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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战国万人敌txt下载     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8 爽快人

    一般双方谈判,都尽量避免太早“王对王”,要给双方都有回转的余地。

    因为只要进入“王对王”,那就是摊牌,留给谈判的空间,很少很少。

    晋国上卿魏操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但是这次还是早早地跟李解会面,他在国内的压力很大,尽管已经缓解,但还不够。

    “恶金……铁制农具,锄、镰诸等,老夫还需六万。”

    “六万?是每样六万还是一共六万?”

    开门见山,魏操可以说相当的直接,然而这种才是李专员欣赏的。

    磨磨唧唧的,实在是毫无意义,有什么卵用?卖方市场啊,怎么卖卖多少卖什么,还不是他李某人说了算?

    除非魏操瞎了眼,没看到铁制农具的未来。

    “各类皆要六万。”

    “魏夫子……一共六万呢,好说。可要是一样六万,你这点钱……不够啊。”

    李专员很淡定,他又不是傻叉,还专门跑去给晋国人做慈善。

    略微估摸一下,老李就寻思着,这魏操要这么多铁器农具,应该是给自家魏氏的地盘搞深度开发。

    晋国的人口数量极为恐怖,土地利用率也相当的高,而且长久以来对山地、河流的开发维护,使得晋国可灌溉耕地面积,是列国之最。

    这也符合晋国天下第一人口大国的地位,中原霸主单刷匈奴、猃狁、赤狄、白狄、东胡……

    就这样的情况下,晋国还能摁着秦国,让老秦人半点脾气都没有,只能靠耍狠玩命才能保住关西良田。

    而且从各方面的情报综合来看,晋国几乎就是把各种竞争对手和潜在竞争对手,都摁死在了各自的一亩三分地上。

    秦国且先不提,哪怕那个十分低调的燕国,晋国也逼迫“猃狁”诸部逐渐卡在了燕国进出西南的要道上,这就彻底搞死了燕国从这个方向扩张的可能性。

    就算燕国爆发了,也不会干晋国,因为燕国还得先把“猃狁”诸部给干了。这显然不划算,好歹东边还有容易走的路呢。

    而周天子现在的地盘,不过是巅峰核心区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绝大多数当年放弃的优质耕地,也就是“镐京”王畿一带,全在晋国手中。

    就是在这一带,老秦人现在名义上的都邑咸阳,就设置在这里。

    也就是说,老秦人从自家的国都出去走两圈,搞不好就是晋国的土地。

    从渭水、泾水一路向东,持续到河南华山,整片广大地区,曾经都是周天子的“王田”,后来吧,就是晋国“代为管理”。

    在渭地区附近,并不算广大的地方上,晋国分别在黄河两岸设置了大大小小十一个城邑,百几十万人口就在这里,只要他们还存在着,老秦人想要东进,可能性就是零。

    晋国哪怕各地全都被打爆,光靠这百几十万人守住天险,就足够让秦国吐血。

    逼迫秦人西进探索,联络李解干楚国迂回的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不是老秦人不给力,实在是晋国强无敌啊。

    不过大公司也有大公司的毛病,老李眼见着魏操这么爽快,就寻思着这老货在公司里的地位,是不是还不够稳,是不是想抓紧时间往公司塞自己的人?

    有了铁制农具,就能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就能提高总的粮食产量,也就能够养活更多的人。

    从维持魏氏前程的角度来看,显然搞来这么多铁器农具,也不是为赵氏、韩氏之流作贡献。

    魏氏自有的土地有了这些农具,农业生产效率是另外几家的数倍,那么一代人都不要,只需要五到十年的积累,就足够让魏氏成为晋国第一豪族。

    老世族之中,绝无可能还有能跟魏氏抗衡的家族。

    只不过这一切有个大前提,确确实实有这么多农具。

    “李君放心便是,钱……不是问题。”

    晋国并不用“钱”,币同样是主流,绢布也能充当大额支付,更何况现在还能用回扣来充抵。

    比如说徐国故地的卖价,魏操人为地给压了价,李专员在原先的心理价位上,少出了多少钱,就是多少回扣。

    只不过这一部分的回扣,晋国上卿魏操并不收取,而是折算成现金,再从李解这里购买物资。

    总体而言,就是晋国上卿靠出卖国家利益,换取家族和个人的好处。

    “有魏夫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落字成文,双方交换了文书,盖章的盖章,签字的签字,画押的画押。

    完事儿之后,老李很满意,徐国故土对别人来说没卵用,对他来说却是相当的重要。

    淮北广大地区,从此,就是姓李了。

    这块地,姑苏承认不承认都没关系,因为是合法的,有晋国背书,晋国上卿魏操代表的不是他个人,若是晋国。

    是晋国将这块“飞地”,整块打包出售给了李解这个个人。

    李专员寻思着,这淮北广大地区,要是改名“淮拉斯加”,大概以后凡是吃山西小米的老乡们,肯定会疯狂吐槽此时此刻的晋国上卿。

    不过,这跟他没有一根毛的干系。

    “同李君交谈,当真是痛快!”

    “魏夫子也很对李某脾性,真是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呐。

    “相见恨晚?”

    一听老李这张口就来的骚话,晋国上卿一脸的诧异,寻思着这个吴国野人,还真是有点不同凡响。

    “哈哈哈哈哈哈……”

    魏操很是高兴,笑得猖狂,然后道,“今日‘魏不负李,李不负魏’,必成佳话!”

    “佳话不佳话的,其实我个人倒是无所谓……”

    话说的有点快,然后词语让魏操听不太懂,只听李解接着道,“就是有个事情我想问一下。”

    “李君但说无妨。”

    “爽快!”

    一拍手,李专员一双眼睛放着光,盯着晋国上卿一脸严肃,“不知魏氏‘昭娘’现在何处?我想见上一面,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交个朋友。”

    “……”

    “……”

    晋国上卿魏操的老腰,差点就有一种被战车撞过的感觉,脑袋空荡荡了好一会儿,魏操这才暗自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李君当真是……赤诚,赤诚。”

    “那必须的!”

    李专员顿时面有得色,“李某要是不赤诚,岂能有如此多列国英杰前来投奔?”

    “……”

    “……”

    魏操被李解的脸皮厚度给吓到了,晋国上卿寻思着就你这根脚,别人是盯着你来的吗?

    那是盯着吴威王勾陈,盯着《威王遗书》,盯着吴国崛起的超绝兵法来的!

    你李解,就是个工具人啊,你自己心里,就没有一点逼数吗?

    “怎么?莫非魏氏轻视李某,认为李某不配为‘昭娘’的朋友?”

    “……”

    魏操有点扛不住这王八蛋的厚颜无耻,但也不得不承认,跟这种混账东西打交道,有一个好,只要满足了条件,一切都不是问题。

    正要说话,却听李专员振振有词:“便是陈国公主,那‘小桃花姬’,跟李某也是君子之交,如今受了李某的感召,更是修炼无上大道,以证‘混元’,目前已经修炼出了‘元婴’,再有几个月,就能看到‘元婴’大成之后的效果。”

    不远处一身男装的女嫱顿时掩嘴窃笑,心想阿解还真是胆大,连魏氏这等晋国豪门,也敢戏耍。

469 无懈可击

    被人勒索美色这种感觉总归是不爽的,不过看在这头吴国禽兽也的确很爽快的份上,晋国上卿心中的一口怨气,倒是也消散了不少。

    “这个‘昭娘’,魏氏竟然真的舍得!”

    送走魏操之后,李专员倒是相当的感慨,美嫱见他前后神色不一,顿时好奇地询问:“其中莫非有什么不妥?”

    “魏氏这是没把公子小雀放在眼里啊。”

    李专员感慨一声,然后搂着美嫱正色道,“你想想看,公子小雀就算再怎么不行,他到底也是晋国的太子,对不对?可就是这么一个储君,居然连自己的正宫老婆都保不住,魏氏这是笃定能够硬吃公子小雀啊。”

    其中的道理,美嫱并非不懂,人是善变的,此时的公子小雀可能为了登上国君之位,可以一一隐忍。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会有晋国内部的卿族想要翻身,到时候,天然就是国君的助力。

    谁敢保证自己的家族永远碾压四方?

    魏氏这还没有独霸晋国内部呢,就已经做得这么“嚣张”,固然其中有事急从权的缘由,但要说魏操这个晋国上卿没有点傲慢的想法,他李某人头一个不信。

    “这个魏操,是个狠人。”

    有求于人,魏操以上卿之尊,可以前往国外,亲自敲定谈判细节,甚至连卖国这种事情,都可以主动背上身。

    这种人,对自己够狠,对别人更不用多说!

    李专员以前还是工头那会儿,最怕的就是这种家伙,明的暗的都不好搞,除非豁出去不怕坐牢,直接送人去见马克思,那倒是什么事情都不用愁了,清净的很。

    但显然这种糙活儿,以前没法干啊,老阴逼就是敢为所欲为。

    “阿解不喜晋国上卿?”

