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愉悦
“叫什么名字?”
李专员笑眯眯地看着蔡国公主,刚才看绿绿的天空还有点精神恍惚呢,现在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
总之,大概就是灵鸡一动的赶脚……
“上将军如何处置……”
“等等等等,别废话,你知不知道上一回我遇到一个公主,她也是这样那样废话的。什么我是陈国公主啊,什么你怎么敢怠慢一国公主啊,什么你不怕触怒这个猴儿那个公啊。有意思吗?我就问你们有意思吗?”
盯着蔡姬,李解上半身向前倾,手肘支着大腿,目光很是炽烈,像是要吃人一样:“我再问一遍,叫什么名字?”
“蔡……蔡……蔡芙。”
带着哭腔,鼻子一抽一抽的,眼泪水当时就掉了下来。
“哪个芙啊,是伏地魔的伏还是扶弟魔的扶啊!”
“芙蕖之芙。”
“都什么狗屁玩意儿,有什么说道没?”
“说道?”
“取这个名的时候,总不能随便找个名吧,肯定有寓意!比如我……”李专员拍了一下胸膛,嘭的一声,突然愣住了,“哎哟卧槽,我这名是为啥来着?”
又被吓了一跳,蔡芙哆嗦了一下,双手绞在一起,将衣襟都攥在了手指缝中。
断断续续嗫嚅小声:“出生时,池花绽放,故名‘芙’。”
“卧槽,池花?是莲花么?”
蔡芙点点头,眼泪扑簌扑簌地滴落,整个人都呜咽了起来,李解见状,顿时心生继续欺负她的快感。
没错,他就是这么变态。
“你有福气啊,托莲花而降生,有福之人。”
赞叹一声,李专员又道,“来,把你的名写出来,让我看看。”
“好……”
被李解吓得彻底不敢反抗的蔡芙,轻轻点头。
然后李专员就弄了几张a4纸出来,还有一盆墨汁,一根黄鼠狼某部位的毛做成的毛笔。
“来来来,别客气,不要怕,我虽然长相凶恶,但实际上一向与人为善。逼阳国路人皆知。”
“……”
不敢抬头看李解,一边哭一边擦眼泪的蔡芙拿起毛笔,沾了一点墨水,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嗯,不错,这个字写得好啊。你等我一下。”
说着,李解拿着纸,到了外面,找到了正在打瞌睡的上蔡大夫,让老夫子看看这字到底是个啥。
“公主名讳?”
蔡美一愣,然后瞪圆了眼珠子,“上将军……”
“嗳嗳嗳……老君放心,我现在很累、很疲惫,感觉身体已经被掏空……”
说罢,长叹一口气,“唉……”
意味深长,意味深长啊。
高尔夫球,果然是上流社会的运动,优雅又累人。
但是李专员这次相当的骄傲,已经终于控场成功。
“姬芙为蔡侯细妹,甚得蔡侯宠爱,原本入秋之后,便将嫁入齐国,为齐侯夫人。”
“齐侯?我知道啊,那年纪,不比老君小啊。”
李解突然就虎躯一震,这都是啥啊,蔡侯这么给力的吗?
“齐侯今年……七十有二。”
算了算齐侯的年龄,上蔡大夫微微点头,“齐侯长吴王三岁,老夫长齐侯四岁。”
“卧槽,牛逼了这个蔡侯。这是得多菜,才会把自己的小妹嫁给一个七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嫁过去不等于就是寡妇?”
“……”
突然看到上蔡大夫一脸尴尬,李专员顿时道:“我没有说老君的意思的啊,老君切勿介意。”
“……”
好吧,很介意。
原本李专员只是想看看球童长啥样,现在一听,这球童居然还肩负着为另外一个大老板服务的重任,李专员顿时就心生快意。
“他妈的……老子当初为特使,就是准备去莱国搞死姬玄那只老乌龟的几个儿子。龟儿子们现在在莱国续了狗命,跟齐国还眉来眼去的,新仇旧恨,就一起算了。先收点利息,把齐侯的老婆给收了。”
说罢,李解道,“老君,可有齐国门路?”
“上将军意欲何为?”
“历下、临淄,总要传播地消息出去,比如说原本要嫁给气候的蔡国公主,因为春心荡漾,看到大吴国王命猛男顿时茶不思饭不想,然后……”
啪!
李解双手一拍,笑得无比变态,“齐侯就绿了!”
“……”
虽然不知道新任老板到底在说什么,但上蔡大夫觉得李解肯定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李专员眼珠子转得飞快,他本就形貌粗犷,这时候面带诡笑,更是极尽猥琐。
“只怕齐侯定会动怒,兴兵质问。”
“老君,一个七十二岁的老国君,他要是因怒兴兵,你说他身体扛得住吗?”
李解眼睛微微一眯,他马上就要回国的,最近来的消息中,有一封是夹带的私货,是姑苏王宫假“大常侍”常杰的密信,信中只有乱码,不过翻译过来之后,就是一个意思:快不行了。
勾陈在死撑,死撑到什么地步不知道,但他的确是在死撑。
可能还有最后的一点点收尾,可能还有最后的一点点天下声威,李解现在打出来的威名,其中一半都要被勾陈收割过去的。
因为李解不仅仅是李解,他还是大吴国王命猛男江阴子。
尽管义军内部,喊还是喊“上将军”,但这个“上将军”,不是吴国的上将军,是“正义联盟”这个国际非盈利组织的。
可现在李某人又抛开了“正义联盟”单干,还把“正义联盟”中的好些个盟友老家给一锅端了,为的就是理直气壮。
否则不就是行不义之事?
回国之前,李解把吴国周围的潜在对手都分析了一遍,最有可能先行跳出来触霉头的,只怕不是越国、楚国,而是齐国。
因为羿阳君的后遗症很大,他的儿子们,他的徒子徒孙们,现在都在莱国搞颜色革命呢。
或许姬玄的几个龟儿子,玩“大肠花运动”玩得很好呢?
不过好不好也得看实力,国际巨头之中,同样进入万年的,还有齐侯,正常情况下,齐侯是不会在七十二岁的时候,还要折腾一下。
但李某人挑逗蔡姬的这一瞬间,等于就是在疯狂抽齐国的脸,疯狂抽老牌霸主齐侯的脸。
七十二岁的国君,的确可能不会因怒兴兵,但有些时候,你自己并没有怒,但也得表现出来“怒”。
否则以后的齐侯,岂不是都要表态:寡人的女人,大家随便玩,不要客气。
主辱臣死!
原本李专员的确是想偷偷摸摸地跟球童交流交流草皮对球技的几种影响,但是想想,凭什么啊,你是大齐国际,我他娘的现在也不差啊。
还能在老妖怪临死之前,让老妖怪放心。
毕竟,李某人招惹了齐国这样的霸主,没有吴国撑腰,他一个人压力好大的。
“此间私密之事,上将军若要宣扬于齐国郡都,老夫却有些许熟人。”
“不过……”
上蔡大夫迟疑了一下,“还需请出几人,以助老夫。”
“这是为何?”
“上将军,老夫七十有六,岂能再往齐国?倘若死在路上,只怕误了上将军的大事。”
“……”
看老头子这么看淡生死的,李解顿时佩服无比,冲他拱了拱手,道,“少待便有一篇文章,我先去糊弄蔡芙,抄录之后,再给老君。”
“老夫先行前往汝北一趟。”
“啊?!怎么还要去汝北?”
“这数人,都在平舆郡,老夫略作乔装,有陈安护送,倒也无妨。”
“这……这不要紧吧。老君,此去蔡国腹地,必有危险啊。”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上蔡大夫就傲然大笑,看着李解,“上将军,非是老夫夸口,老夫于蔡国郡县之间,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面……面子……”
“不错,面子!”
说罢,老头子冲李解略微拱手,旋即拄杖而出,然后喊道:“陈安……”
“到!”
咣叽一声,就见一个身手矫健的青年一边穿着鞋子,一边跳着过来,“老祖有何吩咐?”
334 李解说得对
“上将军,这陶渊明……为何老夫不曾听说过?”
“皋陶氏之后,没听说过正常,晋国这么大,老君你都去过?肯定有不知道的在野遗才嘛。”
“晋国诸郡,老夫倒是真的都去过。”
“……”
这天还能聊吗?
李专员抓耳挠腮,然后道:“你就当有这么个人,晋陶渊明……不是晋国的,还能是哪里的?我在吴国遇到的,这总行了吧。”
见李解耍赖,上蔡大夫当然也没啥办法,抖着手中的纸,感慨道:“此类文字,倒是不曾见过。”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
读到这里,上蔡大夫皱着眉头,“上将军,这自李唐以来,这个李唐……”
“陶唐,陶唐,帝喾之后,帝喾之后啊!我这是笔误,毕竟我姓李,写起来有点顺手。”
“……”
“可是老夫也未曾听说,帝喾之时,独爱牡丹啊。”
“就当三皇五帝爱牡丹不行吗?”
“行。”
糟老头子一脸的狐疑,寻思着这文字古古怪怪的,但确实文风清丽,有很微妙的别致感。
最重要的是,立意很高,这让上蔡大夫很欣赏。
只是这么立意高的文字,动机却很下三滥……
“上将军,此谓《爱莲说》?”
“对!”
为什么是“爱莲说”,不是“爱菊说”呢?
因为蔡侯的细妹蔡姬,她叫蔡芙,“芙蕖”为莲,李专员能知道关于莲花的吹牛逼文章,也就这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李专员寻思着,这“晋陶渊明”,当然就是晋国的陶渊明啦,问什么问?屁话多。读书看重点,不要在意细节!
“志存高远之文字……上将军,孰为可惜啊。”
“可惜什么?不可惜。只管用。我爱不爱蔡姬?爱啊,她这么漂亮,身材还挺好的,皮肤也挺好的。既然爱,那当然是《爱莲说》喽。”
“……”
无声地叹了口气,上蔡大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心中还是相当的惋惜:可怜此等文字矣。
有心说李某人这是侮辱斯文,但上蔡大夫寻思着,他要是这么骂李解,估摸着李解还挺得意。
“那……老夫这便去安排了。”
“老君只管忙,只管忙。”
要说上蔡大夫的业务能力,还真是牛逼。到了平舆西,没到驻马城,寻了一处有山有水的村邑,那地方剑士不少,哪怕是农夫,也很是脾气激烈,到了地头,上蔡大夫说是需要一些人手,前往齐国做事。
然后就有好些个地里收稻的,把农具一扔,洗干净脚上的泥巴,跟着上蔡大夫走了。
这些人,居然都是士人!
避世于此,以待时机。
一般人是请不动他们的,因为什么才叫时机,这些士人自己说了算。
他们可以在蔡国出仕,也可以去外国。
不过上蔡大夫来了之后,就很直接地说了一句:给老夫一个面子,帮忙走一趟齐国,有一个要紧的活儿,需要精明强干之人,才能搞定。
然后这些家伙,就卖了上蔡大夫一个面子。
至于蔡侯……那是什么玩意儿?
白邑城东北小城,有个中年士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上蔡大夫跟前,来白邑的时候,还是农夫打扮,此刻,却是儒雅飘逸,腰间还配有一柄宝剑。
“东郭亮,见过夫子。”
“此乃前往齐国散布之文字,且先过目。”
“善。”
接过一张a4纸,中年士人先是打量了一下纸张,有些诧异,然后才看着纸上的文字:“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片刻,他便将这张纸还给了上蔡大夫:“已经记下。”
“善。”
“此去齐国,须令历下、临淄国人沸腾,欲除上将军而后快!”
“可。”
中年士人和他左右两个武士,都是神色淡定地行了一礼。
“齐国兴兵,便是事成。”
“谨记在心。”
“这是两千金。”
上蔡大夫指了指李解逃出来的活动费用,脸皮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别说是他,中年文士东郭亮和左右武士,也都是眼神一变。
不是没见过活动经费多的,但是没见过为了散布流言,煽动民意,就能给这么多的。
两千金……东郭亮自忖返回平舆做到死,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而李解,随手就掏了。
只是理由让东郭亮到现在还不能接受。
李专员当时接见他们的时候,说是为了哄蔡姬开心,气死齐侯那个老头子,两千金算得了什么?两万金也不多啊。
这让东郭亮很不痛快,觉得李解这样的思想,太过分了!
无礼!无礼至极!
要不是给上蔡大夫面子,他真想拂袖而去。
“除此之外……”
上蔡大夫叹了口气,指了指门口停着的两辆马车,“‘赤霞’一百匹。”
听到“赤霞”的时候,东郭亮就是虎躯一震,两个武士的眼睛都瞪圆了。
但东郭亮是知道老夫子习惯的,重要的事情,在后面。
而老夫子没说,那么后面一辆马车里,装的是什么?
大概也是免得东郭亮疑神疑鬼的,蔡美领着他们到了第二辆马车后头:“打开一观。”
“嗨。”
一个武士将箱子打开之后,便看到姹紫丝绸散发出惊人的光亮,只是些微的阳光照射,竟然让整个马车都仿佛点了紫色的灯一样。
丝面如明镜,紫色夺目,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是上将军命老夫转交给诸君的……安家费。”
“安家费?”
“此去齐国,山高路远,上将军言不可令义士流血又流泪……李解行事奇葩,尔等以后便知。”上蔡大夫实在是不想重复李解说的话,在“隐士”眼中的高风亮节,或者说各种铮铮傲骨,在李解那里,完全是要看情况而定的。
此刻,就是李解认为没必要装逼的时候,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事情!
听说东郭亮都已经有了孙子,家里住在平舆乡下,日子要说好呢,只是不愁吃不愁穿,饿不到。
跟蔡国其它的贵族比起来,那是相当的清苦。
李专员寻思着,万一东郭亮去散布流言的时候嗝屁了,不能让人家老婆孩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吃苦头啊。
“大紫01”传下去,怎么地也能混个五十年吧。
反正李专员自己也没办法高产这种高品质的紫色丝绸,他只是针对紫色染料提高利用率,有点办法。
上蔡大夫表示这样做的话,会有侮辱“隐士”的嫌疑。
然后李专员想了想,认为给少了,那叫侮辱,给得多,那还能是侮辱吗?
上蔡大夫七十六岁了,见多识广,但是这一回,他的经验、智慧都告诉他,李解这头怪兽的逻辑,真的是完全没办法反驳。
于是乎,东郭亮一行人看到这超乎想象的“安家费”之后,完全没有被侮辱的感觉。
反而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
给这么多,除了“知己”,还能是啥?!
至于李专员自己,寻思着现在已经离掌控淮水两岸只差最后一丢丢的努力了,金银财宝那算个屁?
用掉就用掉喽。
“夫子所言甚是。”
“噢?”
