倒不如跟随人说,多送几个织女好了。”

    “织女?”

    这一回,连云轸都有点惊讶了,他寻思着,他老婆没死那会儿,三天两头就琢磨着搞点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怎么李解的老婆,还是个苦出身的老婆,她就能不要宝物要织女呢?

    “美旦是浣纱女出身,常年都是要做工的,多送几个织女过去,也好让她轻松点。”

    此言一出,“逃跑大夫”云轸顿时身躯一震,一言不发,起身冲李解行了一礼。

330 逃跑大夫起得早

    个人努力很重要,历史进程也很重要。

    回到黄城临时官邸的时候,“逃跑大夫”云轸小睡片刻,却怎么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最终披着丝袍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又觉得口渴,倒了一杯凉茶,一手放在腰后,一手攥着茶杯。

    “解虽粗鄙,却有良知。”

    抬头望着窗棱外的些微灯火,云轸有些纠结,叹了口气,又更烦躁了一些。

    想了想,竟是把杯中凉茶一饮而尽,然后自己掌灯到了隔壁房间。

    以往书房都是条案、蒲团之类的用帷幕隔开,如今却是大不一样,因为有了书桌,还有高脚靠背椅。

    毛竹做的高脚靠背椅不太舒服,所以上面一般都垫了软垫,坐上面之后,整个人挺直了背,然后抽出一张纸,铺在了桌面上。

    “此谓‘纸’。”

    此时的纸张很贵,云轸一开始都舍不得用,但李解爽快的很,听说这“逃跑大夫”很心水这江阴的纸张,索性就给了他一千张纸,都是a4大小。

    用不惯炭笔,李专员还专门搞死了几只倒了血霉的黄鼠狼,然后做了狼毫笔。再熏了一斤多的墨出来,方便云轸使用。

    这年头其实笔墨已经相当成熟,而且也有画布,只是绢布画主要是画神仙啊、怪兽啊、鬼神啊、地图啊什么的,很少有用来画美人,技法上跟漆画、陶艺笔法类似。

    李专员抄起毛笔画了几个波大奶肥的婆娘,辣了一帮小弟的眼睛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笔。

    此刻,“逃跑大夫”云轸陷入了天人交战,之前是因为逃不掉了,没办法,所以为了苟一下,求了李解饶命。

    之后帮着做事呢,也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

    他一个楚国大夫,管蔡国战俘,能有啥大问题?

    但是白天的事情,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云轸。

    他突然发现,他陷入了一个误区,并且对李解,有着一个很大的吴解。

    没错,李解是莽夫,是野人,甚至完全没有礼法可讲,但这个人,是英雄啊。

    “郢都何来真英雄,草莽乃现大豪杰……”

    跟着义士、义从吹牛逼久了,连夸人,都带着点土鳖味儿,云轸老脸一红,心中暗道:云氏、云轸氏本就不受器重,何不效仿姬无力,举族投效?

    想到这里,云轸稍微弄了点墨,在a4纸上开始写信:吾儿见信如为父当面……

    是夜,“逃跑大夫”居然睡得挺香的。

    第二天一早,云轸自认起得很早,驾车前往义军上将军府,到了门口,就见外头已经有义士满头大汗地在列队跑步。

    和别的部队不同,义士的鞋履消耗极大,作战时候用的鞋靴,价格都非常昂贵,因为都是皮制的,需要专门保养。

    平日训练,主要是用“草屣”衬皮,如果是平地和收拾好的自家校场,对“草屣”的损耗量,总体来说也不大。

    士兵的业余休闲活动,也不是出去狂嫖滥赌,而是手工活和保养装备。和大多数国家的部队不同,义士、义从的武器装备,同样不便宜。

    按照传统来说,这些活儿,都是交给专门的辅兵或者辎兵去做的,甚至还有交给奴隶、民壮的。

    只不过,在李解这里,麾下士卒在“内务”上,也有“规矩”。

    考核标准非常严格,标杆基本上都是各大队的大队长。

    能够从底层逐渐通过层层选拔,还能坐稳大队长位子的,无一例外都是各项指标极其出挑。

    “竟是这般早?”