    “我喜欢他干什么?!他能把美女送过来,我就谢谢他。这老东西,虽说够狠,但他有点小瞧了公子小雀。”

    李专员嘿嘿一笑,对美嫱道,“任何一个人,在公子小雀那个位子上,经历了这一年多的事情,还能这样稳稳当当地回国做国君,这种人,不简单。”

    先是大胆地参加“吴晋会盟”,可以说是正走在了人生的巅峰道路上,可惜之后断崖式地跳水,竟然也没有影响到公子小雀继续苟下去的决心,这就相当的难能可贵了。

    一个人的神经被这么反复摩擦,在事业绝对崩坏的状况之下,还经历了各种惊人的自然灾害,他的心性,又怎么可能还是个怂包?

    就算是怂包,李专员也只会默认他是装出来的。

    别说是这么一个晋国太子,就算是苍头黔首,经历了大洪水之后,又经历了饥荒,接着又是瘟疫,然后又是各种地区动荡。仅仅是生存能力,以及对未来风险的抗压能力,就不是同日而语。

    晋国上卿魏操的傲慢,在公子小雀身上,必定出现了误判。

    “阿解的意思是,晋国上卿已经惹恼了晋国公子?”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反正以后肯定要跟晋国闹翻的,老子本心没有给人挖坑的想法,但顺水推舟,赶上了不是?”

    李专员嘿嘿一笑,未来两三年,魏氏在晋国的实力,肯定会急速膨胀,但膨胀总归是有极限的。

    现在晋国卿族各家可能会容忍魏操的扩张,毕竟,还没有伤害到他们切实的利益。

    但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魏操就算刻意压制家族中的声音、动作,膨胀起来的牲口们,又岂是那么容易压制的?

    “每样农具六万件……这胃口,真特么的惊人!”

    好在不是一次性把这些农具交付给魏氏,分批次的话,以现在江阴邑的产能,倒也足够维持。

    李解打算未来一两年内,把生铁产量再拉高十几二十倍,只管往死里造就是了。

    “不曾想,阿解还有这般思谋。”

    “思谋个屁,歪打正着啊。我就是想玩一下魏氏女良人,听说是什么‘河北双璧’,说实话,这‘河北双璧’吧,我就听说过颜良文丑,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璧字,无所谓了。”

    “……”

    见老公还是感情专一的大牲口,美嫱又是感慨又是欣慰。

    ……

    两天后,魏氏逐渐把“昭娘”的行程报告到李解这里,只不过这个魏氏女良人,显然在魏氏内部的重要性也很一般。

    大量的魏氏子弟,又陆续从卫国、晋国赶赴新郑。

    冰天雪地的,居然还能有非常高的效率赶到郑国腹心,魏氏子弟的执行力,也是让李解叹为观止。

    《威王遗书》的诱惑,比李解想象的还要强。

    除了魏氏子弟,老秦人这一回也是真的服了,原本还有些子车氏的人不愿意前往淮中城。

    但亲眼看到一群七尺男儿,居然被一帮女人给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老秦人丝毫没有饶舌的兴趣,直接掏出了一叠学费,就拜入了李子门下。

    而且这几天《李子兵法》的公开课,也让老秦人受益匪浅,李专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句“知行合一”,让老秦人惊为天人,纷纷表示这淮中城啊,有大学问。

    “知行合一?”

    知道李解开了公开课,但不知道李解在公开课上忽悠了什么的云轸,此刻一脸懵逼,很是诡异地看着幕僚:“这作何解?”

    “夫子,上将军之意,是让学子不可‘闭门造车’,当于俗务之间历练,如此,方不至于‘出门不合辙’。”

    “这……”

    老云轸一听这骚话,就感觉有一股很熟悉的“味儿”在溢散出来,自家主公是个什么鸟人,他还不清楚吗?

    当然以前他是不清楚的,自从跟蔡国“摄政”,原上蔡大夫好好地亲近学习之后,老云轸也算是提高了一点点自己的姿势,他敢断定,自家主公没按好心。

    不过无所谓,他一个楚国叛臣,还讲究那许多干什么?

    反正云梦泽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老夫当前去问询一番。”

    还是有点不放心的云轸,驱车前往李解办公处。

    李专员百无聊赖,正躺在临时的办公室外头晒太阳,听人禀报说云轸来了之后,这才把躺椅给收了,回办公室假装自己很勤政的样子。

    云轸入内见李解在办公,顿时料定,之前此人肯定是在晒太阳。

    不过他也不戳破,反而行礼之后,冲李解问道:“主公,前来修习兵法之学子,主公当如何安排?”

    “安排在淮中城城东住下,学校宿舍我都找好了。”

    “主公当知老朽所问何事。”

    云轸抬头看着李解,很是严肃。

    见老云轸这副模样,李专员这才起身,给老大夫倒了一杯茶,云轸连连道谢之后,李解自顾自也倒了一杯,然后攥着陶制茶杯,神色淡定地看着窗外景致:“云轸君,淮中城明年的官吏,我现在不是解决了吗?”

    “嗯?!嗯”

    云轸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之前他是听说过李解打算忽悠一帮倒霉蛋过来上班。

    但是……但是他没想到套路这么深啊。

    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这些来学习兵法的,要是问我,为什么来了淮中城之后,兵法没学,就学着怎么下乡管人啊。”

    李专员咧嘴一笑,“我就可以回答,这是将兵之术啊。对不对?”

    “……”

    明知道是扯淡,可云轸又不得不承认,这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带兵打仗,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但如果有人在乡野之间,有管理队伍的经验,往往在行伍之中,还真能比别人强不少。

    反正楚国的低级军官,往往在家乡,也的的确确是个低级官僚,是管着不少人。

    仔细捋了一下李解的思路之后,云轸突然觉得,这解释还真是无懈可击。

    “做事嘛,要身体力行。学习吗,要知行合一。”

    李专员说罢,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不服找圣人理论去!”

470 北海虎蛟

    “凡县?”

    “禀首李,贾队长往来大陆泽,卫人豪族多有暗中跟踪。”

    “察觉到贾贵的身份了?!”

    “不曾。”

    回来传递情报的鳄人摇摇头,“首李,当是卫人豪族怀疑到了什么,陆续派出细作,前来接触贾队长一行。”

    “这是为何?有没有查到原因?”

    “贾队长猜测,可能卫国有豪族参与刺杀公子巳一事,一应证据推论,已经呈上。”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只蜡封竹筒,其中装着的,就是这次贾贵前往卫国河北的一些见闻。

    李解原本只是让贾贵前去打探一下消息,但没想到这才有一点点苗头,卫国本地居然就有了动作,这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你下去吧。”

    “是!”

    随后李解又去找了夜月公主,此时,嬴莹正在自顾自磨着珍珠粉,一旁宫婢们正用玉杵捣碎珍珠,碎珍珠又被嬴莹自己用铜制的碾子碾得更加细碎如粉末。

    “夫君?!”

    这几天因为女嫱大出风头,倒是让夜月公主有些吃味,当下见李解前来,内心倒是有些欢喜。

    只不过李解一开口,就让嬴莹脸蛋都垮了下来。

    “小玉,你可知晓卫国凡县是谁的封邑?”

    “……”

    嬴莹很不爽,自己老公居然不干正事,跑来跟她商量这种事情。

    事业心太强的李解,那还是李解吗?

    不过不爽归不爽,嬴莹想了想,手指点了点嘴唇,若有所思:“数十年前,倒还是姬姓封国,只不过凡伯为人劫杀,后卫晋争夺太行以东土地,孟门这太行关隘为晋国所有。至于凡国……卫国便是吞了。”

    “晋国能争不过卫国?!”

    李专员顿时觉得诡异,但嬴莹看他的眼神更诡异。

    “夫君,数十年前啊!”

    “数十年前怎么了?数十年前卫国也争不过晋国啊!”

    李专员理直气壮,这妞一点常识都没有的吗?

    “夫君还是不是吴人?!”

    活见鬼的嬴莹杏眼圆瞪,“吴威王在世之时,威压列强,晋国就是退守太行,这才使得卫国捡了便宜啊。”

    措辞说话越来越像李解的嬴莹,此时觉得自己夫君能够起来,肯定就是因为“亲爹”太给力,不然这种毫无常识的家伙,怎么会混到这种地步?!

    “卧槽……老子差点忘了,还有老……先王这一出!”

    万万没想到一个妖孽的崛起,会有这么庞大的连锁反应,更没想到,还能影响到现在。

    “卫国居然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看似夺得良田城郭,然则孟门关为晋国掌控,晋国想要东进,呼吸之间而已。”

    “不错!”

    晋国这种才是大国做法,险要关隘全部掌控在手,一直处于主动进攻的态势。管你什么卫国、秦国,统统只有被动挨打被动防御的命。

    “如今卫国设置凡邑,又称凡县,县邑大夫乃是燕人。”

    “燕人?!”

    提到燕人,李解就想起来那个废物公子甲,被自己的小老弟玩得跟二傻子一样,只好带着幕僚心腹流窜过来,简直是无情悲惨。

    “其父便是北海虎蛟。”

    “啥?北海啥?”