看到这些“大紫01”,东郭亮也是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定力,他对李解还不熟悉,但是即便不熟悉,东郭亮也认为,这样一个人,的确有资格让上蔡大夫诚心投效。
“此人行事……确为奇葩。”
“唉……慢慢来吧。”
没有应和东郭亮的意思,上蔡大夫心情相当复杂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何止是奇葩啊,为了一个女人,敢这么瞎折腾,简直闻所未闻。这要是换成国君,肯定亡国啊。
可是上蔡大夫又不得不承认,那些好色又亡国的国君,要是能像李解这样出手大方,其实还真不一定会亡国。
“李解说得对!”
半晌,上蔡大夫没头没脑地说道。
他说这句话,是当初他认为李解给得太多,然后规劝之后,李解振振有词地反驳:你不给足好处,凭什么让别人给你卖命?!
335 随身带个老爷爷
“你说这蔡国得菜到什么程度,才会让过目不忘的人才在乡下种地?”
对于东郭亮这样的人才,李专员那是相当的看重,这种人不砸钱挖过来养着,难道真让人种地啊。
别的不说,就说学习简体字,人家一天就学会三百多个,牛的没朋友。
“小芙,我个人觉得你父亲和兄长,挺矬的。”
“……”
蔡国球童不想说话,她已经哭了很多回了,之前又被调教了一番球技,整个人的情绪相当的低落。
话说李专员当年还在纺织学院读书的时候,爱好的运动也不是打高尔夫球,而是打篮球。
目前看来技术还没有退步。
双手持球破紧逼,基本功相当扎实,而且打篮球明显没有打高尔夫球那么累。
比盘玉也要轻松的多,劳逸结合,身心健康,人也自信了不少。
“妾还能复归新蔡吗?”
“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
李专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身体有点小别扭的蔡国“莲花”挪着步子坐了上去,很是乖巧听话。
她原本是个活泼可爱的美少女,现在变成了一个情绪低落很想哭的……可爱美少女,活泼欠缺了点,但李专员个人认为,这是可以进步,是可以改变的。
“想回新蔡啊。”
“嗯。”
“好,没问题,十天之内,我就让你回新蔡。”
“当真?”
蔡国“莲花”牌球童眼睛一亮,眼眸当真是漂亮,只是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却还是让李某人识破。
果然么,贵族娘们儿哪有白莲花,就算失了身,照样值钱啊,回到蔡国,你不说我不说的,谁知道?
“我李某人一生行事……”李专员顿了顿,正色道,“我李某人一向是一诺千金!”
蔡芙的小眼神顿时灵动起来,双手一拍,很是高兴道:“妾真是想念新蔡的房舍、院子。”
“嗯,念旧好,念旧的人良心也好。老话说得好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有福气啊小芙。”
尽管被这头禽兽个上了,但蔡芙倒也淡定,反正她是公主,公主不愁嫁。而且之前在高尔夫球场做球童,李某人也爽快的很,直接就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让她造。
总之,颇有点黄袍怪遇上宝象国公主百花羞的赶脚……
蔡芙以为李解会放她回家,心情好了不少,还跟李某人聊了一会儿天,她毕竟是少女一个,性子冲动来去匆匆,此刻心情大定,顿时又去寻夏姬玩耍,毕竟地宫之中,多的是各种亮晶晶的宝物。
等蔡芙走了之后,李解让亲卫传令,召集各大队长过来开会。
与会之人还有上蔡大夫蔡美、原平舆司寇蔡夕,除此之外,愿意投效李解的蔡国士人还有十多个,虽说都是原先在蔡国彻底翻不了身的,但这时候,李某人用他们,反而用得更放心。
以小见大,东郭亮这种“大神”,居然都能窝在乡下种地,更何况这些政治斗争的失败者?
李解可不信这些个政治斗争失败者,一个个都是忠君爱国的“屈原”。
好歹屈原还投了汨罗江呢,这些蔡国士人,可没有说看到李某人俘获一万多蔡国士卒之后,就投汝水自杀的。
“首李。”
沙哼坐在了李解左侧首位,上蔡大夫蔡美坐在了右侧首位。
吴国其实传统上尚左,但蔡国是尚右,左右为尊的定论尽管没有一成不变,一直在根据时代而变化浮动,但李解还是照顾了蔡国人的心情。
果然,原平舆司寇蔡夕看到李解的安排之后,嘴上虽然没说,却暗自赞叹。
粗中有细,让蔡夕认为李解做事很有水平。
最晚到来的是原州来大夫云轸,最近他忙着写信,还有接触随人,尽管礼节上其实李解要想跟随国上大夫曾善会晤,不过事急从权,所以李解提前跟随国人打了招呼,大略地把云轸的要求说了,曾善听说云轸要干一票大的,自然也就配合。
因为最晚到,云轸冲众人拱手致歉,这才坐在了右侧最末。
“开个会,三件事情,但实际上就是一件事情。”
此刻,众人面前都已经泡好了一杯茶,士大夫们喝茶显然优雅的多,而武夫大多就是“顿顿顿顿顿顿”……
各义士、义从大队的大队长们要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
“第一,斗氏彻底退回大别山以南,主要是西关和黾关,短期内,只要楚国国内还没有稳定,就无力再出兵大别山。”
柏举斗氏、权邑斗氏联手的这一波,从准备到发动,因为太突然,最资源的消耗其实非常之大。
尤其是柏举斗氏,对李解的了解非常粗浅,导致大量优质青壮损耗在了大别山,并且又因为连续受挫,在大别山荆蛮部落中的地位,直接就是从天到地。
“第二,随国上大夫曾善已经进驻白邑,虽然我还没有跟这位上大夫正式碰面,但已经互相通信数次。随国这一次,应该是全面背离楚国,随国君臣,这次是没有退路的。所以,从长远考虑,我们要给随国准备退路。”
随国现在的表态,等于就是彻底“入伙”,比一般的盟友关系要高得多,可以说是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而之前“正义联盟”,顶天就是个战略伙伴关系,有的甚至只是战略协作关系。
尽管这事儿李解自己也没搞明白随国是怎么想的,但不管随国怎么决定的,对李解现在影响的地盘规模来说,能够增加部队的机动性,这都是大大的好处。
不管是从短期利益还是长期利益出发,都应该支持随国,至于怎么支持,还得谈。
“第三,蔡侯北逃,对蔡国影响很大,水淹新蔡之后,新蔡驻军的士气,现在应该到了低点。是时候把新蔡拿下了。”
李解双手按着桌面,眼神扫过两边文武,“三件事情,都是一回事,拿下新蔡。威慑斗氏、拉拢随国、惩罚蔡国……一步到位!”
言罢,李解便道:“如何拿下新蔡,大家讨论一下。”
很多刚投效过来的蔡国士人,其实听不太懂李解在说什么,语法用词甚至还有吴地口音,都是一种交流的障碍。
但是对云轸、蔡美、蔡夕这些精英而言,并不是什么太大问题。
反而听完李解的叙述之后,这三人都是眼神意外,李解的确是草莽英豪,但草莽和草莽的差别,还是有点大。
“羊舌肱想要劝降,几无可能。”
上蔡大夫说罢,便看着李解,“不过,新蔡四方小城驻军,老夫可以前往劝降。”
之前蔡美要去说服小城驻军,可能把握只有五成,但因为水淹新蔡,导致蔡国部队士气低落,羊舌肱就算再怎么打鸡血,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之躯。
更何况,蔡美前后劝降的一众蔡国士大夫,不纯粹只有蔡美的面子,还有蔡美带过去的承诺。
仅从收益上来说,“赤霞”这个东西,杀伤力简直惊人。
更何况,像平舆司寇蔡夕,从李解这里还得到了代理江阴邑蜂蜜和白沙麻布的承诺,就这么一个承诺,就足够让蔡夕族人死心塌地。
现在虽然蔡、李对峙,但民间流动还是容易,消息这种东西,只要有心传播,总能交流一下。
平舆司寇全家在李解那里拿到什么样的好处,蔡国士大夫只要不是傻子,稍微掐指一算,都是心中有数。
至于说土地,这年头的土地,反而是最不值钱的,真正可以兴盛家族的,从来都只是人。
而李解,可以轻轻松松地给蔡夕家族带来足够的劳动力去开发土地,尽管这些劳动力,并不归蔡夕所有,但开发之后,想要养活多少族人,无非是看自己的胃口有多大。
两相比较,李解显然要大方的多,而且比蔡侯那抠抠搜搜的鸟样要爽快得多。
在这种利益加持之下,又有上蔡大夫作保,或者说背书,能够抵挡这种诱惑的家族,其实并不多。
真正愿意死心塌地跟着蔡侯走的,无非都是“与国同休”或者“新贵”,老牌贵族反而更放得开。
只是老牌贵族的想法有点不一样,主动投靠的意愿不强,更希望李解打过来之后,再顺势而降。
羊舌肱是蔡侯提拔上来的能臣,想要让他这时候背叛“恩主”,既不符合利益,也不符合潮流。
“能劝降新蔡小城驻军,已经成功一半了啊。”
李解相当的感慨,瞄了一眼陈安,心说这小子运气够好的,出去浪了一圈,居然就带了个金手指回来。
典型的随身带个老爷爷啊!
336 控几不住
当初攻蔡的理由,是为了许国,发展到现在,连白邑的狗都知道这就是个扯淡理由,但李专员寻思着就算手中攥着一管洗衣粉,说它是蔡国藏匿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又有啥关系?
至少现在国际舆论还是站在他李某人这一边。
淮上列弱,那些被灭的和正在被灭的,都得先基调跟李解一致,不然怎么搞?随国唐国之流,跟李解的利益一致,才能有生存空间,否则早晚被楚国干死。
固然李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至少李解没有足够的生力军来维持淮上地区的“殖民”统治,在随国看来,李解必须妥协,也必须利用地头蛇。
事情发展,因为上蔡大夫、平舆司寇、州来大夫等等曾经的“大人物”,也的确让随国君臣很满意。
李解的合作态度,现在看来,很诚恳。
“上大夫。”
“‘龙子’之事,可流传于白邑?”
“白邑多有议论‘龙子’一事,只是……”
见亲随吞吞吐吐,曾善有些奇怪:“直言便是。”
“只是义军之中多有流传,江阴子言‘德行在人不在物’,如今追捧‘龙子’者,多是城中住户,诸义士、义从大队大队长,多不甚在意。”
“这……”
曾善当真是诧异了,他万万没想到,随国的宝物,顶着极大的风险才夹带出来,结果到了地头,对方居然不看重?
“德行在人不在物……当真是江阴子所言?”
“属下从军府打听得来的消息,有人言,当时上蔡大夫很是意动,劝说江阴子以礼相待。随后江阴子便说,若是得‘龙子’宝珠,便转赠上蔡大夫。”
“……”
随国上大夫顿时震惊无比,这个吴国野人,还真是超出他的想象。
“老夫见城中兵卒调动,还以为起因‘龙子’,不曾想,并非如此。”
很是感慨的曾善,突然对此次出访李解,信心更加大增。
他并非迂腐之辈,否则也不会一力承担此次重任,随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能不能从李解乃至从吴国那里获得援助,就要看这次出访谈判的结果。
随国其实没什么退路,李解真要是欺负“君子”,随国还真是没啥好办法。
不过现在看来,李解有点讲究。
“那……如今城中兵卒调动,所为何事?”
“城中街头多有义士活动,已经布告内外,言近日攻克新蔡。”
“啊?!”
曾善大吃一惊,“水淹新蔡这才过去数日,李解又同斗师战罢,疲敝之师,如何能陷泥泞之地?”
水淹新蔡之后的地面环境会非常糟糕,不过对防守一方来说,还是能够坚持坚持的。
进攻方就恶心了,而且是相当的恶心,哪怕仅仅是行军,都会非常的麻烦,甚至会产生大量非战斗减员。
这种常识,在曾善看来,名震天下的李解,不可能不知道。
“上大夫。”
亲随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此次攻新蔡,乃是事出有因。”
“噢?”曾善略微思索,道,“可是新蔡羊舌肱激怒李解?”
“非是新蔡羊舌肱,乃是蔡侯细妹欲归新蔡,江阴子便许诺于蔡姬……”
“……”
随国上大夫曾善的心情非常复杂,非常非常的复杂。
重点有三个,一是他妈的蔡国公主居然落李解手里了?二是他妈的蔡国公主要不要脸啊,让李解攻打自己国家的首都?三是随侯这里的女儿……咋办?
主不可因怒兴兵,其实本质上来说,并非一定是因为愤怒,而是所有情绪,都不应该带入到发动战争上去。
一时冲动,一时兴奋而发动的战争,往往都会有各种后遗症,乃至各种战败,各种失利。
而现在,李解这攻打新蔡的理由,他娘的就是因为女人吧!
蔡侯细妹说要回家看看,你他娘的就把她家给打下来?
上大夫曾善顿时又纠结起来,这次会面,到底是正确呢还是不正确呢?
李解这个牲口,到底是讲究呢,还是不讲究呢?
纠结,实在是纠结……
“上大夫?”
“老夫想独自安静。”
“嗨。”
亲随离开之后,曾善感觉脑袋有点发胀,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情绪都调动不起来,他感觉自己完全无法把握白邑中的脉络,更不要说去把握跟李解的谈判。
不出意外,随国绝对会被李解牵着鼻子走。
“如之奈何……”
又叹了口气,曾善收拾了心神,顿时打定主意,原先的计划,要稍微变通一下。
而此时,李解跟沙哼、贾贵站在地图前,陪同的还有牲口贩子乌鳢。
这一次乌鳢感觉自己是彻底发了,做多少年贩卖牛马的生意,也不可能有现在赚得多啊。
尽管见了李解之后,先是被吓了一跳,说话磕磕巴巴,但李解对他居然还挺和气,金银财帛赏赐了不少,光这个,前面给老朋友“担夫”贾贵的投入,就全部回本,还大赚一笔。
现在,还有资格站在沙哼、贾贵旁边,跟着看地图,等于说就是自己人了。
想到这里,乌鳢顿时兴奋不已,尽管他对军事一窍不通,他也不需要去搞明白怎么打仗,他只需要明白,自己的地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乌君,新蔡西北小城,可有合适道路?”
“有、有的!”
乌鳢点头哈腰,就差上前磕头,整个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禀上将军,往北有一条小河,两岸多樟、柳,倘是熟悉地形,便能行船。”
之所以不说陆路,实在是水淹新蔡之后的后遗症显现了出来,想要找到原先的道路,基本没可能了,到处都是泥沙、软土、泥泞,掩盖在草木杂物之下,又形成了大量的沼泽。
没可能让上蔡大夫吃大苦头的,肯定是怎么轻松怎么来。
“可有把握?”
“禀上将军,有!”
乌鳢并不傻,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跟军功沾上关系,过了这个村,可就是没啥机会了。
有了军功,就算不混部队,继续卖牲口,这还能少了他的订单?
“若将上蔡大夫安然送至西北小城,记你一功。”
“谢上将军提拔!”