    云轸瞪圆了眼珠子,他在白邑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作为老牌“名将”,大别山中的名声绝对算得上响亮,云轸自认也是知兵之人,尤其是在练兵一道上,还是很有自得的。

    但是此刻,他完全没搞明白,这些义士、义从是疯了?怎么受得了这种训练?

    更夸张的是,即便是在晨练,见云轸停车注目之后,士兵居然还在队长的口令下,一边慢跑一边行礼。

    军礼简单,却很直观。

    到了门口,云轸心中暗忖:李解不会也是这般早吧?

    门子打着呵欠,看到云轸到来,连忙揉了揉眼睛,出列笑道:“云轸子,上将军正在晨练,可要某领云轸子前往?”

    “在何处?”

    “中庭。”

    “老夫自行前往即可。”

    见云轸身无佩剑,衣衫简练,门子笑了笑:“云轸子请。”

    开了侧门,云轸这才进入。

    这么早,大门不会开,再者,大门开了,也不是迎接云轸这个“逃跑大夫”的。

    穿过前庭回廊,就听当廊柱院墙内传来呼喝声,迈步进入,又两个鳄人跟了上来,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云轸压力极大。

    他之前就发现过问题,鳄人虽然看似憨厚,实则最为凶悍,而且杀气内敛,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两个亲卫“护送”他到了中庭,此时,就看到一头怪兽在晨练。

    一手一把石锁,鬼知道那是多大的份量,反正一小块黄土地面,已经是坑坑洼洼不能看了。

    李解两条胳膊,随着石锁起伏,肌肉贲张宛若蚺蟒,血管更好似蜈蚣蚯蚓,仿佛钻入了黝黑的皮肤之下,很是可怖。

    “嘿……”

    一声低喝,李解又做完一组之后,将石锁随手一抛,“咚咚”两声,黄土地面一颤,哪怕隔着挺远,云轸都感觉那份量应该能砸死十个他。

    如此珍兽,老夫当初在蓼城时,竟然有战而胜之的妄想?

    想到这里,“逃跑大夫”云轸恨不得两耳光抽死当初在蓼城的自己。

    稍微补充了一点水份,李解又抄起一柄大斧,然后走到柴堆跟前,开始了劈柴。

    腰身那么粗的原木,一斧子下去,直接裂开。

    咔!

    那脆响当真是好听,干脆利落,可就是让云轸身躯一颤,只觉得那斧子要是砍自己脑袋上,大概也跟裂成两半的原木一样,惨不忍睹。

    “嘿!”

    又是一斧子,又一截原木被劈成两截。

    连劈了十五截原木之后,李解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精赤的上身,汗水逐渐流淌下来。

    他肌肉并不健美,甚至体脂还有点高,但一层不算太厚的脂肪,裹着岩石一般的肌肉,配合钢筋铁骨,就是李某人当年跟人抢工程的野性资本。

    “呵……”

    又喝了一点水,扭头一看,李解很是意外,咧嘴一笑,“云轸子竟是这般早?”

    云轸很是有礼地先行失礼,然后上前一步,郑重道:“老夫前来,有一事想同李子相商。”

    “但说无妨。”

    李解手一伸,就有亲兵将毛巾递来,接过来,就是往脸上胡乱地擦拭着。

    却听云轸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老夫愿修书一封,送至族中,命老夫长子,尽迁云轸氏,前往江阴。”

    言罢,云轸又加了一句:“不论江阴,还是别处,上将军指点一处,即可。”

    “嗯?!”

    李解擦拭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很是诧异地打量着云轸:“云轸子怎会又这般想法?你放心,李某绝非言而无信之人,云轸子安分守己,李某绝不加害!”