    “北海虎蛟,以北海为姓氏,名虎蛟。”

    “……”

    一听这个名字吧,李专员就有一种满世界都是妖怪的感觉。

    这特么也算是人名儿?一听就是妖怪好不好?!

    “姬姓?”

    “正是。”

    作为秦国公举,嬴莹对国际环境还是相当熟稔的,燕国虽然远,但有名的家伙,还是有所了解。

    毕竟嬴莹从小就时刻准备着,是不是嫁到某个奇奇怪怪的偏僻山区,然后给公父换一笔不菲的“彩礼”。

    燕国,她自然不可能不了解一下,怎么看也是“含姬量”非常不错的国家,就是苦寒了一点,贫穷了一点,落后了一点,偏僻了一点。

    “这个北海虎蛟,很厉害?”

    “燕国公族,如今以‘北海’行走,常年往来东胡、辽东,当年吴威王镇压齐鲁,击退晋国,北海虎蛟是为数不多全身而退者。”

    听到这描述,就很有画面感了。

    李专员甚至感觉,这个北海虎蛟,要是故事主角的话,老妖怪当时肯定手持吴钩冲他大喊:我勾陈愿意称你为最强!

    当然了,对手中最强的,能全身而退还不算最强吗?

    至少不像晋国那样,装逼不成反被操。

    “说说看这个北海虎蛟。”

    李专员原本就是想着打听一下凡县的地头蛇是谁,现在一听,这里头水有点深。卫国居然跟燕国还有牵扯,而且这牵扯,一下子就拉伸到几十年前,还跟老妖怪有关。

    这就让人不得不更加细致一些。

    “夫君至妾居所,便为这等事情?”

    “嗳,不要这样嘛。等回了淮中城,我给你打造一辆豪华马车,四个轮子的!”

    “真哒?!”

    “比真金还真!”

    有了夫君这保证,嬴莹顿时大喜,连忙拉着李解的手臂,欢快地让他坐到一旁的躺椅上,然后端来一只果盘,上面摆满了干果,嬴莹跪坐一侧软垫,然后挑拣着饱满的干果,装在掌心,然后一颗一颗送到李解嘴里。

    “这北海虎蛟,原本叫姬腾,天生神力,如今虽说六十有二,依旧是燕国有名的力士。”

    “天生神力?”

    老李顿时来了精神,他最喜欢的就是干死天生神力的家伙。

    “当年卫、晋相争,姬腾只身入卫,为卫侯近身剑士。晋国退却之后,卫侯赏赐颇丰,以此报酬,加上姬腾又是燕国公族,自是能够立足国中。”

    “这还是白手起家啊,了不起。”

    “后北戎来犯,姬腾率众击退,连却六百里,又进六百里,至北海而还。”

    “有点意思。”

    听到这里,李专员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姬腾,大概就是这时候被封。

    有了封君头衔,加上本身血统高贵,国内国外都有不错的关系,显然能够成为燕国的栋梁之才。

    短短数十年,能够把影响力扩散到国际上,在燕国这样的穷逼国家内部,绝对是相当罕见的奇葩。

    尤其是,这货居然还是白手起家。

    也就是投胎的技术不达标,虽然是姬姓,“含姬量”也不差,但位置太矬,要是在郑国、晋国,只怕已经是权臣。

    燕国……就是当权臣也是个穷逼,只能靠对外抢劫才能发家致富。

    “因功受封‘北海君’,此封君之名,便是在洛京,亦有周天子认可。”

    “噢?!”

    这让李解更是惊了,有了周天子的认可,那就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和他的“汉子”是不是一个路数,但基本上可以认定,北海虎蛟,是可以跟燕国国君平起平坐的。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来说,实际上肯定还是燕国的臣子。

    “勇猛为‘虎’,翻腾为‘蛟’,此后,姬腾便以‘虎蛟’为名,久而久之,多以北海虎蛟相称,至于姬腾故名,知之者甚少。”

    “想来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个北海虎蛟,就少了很多惊人之举了吧。”

    “正是。”

    李专员顿时点点头,这是个创业成功之后,就开始认真经营的家伙。

    大概率也是个老阴逼,而且居然伸手到了卫国,还让儿子做了卫国的县邑大夫,这做事手腕,比他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他李某人要是有这小心思,还至于穿越?

    还是自己下工地,被炸穿越的。

    回想起来,竟是一把辛酸泪。

    “唉……”

    “夫君为何感慨?”

    给李解嘴里塞了一颗核桃仁,李解一边咀嚼一边回味,吃完之后,这才道:“我只是感慨,这个北海虎蛟,是个奇人啊。居然有个儿子在卫国做县邑大夫,自己在燕国,却是低调生活。”

    “不是啊夫君,北海虎蛟不止一个儿子在卫国做县邑大夫啊。”

    “……”

    “百泉尉、大陆泽尉,也是北海虎蛟之子啊。”

    “……”

    李专员顿时脸一黑,自己抓起一把干果,恶狠狠道,“这种自我奋斗的成功者,必须死!”

471 串联起来

    联想到公子甲这个废物,李专员突然觉得,这燕国的幺蛾子,只怕比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啊。”

    感慨了一声,李解便道,“看来,姬甲这个狗东西,瞒着老子不少事情啊。”

    “姬甲?”

    “燕国公子甲,现在在淮中城给我做事。”

    “……”

    听李解这么随口一说,嬴莹当时就湿了,自家夫君,果然好威猛。一国公子,“含姬量”还这么高,居然只配在自己夫君手下做打工仔。

    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公子甲……”

    嬴莹想了想,道,“妾对公子甲知之甚少,倒是公子田、公子申,知道一些。”

    “姬甲那废物,说是被他小老弟燕申赶出来的,这个公子申,是最小的那个,难道就有这么厉害?”

    “公子申自幼聪慧,早已同北海氏定下姻亲之好,娶北海氏女子,大约就是这几年。”

    “嗯?!”

    几个情报串联起来,李专员眉头微皱,寻思着这其中的联系,有点紧密啊。

    “公子甲,公子申,北海虎蛟,卫国,晋国,燕国……”

    看似一团乱麻,其中的脉络还是有的。

    李专员站起身来,找了一张桌子,立刻铺好了一张纸,然后手持炭笔在那里构建图形。

    几个人物关系串联起来之后,又把时间线加了进去。

    “这尼玛满满的都是算计,都是套路啊。”

    叹了口气,果然时代的舞台,还是适合老阴逼厮混吗?

    像他这样多真诚少套路的奇男子,果然是越来越少,越来越罕见。

    “夫君所言何意?”

    “之前小玉说凡伯是被劫杀?”

    “正是,为戎人劫杀,因此凡伯家国衰败。‘戎人乱凡’,也算是有名的事件,夫君怎么也会不知?”

    “我吴国野人,怎么可能知道中原发生了什么?!”

    李专员理直气壮懒得解释,然后点了点“凡伯”,“这个倒霉蛋,应该是被算计死的。是有人故意放纵外部势力干死了他,乱凡国者,怎么可能是戎人?这其中,一定有卫国、晋国的身影。”

    以前还是做工头那会儿,李专员也是见过好些个大公司为了瓜分某个市场,就放任野猪一样的外来资本进场,一通凶猛操作之后,市场中的大小杂鱼都死了个干净。

    随后,本土大公司再凭借行政、市场、消费习惯的把控,反杀或者赶走“野猪”,曾经一片杂草的市场,自然就顺顺当当干干净净。

    还不沾半点因果,简直是爽到不行。

    凡国的状况,大概率就是类似。

    就戎人那点实力,不是李解小瞧,他五百鳄人就能打爆所谓的赤狄、白狄,这群废物只有打顺风仗的命,稍微有些挫折,就是全面崩溃。

    原本李专员也曾想着,这个北戎是不是挺牛逼的,结果接触得越久,见识到的“含姬量”大国越多,李专员也就越清楚,这年头的戎狄,根本就是工具人。

    需要的时候,让他们上场,不需要的时候,那就是赶紧滚。

    晋国可能摆不平区区赤狄、白狄吗?

    别说晋国,连邢国都有“邢国搏戎”的高光时刻,邢国算个啥?卫国这种体量,都能把“猃狁”按在地上摩擦,直接逼迫附近的部落不得不向北迁徙,就足以证明,所谓“戎人”的威胁,可能在某个时刻是有的。

    但晋国发家之后,就不存在这种可能。

    “戎人”劫杀凡伯?

    姑且当这件事情,就是巧合,是凡伯太倒霉,可为什么还会有“戎人乱凡”这件事情?

    晋国和卫国在河北是吃素的,能让戎狄一路浪到家门口,然后把一个国家给弄成废墟?

    本着谁得利谁就是幕后黑手的大原则,李专员现在就看到凡国的土地、人口都被晋国、卫国瓜分,至于“戎人”,现在还在山区吃屁呢。

    “‘戎人乱凡’,乃是卫、晋算计?”