“这段时间,你屡立功劳,要是没有你帮忙,沙哼、贾贵也是困难重重。能够顶着风险,从驻马城跟从至新蔡,你劳苦功高啊。”
“不敢、不敢……”
尽管整个人都快飘了,但乌鳢还是强迫自己别飘,都费尽心思全部押上了,当然得有一个漂亮的收尾不是?
给上将军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订单多多的,“郢爰”大大的,岂不美哉?
“居功而不骄,很好!”
李解拍了拍驼着背的乌鳢,“今后江阴所产骡子,允许你在淮水两岸贩卖。”
早就听说江阴邑有“船新版本”的大牲口,此刻听到李解的承诺,乌鳢顿时大喜:“鳢,多谢上将军栽培!多谢上将军提拔……”
说话的时候,腔调都已经带着颤音,不带也不行啊,乌鳢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傍晚之前,将上蔡大夫,安全平稳送到西北小城之外!”
“是!”
这一次,乌鳢回答得斩钉截铁,嘴巴都快要咧到后脑勺去了,明明强迫自己不要飘的,可我真控几不住我寄几啊!
337 言出必果李专员
建城以制颍水,于是有了“城颍”。
城颍这年头出名的原因,跟黄泉有关,因为有个郑侯跟他老母在地底下见面。
“黄泉相会”这个故事,李专员其实知道的,可他娘的李专员寻思着,这应该是郑庄公啊。
虽然李专员是纺织学院毕业的,但因为毕业后长期做工头,曾经有一次给一个大老板修祖祠,这老板认的祖宗就是郑庄公,所以当时的李工头,就知道了“掘地见母”的典故。
“郑平公?宣姬?日……这都是什么鬼。”
城颍又发生了一点点小事情,比如说,跑去上蔡视察工作的蔡侯,直接去了郑国的城颍,然后跟早早前往城颍的郑国某大夫见了面。
总之蔡侯就一个意思:大哥救我!
于是最近在白邑,李专员天天就听到有人念叨城颍,念叨城颍,自然就念叨“掘地见母”。
原本李专员琢磨着,这“掘地见母”跟你蔡国有啥关系?
然而还真是有关系,尽管大家都是姬姓,可郑平公的老爹郑宣公,还是大胆地上了蔡国公主,也就是郑平公的老母“宣姬”。
“说好的同姓不婚呢?”
李专员是想要坚决吐槽来着,可一想吴国啊齐国秦国啊楚国啊……霸主级大国搂两把就有二三四个同姓干一炮的,尤其是齐国,李专员每每打听,就觉得很刺激。
尤其是齐国,齐侯都七十多了,但他其实有个十来岁的小妹妹。尽管李解完全没搞明白,为什么七十多的老头子还会有十来岁的小妹妹,上蔡大夫跟他解释了很多遍齐国都邑继承权上的绕口令问题。
大抵上,李解也只是明白,小妹妹虽然是十来岁,但的的确确是齐侯的妹妹,血统上是堂妹,政治上是“实妹”。
然后齐侯这个糟老头子,天天跟臣子们夸赞自己妹妹那叫一个赞……
说实话,李专员总觉得齐侯很像某个阿妹你看大统领,只不过人家总夸自己女儿身材好,那叫一个棒,看得人鸡儿那啥。
这年头复杂的国际关系和家国关系,让李专员完全没办法全部搞明白,不过不要紧,反正他也没打算搞明白。
学会了哥的运营,剩下的,不都懂了吗?
……
“上将军,攻打新蔡已过五日,眼下蔡侯已然于城颍会郑国,倘使郑国出兵,我军不可不察!”
刚从新蔡西北小城回来的上蔡大夫蔡美,整个人的精神相当亢奋,让李专员觉得这老头子是不是磕了药。
太特么牛逼了,七十六了啊,前几天才动用了面子外挂,说动新蔡西北小城的军事主官投诚,现在又开始献计献策,并且大胆地向李解建议:“上将军,值此时机,上将军当以‘义军’之名,布告于四方,尽数郑国攻许之不义!大义在我,我为大义!”
“就听老君的!”
李专员寻思着反正老子就负责打仗,这宣传上的问题,还是得让专业的人去干。
宣传好不好,还得看硬实力。
现在硬实力就是“义军”把蔡国部队吊起来打,还围困了新蔡。
那么在地方宣传上,就要注重这次动武的争议性,尤其是“义军”的军纪是超出这个时代常识的。
义士也好,义从也罢,私下劫掠的收益,大部分士兵其实是亏损的。因为私下劫掠除非有惊天的财富,否则和升迁、奖金以及惩罚比起来,根本得不偿失。
投诚过来的蔡国部队,不是没有想过学习“义军”的操练烈度,但是十天都没到,就彻底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玩不起。
李解可以把大量收益让出去,就为小弟们卖命,但蔡**事主官们却做不到这一点。
给钱到位,又给予精神上的追求、尊重,那自然是操练只要不到久经考验的**战士地步,都还凑合。
吃什么饭,当什么心,老板给钱爽快,加班算个毛。
好处只要到位,恨不得加班到老板李解破产!
上蔡大夫建议李解的时候,其实琢磨着是不是吴国猛男会稍微委婉地拒绝一下,毕竟,宣传的权力,放一国之内,怎么地也够得上一个大夫。
放穆天子那会儿,不是大都,就是小伯!
当年穆天子在某个地方养老虎,然后穆天子的大管家,也就是“大都”,就把养老虎的地方,宣传成了天下雄关“虎牢”。
结果后来吧,虎牢关的经费就真的特别多,最后还真的成了天下雄关。
此时此刻,上蔡大夫残躯一震,总觉得这个新老板李解,这气魄,这器量,没得说啊。
“上将军难道不怕老夫触怒列国?”
“怕什么?!老君负责触怒,我负责打!”
“……”
听到李解这话,蔡美整个人差点高血压上来,太激动了!
心中哀叹生不逢时的同时,又感慨恰逢其会。
没有前面五十年的苦逼煎熬,又怎么有现在的“呼风唤雨”?
想到这里,上蔡大夫情不自禁摸了摸已经秃了的脑袋,剩下的一圈白发,和白须一样飘逸,略微沉默了一下,蔡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李解行了一礼。
李专员一看老头子又客气起来,顿时笑道:“老君何故如此?”
“不知上将军旧日对陈安之言,可是当真?”
“小安?”
李解一愣,寻思着这怎么又跟陈安有关了?
不过老头子只是问当真不当真,李专员心想自己对小弟们从来没放空炮,说给多少奖金,就是多少奖金,从逼阳国一路过来,也全靠好处给得足,就算偶尔拖欠一两个月工资,抢劫成功之后,也是双倍补上。
我他娘的简直是人间楷模啊!
李专员当时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言而有信”的代名词,顿时神色坦然:“我对小安等人,从不妄言!”
大吴国王命猛男江阴子,他骄傲!
“善!”
上蔡大夫再行一礼,这才告辞。
见蔡美古古怪怪的,神情又很愉悦的样子,李解一脸懵逼:这老头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返回白邑家宅的蔡美,看着已经陆续从各地赶来汇聚的族人,心情更是大好。
此时知道上蔡大夫已经投了李解的蔡国人,其实并不多,即便是听说了,也只是认为无稽之谈。
所以蔡侯视察上蔡的时候,上蔡大夫的家人还跟蔡侯碰了个头,然后大摇大摆地顺着汝水坐船前往新蔡。
“夫子可是有喜事?”
蔡美的长子胜,来到白邑并没有几天,整个白邑古里古怪的,他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份来装逼。
最重要的是,他五十多了,装啥装?
而且他有个三十出头的弟弟来了之后就装逼,然后被李解吊起来打。
真吊起来打,全身脱得就剩一条兜裆布,然后大庭广众下受刑。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老爹蔡美,居然完全不介意。
整个白邑,最诡异的地方,就在这里。
以往的常识,在这里无法贯彻。
“确有喜事。”
闭目拂须的蔡美心情绝佳,当初面对陈安有理说不清的时候,陈安说李解要一统文字,确实把蔡美给惊到了。
至于说平灭列国一统天下,蔡美是直接当陈安放屁,不过,上蔡大夫还真就是把这个事情当做真的。
只是蔡美琢磨的,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只要李解有雄心,并且把雄心传给子孙,谁又知道有没有那一天呢?
从“义军”身上,蔡美看到了迥异于“天下”的礼制,而这个时代,很微妙的出现了列强后继艰难的状况,而且还是共同出现。
这让蔡美极为在意陈安说的那句话……受命于天。
“龙神之力”到底是怎么回事,蔡美没有搞懂,也不想搞懂,但显然李解掌握了某种力量,而这种力量,显然可以支撑李解之前跟他吹的牛逼:君子之德,不假于物!
然后再进一步: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
什么是德?我掌握了,你没掌握,然后你因此而打不过我,这就是德!
“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
念叨出这句话的时候,蔡胜一愣,旋即欣喜行礼道:“夫子之言,可告知于天下,必为列国国君之治国大政!”
当儿子的给老子拍马屁,一点压力都没有,更何况,这话确实有道理啊。
只是蔡美眼皮子抬了抬,看着五十多了还混不出什么名堂的儿子蔡胜:“此非老夫之言,乃江阴子之言。”
“此近道矣。”
蔡胜一惊,万万没想到,是那个莽夫说的。
338 神人
新蔡西北小城,在西北小城正在清点牲口的乌鳢很是兴奋,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良人,为何会有犍牛百六十?”
原本把老婆藏起来的乌鳢,现在也敢让老婆出来帮忙了。而且大胆地让老婆称呼他为“良人”,凭什么不是“良人”?
上将军认证过的!
“你有所不知啊。”
乌鳢嘿嘿一笑,跟老婆道,“这西北小城虽也藏兵,平日里,却是赁牛存栏之地。你当为何老夫子择选此处?便是看中此地牛马羊犬之数啊。”
整个新蔡的大牲口,或者说,整个新蔡在市场上流转的大牲口,基本都在西北小城。
一是方便运输,二是这里地方大,可以养很多牲口。
小城的战备作用,大部分时候都不需要它发挥,战事起来,随时征调就是。
只是这一回李解比较缺德,来了个水淹新蔡,而且效率太高速度太快,根本让新蔡反应不过来。
正常来说,想要挖开汝水大埝,没个三五千人,根本不可能成功。
而且就算有了三五千人,还得提前筑坝蓄水,否则水速不够,冲垮人工挖开的堤坝也是比较慢的。
哪里像李专员,一晚上就搞不知道多少个口子出来,汝水一下子就倾泻而出,刚刚好把新蔡淹了个遍。
泥泞的确是增加了攻城难度,也让守军挺爽的。
但同样的,物资转运转移就出现了大问题,想要把西北小城的大牲口调动起来,组织的人力非常高。
以往只要赶着牲口行走就行了,泥泞让牲口没办法像往常一样行走,稍微陷上一段路,牲口的体力就会被消耗殆尽。
和人不一样,禽畜的耐力都挺差的。
“如今有了肉食,听闻上将军还会再行赏赐牛羊猪狗,这附近几个村邑……难道你没察觉,都有往来西北小城,随后借道前往汝水,再往白邑?”
乌鳢的老婆躲得比较偏,毕竟还得从驻马城跑出来,她哪里晓得这些个门道,只觉得自己老公运气不错,可能是发迹了。
但发到什么程度,其实没啥概念。
“若是如此,妾不若让家人请父兄前来相助良人?”
当年乌鳢从底层挣扎起来,找老婆自然也不可能找什么好人家,他老婆家人也是小户行商,社会地位不高,钱是有一点的,但随便一个小吏,就能让他们这种家门直接消亡。
不夹着尾巴做商人的,往往都是背景很大。
好些个豪商要去拜“名士”为师,也是借用名声来抵消公关成本。
而“名士”因为比不上大贵族,也需要豪商的资助,“弟子服其劳”,一应开销往往都是“凯子”全包的,但“凯子”也不是没有收获,原本赚一百个镝,其中六十个要拿出去打点,但现在,可能因为是“名士”的弟子,就只需要二十个镝。
乌鳢这种土鳖,连姓氏都没啥根脚,自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他老丈人家里也差不多的行情,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凑合着过日子。
但现在,却是真的一朝翻身。
“当此时节,正是大展身手之际。父兄前来,必有所得!”
言罢,乌鳢也连忙提醒老婆,“只是贤妻须提前知会伯舅诸人,上将军这里,规矩多多,较之蔡国,可谓严刑峻法,不可小视。”
挑战李解定下来的阴乡规矩,下场是什么样的,乌鳢亲眼所见。
一而再再而三挑战的,乌鳢已经给那些倒霉的坟头种了好几棵小树苗了。
“只怕父兄受不得拘束。”
“受不得拘束,便留在驻马城吧。”言罢,乌鳢郑重道,“‘担夫’乃旧时友朋,今为义军新编义士一大队大队长,手中精兵五百,可谓上士,堪比大夫。贤妻,在白邑之中,当也知晓,上将军雄兵过万,‘担夫’如此受上将军看重,他日之地位,不知亦明啊!”
他其实这是在委婉地提醒老婆,让老丈人和舅子们别犯傻,什么拘束不拘束的,在驻马城,不就是个卖马贩子?再如何自由,也只是因为蔡国、楚国在这里刚好有这样一个市场环境在。
可市场环境天天在变,顶个屁用,万一市场不好,岂不是全家喝西北风?
要知道,贩马的商人,大多都没有什么田产,最多有些物业在城邑之中,这种抗风险能力,简直是低到令人发指。
作为从底层几经挣扎才起来的,乌鳢的危机感尤为突出。
毕竟,这是感同身受的,还要天天打交道的。
跟了乌鳢多年,乌鳢之妻也不是愚昧之人,当下听懂了乌鳢的言外之意,顿时郑重道:“良人得逢机遇,必成大丈夫,妾必劝说父兄,以大事为重。”
“善!”
……
大牲口的处理,李解一向是按照逼阳国的老办法来解决,开发耕地的时候,都是尽可能地发挥大牲口的能力,宝贵的劳力,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淮下”的大洪水逐渐缓和下来之后,商无忌显然已经跟李解重新联系上,陆续有老船工带着物资开始进入淮中。
而商无忌,也终于知道,妹夫在淮水两岸,到底干了多大的一票买卖。
“首李真乃神人也!”