    “上将军,老夫此次前来,非为老夫一人,实为云轸氏一族长远计。”

    这话,就说得很郑重了,让李解是真的费解。

331 暗自庆幸

    啥玩意儿?云轸这个跑得比谁都快的老东西,现在不仅仅是想自己跑得飞快,还要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跑?

    李专员寻思着,就自己能给的待遇,貌似也没有楚国给得多啊。

    “不……不是,云轸子,这楚国能给你封地,我可给不了啊。”

    “披荆斩棘而已。”

    躬身行礼的云轸,倒是很坦然。

    没封地,你李解找块荒地过来,我们云轸氏,保证自己开荒种地,绝不麻烦别人。

    这让李解更纳闷了:“我也给不了爵位啊。”

    “无非终日饱食,何处皆可。”

    李专员这次真的有点懵了,嘿……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作为一个喜欢直来直去的正直的人,李解呵呵一笑,也没问云轸为啥突然要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伸手捞了一件袍子穿上,看着云轸:“那行,我同意了。可是云轸子,你怎么让族人搬迁呢?”

    “此事不难,只消随国上大夫曾善至,老朽前往一叙,略作嘱托即可。”

    “这么简单?那真是太好了!”

    李解哈哈一笑,“云轸公这个决定,真是英明神武。我李某人素来急公好义,有我李某人一口吃的,就断然不能让你们这些有识之士饿肚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前有上蔡大夫“有面子”,后有州来大夫“做决定”,他李某人的乡镇企业,在国际上的战斗力,还不错嘛。

    随国的队伍,没有走黾关,而是直接走了淮水,这样安全得多。

    黾关现在还是楚军把守,随国要是冒冒失失的,楚军随便搞一下,随国上大夫曾善就得成为死耗子。

    再者,万一楚国人不要脸,查验随国货物的时候,发现了“龙子”明珠,搞不好就是直接楚随开打。

    不是大打特打,最起码也是要搞点事情的。

    边境冲突这个级别,随国现在也不想去搞。

    “上大夫,已见息国界碑。”

    淮水之北,隐约有一片柳树林,沿着淮水,很是密集。

    在土坝河堤上,能够看到当年息侯设置的界碑,并没有文字在上面,只是两面刻有禽兽,以示区别。

    “至息国界碑,便能见‘西坞’。”

    所谓“西坞”,就是息国的船坞,算是淮水内陆港码头,规模不算大,但也能停个十几二十条船,往来这一段的船只都不大,主要就是运粮载人。

    以往淮上列弱,舟船贸易的时候,大多都在“西坞”停靠,主要是再往东,就是白邑,那里是楚国的地盘。

    实际上白邑原先就是息国的“东坞”所在,又因为“东坞”附近有玄鸟石像,又称“玄鸟坞”。

    然后楚王就派人到息国,说寡人跟“玄鸟坞”有缘,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当年的息侯是个好人,很和气地就回复了楚国:滚你妈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息侯怎么可能是楚王的对手。

    当时楚国兵锋炽烈,连灭数国,打遍云梦泽以北无敌手,搞得淮上列国纷纷表示“东线无战事”,结果汉水列弱比淮上列弱还要矬,竟然也表示“西线无战事”,于是楚国东西两侧,就彻底没了可以威胁到江汉平原的力量。

    也就是这个时侯,楚国可以毫无顾忌地北上搞事。

    这种情况,息国只是丢了一个“东坞”,简直是血赚。

    好在楚国消化云梦泽列弱也是需要时间的,这才让息国、随国等等菜鸡能够继续苟下去。

    只是万万没想到,时光荏苒,如日中天的楚国,居然被东南土鳖给干了,这谁能想得到?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东南土鳖不但把楚国给干了,貌似就没有不能干的。

    这一波骚到疯狂的操作,给淮上列弱简直续了一波前所未有的狗命。

    两代吴王,称霸东南五十年,连带着淮上列弱,居然有人能够安享晚年,这种来之不易的国际“核平”,真的是有毒。

    不过再有毒,狗命要紧不是?