    嬴莹很震惊,她只是知道这些故事、消息,但从未去深思过其中的内在联系。

    现在听夫君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姓姬的心,都好脏啊。

    但转念一想,她们姓嬴的,貌似也没什么好说的,顿时又心情平复下来。

    “甭管是不是算计,但姬腾借势崛起,是不争的事实。之后低调行事,能在燕国这个鬼地方开枝散叶发家致富,还有‘北海君’这个头衔,怎么看都是燕国栋梁,诸夏榜样……”

    说到这里,嬴莹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天气本来就冷,现在更是显得浑身冰凉,唯有靠近李解,才能有安全感,才觉得温暖。

    搂着嬴莹,轻轻地拍着她的胳膊,李解这才安慰道:“这种脏活儿,我是干不来喽。不过没关系,这年头,法律管不着老子啊。管你什么算计,老子统统干死!”

    言罢,李专员双目圆睁:“过几天就回淮中,有些事情,要找公子甲这个王八蛋好好地聊聊,这小子不老实啊,很多事情都没说。”

    虽说情有可原,孤身在外,总归是要学会保护自己。

    但李某人不接受。

    吃他李某人的饭,你一个燕国打工仔,居然不事无巨细都竹筒倒豆子一样吐露出来,这是要干啥?

    “燕国公子申,说不定就是这个北海虎蛟扶持起来的。自幼聪敏……听上去就很有反杀大哥们的理由了。”

    这只是推论,李解也没有当真,但有一点,这些王八蛋搞死了公子巳,跟他是有牵扯,有纠缠的。

    吴水那帮宫中宿卫,现在已经到了燕国吧?

    “唉……他妈的,希望吴水这帮笨蛋不要死得太快吧,命好的话,说不定能等到老子给他们坟头除个草什么的。”

    听李专员又在感慨,嬴莹越发地觉得,那些心实在是脏到不行的诸侯之后,当真是还不如身边这个吴威王的“野种”呢。

    至少此人行事简单粗暴容易理解,对待感情也很专一啊。

    ……

    李解先是让骑传、舟传先行返回淮中一趟,他也不怕打草惊蛇,直接让人去问公子甲内情细节。

    他相信,只要公子甲不是太废物,几十年前的事件内情,总归是能知道一点的。

    文档就算没有留存,口口声传总归是有的吧。

    燕侯又不是没野心的废物,燕国穷是穷了点,在辽东那些个狗蛮子部落面前,也是自称“夏王”“中国”的。

    至于说公子甲会不会吓得跑路,李专员相信姬甲这个从燕国逃出来的废物,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

    淮水两岸,他姬甲能跑到哪里去?

    跑出去就是个死。

    还不如老老实实给李专员卖命,当然卖命有点过了,老老实实打卡上班领工资,每个月五险一金又没有短缺,就是说一点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而已,能怎样?

    正如李解猜测的那样,当公子甲四天后收到骑传送来的密信之后,吓得魂不附体,要不是公孙先生把掉地上的密信捡起来看了一遍,表示李解不会杀人之后,公子甲是打算先自我捆绑一下,然后去上将军府请罪来着的。

    “公子,以上将军所言,只怕吴国公子巳遇刺一事,当真跟我燕国有关!”

    公孙先生也是震惊,万万没想到弄死吴国“太子”这件事情,他老家燕国,居然牵扯得有点深。

472 无心插柳柳成荫

    新蔡,蔡国“摄政”蔡美收到了一封信,铜管蜡封的密件,由李解的亲卫鳄人送至当面。

    看着身高比他这个糟老头儿还要矮的鳄人,蔡美并没有以貌取人,来者其貌不扬,但能够成为鳄人,必定是经历过了李解最严苛的考核选拔,而且经历过了重重危险,才能站稳脚跟。

    “老夫修书一封,少待你转呈上将军。”

    “是!”

    言罢,这鳄人一言不发,便找了个椅子,自己坐在上面闭目小憩一会儿,赶路的疲惫,让他需要休息。

    而蔡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写好这封信,因为还要略作调查,新蔡的状况虽然大体上稳定下来,但时不时还会有人煽动叛乱,过年七十七的蔡美精力上已经有点不济,再让他分心蔡国之外,实在是强人所难。

    不过,蔡美还是想好了怎么回复李解的这封信。

    与此同时,在白邑主持民生工作的豹,已经派出了一个中队的“白沙勇夫”,扮作本地游侠,混入前往颍水淮水的商队之中。

    ……

    淮中城,守将沙皮连夜布置了一个任务,抽调了二十个鳄人,暗中保护燕国公子甲周围。

    “队长,有人会行刺公子甲?”

    “首李说可能会有。”

    冬夜的淮中城不敢说灯火通明,但光亮还是有的,煤炉的大量使用,使得很多生活习惯都在改变。

    入淮的齐国商人,已经根据淮中城的特殊生活节奏,在晚上也开始营业。

    而且齐国商人发现,淮中城居然并不宵禁,即便有,也只是控制在一部分区域内。

    城市的主要生活设施,分成了城内城外两个区域,在原有的城防基础上,并没有按照传统那样进行大肆扩建。

    在齐国商人看来,城外那广大的一片地区,要是遭受大灾,损失绝对不会小,但淮中城的实际主人李解,似乎并不是很看重这种危险。

    夜里巡视的鳄人都裹着披风,披风都带着兜帽,围巾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每次说话,都有重重的白气冒出来。

    淮水两岸,有的地方已经下了雪,淮县便是下了雪,有没有遭灾,并不知道,不过淮县好些大户,都选择前来淮中城过冬,也就是这半个月的事情。

    “这几日前来淮中的外国人,确实多了不少。”

    戴着手套,也不觉得太冷的沙皮看着四周的制式屋舍,屋舍毫无特色,横平竖直四四方方,屋檐带着斜面,几乎都是一个角度的。

    西城外挨着大道的两侧,新修的屋舍有不少改制成了官方逆旅、客舍,也有外国人租赁下来自行经营,什么国家的都有,凑在了一起,倒也是方便淮中城管理。

    城内禁制携带刀剑兵器行走,城外则是半开放,过渡区域就是在这片外国人扎堆的客舍、逆旅中。

    “公子甲的护卫,还算厉害,首李又批了那个什么公孙不少兵器,连甲具都有,就算有人行刺,也不至于成功吧。”

    “你懂什么?!”

    听属下这么一说,沙皮瞪了他一眼,“我们做事,是看老天保佑的吗?!”

    “是!”

    那鳄人也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极蠢,给自己抽了一个耳光,以示惩戒。

    “轮番盯着,这一次,要是有刺客,就拿下活口!”

    “是!”

    有些事情,沙皮也没有跟手下们细说,比如说李解在新郑,也已经遭受了一波刺杀。同时李解还派出了贾贵,显然是要查探消息。

    没有蛛丝马迹显露出来,沙皮相信自家老大,又怎么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摆明了自家老大现在特别不爽,而且憋了一肚子的火。

    沙皮猜得很准,李专员现在就是超级无敌不爽,被人算计的感觉,对他这种脱了缰的野狗来说,那是浑身难受!

    “别让老子揪出来是哪家老阴逼。”

    目前李专员综合情报和直觉来看,跟燕国是真有关系。

    当初随口扯淡是邢国人干的,没想到还真有点“一语成谶”的感觉。

    “吴水这帮王八蛋,还真是执着,不过执着了好啊,笨人笨办法,聪明人的障眼法,只能骗一时,又能骗得了一世?”

    任你各种遮天蔽日,只要还存活于世上,只要还是社会人,只要还有社会关系,那么组团干了某件事情,总不会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有人组织了针对公子巳的刺杀,不管是算计还是具体实施的人或组织,总会有人证物证留下来,而吴水这帮精神已经扭曲,偏执到极点的野兽们,就能顺着蛛丝马迹,逐渐嗅探到幕后黑手。

    除非,有人真的大能到可以把一切都抹去。

    可真要有这样的能耐,还需要阴谋诡计?

    李专员猜测,开春前后,吴水他们应该就能有实质性的进展,如果玩黑活儿的贱人的的确确就在燕国的话。

    “夫君为何执着公子巳行刺一事?”

    问这句话的时候,嬴莹是半点感觉都没有的,但在李专员看来,这就有点气氛尴尬了。

    毕竟,怎么看嬴莹也都算是公子巳的未婚妻吧。

    当然李专员也没说是为了给你正牌老公报仇,公子巳的死关他鸟事,关键在吴水他们身上。

    之前李专员就是随手打发,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预计,那就不能简单来看。

    “吴水一行姑苏王宫宿卫,是我资助他们外出复仇的。”

    “……”

    这事儿嬴莹并不知道,实际上知道的人也不算多,当初吴水他们过来哭哭啼啼的时候,李专员是真的烦。

    不过烦归烦,场面活儿得有啊,他就是随口一说“邢国人干的”,然后又掏了一堆黄金,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他娘的简直是恩大于天啊。

    而且当时吴水他们已经有家不能回的状态,人生一片灰暗,李专员的表现,简直就是一片阴霾之下的灿烂阳光,亮瞎狗眼到了极点。

    也是有了这么一个骚操作,李专员自己可能没觉得如何,但对入伙江阴邑的牲口们来说,老李这个老板……地道!