人在邗邑的大舅哥,把这么久以来的情报都汇总之后,只有这么一个感慨。
之前他还奇怪,为什么延陵运奄氏突然又急切起来,不断地卖好给他,不断地强调两家同出一脉,更夸张的是,已故老娘的娘家,突然就冒出来一堆跟他亲善的支氏、巫氏……
三战三捷得三城,淮中城、蓼城、白邑城,如今就是李解在淮水两岸的精华地盘。
这些都是外人已经知晓的,还有一些秘密,只有内部高层才能知道。
比如新蔡“玄甲旅”全军覆没,旅帅蔡英投诚李解,此事外人知道的少之又少。而
而因为“玄甲旅”的全军覆没,颍水以东的广大地区,等于就是予取予求。
只以“统治”面积来说,李解的地盘,已经不比吴王勾陈差多少。
就是这些地盘的含金量太低,可能还不如一个姑苏王畿,想要深耕经营,每个十年八年,看不到结果。
不过这些不是商无忌担心的,地盘只要占下来,以阴乡现在运行的这一套奇葩体制,还真能很快恢复生产,然后内生循环。
“不知首李何时返回姑苏,如今姑苏消息纷纷,着实让人担心啊。”
商无忌忧心忡忡,现在吴王勾陈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很多人都猜测,可能熬不过今年,甚至熬不过秋收。
但是,越是这个时侯,越是担心老妖怪临死之前的操作,商无忌对老妖怪的记忆,同样是“神人在世”的感觉。
老妖怪再怎么不行,威压一世,绝非子橐蜚那种废物。
甚至,吴国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老妖怪的真实年龄,只有姑苏周围一带的大族精英,才能清楚地知晓,老妖怪今年,其实还不到六十岁。
哪怕是老邻居越国,也都是以为勾陈快七十岁,至于出国,则是因为勾陈在六十五岁左右。
真真假假的情报混杂在一起,迷惑性之大,不得不让商无忌担心这最后时刻到底会发生什么。
“君子!”
邗邑驻地,一艘从江阴邑出发的快舟到了邗邑之后,就立刻有“舟传”前往驻地。
这次的“舟传”,是阴乡商氏的亲信,见到商无忌之后,立刻道:“君子!姑苏王师又有变动!”
“嗯?!”
商无忌一愣:“王师如何?”
“集结五湖,似是要誓师!”
“啊?!”
猛地站起来,商无忌双目圆瞪,果然,吴王勾陈即便是要死了,也不会平平淡淡地就这么去死!
“君子!几经打探,只能察觉王师誓师,只是,为何誓师,至今不知!宫中亦无消息!”
宫中没有消息穿出来,说明被封锁了,连假“大常侍”常杰这样的新兴贵人,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临死之前的吴王勾陈。
“誓师?!是要攻何方?莫非是‘南巢氏’?莫非是王畿世族?”
之前已经杀过一波本地豪族,大量老牌大族只能乖乖地遭受肢解,比如虞氏、贾氏,不敢说分崩离析,但元气大伤是肯定的。
贾氏甚至还搬迁到了棠邑,人离乡贱,这种损失之大,贾氏最少需要两代人重新抱住君王的大腿,才能重新恢复过来。
在商无忌还在猜测的时候,姑苏王宫之内,假“大常侍”常杰小心翼翼地服事着吴王勾陈:“大王,宿卫列队,车辇皆备。”
正坐的勾陈须发皆白,只是他目光深邃,看着前方,全然没有感情也似,仿佛是在发呆,不过,很快他的声音沉稳而又沙哑地响起。
“前往会稽之行者,返至姑苏?”
“禀大王,已至。”
“嗯。”
微微点头,勾陈并没有去看常杰,缓缓地自行站了起来,一手按着腰间的宝剑,一手将手中的半枚金虎符扔了出去:“传令,灭越。”
叮当一声,半枚金虎符落在了地上,跳动几下,最后一动不动。
339 难以抵挡
吴王勾陈再度誓师,五湖之北,姑苏之外,旌旗烈烈,车马萧萧。
誓师的规模,决定着战争的规模。
而这一次,姑苏王畿地区的王师,上上下下所有军官,哪怕是最底层的彻行百人将,也得到了吴王勾陈的接见。
“寡人老矣。”
这是誓师大会上,吴王勾陈的开场白。
“寡人时日无多,与五湖英雄君臣一场,请助灭越,以慰寡人。”
很平静地在几百个军官面前,勾陈很直白甚至很坦然地说着自己时日无多,至于什么时候死,似乎就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而临死之前,勾陈想要灭越。
至于理由,他已经给这几百个姑苏王师军官准备好了。
之前派往会稽的行者,是向越国讨要公主,嫁入吴国,同时行者还透露了一件事情,以后最受宠爱的大王妃子,可能会被殉葬。
越国断然拒绝。
拒绝,就是动武的理由。
以往的吴国,想要灭越,并不能动用全部的兵力,因为要保护邗沟两岸不受淮夷侵袭,因为要保护江西地区不被楚国干涉,因为要分兵驻守江北,以防北地强国的蚕食鲸吞。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姬。”
“臣在!”
少年小心翼翼地出列,在勾陈面前行礼之后,就见勾陈伸出手,冲数百军官道:“王孙为储君,今日,寡人灭越示之以威。灭越之后,诸君助姬怀之柔。”
“大王”
“大王啊”
“王上!”
“王上”
最耿直的老臣子,同样头发斑白,见一向霸气十足的大王,居然像个普通人家的太公一样,在那里絮絮叨叨,顿时悲从中来,呼吼之间,竟是老泪纵横。
只是勾陈面色平静,竟是面带微笑,起身冲前方行了一礼:“有劳诸君。”
“大王!”
“大王”
勾陈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何人为东南方伯?!”
“大王!”
“大王!”
“大王”
“何人威震齐鲁,力压晋楚?!”
“大王!”
“大王!”
“大王”
“何人之心,为万众之心”
“大王!”
“大王!”
“大王”
三问之后,五色高台之下,人人双目含泪,却又人人气势高昂!
“出征。”
咚!咚!咚……
战鼓响起,甲兵烈烈,无数的旌旗,无数的矛戈,军将们的炽烈传递给了王师;王师的炽烈,传递给了王畿国人……这是烈烈汹汹的时刻!
誓师来得如此突然,灭越的决心来得如此突然,姑苏内外,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那些昨天还在姑苏食肆之中高宽阔论的列国士子,今日却一个个面色骇然,手足无措。
“灭越?!”
“灭越”
“王师开拔!王师出征!王师灭越”
“大王亲征!大王亲征!大王亲征”
姑苏城中,刚刚抵达的公子卯,神色同样的激动,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会有行动,但完全没有想到,行动居然是如此的暴烈。
灭越……
更惊人的是,吴王已经跟王师的军官们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灭越,是他勾陈要灭的,他的酷烈霸道,都会烙印在越人的精神、记忆之中。
吴国的威严,威严的符号,就是他勾陈。
而储君王孙,他将会给越人带来柔和,怀柔的君王,是王孙。
这个时代,人人畏惧勾陈的威严。
但下一个时代,这份威严,只在记忆中。
似乎并没有阻拦消息四散的意思,列国商人、行者,在勾陈誓师之后,立刻像是炸锅一样,朝着四面八方乱蹿。
勾陈把能带走的王师,都带走了。
整个姑苏王畿,不会再有哪怕一个王师。
吴甲、健旅,甚至是宫中宿卫,这些精锐,全部带走了。
这是没有后路的灭国行动,但是,姑苏城中,没人会认为这是没有后路。
碾压淮水两岸的人,是吴国的人,勾陈没有后顾之忧。
吴王勾陈突然要灭越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阴邑,“舟传”立刻将这个劲爆消息飞快地送往邗邑。
心神不宁的商无忌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脑袋里“嗡”了一下,他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灭……灭越?!”商无忌的声音都变了调,“国战”
临死之前的吴王勾陈,居然还要干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商无忌完全无法想象,当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吴王勾陈那样连续丧子的变故,还能保持如此毅然决然的心境吗?
商无忌自认做不到。
“君子!如今假‘大常侍’正率众前往各县邑乡市,假‘大常侍’持王命诏书,招募国野之人,以助灭越!”
“征发之数?!”
“不论城邑、乡野,凡举五百青壮,首领可为‘庶常吉士’!”
“……”
听到这个消息,商无忌比刚才听说吴王伐越还要震惊!
因为吴王勾陈这样一道命令,可以说直接让整个扬子江以南彻底疯狂!
庶常吉士……这是可以世袭继承的。
仅仅是这一点,商无忌就敢肯定,原先那些夹着尾巴做人的小族、商人、落魄大族,都会像疯狗一样,全力以赴地支持吴王伐越……不,是灭越!
灭国之战,在顷刻之间决断,在仓促之间发动。
但是仔细想想,却又并非顷刻仓促,或许这一刻,在吴王勾陈的心中,已经谋划了不知道千万遍,只是现在,它成真了。
“来人”
商无忌猛地站了起来,他突然迫不及待地希望阴乡商氏也组织青壮,前去支援前线。
但是片刻之后,他又立刻强制打断了这个诱惑无比的念头。
“来人!骑传、舟传齐备,传讯淮中城!”
“是!”
下达完这个命令,商无忌整个人大汗淋漓,就像是从水中捞起来的一样。
要抵抗这样的诱惑,太难了。
但是,抵挡不了也要抵挡,商无忌必须明白这一点,他的靠山,他的家族,依靠的终究不是吴王,甚至连吴国都不是。
他早早地把一切押在了一个“野人”身上,那么,就要从始至终!
更何况,自己的妹妹,快生了。
商无忌因为李解,因为妹妹,或者因为其它任何一个古怪的原因,于是抵挡住了诱惑,但是大多数的地方家族,根本无法抗衡。
消息传到棠邑之后,整个贾氏彻底疯了。
哪怕是大宗本家,也完全压不住那些小支近宗的跃跃欲试甚至是欢呼惊叫。
组织五百人支援灭越之战,组织这五百人的首领,就可以成为“庶常吉士”。
这是士,不是贩夫,不是走卒,不是商人!
尽管大家族并非不知道,这样一来,士根本就是变得不值钱,但这根本无法阻拦,这是放在明面上的诱惑。
或许一夜之间,就会在姑苏诞生几百个“庶常吉士”,或许整个扬子江以南,“庶常吉士”就会和草狗一样变得不值钱,但不重要。
一个头衔,就能改变命运!
野种变正宗,贱人成贵人,这足以让人为之而疯狂。
当这个消息传到淮县、善道之后,那些流连淮水、中原之间的列国商人,立刻毫不犹豫地选择移民吴国,然后再毫不犹豫地押上身家,组织一个又一个五百人,前往五湖,追向王师!
340 霸业何往
“报”
“禀上将军!蔡夫子劝降新蔡东南小城守将上士古,上士古已献城!”
“报”
“禀上将军!蔡夫子已归”
“好!”
李解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哈哈哈哈……好!蔡夫子一人,可抵十万兵!”
围攻新蔡,有没有“龙神之力”,都是比较费时费力的事情。防守方只要做好防御工事,巷战就能磨掉李解三层皮。
拔掉新蔡的四方小城,按照“龙神之力”的用量,少说也要两三千斤,这个量用完的话,李解手头的存货,基本不够用来破新蔡主城。
现在上蔡大夫一张嘴皮子的事情,就搞定了新蔡“卫城”,说是可抵十万兵,还真不是胡吹大气,是真的值。
精兵强攻,也不是不能登上城头,但是新蔡这种大城,登上城头也只是开了一个小头,结果如何,仍旧是不可控的。
蔡美此刻也是有些疲惫,他说服新蔡小城守将投降的理由各不相同,很费心力,尤其是昨天还要写檄文,口头上要讨伐郑国,更是让七十多岁的蔡美累到不行。
“老祖,蜂蜜水。”
新编义士五大队大队长陈安一看蔡美有些虚脱的样子,赶紧送上了蜂蜜水。
“何来蜂蜜?”
“我军之中多有配备,倘使冲锋,力有未逮者,皆可舔舐安心。”
“……”
原本有些虚脱的上蔡大夫,听了孙女婿说这个,顿时就不累了,好奇地问道:“莫非上将军还有妙法,可得蜂蜜?”
“不错!”
陈安虽然不知道老大到底怎么会有那么多蜂蜜的,但是大概也能判断,肯定有办法。不然不好解释啊,逼阳国的时候,江阴蜂蜜引起的轰动,在“正义联盟”可不比白沙麻布低。
“……”
喝了一口凉凉的蜂蜜水,老夫子眼珠子一转,小声道:“老夫倒是不曾听上将军提起此事?”
“上将军没提起过的事情太多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啪!
上蔡大夫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愚昧!你可知蜂蜜乃是上上珍品,往来河洛,可得二十倍利!”
“可我是军人啊,难道还要贩卖蜂蜜不成?”
捂着脑袋,陈安一脸的委屈,寻思着自己就算知道蜂蜜值钱,也不可能去贩卖蜂蜜啊,就没这个需要和机会。
“……”
看陈安这傻叉样子,上蔡大夫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找陈安做孙女婿,图的是什么?是图陈安的聪明才智吗?!
“愚钝蠢货,你为军人,不可贩卖……你的族人呢?”
“死光了。”
“……”
啪!
反手又是一个耳光,上蔡大夫哆嗦着手指指着自己:“老夫是何人?!汝妻是何人?!乃兄是何人?!”
“……”
陈安突然反应过来,然后挠着头,呵呵一笑:“呵呵呵呵,都忘了还有兄长,倒是没死光……”
“……”
扶额的秃顶老太公整个人都快抑郁了,这个孙女婿要说优点,并不少,但要说缺点……哪怕一个,都是太多啊。
不过,上蔡大夫还是打起精神道:“早先上将军言代理江阴蜂蜜一事,老夫本以为,蜂蜜此物,不能多产,如今看来是老夫想法有误。”
“那我去跟上将军说,就说老祖想卖蜂蜜。”
说着,陈安站起身来,就要去找李解。
“便这样去说?!”
“对啊,上将军曾经说过,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
藏着掖着,被李解发现了,反而各种摧残。
陈安是很有经验的,在部队中,绝对不要跟上将军玩小想法小心思,因为会被看穿,被看穿之后绝对会被整,被整还会是很惨的那种。
上蔡大夫虽然跟李解打得交道够多了,但其实也没搞懂李解做事的内在逻辑,他的那一套模式,跟诸侯士大夫们格格不入,却又不可能适应诸侯士大夫,只能是别人来适应他。
蔡美为此还提过,结果李解就用一句话来解释:我代表着先进生产力!
不过七十六岁的老太公,也没想着多捞什么,他现在要的就是证明自己!
至于族人,有他蔡美立得功劳在,李解不会亏待。
这个自信不是因为李解这个人,而是阴乡体制运行下的逻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固然肯定会有亲疏关系,但是在“公平”二字之上,蔡美可以断言,这是天下第一的。
阴乡并不公平,但只要比列国诸侯公平,那李解就是天下第一信人!
“也罢,便依你吧。”
“是!老祖放心,以咱们的功劳,上将军怎么可能在意一点点蜂蜜?”
说罢,陈安直接快活地去了,找李解说事,还是直截了当来得效率高。
陈安前脚刚走,就见蔡胜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夫子!”
“为何这般急躁?”
“夫子!江东……不,姑苏誓师!”
“啊?!莫非勾陈欲除李解?!”
“……”
蔡胜一听老爹说这话,整个人脸都扭曲了,这不是咒自己家么?