    到如今,国际局势又发生了激烈的变化,原本以为狗命还能续一下的,结果偏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蔡国,也想着发愤图强!

    趁着淮上列弱主力在外浪遏飞舟,“一波流”五路出击,干得淮上列弱不要不要的。

    甚至连息侯这个倒霉蛋,现在都跟着蔡侯跑去视察蔡国平舆、上蔡的夏粮征收工作。

    看到“西坞”之后,随国上大夫曾善回想起了很多事情,此刻,息国国君在外,国家社稷又惨遭蔡国破坏,就算国君返回,大概也是一堆烂摊子。

    曾善不得不感慨,这太平日子,来的真心不容易,全靠两大强权相争,这才有了五十年平安。

    哪怕两大强权争霸之时,会不小心搞死很多菜鸡。

    但活下来的,其实感觉都还良好。

    “嗯?!”

    突然,随国上大夫发现“西坞”的旗号,居然有点不对,居然不是蔡国部队。

    定睛一看,是一群装扮古怪的士兵,正在那里训练。

    “上大夫,是义士、义从。”

    “息国居然被李解抢占?”

    曾善很震惊,蔡国是怎么回事?占地盘快,丢地盘也这么快的?

    随国的船只没有靠岸,继续向东,路过“西坞”,似乎“吴人”也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大概跟他们船头挂了旗帜有关系。

    “此间兵卒,非比寻常。”

    作为随国上大夫,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这些义士、义从的素质且先不说,只说纪律,就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们的服装统一,甚至连发型都差不多,有着黝黑的皮肤,一看就知道常年在户外运动。有外地商船靠岸,这些兵卒也没有一拥而上抢劫勒索的意思,完全当没看见。

    严整的纪律,即便是随国最拿得出手的都邑旅贲,也完全比不过。

    而曾善很清楚的,李解麾下,这样的部队,还有很多。

    “看旗号,当时义军新编义士第一大队。”

    曾善的亲随是来过白邑的,已经搞清楚了这里最强部队的旗号。

    那个旗帜上有个“1”的,就是新编义士第一大队,大队长叫做贾贵,曾守过薛城。义军入淮之后,更是孤身进入蔡地潜伏,乃是顶级的细作。

    “此部领兵之将,是何人?”

    “第一大队大队长贾贵,听闻是晋国贾氏之后,为猛男拔擢于逼阳。守薛城之时,曾有建功。”

    “江阴子器重此人?”

    “正是。”

    “唔……”

    听得亲随的回话,上大夫曾善若有所思,对亲随道:“备百金,汝亲往‘西坞’拜访贾队长。”

    “这……”

    亲随有些为难地看着上大夫曾善。

    “可是有为难之处?”

    “禀上大夫,只怕贾队长不敢私下收受礼物。”

    “噢?”

    听到这话,曾善更是讶异:“江阴子治军,竟是严苛至斯?”

    “属下前往白邑时,城中军士多有一言。”

    顿了顿,亲随道,“上将军言可以拿,才能拿;上将军言不能拿,那便万万不能拿。”

    “倘若拿了呢?”

    “轻则鞭笞,重则斩。”

    说着,亲随更是心有余悸地说道,“属下在白邑时,曾有义从私下聚赌,随后趁夜强抢女良人,第二日,便为猛男亲自斩首。”

    “……”

    沉默不语的上大夫曾善此刻当真是无比庆幸,要是公开跟李解闹翻,随国面对如此军法严整的虎狼之师,拿头来抵挡?

332 蔡国球童

    从黄城返回白邑的路上,“逃跑大夫”云轸很好奇,问李专员这世上当真有龙?

    毕竟义士、义从们都说李专员掌控“龙神之力”,简直不要太猛。

    然后李解的表情就逐渐变态,信誓旦旦表示,这世上当然有龙啦,他曾经在多年以前被一条龙服务过!