    像蔡美、蔡夕、云轸等等,每每关起门来教育家族子弟的时候,都会拿这么一个事情来说。

    总之,老李这个人,出身是差了点,也没什么文化,性格也有缺陷,工作也不专心,成天就想着出国玩女人嫖遍天下,但是这牲口有人味儿啊,跟着他混口饭吃,不用担心动不动就死全家。

    事实证明,这些个老江湖的判断很精准,尤其是云轸氏,之前举族搬迁,还各种哭哭啼啼伤心欲绝。

    现在云轸氏内部已经定了一个小目标,老板说“五年平楚”,那咱们云轸氏,早晚打回云梦泽!

    几个在各自国内原本被边缘化的人物家族能有这样的感慨,身为同样被边缘化工具人的夜月公主嬴莹,自然也是深有感触。

    当听说外出复仇的姑苏王宫宿卫,居然是老公掏钱资助的,嬴莹当时就湿了,感动得擦着眼泪,然后跟李专员来了一发超级无敌感动炮。

    爽完了之后,嬴莹才依偎在老李怀中,好奇地询问:“夫君出身草莽,为何待吴水等人以至诚?”

    老子压根没想那么多好不好?!

    李专员内心虽然这么吐槽着,嘴上却是要装逼:“今我以‘国士’待之,彼辈必以‘国士’报之。”

    原本已经累了的夜月公主,顿时又湿了……

473 养殖场刺杀

    元月刚入中旬,淮水岸边也结了一层冰,不过并不影响通航,两岸的芦苇茬子密密麻麻,和去年不同,堤坝修筑过后,滩涂也收拾的很好,内陆的田地也规整起来,看着就很舒服。

    往来的商队,对淮中城东西南北的印象,都是非常的好。对淮中城未来发展的期望值,也基本就是正面的。

    城内主要的“高档”住宅区,临街开门三进带院子的,去年还是不值钱的破烂,现在就值田马十匹。

    实际上这些破房子根本不值这个钱,但是外国富豪购买的,并非是房子的现在价值,而是未来。

    听说淮中城明年最大的工程就是修路盖码头之后,更是坚定了国际豪商的信心,唯一让商人们比较蛋疼的,大概就是没办法靠投献来换取官爵。

    说到底,李专员现在还是吴国的臣子,商人们想要掏钱花重金买个一官半职,得去姑苏。

    只是现在去姑苏……除非是胆肥到极点,否则任何一个国际商人,只要没有强力祖国为后盾,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官方力量撑腰的话,就是一头肥猪。

    吴国内部的斗争,在新年伊始,就开始用极为击穿下限的方式在上演。

    一堆的“庶常吉士”,一堆的“先王遗诏”,吴威王勾陈的骚操作,让不知道多少吴国豪门想要鞭尸。

    可惜内心再怎么疯狂,也依然只能借用吴威王勾陈遗留给他们的“借口”“凭证”,才能在吴国姑苏的舞台上唱戏。

    老妖怪一生行事,岂是杂鱼能够比拟的?

    不安定的政治环境,连带着市场气氛也是极为诡异,整个吴国能够稳定对外出口的丝绸商,除了延陵运奄氏还有底子可以消耗,并且通过江阴邑这个特殊渠道不用理会各家勒索,剩下的次一等世族,都已经有点吃不消。

    像跟李解一直关系不错的云亭仲氏,作为世代看坟的家族,现在整个仲氏的家族生存环境,都是极为恶劣。

    也就是跟阴乡一直交流,还能吊一口气,剩下的一应姑苏运作,全部停滞。

    仲氏在姑苏的官吏,大多处于待业状态,新王正式登位昭告全国,定在二月,看似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但问题就在这十几天上。

    豪门在争夺新王登位之前的最后一点肉食,像样一点的城邑,大夫也好,县尉也罢,甚至连市掾令、市侩,全都在争抢。

    一切野蛮生长的城邑,老世族的势力渗透并不多,这时候就是各种无节操无下限的操作,连拉拢当地土族的手段,都使用了出来。

    曾经被吊起来打的淮夷、鸟夷部族首领,居然成了座上宾,换作从前,根本无法想象。

    这种乱象,更是进一步导致了豪商们不得选择更稳定的环境来依附。

    淮中城,就是在这种乱象之下的一股清流,或者说,是吴国内部的一股清流。

    原本不爽李解定下的一些规矩,但血本无归和资产略有缩水比起来,还是后者亲切可爱得多。

    “今年,定是丰年啊。”

    往来淮中城的商道上,有见识的商人看到大量沟渠已经开始引流蓄水之后,都如是感慨。

    不仅仅是淮水以北如此,淮水以南同样热火朝天,有些主要经营贩卖农副产品的商人,特意掏了船票,前往淮南看了看,发现淮南新修的田地数量,可能比白邑还要多上一些。

    稍微估算一下,淮中城两年后养活现在这么多人,完全不成问题,而且抗自然灾害的能力,也显然要比别处强得多。

    “前方就是淮中‘人和’养殖场。”

    “听闻此地主任,乃是李子心腹。”

    “阴乡特种勇夫沙氏名瓜,以养‘鹿蜀’闻名于江阴。如今‘鹿蜀’更名为‘驴’,听闻延陵亦有圈养。”

    “原来如此。”

    有的商人还觉得奇怪,淮中城除了马匹之外,还有很多珍兽在充当田马的作用,只是有人没见过驴,只当是江东特殊品种的马。

    一般的马,想要在江淮这种地理气候环境下安稳生活,其实相当的不易。反而驴、骡这种牲口,适应性要更强一些。

    大牲口贩子们以往在东南地区,主要的利润,其实来源于牛,而不是马。

    现在,自然是盯上了新的牲口。

    只不过想要拿到好的驴种,非常不易,几经辗转,有些商人发现,还是阴乡的同一款驴比较好。

    贵是贵了点,但真的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如今大牲口贩子们,手头有母马、母驴的,都是掏钱排队,等着让自家的牲口给江阴李铁柱狠狠地操上一回。

    光“配种费”,人和养殖中心现在就能维持基本开销,而且“配种费”也不全是指着李铁柱一头驴,除了李铁柱,陆续还捕获了一些优质野驴,比不上李铁柱,但总得来说也是优良品种。

    除此之外,因为人和养殖中心的特殊技术手段,往往李铁柱只要忙上一回,就能配十几二十头母马、母驴,可以说相当的节约省事。

    只要母马、母驴能够正常怀孕,反正人和养殖中心是真敢打包票绝对是李铁柱的种。

    随着人和养殖中心的转移扩建,主任特种勇夫沙瓜,现在主要盯着增长率,纯营收倒是有点无所谓的态度,因为只要驴骡存栏量上去,就绝对不用担心没利润。

    光军队采购,就足够人和养殖中心吃的。

    此刻,借着大建的风潮,原本负责工棚宿舍区的公子甲,临时被抽调过去负责颍东人和养殖中心的扩建。

    不久之前,沙瓜到了淮中城之后,就跟江淮地区的几个大型牲口贩子签了一个回购合约。

    合约主要内容,就是人和养殖中心将来要收购各家产出的驴子骡子,当然前提只要符合淮中城的需求标准。

    这些驴子骡子,并不会愁销路,但大牲口砸太多在手里,对很多商人来说,维持下来的开销实在是有点大。

    尤其是驴子骡子还没有经受过市场考验,之前驴子还能以“鹿蜀”珍兽的形式去坑蒙拐骗,但明眼人都知道驴子将来的种群数量一定会大爆,自然知道这不是能长久玩的套路。

    大规模饲养的勇气,有总归是有的,但一口气砸个几百头在手中,几乎没几个土鳖商人玩得起。

    寻常小国家也支持不起,最起码也是人口有个几十万,财政相当良好的国家,才能养这么一个白手套。

    否则光一个蛋白摄入,就足够让人破产。

    有了人和养殖中心的回购合约,底气显然要充足得多,而且和市场上的散货交易不同,人和养殖中心显然就是大批量采购。

    利润率可能不高,但单次总的利润,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有鉴于此,不管是淮中城还是往来淮中城的大牲口贩子们,对圈栏、养殖场的扩建工作,都盯得挺紧。

    事关个人利润,自然是不同往常。

    初来乍到的牲口贩子或者中间商们,由本地的“老前辈”领着进场,倒不是说“老前辈”们不想坑人,实在是在淮中城“杀熟”“欺生”的权力,只有李解有,旁人和外来户敢玩这种猫腻,李解这头吴国禽兽根本不会和你讲道理,也不会听你的诡辩。

    要么乖乖交出罚款,要么死。

    至于“严格执法”的淮中城“治安官”们,全都当李解说的话是真理,连放个屁,都是香的。

    严刑峻法的难受地方,不在于严刑峻法本身,而在于真的有人会去贯彻执行。

    面对战斗力最少也有好几百的鳄人、勇夫“治安官”们,外来户们也不敢玩套路,在老家可以玩的诡辩欺诈术,在这里就是个屁。

    也正是如此,不管想不想承认,大牲口贩子们觉得在淮中城的体验,其实还算不错。

    “待颍东养殖场扩建成功,老夫想租块地方,养上二十头驴。”

    “如今负责此地营造的,似是燕国公子甲。”

    “公子甲?这怎可能?堂堂一国公子,岂会操持此等贱业?”