一看儿子这表情,蔡美顿时知道,自己是猜错了,好在是猜错,顿时心安无比,只要不是讨伐李解,那能有多大的事情?难不成勾陈临死之前还想大开杀戒?也不想想这样干会有什么后果。
正安心呢,却听蔡胜嘴唇发抖,带着颤音道:“姑苏誓师!吴王伐越!”
凉凉的蜂蜜水差点把七十六岁的老夫子给搞凉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夫子!夫子!夫子莫急……”
蔡胜赶紧给老子抚背拍胸,这要是老爹呛死了,他们这一支蔡氏还玩个鸟?
之前李解已经公开放话,说上蔡大夫堪比十万雄兵,现在他们蔡氏,靠得就是老年“蔡十万”。
要是没了“蔡十万”,他们蔡氏还有啥?靠陈安那个智障吗?
“伐越?”
艰难地从气管中钻出来一口气,蔡美整个人眼珠子都鼓在那里。
“说是伐越,但吴人皆言‘大王灭越’,一字之差……”
在蔡胜看来,伐越或许还有戏,灭越……那是国战啊,可能吗?
“灭越”
一声惊呼,蔡美整个人都颤抖了,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又猛地坐回去,“灭越啊……”
长叹一声,蔡美不得不承认,勾陈真的是太可怕了。
临死之前的国战,闻所未闻,而且蔡美甚至相信,哪怕勾陈死在灭越的路上,姑苏王师,也会坚定不移地执行勾陈的灭越命令,不死不休!
“吴国霸业……”
蔡美老眼浑浊,此刻也是激动不已,他知道的,一旦灭越成功,那么吴国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占据了优势。
新君只要怀柔统治,一代君臣过后,吴国国力之强,前所未见。
只是,这是以前蔡美的判断,是上蔡大夫的判断。
但是现在,大不相同,作为李解的重要“谋士”,蔡美敢于断定,吴王勾陈一世的霸业,都会终结。
勾陈判断错了李解,李解不是忠臣,不是!
当世诸侯眼中,李解横冲直撞,给勾陈打下了大大的疆土,吴国兵锋之盛,旷古烁今。
但在阴乡内部,尤其是高层,或者说核心决策层,都是很清楚的,李解从来不是吴国忠臣。
蔡胜听到老爹在说“吴国霸业”,也是应和道:“吴国霸业可成,称霸中原,指日可待啊!”
“呵……”
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此时此刻,蔡美甚至觉得孙女婿陈安比这眼前五十多岁的傻子强了不知道多少。
“李解可已知晓此事?哦,他定是知晓!”
李专员当然是收到了江东的情报,只是看完情报之后,李专员一脸懵逼:“这他妈都是啥玩意儿?都快死了还要打灭国之战?卧槽……这是牛逼的人生就是要一生牛逼?太牛逼了!”
感觉自己对老妖怪有点小了解的时候,李专员就被老妖怪的操作给震得不要不要的,要不是他是穿越狗,遇到这种老板,这情不自禁就想跪舔啊!
341 云珍君城下传讯
攻新蔡的第七天,主要的工作仍旧是攻心为上,随着新蔡“卫城”的陷落,整个新蔡就成了典型的孤城。
孤城只能待援,但是,援兵会不会来,没人知道。
一向冷静而自制的羊舌肱,头一次在家中焦躁不安不起来。
“羊舌公!”
“如何?!”
“四城皆陷,城外诸仓市已改吴人旗帜。”
“……”
听到下属的回话,羊舌肱脸色凝重,这种消息是拦不住的,趴城头就能看到。守军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新蔡国人。
羊舌肱现在遇到的麻烦,还不仅仅是物资上的,人心不齐啊。
从水淹新蔡开始,整个新蔡城内,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投降声,连续镇压了几个老牌贵族,都没有把这样的声音压下去。
“投降派”们的想法很简单,新蔡不是蔡侯一个人的新蔡,李解这个人名声在外,只要谈,就有的谈。
但是不谈,那真是没得谈!
薛侯这么倒霉的家伙,他死全家了吗?
没有!
“羊舌公,贱私以为,当立刻同吴人再启和谈。”
一个谋士目光镇定,出列躬身,冲羊舌肱道,“君上巡视上蔡,必请救兵。如今蔡人弱,吴人强,唯有北地霸主,方能抗衡。只是……若要请来援兵,需要时日。”
缓兵之计以前可能没用,但现在总归是有用的,尤其是吴人简直恶心人,一点点一点点把新蔡周围的力量全部拔除。
甚至现在,新蔡城内,已经不少人都知道,上蔡大夫蔡美和平舆司寇蔡夕,居然都已经投降了李解,并且很受器重!
这是最为动摇新蔡城内人心的事情,要知道,蔡国的公族分裂,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持续了小一百年,中间还发生过“兄终弟及”“蔡侯绝嗣”等等事件。
像上蔡大夫蔡美,不过是前几十年政治斗争失势的一方。
以蔡美的才能,还能够混到上蔡大夫这个位子,但更多的倒霉蛋,直接成了落魄士族,甚至在卫郑、齐鲁,多得是蔡国“游士”。
类似六国公子巴那样的讨饭公子,并不在少数,只是更加低调,更加不为人知。
毕竟,蔡国的“含姬量”高得多。
“诸郡援兵,算算时日,此时本该抵临新蔡,然则……”
说话的谋士又提醒了一下羊舌肱,缓兵之计只能靠他们自己,靠那些郡兵,基本没戏。
当初五路出击,掠夺财富土地的时候,当然很爽。
但是现在,后遗症就出来了。
有些已经捞够了的蔡**士,根本没心思再去保家卫国。
关他们鸟事儿?自己都已经大赚了一笔,何必再去冒险,跟吴人血拼?
谁不喜欢虐菜?蔡人也喜欢虐菜啊!
“何人可为使……”
“启禀大夫!”
不等羊舌肱说完,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吴人遣使前来,已至城下,来者乃是楚国州来大夫云轸君!”
“云轸!”
羊舌肱猛地起身,整个人脸皮都在抽搐,他此刻感觉脊骨都在发冷,哪怕李解派蔡美过来,他都不会这样,但是云轸,这是不一样的。
楚人啊。
羊舌肱并非是怕了云轸,但是,羊舌肱的蔡国,怕了云轸的楚国。
尽管此刻已经有人知道,云轸被李解活捉,可具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有“义军”内部才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
至于说知道云轸打算举族投靠这个事情,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
之前新蔡贵族,还在嘲讽云轸是“逃跑大夫”,当年在大别山横行无忌的楚国名将,如今跟丧家犬一样。
现在,嘲讽云轸的人,却是半点话都说不出。
“羊舌公!”
之前的谋士听得传讯,立刻抱拳上前一步,“君当断则断!”
再拖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作为谋士,他们天然地都在动脑子,职业化地分析厉害,对于羊舌肱,他们是敬佩的,但是,这是针对羊舌肱,不是针对蔡国的大夫。
蔡国本身,他们是真的无话可说,蔡侯这个没种的东西,把守国重担,居然全交托在一人手中。
大政成败授予一人,不管是欣赏还是仓皇,这种行为,就是不负责的。
谋士们眼中的蔡侯,完全是一个不合格的君主!
甚至哪怕蔡侯信誓旦旦要去郑国、卫国甚至晋国请来救兵,谋士们也是默认蔡侯成事不足。
现在的状况,只是自救罢了,又或者说,是把损失尽可能地降低。
当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自然就该把这些烂摊子甩开。
“老夫亲往一会!”
羊舌肱脸色严肃,他原本头发还有黑色,现在,却是白的厉害。
见羊舌肱一如既往的坚毅,诸谋士都是微微点头,然后行了一礼,跟着羊舌肱前往东南城墙。
之所以前往东南城墙,因为南城之外,一片泥泞,根本没办法行走。
此刻,云轸命两个亲随带着卷轴,神色淡然地看着新蔡城,这座城池,当年楚国不是没有进攻过,却没有攻克。
后来……后来吴人就来了。
“天意啊。”
负手而立的云轸,信心满满,他知道的,只要羊舌肱出面,一切,就会不可挽回,新蔡必陷!
原本李解会用什么方法,云轸并不知道,但是现在,云轸敢肯定,李解会用什么办法。
新蔡城头,逐渐人头攒动起来,除了甲士之外,还有大量的围观青壮。
这些蔡人的气色并不算好,云轸多年带兵,自然明白这些守军,士气相当低落。除了士气,他们的身体状况显然也不好,城内应该是在进行配给制,至于能撑多久,或许三年五年,或许一月两月。
毕竟,水淹新蔡来得太快,新蔡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准备,并不知晓。
更何况之前蔡国五路出兵,掠夺的财富相当丰富,有多少进入了新蔡,又有多少被蔡侯带走,不知道。
“州来君为楚人,何故为吴人驱使至此?”
输人不输阵,手按城头,羊舌肱看到云轸之后,就直接开了嘲讽。
大庭广众之下,这种嘲讽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至少让云轸的傲然气势也要缩回去一点。
只不过,让羊舌肱诧异的是,云轸居然只是淡然一笑,然后在车上遥遥一礼:“见羊舌君身体康健,老夫甚是安心。君乃大才,身体为重。”
城头城下,两人相隔的距离其实并不远,互相都能看清楚对方鬓角上的白发,还有额头上的皱纹。
羊舌肱看到气色极好的云轸,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看了看左右城头相当数量的围观蔡人,正要下令让青壮撤下,就听云轸高声道:“羊舌君用兵,不知比之柏举斗师,何如?”
羊舌肱一愣,正要开口,却听云轸笑着继续道:“如或不如,已无干系。彼时柏举斗氏兴兵过衡山,两战皆败于江阴子之手。那处大夫权皇,为随国上大夫所制,亦不得寸进黾关。前日,郢都传讯,斗师擅开边事,已为郢都太后所诛。”
“……”
这番话,让羊舌肱整个人都是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摁在城墙上的手,竟是情不自禁地抓出了三四道指痕。
他不是因为斗师、斗皇的失败而震惊,而是在这样一个场合,周围如此之多的蔡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那处大夫、“负箭国士”,居然都被挫败?!
更可怕的是,随国居然跟李解结盟,而且必定是随国上大夫曾善亲自主持结盟事宜!
否则,云轸不会这么说。
原本就脆弱的军心,此刻彻底成了跌落在地的玻璃杯,碎了一地。
城头上,居然响起了窃窃私语,如此军纪,让云轸顿时不屑,对蔡人的鄙夷,若非身负重责,大概就是要显露于表。
“郢都骑传,不知羊舌君,可要一观?”
说罢,云轸伸出左手,示意亲随上前,那亲随捧着卷轴,高高举起,显然,这就是郢都通传各郡县的通告。
以云轸的资历,要搞一份过来,并没有什么难度。
“楚国之事,我蔡国从不插手!”
羊舌肱已经料定,今日云轸前来,就是乱他军心的。
正要想着如此跟云轸闹掰,却听周围蔡人已经在那里惶恐不安地交谈。
“负箭国士”斗师的威名,他们蔡人听得最多。大别山在楚国,还有“衡山”的叫法,蔡国也多有称呼大别山为“衡山”,而柏举斗氏的主要力量,就是在大别山两侧。
因此斗师除了“负箭国士”之名外,还有“衡山国士”的头衔。
只是现在,这个曾经赫赫有名的“衡山国士”,居然也被李解打爆?
还是两回?!
之前还嘲讽州来大夫云轸是“逃跑大夫”,可至少云轸还活着啊。
“衡山国士”呢?死了?还是被楚国那个什么太后弄死的?!
“羊舌君从不插手楚国之事,自是君子之风。只是,如今吴国江阴子率军前来,不知君能否视而不见?”
言罢,云轸转身伸出右手,“今日前来,便是两件事。一是柏举斗师为郢都太后所诛,君已知晓。另外一事,倒是跟吴国有关,不知羊舌君,可愿知晓?”
云轸语速很慢,但是声音很大,他要确定城头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到了城下,他还是有点害怕的,万一蔡国有愣头青,上来就是一箭,那他多冤枉?
总算,蔡人还是恐惧楚国大夫的身份!
听云轸这样一说,羊舌肱有心拒绝,但他不能拒绝,周围如此之多的蔡人围观着,城外还有大量的“义军”,他总不能说吴国的事情,是小事吧!
“善。”
云轸笑眯眯地点头,然后朗声道:“越国无礼于吴国,吴王怒,尽起五湖英雄,南征灭越!”
话音刚落,却听新蔡城头,有个老卒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声传扬出来,就见那老卒捂着心口,一个踉跄,竟是从城头跌落下来。
咚!
那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新蔡城头都是死一般的安静。
而云轸,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差点蹲下来躲避暗算,但看到是蔡国的守城小卒,直接从城头跌落摔死,顿时心中大喜。
“天意!”
一声大喝,云轸冲城头哈哈大笑,“天意啊!哈哈哈哈哈哈……”
342 羊舌肱意志坚定
要不是还仅存着最后的一点理性,羊舌肱真的很想乱箭射死云轸。
可惜他不能,更不敢!
吴王灭越?
吴王灭越!
明明是千里之外的事情,但因为蔡人对“大妖勾陈”的印象依然强烈,反而更加震慑着蔡人。
新蔡城头,不知道多少人吓得面如土色。
伴随着一个蔡国老卒的“肝胆俱裂”,云轸静等着羊舌肱的反应,最终,羊舌肱死撑了下来,没有开城门把他迎接进城。
只是,云轸离开新蔡城外的时候,却是相当的自得意满。
哪怕当年还是州来大夫,纵横江淮大别山区,也没有现在的嚣张得意。
果然感觉是不一样的么?
回想往事,云轸不由得想起了原吴国太宰伯起。
“彼时子起之意,必是酣畅淋漓!”
换了个身份,云轸感觉自己竟是非常羡慕伯起,几十年风起云涌,大仇得报不说,还跟从勾陈这样的君王,完成了前所未有的逆天伟业。
马车缓慢地离开,在已经不再泥泞,但还是松软的泥土上,碾压出了两条深深的车辙。
当云轸离开之后,整个新蔡城内,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那乱糟糟的局面,简直跟暴动一样,羊舌肱就算有心弹压,可现在排出去弹压的心腹,也是忧心忡忡,出任务的时候,竟然也是交头接耳。
显然,云轸的那番话,简直就是刀子一样,扎在了他们的心头。
“攻心为上啊。”
渡过汝水之后,迎接云轸的是平舆司寇蔡夕,听完云轸的述说之后,他怎么都无法理解,蔡人居然弱鸡到了这种程度,只是听说了一个消息,然后就肝胆俱裂,然后还从城头跌落?
或许是巧合,但这种巧合,还真是和云轸说的那样,这是天意啊!
这样的巧合,别说新蔡城中,就是“义军”自己,都觉得肯定是有冥冥之中的大能,在告示于新蔡城内外的作战双方。
天意让蔡人肝胆俱裂,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天意如此!