    可惜“逃跑大夫”云轸完全对不上电波,这让李专员很尬。

    好在回到白邑的“高尔夫球场”之后,李专员也不需要再去跟人尬聊。

    毕竟,可以有一条龙服务了。

    “老子养精蓄锐,再战高尔夫球场!”

    技术是练出来的!

    虽说早就知道新添了一个蔡国球童,但李专员这一次就是要在高尔夫球场上打出一杆进洞!

    技术!是练出来的!

    ……

    “呃……”

    瘫躺椅上双眼无神地发呆,吃饱饭的李解看着户外的天空,夏日的天空,为什么是绿的?太阳的颜色怎么有点发暗?是又一次太阳黑子的混乱,还是太阳风的摧残?

    “要保护电子设备,避免损失……”

    嘴里喃喃说着完全让夏廖氏听不懂的话,很是忐忑的夏廖氏小声地问道:“上将军,这是最近夏氏用度,请上将军过目。”

    “嗯,放旁边吧,我再歇会儿。”

    说是这么说,李专员顺手还是翻起了账目,账本是线装本,纸张很贵,所以夏廖氏尽可能低不浪费。

    当她知道纸张价钱的时候,完全就是懵了。

    “咦?这个字……是你儿子写的吧。”

    听到李解这么一说,夏廖氏赶紧躬身行礼,“确为小儿所录。”

    “学习能力很强,学得很快,你有福气啊夏廖氏。将来养老,就靠夏目了。”

    “多谢上将军夸赞。”

    发现跟李解空客气没有用之后,夏廖氏很聪明,李解敢夸,她就敢接着,反正李解无所谓她说什么。

    夏目受赏识,也挺好的。

    而且夏廖氏发现,只要不闹事,其实上将军李解很好说话。

    之前把夏氏保下来,就是她一个妇人的一句话,仅此而已。

    李解的“君子一言”,的确是“驷马难追”。

    “夏氏吃得很省嘛,怎么?还是怕我杀全家?放心,只要不闹事不折腾,不背地里算计老子,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杀人呢?杀人,都是要有原因的嘛。”

    说罢,李解话锋一转,眼皮低垂问夏廖氏,“城中妇女之间,可有谣言流传?”

    “禀上将军,听闻有西城两家,曾暗中诋毁上将军。”

    “是打算怎么阴我?”

    “两家女子,多言丈夫欲引楚军收复白邑。大约是想做内应。”

    “嗯,很好。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是。”

    夏廖氏很紧张,因为他看到李解正在摸夏目的脑袋,还面带笑意,眼神更是非常的玩味。

    儿子,是夏廖氏的一切。

    尽管李解对夏目可以说非常好,各种教育都没有松懈,甚至还让夏目旁听上蔡大夫姬美的家传课业,但是,夏廖氏很清楚的,李解可以给,自然也可以收走。

    而且是无比的轻松。

    “打听情报,门路多得是。你记住,要多和城中旧族女眷联络,不要怕花钱。要学会投其所好,有人喜欢狐裘,那就找来狐裘,交结一番。这些花费,都是应该的。活动经费只要不是动辄千金,我相信你。”

    “是……”

    “平日得空,便办个家宴之类,不要怕菜式匮乏。我从逼阳国带来的厨子,你只管用。”

    “义军庖者确为各家女良人喜爱。”

    “好吃的谁不喜欢?衣食住行,喜欢什么就给什么。哪怕是‘赤霞’布,必要时候,扯个三五七尺的,又有什么关系?”

    “是。”

    “事无巨细,都算是情报,记下来,然后交到义军义士一大队。”

    “是。”

    分析情报这种事情,贾贵很有一套,毕竟见多识广嘛。

    万一哪家吹个牛逼,说吃了一条刀鱼,那贾贵也能判断出来,这家人肯定进了长江,而且最近跟扬子江下游来的人接触过,而且肯定是大人物。

    因为不是大人物,怎么可能把新鲜的刀鱼,送到淮水的白邑城内呢?