    新来的不信,就算真要给李解打工,怎么看也会用个化名吧。

    顶着个燕国公子的头衔,然后干这种事情,不怕人笑话吗?

    连六国公子巴,现如今在吴国的名号,其实是“下柳”啊。

    “夫子,那边坐车巡查工地的,便是燕国公子甲。”

    “……”

    新来的牲口贩子顿时无语,定睛看去,果然有个风度翩翩的君子,正在那里视察工地进程。

    正要感慨呢,却听一阵喧哗,远处工地上,陡然冒出来十几个奴工,手持各种农具,就是冲向了公子甲。

    骤变来得太快,商道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不远处的工地上,居然已经有了喊杀声。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见不同的地方,都钻出来不同的悍勇之辈,而其中,尤以手持吴钩者最为暴躁,连续砍翻几个人之后,突然怒吼咆哮:“无名鼠辈,不知死活!”

    “有鳄人!”

    “鳄人!”

    “撤!”

    到此时,商道上新来的商人们,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找个地方躲藏起来,随后耳边不断地传来更加激烈的喊杀声、惨叫声。

    刺杀来得太快,而反杀来得更快,整个过程在商人们的脑海中,都是咣咣作响,以往生意场上的算计,跟眼前的生死大变比起来,立刻成了毛毛雨。

    而比商人们好不到哪里去的,正是差点被奴工用锄头钉耙敲死的燕国公子甲。

    “公子趴下!”

    “是!”

    公孙先生将姬甲摁在了马车中,手持宝剑,原本想着要突围,却见周围最凶猛的家伙,居然都是手持吴钩,失神之余才发现,他娘的居然都是老熟人。

    松了口气之后,公孙先生这才道:“公子,是自己人。”

    “鳄人?!”

    “正是。”

    公孙先生连连点头,神色很是感激,“看来,上将军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朝之事。”

    心有余悸的公子甲也没想到,他来盯着工地而已,居然就遭受到了刺杀,尤其是这一波刺杀的发动,是从看似无害的奴工中冒出来的。

    喊杀声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演变成了追逐战,在开阔空地上,想要跑赢鳄人,自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不等公孙先生帮忙,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喝杯茶的功夫,就被解决。

474 刺客来源

    “绑了!分开关押!”

    “是!”

    “死的示众!”

    “是!”

    手持吴钩的鳄人来回穿梭着,整个工地都变得无比肃杀,那些一脸无知的奴工们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商道上,往来的商队同样也不敢动弹,因为骑着矮马的持矛勇夫已经过来查验身份,随同勇夫的,还有各种义从出身的辅兵。

    淮上义从的来源很杂,各种口音的商人,都能找到对应的老乡,想要靠这种诈术来蒙混过关,难度非常高。

    即便有个别豪商摸清了一段时间内的义从面孔,但淮中城实际上每过一旬就会换人,从淮上义从换为新编义士,询问的内容和方式,也会发生极大改变。

    这让很多细作,从进入淮中城的第一天起,就被盯上,暗中搞什么动作,接触了什么人,都在淮中城的掌握之中。

    ……

    “姓名。”

    “在下邓国……”

    “姓名。”

    “……”

    目光不善的勇夫手持纸笔,盯着还想打哈哈的商人。

    以往惯用的手段,在这里都是无用的。实在是商人想要贿赂勇夫,最少也得拿出黄金白银,寻常货色,根本打动不了勇夫。

    毕竟勇夫老家,说不定就是跟着老大李解玩珍珠养殖的。

    平日里发的工艺品、餐具等等,不是玻璃制品就是陶瓷制品,这年头的商人,就算再土豪,也不可能拿出更加精美的宝物来贿赂。

    除非哪个勇夫失了智,为了一点铜钱或者绢布,就给外人大开方便之门。

    对勇夫行贿的最优货物,其实是女人,但此时处于高速发展期的江阴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数量不少的白沙勇夫进场之后,商道和工地上,气氛都是更加的凝重。因为不时地就有人被揪出来,然后塞上麻布拖走。

    有人老老实实被带走,也有人当场反抗,身藏利器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是手持利器白沙勇夫的对手。

    白沙勇夫手中的利器,显然更长更硬。

    “都他妈的老实点!”

    身穿盔甲的沙皮在空旷的场地上来回穿梭着,他骑着一匹黑鬃马,马匹个头不大,但是很健壮,发达的肌肉肉眼可见,承重披坚执锐的沙皮,居然稳稳当当。

    “一个个自以为聪明?嗯?!”

    手持马叉的沙皮在工地和商道上指着,“你们这些杂碎,进颍水、汝水之时,就被我们盯上了,自作聪明,可笑!”

    此时的沙皮,说话措辞越来越像李解,不管奴工、商人听不听得懂,他在那里飞快地吼叫着。

    豪商们的队伍中,自然有专门学习外国语言的门客,江阴邑的古怪用词并不算什么,语法也简单,往来的多了,自然也就学会。

    听了门客的解释,商道上的商队中,不少商人都是额头上渗着冷汗。

    如果沙皮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淮中城,还真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随着商队中被揪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商人的压力空前的大,如芒在背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现在的状况。

    “淮中城要保的人,你们也敢杀,真是不知死活!”

    沙皮骑马叫嚣了一番,最后道,“好自为之吧!”

    马叉指了指商道上早就惊慌失措的商队,顿时让那些豪商们心头一紧,旋即又松了口气。

    显然今天的事情,主要是针对行刺燕国公子甲,至于说刺探消息之类,看来淮中城并不介意。

    也不能说不介意,大概是这种程度的小动作,还不至于引来怒火。

    但是公开布置针对淮中城官吏的刺杀,显然这是一条红线。

    刺杀燕国公子甲,可以;刺杀淮中城工地主事燕甲,不行。

    惊魂未定的除了那些商人,还有姬甲自己。

    在便衣鳄人的护送下,姬甲心情激荡地返回了淮中城。

    进入高墙大院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公孙先生更是冲沙皮行了大礼:“今日,若非队长掌控全局,只怕我家公子……”

    “嗳!”

    一抬手,打断了公孙先生要说的话,沙皮看着他和公子甲,“燕甲乃我淮中城官吏,首李将淮中城安全托付于我,不过是职责所在。”

    言罢,沙皮又掏出一张卷轴,打开之后,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指着根据姓氏排列的名字,沙皮看着公孙先生:“这些人,可有认识的?”

    “蓟都乞氏?”

    看到一些古怪的姓氏之后,公孙先生首先认出来几个名字,“乞彪,又称‘破胡彪’,其祖封邑在辽东郡,自来跟山戎通婚。”

    “会不会同名?”

    “也未可知。”

    公孙先生又看到了一个名字,“乞巨,此人是在濡水口煮盐为生,是个盐商。”

    说是盐商,但也只是个称呼,实际上在燕国境内,凡是盐商,无一例外,都是巨寇。

    公孙先生这么一说,已经了解燕国风情的沙皮,也就明白过来。

    “蓟都乞氏非是世族,乃是齐人之后。数百年前,以杀龙为业。”

    略微解释了一下,沙皮对这些刺客的跟脚,也有了更完整的了解。

    所谓“杀龙为业”,一般就是杀鳄鱼或者蟒蛇之类,齐国还没有发家之前,这种给齐国国君干活的职业家族有不少。

    随之发展而来的家族事业,大多就形成了屠宰、制革、制器之类。

    齐国这个乞氏,“乞”就是龙形蛇形鳄鱼形,代表他们干活的对象长啥样,而读音则是跟齐国的“齐”一致,代表他们的出身来源。

    “把你们的推断写下来,签字画押。”

    “现在?”

    “现在!”

    沙皮表情郑重,“这是首李的命令!”

    “是!”

    抱拳躬身的公孙先生顿时没有推托,哪怕自家公子现在还惊魂未定,也要赶紧把材料整理出来。

    毫无疑问,现在李解可能要对燕国某些人动手,如今淮中城,也有不少流言在传播,比如说当初守卫公子巳的姑苏王宫宿卫,可能去了燕国易都。

    而资助他们的,就是李解。

    自家公子可能还有点无知,但公孙先生很清楚,激怒李解的后果并不好,燕国国内要是有人自作聪明,惹毛了李解,只怕后续报复就是从早到晚。

    不过,在整理材料之前,公孙先生做了一个决定,对沙皮郑重道:“前往新郑送信,不知可否带上老夫?”

    “噢?为何?”

    “事到如今,老夫猜想上将军已经查到北海氏一族,也已经知晓北海虎蛟之威名。只是,时人皆以为北海虎蛟欲扶持季子申,却不知季子申绝非北海虎蛟所能钳制。老夫当面见上将军,详细陈述季子申此人厉害之处。”

    见这老头儿很郑重,沙皮想了想,道:“可以。”

475 沙皮的欣赏

    啪!

    鞭子抽打血肉之躯的声音,在晦暗的牢房中,只是听了,都觉得浑身颤栗。

    “说,蓟都乞氏是给谁做事?”

    啐!