新蔡当陷!
此刻,蔡夕甚至能够猜测,那些蛰伏了多年,甚至是几代人的老牌家族,这时候都会迫不及待地运动起来。
会不会逼宫羊舌肱,不知道,但新蔡城内,一定是风波诡谲。
羊舌肱会更加担心士气,会更加担心有人偷偷献城,会继续加大巡察力度,所有人都会紧绷着一根心弦。
一旦崩断……就是大乱。
“无力以为新蔡何时开城?”
云轸看着蔡夕,如是问道。
双手一拱,平舆司寇神色淡然:“私以为,明日便见分晓,只是……”
“如何?”
“只是不知羊舌君生死。”
仿佛是平静地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让云轸身躯一震,羊舌肱是个大才,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居然还把新蔡守得稳稳当当。
除非李解有特殊的办法,否则,想要攻克新蔡城,难度不小。
但是现在,羊舌肱也是无力回天!
别说是蔡人,作为曾经的楚国大夫,当听说吴王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要发动国战,发动灭越战争,他简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在他看来,吴王简直是瞎搞蛮干,可理性之外的所有声音都告诉云轸,这样才是吴王勾陈,这样才是大妖勾陈!
楚人尚且如此,区区蔡人,只会更加不堪。
恐惧会让人疯狂,羊舌肱的高压,只会迎来最为强烈的反弹,这是求生欲的最后挣扎。
新蔡城中,最不缺的,就是有人有钱的贵族,甚至连落魄士族,照样也能凑个三五十游侠儿相助。
这种局面,一旦乱起来,羊舌肱就算是三头六臂,又能摁得住几个暴徒?
几乎所有人杰,都知道今天晚上,就是关键。
羊舌肱知道,蔡夕知道,云轸此刻突然觉得羊舌肱有点可怜。
明明是个忠臣,可一旦新蔡陷落,所有的罪责,都会落在他的身上。
以身事君,这样的下场,可以想象。
……
“夫子!不可再犹豫啊!倘若任由羊舌肱继续顽抗,新蔡城破之日,我族覆灭之时啊夫子!”
“老祖,如今新蔡小城皆降,新蔡沦为孤城,君上何时请来救兵,无人知晓。不久之前,已经有细作散布流言,言‘玄甲旅’旅帅蔡英,早就沦为李解之囚!倘若为真,只怕颍水两岸,尽数为吴人所夺!到时,吴人越发势强,蔡人每况愈下,我族岂能独活?!”
新蔡城西一处老宅,墙垣虽说斑驳拙朴,但却修葺的规整,颇有一种体面尚在的气质。
只是,老宅之中,中堂正坐的老者神色凝重,作为蔡国沈氏的家主,面对新蔡城中的纷纷流言,他还是保持着镇定。
每逢大事,就是一场冒险。
当年以年轻时候的上蔡大夫姬美为开头,导致了一系列的政治斗争失败,随着那句“行止轻佻”,整个庞大的势力团体,似乎也真的就行止轻佻起来。
而蔡国沈氏,数十年以来,只出了一个大夫。
看着儿孙们的激动神情,沈氏家主面色如常,片刻道:“尔等可知,倘若一时不查,沈氏唯有逃离蔡国?”
站队选择,这次可不是政治斗争,而是战争。
“老祖,‘赤霞子’弃叶地而往扬粤,又有何惧?”
楚国叶公的选择,其根本是什么,其实沈氏的人也清楚,能够从宋国夏城搞来那么多“赤霞”,叶公就算去巴国、蜀国,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太直白。
那沈氏孙辈的言外之意,就是现在行动,或许还能从李解那里,搞来“赤霞”。
有了“赤霞”,现在新蔡的这点损失……算什么损失?!
沈氏家主很清楚儿孙们肯定跟城外的“义军”有过接触,甚至新蔡城内,肯定还有大量的“义军”细作,说不定这些细作,就是上蔡大夫、平舆司寇的族人。
能够让上蔡大夫、平舆司寇都愿意投靠的吴国野人,德行不知道,出手一定阔绰!
“也罢。”
叹了口气,沈氏家主如何不知道,儿孙们其实早就齐心协力,想要干一票大的,这一回,要么三代富贵,要么流亡国外,没有别的选择!
听得家主这么说,沈氏子弟都是面色稍舒,甚至还有人笑了起来。
整个新蔡城中,并非只有沈氏如此。
那些曾经的落魄家族,此刻都是子弟相聚,兵甲齐全。
羊氏、水氏、尉氏、何氏……
一个个曾经的政治斗争失败者,显然最具备趁乱重整的愿望。
羊舌肱从属下们的报告中,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股暗流,可是,那种无力感,显然是表明了他对局势把握的失控!
“天意……”
一声长叹,在官署中的羊舌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召集幕僚之后,羊舌肱对众人道:“如今新蔡之内,危机四伏。老夫欲突围北去平舆,为迷惑吴蛮,可使城中蠢蠢欲动之辈,外出顺降。”
“羊舌公!”
羊舌肱抬手打断了幕僚们想要说的话,谋士们的想法,他能猜到。
但是,蔡侯毕竟将大政交给了他,新蔡没保住,那么,多少也要留点种子给蔡侯,不能全都白白便宜给李解。
“待都邑各家外出之后,诸君当焚烧粮仓布库,至于宫室……便留下吧。”
言罢,羊舌肱又道,“今夜便遣使出城,同李解谈和,其余亲信,当即率众收拾财帛,以备城北突围!”
“嗨!”
一众谋士都是心潮澎湃,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羊舌肱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性,居然没有被勾陈、李解吓倒。
新蔡之前被蔡侯已经带走了一批物资,但是毕竟急急忙忙,匆匆之下,还是留下了不少。
几番犒赏之后,依然有着大量的结余,毕竟,蔡国之前五路出兵,收获显然非常丰富。
现在,羊舌肱的打算,就是最后再带一点东西走人,留一个烂摊子给李解!
343 新蔡陷落
进攻新蔡的第八天,“义军”全体上下的心态都非常不错,连李专员自己,都有点小期待城内的倒霉蛋们要做什么样的决定。
只不过,城内的内乱没出现,因为第二天一早,就有使者带着大量的新蔡城内豪门代表,前往汝水之畔。
“羊舌肱乞和矣。”
云轸很高兴,这样一来,他在李解这里的功劳,怎么地也得有个两三笔。
现在自然是比不上那些个鳄人、勇夫,到了下一代子孙,谁又说得准呢?
随着云轸话音刚落,就见大量的蔡人已经前来。
汝水之畔,顿时热闹无比。
天气依然很热,不过和唾手可得的新蔡城比起来,再热,它也热不过激动的心情啊。
“首李,这羊舌肱都守了这么久,不像是这么容易放弃的。”
和士大夫们不同,沙哼的思维模式有点诡异,当然李专员也是这样想的,他也不认为羊舌肱会轻易放弃。
只不过,李解还有另外一个猜测:“新蔡豪门裹挟之下,羊舌肱独木难支啊。”
沙哼微微点头,觉得这样的解释,倒也算过得去。
很快,就有沈氏、羊氏、水氏等等家族的代表,跟着新蔡的使者,前来李解处。
正要谈判呢,远处的新蔡城,突然就是一阵喧哗,不多时,似乎有大量的城中国人冲了出来。
紧接着,浓烟翻滚,不多时,就是灰败乌黑的烟色在那里交织,很快就有赤焰升腾,冲天而起。
“嗯?!”
李解双目圆瞪,顿时大叫,“卧槽!”
新蔡城北,羊舌肱正在来回指挥,大量的牲口和车辆交织其中,蔡国的士兵们都是紧张无比。
“今吴人逼迫,我等既不能与新蔡共存亡,便为君上继续种子,待同援兵合为一处,再夺新蔡”
一声大喝,羊舌肱更是给士兵们鼓劲,“至平舆者,赏布一匹”
这一路就是逃亡,但既然是逃亡,肯定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整个队伍带着大量的物资,一只只箱子中装着什么,随行的军官们都是一清二楚。
有了这些巨量资金,到了平舆,照样能够招募一支大部队出来。
守新蔡是守不住了,那就继续撤,李解要是追到平舆,那时候也缓了过来。
而得到新蔡的李解,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新蔡崩溃,羊舌肱便是这样笃定的!
整个新蔡在谈判的那一刻,顿时陷入了大崩溃,混乱乍起,不知道多少哭喊声传了出来。
那些个蠢蠢欲动的新蔡豪门,此刻也是顾不得那么多,立刻紧闭户门,持械自保。
大混乱之下,鬼知道外面横冲直撞的家伙会不会胆大包天。
这种混乱,导致了有组织的力量根本无法施展拳脚,加上到处都是煽风点火的家伙,整个新蔡,至少又五六分之一在冒着浓烟烈火。
“好一个羊舌肱!”
李解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是够狠!
不出意外,羊舌肱是死定了,火烧都邑这种事情可以做,但不能是留守的重臣来做,烧了君主的家,这算个什么事儿?
更何况,就算蔡侯知道这是羊舌肱的忠心,其余那些个在新蔡都有物业的贵族大臣们,怎么可能不恨羊舌肱?怎么可能放过他?!
“够狠!”
李解赞叹一声,这种狠人,居然愿意给蔡侯做狗,真是不容易。
“上将军!此刻当……”
看李解还很淡定地在那里点评羊舌肱,云轸顿时急了,想要劝说李解赶紧追击放火烧新蔡然后跑路的羊舌肱。
不过李解却是抬手打断道:“不必,羊舌肱有此决心,就由他去吧。”
见李解如此,云轸也是冷静了下来,刚才他有点情急,所以没有细细琢磨羊舌肱的操作。
现在却是反应过来,追击羊舌肱,只怕是很难追上,水淹新蔡,恶心的不仅仅是蔡人,对“义军”来说,此刻也是相当的恶心,要追上一门心思跑路,而且是蓄谋行事的羊舌肱,可能性不大。
如果当初是“十倍围之”的状况,倒是有可能,但实际上李解手头兵力不足,之前在汝北的行动,也只是让陈安到处浪一下,让蔡国腹地稍微紧张起来,就已经是相当富裕的操作。
实际上,重头戏还是在楚国身上,摆平楚国斗氏之后,才是真正地松了口气。
但义士、义从不是铁人,意志力和决心,也远不如嫡系鳄人、勇夫,他们需要轮休,在淮水两岸的三战三捷之后,就已经是相当的疲惫,跟“负箭国士”两场较量,也基本就是榨干体能。
此刻,再来一场大规模的追击,固然能捞到好处,但这是在玩命消耗,没有必要。
从逼阳国喊口号要惩罚蔡国开始,拿下新蔡,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政治上的大成功,远比追击羊舌肱的那点斩获要丰厚得多。
云轸也是刚反应过来,新蔡是蔡国的都邑,才明白羊舌肱拿不拿得到,与之相比,都是小意思。
“准备救火吧。”
神色淡定的李解下达了命令,也没有了去接见沈氏、羊氏、水氏等新蔡家族的心思。
转身之后,李解又对沙哼道:“你亲自带队,遇到趁火打劫的……”
手掌成刀,来回划拉了一下,沙哼见状,立刻道:“是!”
“把攻克新蔡的消息,传回姑苏!”
“是!”
李解把蔡国的首都都打了下来,这个消息传回姑苏,绝对是超级劲爆的消息,尤其是现在吴王勾陈正在发动灭越战争,这个消息,就是最为强力的强心剂!
同时,上蔡大夫蔡美,又建议李解立刻布告于淮上,将“义军”惩戒“不义之国”蔡国的事情,宣扬一番。
宣扬的时候,还要带上徐国的“行人”。
诸事并行,平舆司寇蔡夕,还专门写了一篇吹捧吴国江阴子为许国“拔刀相助”的软文。
软文不长,主要投放目标是郑国和周国。
洛邑的喷子最多,全天下间谍最多的都邑,就是洛邑。
平舆司寇蔡夕的软文只要在洛邑现世,效果是相当的惊人,尤其是现在郑国还占着许国的地盘,“义军”千里转战,顺道把楚国的边邑都打了三个,为的就是给许国撑腰,这是什么样的国际主义精神?!
甭管现在蔡侯是不是要去郑国搬救兵,至少在国际舆论上,得让大国要点脸皮,效果好的话,说不定郑国碍于舆论,就会先把许国这块肉吐出来,忍一时风平浪静,以后再来消化。
“上将军!随国上大夫求见。”
“也是该见一见了,不能老拖着。”
李解哈哈一笑,抖擞精神道,“不知道随国公主,是不是一起过来的,听说是绝色啊,啧啧。”
344 和蔼可亲的微笑
除了新蔡宫室,大部分失势老世族的屋舍,都被羊舌肱一把火点了。反正羊舌肱也不怕他们报复,更不怕他们仇恨,要仇恨,也已经仇恨好些年。
“够狠。”
李解邀请随国上大夫曾善一同前往新蔡,这是上蔡大夫蔡美强烈要求的,虽然李专员也没搞明白为啥。
后来上蔡大夫反复解释了一下,现在老板你是江淮行署专员,你得让人知道,你是真的想要扎根江淮,为广大江淮人民服务啊。
所以老板你得进城,还得带着见证人。
见证奇迹的国际友人,眼下最合适的,难道不是随国吗?
再说了,随国这要是跟着进驻新蔡,那随国跟蔡国是彻底闹掰了,完全没有短期内和好的可能,除非蔡侯给随侯舔了个爽。
随国上大夫曾善跟着李解渡过了汝水,新蔡城虽然比不上郢都,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大城。
只是焰火滚滚,多少让上大夫有些不能适应。
“曾子无虑,等烧无可烧,火势自然退去。”
“……”
曾善跟着李解同车,只是站在李解身旁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极大的压力,这就是一头牲口。
作为随国上大夫,曾善的卖相也是不错的,身材并不矮小,但是跟李解一对比,简直就是个糟老头儿。
此刻,火势还在蔓延,不过李解很淡定,“义胆营”出身的义士们也很淡定,挖了防火带,就完事儿了,然后附近的木制建筑全部推倒,火势就控制在一定范围中。
正如李专员说的那样,烧无可烧,自然就火势小了。
“李子追击羊舌肱,不知可有捉拿此人?”
“羊舌肱是罕见英杰,他要突围,想要活捉,难如登天啊。”
义士追击羊舌肱残部的时候,斩获并不少,但羊舌肱还是跑了。这个留守新蔡的蔡国大夫,将部队化整为零,不管是愿意断后还是愿意投降的,都是按批次留下。
“节节抵挡”之下,义士想要放开了追,根本不可能。
实际上羊舌肱也的确够狠,手下心腹还组织了一波反冲锋,差点“以多打少”围了一个中队。
几次反复之后,义士追击的决心很快衰退,李解也没有强求义士坚决执行追击命令。大胜带来的喜悦,不是所有部队,都能够挡住诱惑,然后“宜将剩勇追穷寇”的。
新蔡崩溃的一瞬间,整个“义军”压抑着的,只是狂喜,别无其他。
说到底,“义军”和鳄人、勇夫相比,终究不够单纯。
“李子攻克新蔡,必能震动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曾子之言,李某不敢当啊。”李解并非是装逼,他看着曾善,然后悠悠然道,“大王灭越一战,才是震动天下!不,是天下震动!”