    “你,退下吧。”

    “是。”

    抓起一枚“郢爰”,黄金依然是那么的耀眼,李解随手拍在了夏目的手中,自己也站起身来,朗声道,“好好做事,我很看好夏目。”

    “是!谢上将军!”

    带着儿子,极为紧张的夏廖氏,小心翼翼地离开。

    等母子二人离开之后,李解心情更是好了不少,从夏廖氏收集的情报来看,白邑城还是挺太平的。

    叽叽喳喳的女人一多,好些私密之事,都会不经意间吐露出来。

    而夏廖氏有李解这么一个后盾,拿好货色去勾引,根本不怕她们不为了一己之私吐露闺中秘闻。

    有些时候,闺中秘闻并非只有啪啪啪或者谁谁谁跟谁谁谁偷情私通,也可能丈夫不经意间的装逼,比如说要造李解的反,理由“莫须有”。

    那李专员就可以提前反套路“风波亭”,成本低,见效快,收益高。

    完美。

    “来人!”

    “首李!”

    “去高尔夫球场,把蔡姬叫来。”

    “是!”

    作为新来的球童,蔡姬很紧张,毕竟她很怕技术不行的李解,挥舞高尔夫球杆的时候打到她。

    “蓼城小夏姬”对她挺好的,可能是因为蔡国公主身份,也可能是因为球童身份,总之,感情上有点复杂。

    天性还算活泼的蔡侯细妹,此刻紧张归紧张,但对高尔夫球场之外的景色人物,还是相当好奇的。

    此刻,听说李解叫她过去,她吓了一跳,但竟然还觉得有点小刺激。

    前往李解处的路上,蔡姬还在那里询问鳄人亲卫:“尔等上将军,可有喜好?”

    鳄人亲卫面无表情,只是在前面带路。

    “适才见得不甚真切,地宫之中灯火昏暗,也未曾看清长相,听闻汝等上将军形貌神奇,是否当真犹如虎豹?”

    鳄人亲卫一言不发,就像是完全没听到蔡姬在说话。

    “汝等为李解割舌,故不能言?”

    站定脚步,蔡侯细妹柳眉微蹙,竟是要耍小性子。

    只是刚停下来,就听“”的一声,两侧鳄人亲卫目露凶光:“嗯?!”

    瞬间蔡侯细妹脸色就煞白,差点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再次迈步往前的时候,蔡姬感觉自己刚才差点被吓死。

    到了一处大宅门口,鳄人亲卫止步不前,一人高声喊道:“首李!人带到!”

    “让她进来。”

    “是!”

    鳄人亲卫侧目看着蔡姬,“请!”

    那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吓得蔡姬又是一哆嗦,迈步进去之后,整个人哆嗦得像只鹌鹑,不过这还是一只胆小但又好奇的鹌鹑。

    不时地东张西望,还偷瞄大厅中的布局,只觉得一应家具很是稀奇古怪,大多都是新蔡没见过的,尤其是那些竹制品。

    “你就是蔡侯细妹?”

    “正……正是。”

    之前李解在打高尔夫球的时候,她其实是在隔壁,帷幕隔开之后,也看不太清楚李解的长相,只是隐约看到身影,是个身材极为高大的伟丈夫。

    此刻,小心却又好奇地抬头看去,让蔡姬整个人都杏眼圆瞪:这是何等禽畜!

    “哎哟,不错哦。”

    李专员看到抬起头来的蔡国公主,顿时觉得这个蔡国球童,看上去就很专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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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985/ 第一时间欣赏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作者:鲨鱼禅师所写的《战国万人敌》为转载作品,战国万人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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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概要:大吴猛男在此,谁敢与我共决死!列国纷争,太乱了,统一哈。书友群:战国万人迷(836165734)。战国万人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万人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