    被捆扎在刑具上的刺客冷笑一声,满嘴的血水,轻蔑地看着沙皮。

    “很好。”

    沙皮解开了披风,手中的鞭子抖落开来,一旁的水桶中,原本的清水,也早就紫黑浑浊。

    “咸菜。”

    “是!”

    一盆咸菜端了过来,沙皮伸手抓了一把咸菜,看着嘴硬的刺客,笑了笑:“吃咸菜吗?阴乡特产。”

    “吴蛮野人,鸟嘶鸟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声地嘲笑着,乞氏的刺客眼神充斥着不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沙皮也是跟着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等那刺客一脸不解的时候,突然抬手又是一鞭子。

    啪!

    “啊”

    嘶!嘶!嘶!嘶

    急促的呼吸声,因为剧痛,刺客牙关紧咬,脖颈上的血管都要爆裂开来,眼球因为挣扎发力,鼓在那里很是可怕。

    然而在刺客剧痛过后就要缓和一下的刹那,沙皮手中的咸菜,直接糊在了皮开肉绽的伤口上。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啊,笑啊,笑啊,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吴蛮”

    “嘿嘿嘿嘿嘿嘿……”

    “烙铁!”

    “是!”

    鳄人们面无表情,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而那些从白沙勇夫中挑选出来的候补鳄人们,此刻脸皮都在发抖。

    “拉一下风箱。”

    “是!”

    沙皮搅动着开始发红的烙铁,这原本是给奴隶和牲口打编号的,上面还有数字阴文。搅动了一番,沙皮低头打量着烙铁,然后很是诧异地叫了一声:“居然是‘6’,这是我的幸运数字啊。”

    说着,沙皮转头看着刺客,“你的运气,真好。”

    “吴蛮野犬”

    牙关紧咬的刺客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汗水渗透的全身都是。

    “唉……”

    悲天悯人状的沙皮摇着头:“沙某最是佩服像你这样的壮士。”

    说罢,烙铁对准刺客的腹部,就是烫了上去。

    滋……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让刺客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扔到火堆中的毛虫,无可奈何,无法逃窜,只能等死。

    “队长,他晕过去了。”

    “嗯,没事。”

    摆摆手,沙皮淡漠地看了一眼晕厥过去的刺客,随后将手中的烙铁扔回炉子中,立刻溢散出一道青烟,焦香味很快又变成了焦臭味。

    “拖下去,熬不过这个晚上,就枭首示众。”

    “是!”

    两个鳄人立刻将刺客从架子上解了下来,然后脱了出去。

    等人离开之后,沙皮这才隔着一道栅栏,冲栅栏中的人说道:“要么现在自杀,要么,我把你们拉到这个房间来。”

    他说话用词,已经完全李解的风格,栅栏中关押着的,是另外一部分刺客,见到了行刑的全过程之后,所有人都已经面无人色,有两人已经吓尿,尿骚味充斥在狭窄的牢房中。

    “不说话?”

    沙皮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不愧是铮铮铁骨,我欣赏!”

    说罢,沙皮一招手,顿时一队鳄人入内,将牢房房门一一打开,接着绳索拖拽,直接将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来,给这位壮士也绑上!”

    几个鳄人十分麻利地用麻绳将人的四肢缠绕在了架子上,使人根本无法动弹。

    那蓟都乞氏的刺客不管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哪怕是吓尿了,也依然被捆扎得严严实实。

    “队长。”

    “嗯。”

    沙皮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剩下的刺客,立刻都被分隔关押起来。

    彼此之间,根本无法知道做了什么。

    叮。

    转动着炉火中的烙铁,沙皮耷拉着眼皮,轻描淡写地问道:“我在你哪里烫一个‘6’呢?是这里?”

    拿起烙铁,轻轻地在刺客的胸口点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立刻又在牢房中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很急促很快,沙皮并没有用力烫,只是笑容亲切地看着这个刺客:“我还没有用力,你叫得这般大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用大刑呢。”

    刺客并没有听太懂沙皮说的话,只觉得这个吴蛮野人,简直就是恶鬼一样!

    嘶!嘶!嘶呼……

    急促的呼吸声,让刺客不断地调整着呼吸,缓解着剧痛。

    “饶命!饶命!”

    听到这求饶声,沙皮眼皮抬了抬,“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壮士能弃暗投明,可谓‘义士’也。问世间孰人可谓‘义薄云天’,唯我主上!”

    言罢,沙皮招了招手,一个鳄人进来,坐在了一旁的桌子后头,然后拿起一支笔,铺好一张纸,开始记录口供。

    “姓名、来历、家住何处、孰人雇佣……给我一一交代清楚!”

    “嗨、嗨……”

    “嗯?!”

    “是!”

    浑身发抖的刺客,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

    “盯着。”

    “是!”

    沙皮再也没有搭理这个刺客,转身离开,换了一个房间。

    房间中,同样有一个惶恐不安的刺客已经被绑在了刑架上,原本就已经犹如惊弓之鸟的刺客,瞪大了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飞快地张望着四周,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看到沙皮迈步进入之后,整个人像是炸毛一样,立刻大吼大叫:“我招!我招!我招!我招”

    啪啪啪啪啪啪……

    沙皮顿时抬手鼓掌:“很好!我最欣赏的,就是像你这般识相的聪明人。”

    言罢,沙皮又是一招手,同样来了一个鳄人坐下,开始记录口供。

    ……

    “将口供抄录三份,其中一份发往新郑。”

    “是!”

    “还有一份送往老公叔家宅,通知商君、下柳等人。”

    “是!”

    剩下的一份,自然是留下存档。

    沙皮分析情报的能力一般,他不搀和具体由商无忌、公子巴等人负责的分析会。

    目前为止,他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

    “果然和首李猜测的那样,竟然真的有人要行刺公子甲。这些燕人,当真可恶!”

    他不太懂燕人为什么要杀自家的公子,在沙皮看来,公子甲根本就是个废物,身旁跟着的幕僚心腹固然还算可以,但人手不足,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首李的决断,他从不怀疑,沙皮有一种感觉,这一次首李要干得事情,或许没有大军作战那么轰轰烈烈,但也绝对无比刺激。

    “真是有些可惜,没有跟从首李出任务。”

    转念一想,沙皮又是咧嘴一笑,“不过也好,今年就要跟楚国人开打。”

    想着自己不会闲下来,沙皮就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476 为了吃面而读书

    淮中城,城南大码头。

    原本这里被称作“上渡”,州来城被攻破之后,整个渡口被李专员接管,就迅速改造成了水寨码头。

    主要是为了保养舟船,那些从吴国租来、借来的舟船,要是一定要还的呢,肯定就不用保养了。可以不用还的舟船呢,当然要好好地保养一番。

    借了不用还的东西,不就是自己的嘛。

    自己的东西,肯定是要好好地打理、呵护。

    大码头的官方名称叫做“淮中一号码头”,堤坝的规模也明显要比东西两侧要大得多,东侧平坦的堤坝是要改建成堆场的,上面已经建了临时仓库。大埝之间有闸口,闸口引流淮水,除了灌溉用途之外,还能通航舟船。

    往北有专门的大宗货物卸货区,比如说丝绸、粮食、麻布、生料、甲具、皮革等等等等,都没有设置在淮水旁,而是深入内陆。

    淮中一号码头往西,则是市场,原本是自发形成的小市场,设置市掾令之后,就是官民各半,码头的大宗物资交易在这里,民间小贩的自产自销,也在这里。

    毕竟舟船往来,比较便利,淮南的土特产,搭个便船,就能前往淮北来售卖。

    一进一出,淮北的市场,养活了不知道多少淮南的五口之家。

    “这西市口当真是热闹。”

    “有个西市小学,义士、义从家属,可在此学习。”

    “唔……”

    列国商人,但凡有点见识的,便觉得李解这头吴国禽兽,简直凶残无比。

    “令狐兄初到淮中城,定是和愚弟刚来时一般,淮中城处处别致,不若寻个食肆,坐下闲聊?”

    “善。”

    操着晋国东北口音,二人寻了“西市口”的一处食肆,就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

    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有前厅有后厨有临街的有开窗的,能见山水能看市井,这食肆的风格,也是和列国大不相同。

    “本地虽有分食,却也不多见,如今大多同桌而食。”

    拍了拍桌子,料子极好的榉木,加工得非常规整,让人一看就觉得舒服。

    桌上摆着两只竹筒,一只竹筒中倒插着筷子,另外一只则是插着长著,后者是用作公筷,为了卫生。

    “这食肆非是民办。”

    “原本是西市口工地食堂。”

    “……”

    被称作令狐兄的晋人顿时有些无语,他来了淮中城,自然也是知道“食堂”是个什么地界儿。

    那本该是下层贱人吃饭的窝棚,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来搓一顿。

    换做以前,肯定会认为这个老朋友是轻视他,只不过淮中城处处怪异,也就不会这么多想。

    毕竟,这种“食堂”,那些个犹如**野兽的鳄人,也是时常过来用餐。

    正想着鳄人呢,就见两个鳄人进来,然后用很别扭的口音,冲柜台说道:“大排面,两碗。米饭,一盆。”

    “两位上尉少待,这便去做。”

    柜台后的店家一开口,就让“令狐兄”毛了,心说你他娘的两个大头兵,居然敢受用“上尉”二字,你们吴人就这么不要脸的吗?