“嗯?”
随国上大夫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灭越?”
“灭越。”
李解点点头。
“灭越”
“灭越。”
曾善的声音都变了,那颤音,四周百步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
“灭越……”
嘴唇哆嗦的曾善突然小声问道,“那……那……李、李子欲如何处置蔡……蔡国?”
瞄了一眼整个人都佝偻下去的曾善,李专员露出了和善的眼神,面带微笑看着曾善:“曾子勿虑,李某怎么可能灭蔡,没那实力啊。”
李专员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就是弱鸡,蔡国可是汝水大国,想要灭了,哪儿那么容易。
“……”
虽然没听太懂李解说的话,但曾善还是知道李解在装逼。
尤其是上蔡大夫正在指挥“老乡”维持秩序,整个新蔡,至少短期内,都得仰仗李解。
毕竟,羊舌肱这个家伙,是真的够狠啊。
粮仓布库都完蛋了,除了蔡侯曾经的宫殿,周围的大户人家,都烧了个干净,整个新蔡陷入大崩溃之后,抢劫又引发了第二次混乱,直到李解的大部队接近新蔡,这才弹压了混乱。
还没有消化掉“吴王灭越”这个劲爆消息,突然曾善又反应过来,吴王灭越和李解攻蔡,他娘的居然是同时发生的?!
楚国敢同时对付吴国和蔡国吗?
敢。
然后被爆打。
而现在呢?
随国上大夫越想越觉得冷汗淋漓,李解是吴王忠犬,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此人被吴王勾陈从草莽之间提拔起来,儿子李雷甚至被例外封为雷男,如此荣宠,亲儿子也就这样了。
更重要的是,李解在外领十二国将印,吴王勾陈除了在姑苏夸赞干得漂亮,完全没有说忌惮的意思。
之前打逼阳之战,要船给船,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连“外交部”的间谍们都在全面配合李解。
想到这里,上大夫曾善不由得怀疑起来,这李解莫非是吴王年轻时候在“沙野”没管住裤裆的结果?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曾善连忙摇摇头,这时候哪里能胡思乱想,重点不是李解是不是吴王的儿子,重点是李解到底要干嘛。
说好的攻蔡,现在已经达成了战略意图,蔡国的首都都被打了下来,惩罚蔡国的战争,理论上,就应该到此为止。
但是听到“吴王灭越”,曾善就知道,这事儿没完。
换作他家老板随侯跑去“灭楚”,那作为随国上大夫,要是也在攻蔡,怎么地也得疯狂勒索,好让蔡侯知道厉害!
不狠狠地给蔡国放血,这都对不起现在的大好优势!
“曾子。”
缓缓前进的马车上,李解看着逐渐平稳下来的新蔡街道,喊了一声上大夫曾善。
“在。”
双手一拱,情不自禁就把自己的地位再度调低。
“现在白邑缺点粮食,随国能不能借一点过来?”
“自无不可!”
“曾子回程之时,面见随后,顺便再帮忙问问看,能不能帮着从唐国那里也借点粮食。”
说着,李解一声长叹,“蔡侯失德,乃至都邑生灵涂炭啊!李某心痛至极,心如刀绞啊……”
“……”
随国上大夫曾善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他见过太多莽夫,见过太多行伍凶徒,就是没见过李解这样的。
这蔡国的都城为什么生灵涂炭?!你他娘的自己心里就没点逼数?!
“唐国那里,老朽必定亲往借粮。”
“有劳曾子。不过……”
李解突然又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借粮一事,还望曾子保密,莫要让蔡人知晓。”
“……”
突然间,曾善就感觉眼前着畜生,绝对没想什么好事儿。
照理说是要尽快让新蔡人心稳定,可都借粮了,却又不说出去,这不是故意创造焦虑吗?
然而李专员打得主意,就是贩卖焦虑。
整个新蔡一片白地,才能把大量破产自由民骗走。
否则,顶着个新蔡国人的头衔,他们还是会继续装逼的,优越感嘛,正常。
不把城市户口弄成垃圾,这些人形工具,是不会自己长着两条腿就跑路的。
这件事情,李解早就跟上蔡大夫、平舆司寇商量过,在蔡美、蔡夕看来,新蔡城中,拉个七八万青壮出来,不成问题,但要说让这七八万青壮乖乖的别闹,就得让他们绝望!
怎么才算绝望?!
羊舌肱那个老匹夫把粮食都烧没了,现在没粮了,要么饿死,要么跟着吴国王师走。
之前是王师来了我带路,现在就必须是王师走了我追随。
当初李解把“玄甲旅”蔡英的事情说了一通之后,上蔡大夫就已经开始琢磨今天的局面。
尽管老大夫其实也没料到,攻克新蔡一事,从真正发动到结束,居然只用了八天。
天下雄城啊,就这么破了。
都说攻心为上,这一次攻蔡,上蔡大夫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攻心!
不过这不是让上蔡大夫最震惊的事情,而是李解偷偷地告诉他,其实吴王比他小了很多岁,真实年龄,才五十九,不满一甲子。
345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老妖怪没一样东西让人能看透的,李专员寻思着上蔡大夫之前,肯定还琢磨着自己跟老妖怪一个量级的天下英杰呢。
结果一听李专员说老妖怪实际上才五十九岁,顿时把蔡美惊得无以复加。
“天不假年,天意啊!”
蔡美唯一感慨的,就是这个。
至少自己比勾陈能“苟”不是?
不过怎么看老妖怪在后人眼中,都是牛到不能再牛的逆天老妖,临死之前“克蔡灭越”,双线作战,还都“游刃有余”,这要是再向老天借个十年八年,这不得把楚国齐国都干挺?
幸亏要死了。
“李子,确定吴王乃是……强撑残躯?”
“确定。”
李解点点头,要是不确定,他也不会懒得理会姑苏那边各种人事变动。
跑去姑苏跟老妖怪见面的那几回,几次交谈,老妖怪偶尔说话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表情扭曲一下,那是疼痛带来的身体反应。
只是这位吴王性情刚强,这种病痛,只会刺激他的凶性。
至于说偶尔咯血,当时还只是小杰不是杰哥的常杰,也是亲眼所见几次,靠着土薄荷的凉意,来缓和咯血时候带来的反胃。
“诚乃神人也。”
“他连谥号都是自己定的,威王。如何?”
“确为威王,吴威王。”
老妖怪何止是“威”,那是威到爆炸,根本没人敢挑战他的威权。
不过,再怎么“威”,不还是让他李某人捡便宜?
一想到自己怀揣着王命密诏,李专员整个人就美滋滋起来,等老妖怪嗝屁之后,王命密诏一出,谁与争锋?
他就是大吴国的曹丞相,作为曹丞相,还不是想草谁就草谁。
想想就爽啊。
李专员很是觉得老妖怪纵横一生,这不也有打眼的时候么?
“上将军何时返回姑苏?”
“灭越之后,新君继位。”
在李解看来,早点回去也就是吃屁,反正姑苏那帮老世族都不鸟他,别说带不带他玩这个可能性了,就是正眼看他,能心平气和做到的,也没几个。
反而是触怒吴王,然后全家被削的,倒是能跟李某人搞点小商品市场来合作。
本质上还是瞧不起。
这种政治生态,李专员就是回去,也是斗心眼,有那必要?
与其琢磨着姑苏王畿地区的老世族和中低层士人,还不如自我升级,用列国之英杰,治江阴之大政。
到时候跟姑苏老世族闹掰了,这不就是横推三百里,直接上手开打。
至于现在,依然是猥琐发育,毕竟,李某人的想法是“统一哈”,那些杂七杂八的文字,看多了脑阔疼。
最近看楚国的“小鸟字”,看的李解快要崩溃了,完全无法适应。
反正他也没打算适应列国,只是要改造别人,也是个细致活儿,得慢条斯理,急是急不来的。
“新君继位,上将军若是返回姑苏,必为新君依仗。”
蔡美也是分析过老妖怪心思的,从君王的角度来看,李解这种臭土鳖,没啥根基没啥传承的,显然就得抱着君王的大腿不放松,这样才能发家致富啊。
和那些个满肚子算计的老世族们比起来,李解这样的野人,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加上之前还有“郯君献土”“口舌开疆”等等功绩,新君上位,直接来个司马,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司马的含金量有多少且先不提,至少能恶心不少老牌军头,听话也好,不听话也罢,老牌军头是恶心不到新王的,只能恶心李解。
而李解是能够受人恶心的吗?
在世人眼中的李解,那就是谁挑衅就糊谁熊脸!
军头们斗起来,李解这样的暴躁老哥,抄家伙就要干啊,到时候出来调停的,不还得是新君?
再者,新君是谁?公子寅的儿子啊。王孙上位之后,原先被驱逐出去的公子寅旧部,会不会觉得自己咸鱼翻身了?
但咸鱼翻身也得有个态度,你想做翻身的咸鱼,那是不是得先签个卖身契,比如说老板让你去死,你就得毫不犹豫?
看在公子寅的份上,这些军方老卒以及低级军官,都得成为新君的爪牙,还是铁杆到不能再铁杆的那种。
这些本来算是“叛逆”的家伙,要是离开了君主的支持,那是真的全家老小三代不能翻身,机会对他们来说,是尤为宝贵的。
所以说,哪怕别人不挑衅李解,反过来是李解要挑衅人,公子寅旧部哪怕干不过李解,也是要卯足了劲来干。
搞不死你,也要溅你一脸血啊。
而且公子寅是老妖怪逼死的,一帮公子寅的老部下为什么能活下来?不还是公子寅当着亲爹的面抹脖子了吗?
这帮大头兵只要还算个人,就得给王孙卖命,没条件也得卖的那种。
此时的社会逻辑、大众共识,父子之间继承的,绝不仅仅是财富、名声、权力,人情、黑锅、债务……也是要继承的。
大头兵们想要报恩,报恩对象都死了,他们能怎么办?
所以哪怕这时候老妖怪还没给储君准备什么班底,王孙天然就有了班底,而且是忠心到不能再忠心的那种。
这是其余公子所出的王孙,所没有的优势。
而这,也是李专员比较蛋疼的地方,他才没闲工夫跟公子寅的部下们玩斗鸡。
真开打起来,这帮恶狗他固然不怕,可要破坏江阴邑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那真是太容易了。
李解现在觉得淮上列弱讲话超好听,淮水两岸超好玩的,超喜欢呆在这里,完全不想回家。
“嗳,什么新君依仗,李某作为大吴擎天柱,那是应该的!”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这大吴国以后没了他李某人,能行?!
只不过落实大吴擎天柱的身份,还需要一段时间,眼下的状况,就是先把新蔡周边地区稳住,同时盯着郑国方面的反应。
能把十几二十万新蔡人民群众的嘴巴堵住、肚皮喂饱,这事儿就算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至于说蔡侯要翻本,那也得先谈了再说。
谈判嘛,谈了才知道,谈多久,谁也不知道。
你蔡侯作为蔡国国君,想要把首都要回来,也不是不行,可当初五路出击,一副要向天下万国宣战的架势,李某人点了点淮上列弱的数量,再加上他自己,怎么地这个“正义联盟”,应该也能凑个八国之数。
打下你蔡侯的首都,然后放把火……这火也不是他李某人放的,是蔡侯你的人放的啊!
小算盘这么一打,李专员寻思着跟蔡侯的谈判,能谈到明年阴乡骡子正式入列。
等有了骡子,甭管这骡子怎么样吧,这淮上,除了他李某人,谁敢放话“纵横江淮”?!
必须不能!
眼见着老板有点飘飘然,上蔡大夫又提醒了一下李解:“上将军,此刻姑苏之事,不可捉摸。然则随国借粮一事……还需早做准备。”
蔡美神色郑重:“入夏以来,淮上连日降雨,虽不如淮下大雨滂沱,水患泛滥,却也稻粱难收。随国此行白邑,必是为借粮而来。如今……”
这番话让李专员一个激灵:卧槽,突然忘了这一茬!
上大夫曾善这次过来,本身就是打算问李解借粮的,而李解手头,还真的有余粮。
可现在坐吃山空的,又新增了十几二十万张嘴,这事儿是那么简单能摆平的?
现在手中掌控的淮中、蓼城、白邑三城,一个月开销大概在三十万石,要不是之前六国还支援了一点,就得有人要勒紧裤腰带了。
后来各地抢收,加上抢劫了一番附近的淮夷,杂七杂八的米面粮油都凑起来,这一个月还能空出一二十万石的粮食来,用来接济随国,倒也问题不大。
奈何新蔡八天就打了下来,要是全须全尾的新蔡,其实问题都还好,狗日的也不知道谁水淹新蔡,粮食毁了不少,这就形成了一个缺口。
李专员要是不赶紧想辙,这不要十天半个月的,就得出现大乱子。
原本李解想着,就是缺粮而已,缺了就借呗,反正自己朋友多,这么多“正义联盟”的成员,每家凑一点,这几十万石粮食,不就有了?
然而现在被上蔡大夫一提醒,李专员这才想起来,因为上游暴雨下游洪水,今年淮水两岸的日子都不好过……
一句话来概括:淮上列国这些个地主家,他娘的也没有余粮啊!
346 不需要静静
“卧槽……”
在蔡美这个糟老头子面前,李专员还摆出一副老子像是缺那三五斗粮食的人吗?爷有粮!
一个人坐蔡侯家大门口的时候,李专员特想来根烟压压惊,虽然他不抽烟。
但这时候的气氛,实在是太适合用落寞的眼神,配合一根袅袅自燃的劣质烟……
“卧槽……”
有点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李解寻思着这样下去得嗝屁,得把人调动起来,掩盖其中的麻烦事。
几十万张嘴要是缺口吃的,他李某人爬淮水扮乌龟也得死!
“卧槽卧槽卧槽,老子得冷静!”
李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寻思着当初还是做工头那会儿,口袋里那是半点工资也发不出来了,这不也是硬生生地苟了七八个月,最终顺利清账?
做工头那会儿,甲方是王八蛋。
现在的甲方,他娘的是老天爷啊。
“怎么办,还是想静静。”
李专员这时候有点小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反而更慌了。
“要是有个叫静静的漂亮小姑娘来温暖老子的心,那该多好。”
一时间,李专员的眼神,都有点忧郁起来,原本浓密的胡茬子,似乎也变得稀疏起来。
啪!
一声脆响,把蔡侯家门口来来往往的宫婢、寺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蔡侯家门口坐台阶上发呆的“正义联盟”总司令,给自己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内竖们一个个都是脸色发白,总觉得这个吴国蛮子万一狂性大发,是不是会把他们都给做了。
“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没粮食怕什么?没粮食就去抢啊,多简单,反正法律又管不了老子。”
说罢,李某人顿时来了精神,“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首先,老子手中多了十几二十万只蔡国废物,默认都是家畜,家畜需要吃的,但吃的不一定就是粮食,饲料也是吃的嘛。”
李某人咧嘴一笑:“~~这不就是就解决了一点问题嘛。都闹灾了,肯定得降低生活标准嘛,之前吃米,现在,稍微来点糠,来点野菜,不也是能对付?”
很是得意地给自己鼓了掌,李某人眼睛放着光,显然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然后分门别类,男女老少得分开来算,我这儿又不是蔡国的事业单位,还管屁个福利。那些吃蔡侯俸禄的,就可以断顿了。想要吃饭,就得做工,毕竟老子出道以来,从来都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嗯……就是这样。”
完美!
李专员感觉能给自己打十分!
“降低粮食品质,进行配给制,这最少能再续个个把月吧,咬咬牙,说不定就能盼着秋粮了。”
“其次,开源节流,不能光想着节流,还得开源。现在江淮发大水下大雨,搞不好入秋也是一坨屎。借粮还是得借,不过就随国、唐国那鸟样,老子寻思着也榨不出几两油来。”
东南西北的国家,有谁能借点儿的?
其实最好的借粮对象,肯定是楚国。
不过李专员寻思着除非自己给楚国的新王做干爹,否则肯定没戏啊。
“负箭国士”这笔账,没个十几二十年,肯定算不清。
就算楚国上下都中了弱智光环,然后一个劲地要给李某人借粮,这他娘的不还是得路过黾关吗?
路过黾关,这他娘的随国能不尿?
随国要是尿了,以后还能忽悠几个像样的小弟?
人心就是这样的,人心散了,队伍就不那么好带。
李专员现在就是要在江淮苟着,苟到老妖怪嗝屁,所以,从楚国那里合法搞粮食,都是空想。
可要说派兵过去抢劫吧,现在手头的部队,都相当的疲惫,让他们打仗,肯定是效率不高。
再说了,还要翻越大别山……
稍微像样一点的国家被一脚踢开之后,李解顿时眼睛一亮,表情逐渐开始变态:“关键时候,还是得看亲戚啊!”
天下至亲,亲不过老婆吧。
再说了,有个老婆还怀孕了,总不能孩子生下来之后,连外公都没见过吧。
李专员顿时嘴巴咧到后脑勺,笑得宛如沙哈:“唉……这陈国,其实挺富裕的。”
“唉……这陈国,其实往来交通挺便利的。”
蔡国有汝水高速公路,这陈国的颍水国道……它就差了?
而且李专员这时候还有一个歪脑筋,他准备派出心腹,前往逼阳国。
之前跟宋国“大相”戴举的谈判中,赔偿数量和赔偿形式,有一部分就是粮食。
这粮食,完全可以不放在逼阳国,可以运往陈国嘛。
到了陈国,再找个理由遮掩一下,把粮食通过颍水运到淮中城……这怎么地,也算是老丈人对女儿们的一片心意吧。
“嘿……老子真是个天才!”
拳头击掌,李专员整个人都开始飘了,这噼里啪啦小算盘一打,貌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不过李解现在强制自己不飘,开源的事情,肯定是多多益善,顺便把蔡国虐个底朝天,不榨干最后一点蔡国劳动力的精力,他李某人岂能善罢甘休?
“除了借粮,还可以购粮,应急的话,外国应该还有不少粮食。”
国际粮食市场虽说是随行就市,尤其是现在,洛邑这个“天下谍都”,肯定也已经知道了淮水、扬子江的洪涝灾害。
那么从东南方向来的粮食采购商,肯定都是凯子……
不过李专员现在不慌,至少有两个地方的粮食,他肯定能买到,就是买了之后,想要运过来有点不容易。
一个是应国,好歹也算是“正义联盟”的外围成员,而且常年受楚国压迫,动不动就被灭,李某人这一路过来,至少给应国报了五六回仇。
就算他李某人不像上蔡大夫那样有面子果实,可这张脸,怎么地也能打个五六七折吧。
除了应国,另外一个就是叶邑,那位“赤霞子”一心想要南下修仙,从李某人这里搞来这么多“大红01”,不可能说就要这么多。
李某人从楚国本土搞不来粮食,从楚国前线搞粮食……这不犯法吧。
而且“赤霞子”叶公这个人吧,李专员个人感觉还是不错的。
一看就不像是对楚国太后忠心耿耿的!
只是从这两个地方购粮,很麻烦,走水路肯定快,但走水路很不安全,要路过蔡国的地盘。
再确切点,路过上蔡!
要是有余力一路打到上蔡,李解就不愁了,这不是现在连续作战,不得不休整了吗?
那么问题就简单了,怎么让应国、叶邑的粮食,顺利地通过汝水,运来新蔡。
“唔……问题很简单,就是不好办。”
想瞎了心的李解现在也不钻牛角尖,反正这事儿吧,先想着,万一就轻轻松松了呢?
“除了这几个地方,那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老子现在靠着淮水,当然要抢劫淮水两岸啦。那个什么弦国,最少也能榨一个月的口粮出来。江城……应该也能榨个十天半个月的量出来。先应急,之后缺少种子,估计借的买的粮食,也该到了。”
想着想着,李专员顿时淡定地摊了摊手:“so……easy!”
而且现在他已经向江北江南求购粮食,商无忌又在邗邑,这事儿就算慢一点,半个月第一批次的粮食,也应该运到了淮中城。
淮南还有六国的老大夫公叔勤,凭老公叔的面子,六国咬咬牙,肯定还能挤出一点粮食出来,至于英国、群舒还有荆蛮……这就是李某人应急时候的抢劫对象。
“现在我不需要静静了。”
瞬间感觉自己已经超神的李专员,顿时飘了起来,现在他不想要静静,他想要随国公主,特别漂亮的那种。
只不过刚从蔡侯家门口出来呢,就见亲卫带着一个骑传前来,那骑传显然是化了妆的,气喘吁吁地到了李解跟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禀上将军,郑侯会蔡侯于城颍,两国誓师,前日兵发上蔡!”
347 故技重施
“……”
沉默了一会儿,听到着消息的时候,李专员寻思着还是有点想念静静的。
汝水这条高速公路,看来是没戏了。
从应国、叶邑购粮,其实是最稳的路子,毕竟两地有求于他,难点就是怎么快速地把粮食运过来。
现在好了,这个难点已经不再需要考虑,因为压根就没有水路运过来的可能。
至于说陆路……等应国、叶邑的粮食运到白邑、新蔡,大概新蔡城内已经玩起了“易子而食”的戏码。
“老子才刚让蔡夕口头讨伐郑国,结果郑国就这么牛逼,这么头铁?!”
哪怕是灌水喷子,也得有来有回啊。
这郑国是什么鬼?!怎么也不按套路来的?
更麻烦的是,郑国这一波,绝对是打着兵贵神速的念头,大概是吃准了“义军”连续作战,就算再怎么强,人力终有尽头!
这时候继续作战,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解眉头紧锁,按照行军速度来判断,郑国的部队,最快五天就能干到新蔡。
慢一点,十天半个月的,也差不多能穿过蔡国。
总的部队数量,绝对不小。
加上蔡国剩下的杂牌,凑个十几万大军,完全不是问题。
可能一线实际作战部队,也就是三五万,但这三五万,足够让李解感觉到无比恶心。
“好!老子继续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狗脾气上来之后的李专员,立刻传令:“召集各大队中队上以上军官,前来作战会议室!”
“是!”
打仗这事儿,现在他是专业的,其余云轸、公叔勤、蔡美、蔡夕等等,都只是从旁辅佐,最多就是给予参谋和建议。
开会的时候,李解开门见山:“长话短说,郑国跟蔡国联手了,还有没有他国参与其中,现在还不知道。不过郑、蔡会师于上蔡,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蔡人有了郑国部队壮胆,士气肯定能稳住。现在的问题是,敌方大军集结,会何时南下!”
李解这里的地图,跟列国的舆图很是不同,云轸也是学习了很久,才大概摸清楚了鳄人、勇夫所用地图的特殊性。
此刻,李解点了点一个黑点:“这是上蔡,蔡国在汝水的舟船数量,应该十不存一。但即便十不存一,有几十条船,也足够运送数千兵力,前往平舆。”
李解又点了点平舆:“羊舌肱残部逃亡平舆,若是跟郑、蔡联军的先头部队会师,我们再想要在新蔡以北逃到便宜,相当困难。”
“现在郑国的想法,我猜是想打算兵贵神速。毕竟,我军士兵疲敝,绝对需要休息。就算郑、蔡联军的先头部队抵达平舆,发现不能速胜,也能加速消耗我军粮秣。新蔡人多缺粮,这一点,羊舌肱肯定心知肚明。”
此刻李解语速有点快,加上用词古怪,作为楚人的云轸,本就听得吃力,现在更是只能听懂一点点。
一番交流之后,才明白过来李解说了什么。
不过云轸此刻却有点奇怪,在他看来,新蔡缺粮这种事情,根本不算事情。
多出来多少张争食的嘴……杀掉不就行了?
反正列国都这么干的。
原本云轸还觉得奇怪,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李解不懂吗?他本来想这样建议的,但一想到他能想到,没道理蔡国人随国人想不到,而且这里在座的,还有六国的公叔勤。
都是老江湖,这种传统操作,肯定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云轸也不傻,既然这些老鸟没这样干,显然不是他们傻,专门等着让云轸来得这个建言之功,于是乎,云轸就坐着不说话,只是多听多看。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李解压根就没考虑过屠杀新蔡国人来减轻压力。
甚至李解还把自己如何解决粮食危机的方法,都公布了一下,可行性极高,就是成本也不小。
但这种思维模式,让云轸大为震惊。
楚国当年发迹的时候,缺少人力也的确掠夺过别国男女青壮,但发达之后,为了震慑弱小以及战术需要,时不时也会搞屠城,规模大大小小,人数多多少少。
像李解这种能操作,在楚国绝对没办法成为方面领兵之人,一堆的王族宗室能喷得这样的傻逼生活不能自理。
可现在偏偏李解就是靠能打出名的,各种意义上的能打。
云轸看李解的眼神,都觉得诡异起来,总觉得李解现在的行径,和传说有点不符合啊。
“云轸子以为当如何防备郑、蔡联军?”
见云轸在出神发呆,上蔡大夫扭头,看着他问道。
愣神的云轸眉头微皱,像是刚回魂一样,停顿了片刻,才斟酌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捧在手中好一会儿,然后才道:“兵卒疲敝,唯有以守代攻。待士气恢复,自然无所畏惧。”
言罢,云轸又看向李解:“上将军,如今淮下洪水退去,便可借兵于逼阳国,拖上一月,逼阳之兵,当能入蔡。”
以守代攻,然后打防守反击,这是很好的想法,毕竟要考虑到现实状况。义士、义从的士气经过了几次胜利之后,达到了最高峰。
但是,随着胜利之后乍然放松,再想重新杀气腾腾,那就难了。
只能等,只能磨,等到作战意志恢复,磨到杀气重新沸腾。
“首李,驻马城、平舆往南,一路坦途,郑、蔡联军,又算是本土作战,道路熟悉不说,更有地方支持,即便是坚壁清野,成效应当也不大。”
沙哼和贾贵潜伏蔡国诸地,那也是真正打探了不少真实状况的。
“贾贵,你怎么看?”
会议室内,气氛并不算严肃,认真来讲,真要是逼急了义士、义从,肯定能打绝地反击,但损失就大了。
“属下同意云轸君之言。”
贾贵冲云轸微微点头,原本是平等相待的动作,被贾贵用出来,配合他的猥琐卖相,竟是有着浓浓的谄媚味儿。
饶是云轸知道贾贵不是这么个意思,可还是觉得内心爽快,顿时觉得贾队长这个人,真是够意思,太给人面子了。
“我军兵力不足,郑、蔡联军数量多少、领兵之将是谁……我们现在都一无所知,要是固守,只怕消耗不起。”
听了李解所说,贾贵点点头,看着李解道,“上将军,何不效仿逼阳国故事?”
“嗯?!”
李解一愣,“什么意思?你说说看。”
得到李解的鼓励,贾贵先是冲周围在座的人笑了笑,然后才道:“上将军何不故技重施,当初在逼阳国开沟挖渠,在新蔡之北,也能这般做。”
在座的人,包括上蔡大夫蔡美,都知道李解当初在逼阳国打第二次逼阳战争,就是靠开沟挖渠、修墙结寨,硬生生把宋国联军磨成了智障。
但当时李解掌握的资源,和现在不一样,背后还有吴王勾陈的支持,加上想要宋国死的国家,多不胜数,背地里要搞宋国的大国,甚至还有晋国这样的老牌霸主。
现在却是另外一回事,针对蔡国的霸主,从来就只有楚国一家。
而现在楚国蛰伏起来休养生息,根本没可能过来踩蔡国一脚。
就算楚国不蛰伏,也不会跟李解合作,双方仇恨海了去了。
两个时期不同地方的资源是完全不一样的,要知道,当时泗水、邗沟等等重要物资运输通道,都掌控在李解或者说吴国手中。
但是淮水、汝水甚至是颍水,都有一定的地方势力存在,甚至还有地区强权。
更要命的是,淮水从东向西运输物资,难度远比邗沟、泗水要高,后勤补给上的压力,显然要比当初在逼阳国大得多。
两地情况,已经面对的国际环境,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过贾贵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只是建议道:“仓促之间,想要效仿当时逼阳国之规模,只怕是不行。不过,上将军,我军只需拖延战事,以待时机。如此,便不必规模犹如逼阳国,略作收敛,能层层减缓郑、蔡联军脚步,便是事成……”
众人听了贾贵的建议,意外的同时,也情不自禁地思考着可行性。
实际上,贾贵建议的可操作性很大,反正现在新蔡人力多得是,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高水平的工程,就是多挖沟多担土,把新蔡以北搞得乱七八糟,让郑、蔡联军没办法畅快行军,这就行了。
期间再弄几个堡垒或者高台出来,能射就射,不能射就跑,怎么地也能拖住郑、蔡联军的脚步。
这要是拖上一个月,怎么地义士、义从也该恢复不少状态了吧。
只是郑侯、蔡侯会不会给他们一个月时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老君,郑、蔡联军会师于上蔡,这打探军情之事,又要拜托老君。”
“老夫自当尽力。”
这事儿蔡美没有打包票,毕竟他的家族都撤出了上蔡,就算现在还留了眼线耳目在上蔡,但要说能发挥多大作用,还得看运气。
“姜文!”
“属下在!”
“整肃新蔡,禁绝嬉戏,封闭市场,施行配给。”
“是!”
几条命令下达,会议解散之后,才休息没几天的李专员,顿时又忙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