    可一看两个鳄人的死妈脸,“令狐兄”毛了的心绪,又稳定了下来,淡定,淡定。

    “令狐兄,若是学得兵法,当去何处效力?”

    “言之犹早啊。”

    叹了一声,却见两个小厮忙活开来,已经给他们的桌上摆好了小菜,有荤有素,除了烂软的豆子之外,还有一碟笋干,一盘木耳,五六块酥鱼,两只鸡爪。

    看着上来的小菜,“令狐兄”都愣了,尤其是那酥鱼,一看就是油炸的,这特么都是什么鬼?!

    他堂堂令狐氏子弟,在老家也没吃过几回油炸的东西啊,油太贵!

    “请!”

    抽了一双筷子递过去,请客的并没有察觉到对面的神情有变,自顾自也抽了一双筷子,然后叹道:“我家夫子从洛京赶来,本想早早见面李子,谁知道,李子竟是前往新郑。早知如此,还不如先行前往郑国。”

    “想是老滑子自有考量。”

    “唉……实不相瞒,夫子命我等前来江淮,着实……唉!”

    又是重重一叹,“令狐兄”宽慰道:“老滑子乃是当世智者,贤弟日后,必享其德。”

    唉声叹气的家伙正要说话,就见店家上了一壶米酒,香甜的气味溢散出来,让人精神一振。

    “竟然有酒?”

    “淮南稻米酿制,唯本地官营食肆,才能随意售卖。”

    这几个月淮中城缺米少粮,谁都是知道的。

    可偏偏还能有粮食来酿酒,这也是相当的夸张。

    不过“令狐兄”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心中盘算了一笔账,顿时微微点头:“淮中食材丰沛,确实不同寻常。”

    这是一笔很复杂的账,但大体上还是能够理解的,土地产出不高,增加单位亩产是一种方法;开辟更多的田地,也是一种方法;增加餐桌食品的多样性,还是一种方法。

    只要看到本地的芋头存量都这么多,“令狐兄”就相信,淮中城的粮食危机,不会比别处严重到哪里去。

    本地抵抗饥荒的能力,显然要强得多。

    只从一叠酥鱼,就能看出来很多背后的事情。

    本地油脂丰富,已经可以用来做这种小菜,那么原本吃起来麻烦的河鱼,只要油炸,大的鱼骨不好说,但原本让人恶心的小小鱼刺,也就没了问题。

    “二位,鸡子面。”

    小厮端着两碗面上桌,面条并不精白,带着一点灰褐色,面汤也带着点芡,除了野葱葱花之外,还有虾米。

    一把细长且烫熟的豆芽,一只金黄油亮的荷包蛋。

    “这……”

    不等“令狐兄”感慨,小厮又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只壶,在小碟中点了两下,酸味顿时溢散出来。

    是醋。

    这下“令狐兄”顿时不想说话,抄起筷子,赶紧开吃。

    醋……很贵。

    这一餐对“令狐兄”来说,相当的精致,而请客的滑稽大夫三子,掏钱的时候,脸皮也在发抖。

    这一餐……很贵。

    如无必要,并没有多少人会在这种馆子里消遣,也只有鳄人那样拿着高工资的,才能动不动下馆子解决吃饭问题。

    冷天吃了一碗面,又是在淮水之畔,更是让人觉得暖洋洋,浑身上下都是无比的舒服。

    “这淮中城……”拂须的“令狐兄”整个人都是心情舒畅,“真好啊。”

    可惜,精致消费有点贵,想要拿高工资,就得像鳄人一样。

    “大丈夫当学上上兵法也!”

    “令狐兄好志气。”

    只是“令狐兄”豪情万丈的此刻,内心却是在无比地纠结:鸡子面,好吃,贵。

    学到上上兵法,就能拿高工资,然后天天吃鸡子面!

477 公开悬赏

    “首李,淮中急件!”

    “嗯。”

    李专员拆开急件,发现是沙皮拷问出来的口供之后,顿时神色怪异起来,“燕国人有病?北海虎蛟有病?他妈的!”

    骂骂咧咧来回走动了一会儿,李解喊道:“来人!”

    “是!”

    “去通知各个办公室,开会。”

    “是!”

    会议大厅很大,李专员落座之后,就有侍从在那里添茶倒水。陆续云轸等人进来,一一坐下之后,李解把口供往前一推:“传阅一下,都看看。”

    口供内容很丰富,交代了很多东西出来,牵扯到燕、齐、卫、鲁、郑等等大小十几个国家。

    只不过涉及到燕国之外的,证据不足,李解也懒得去理会。

    但其中燕国北海氏跟本国的刺客行会有交易,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北海氏招募邢国遗民,行刺公子巳?”

    云轸觉得这个解释可以接受,但是,有不妥的地方。

    因为当时行刺公子巳,不是说你刺客技术好就能完成任务的,必须是死士,也就是刺客必须抱着自己必死无疑的心态,才能坚决到底,完成任务。

    寻常刺杀高手,也是求财,有几个是为了死路一条才做这一行的?

    求财,就会惜命,关键时候,怎么可能要钱不要命。

    姑且可能有一两个智障,但当时行刺公子巳的状况,绝非一两个人如此。

    “我觉得北海氏没那实力,不过,北海虎蛟插足其中,这是可以肯定的。”

    李解眼皮耷拉着,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只是他坐在那里,两条粗壮的臂膀架在台面上,还是让会议厅中的与会众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压力。

    “主公之意,当如何处置北海氏?”

    “我准备做两件事情。”

    竖起两根手指,李专员神色很淡定的样子。

    众人看着他,就听李解开口说道:“一,叱责燕国国君,让燕国国君杀了北海虎蛟,他愿不愿意杀是他的事情,老子喷不喷是老子的态度;二,悬赏三千金,我要北海虎蛟的人头。”

    “……”

    “……”

    “……”

    整个会议厅的气氛都凝固了。

    因为“义薄云天”“忠肝义胆”,李专员在江湖上的人气非常高。当然这也和底层土鳖根本没有上升渠道有关,李专员这条江东恶狗,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图腾,是偶像,是他们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李专员算是底层崛起的代表啊,是成功人士啊,自然而然,就在江湖上有了稀奇古怪的号召力。

    原本在济泗之间的声望就大,如今江淮、河洛,也是威名赫赫,连蔡国、郑国的国君都栽了,这人不牛逼,谁人才牛逼?

    “说话呀,都愣着干什么?我这决定怎么样?”

    李专员环视四周,幕僚属下们也是无语,指名道姓要悬赏谁的人头,这是人的干事儿?

    “主公。”

    老云轸脸色凝重,看着李解:“斥责燕国,此事可行。这悬赏北海虎蛟之人头,会不会……”

    “怕影响恶劣?”

    李撰看着云轸,然后咧嘴一笑,“我于诸侯之间,还有好名声吗?还不如一黑到底,跟天下诸侯决裂。”

    “……”

    这话还能说吗?这天还能聊吗?

    “他妈的,你说着燕国人是不是有病?”

    骂骂咧咧间,李专员更是下定决心,“老子这是江湖追杀令,王八蛋,什么北海虎蛟,你就真是头猛虎,老子也是武松!”

    众人神情悚然,心中更是暗道:谁是武松?

    ……

    “悬……悬赏燕国北海氏族长北海虎蛟?!”

    “三……三千金!”

    “黄金!郢爰!”

    布告新郑,一天之内,大街小巷都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李专员还专门上了一次街头,登台喊了口号,总之就是一句话,老子现在很愤怒,心情很悲痛,狗日的燕国北海虎蛟,就是他,派人刺杀了公子巳!

    江湖上的英雄壮士们一听,大佬太仗义了,人公子巳都凉了这么久,大佬还记得,大佬这果然是“忠肝义胆”啊。

    “江湖追杀令”一出,甭管原本想着这活儿到底能不能干的游侠游士,此刻都是来了精神。

    不来精神也不行啊,谁叫李专员出了三千金呢?

    而且公开放话,是黄金,是楚国郢爰,绝对给力。

    有点脸皮的游士,那也肯定不能够为了钱就去找人麻烦对不对?

    但实在是吴国王命猛男江阴子李解太仗义了,他这是为公子巳报仇,他这是为先王尽忠啊。

    大义在手,别说杀人,灭国都是理直气壮。

    一时间,春寒料峭的当口,行走在河洛之间的英雄侠士们,这心口,都是火热火热的。

    唯有在新郑的燕国行者,只感觉自己如坠冰窖,浑身上下都是凉透的。

    ……

    “这下如何是好?!这下如何是好?!”

    “北海君岂是南蛮能折辱的!”

    “住口!此事必有原由,李解此人……”

    “当立刻禀明易都”

    燕人集聚的逆旅之中,不论官方还是民间的人,都是紧张到了极点。

    李解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出,谁能想到?

    哪怕是燕国北海氏这样的大族,面对李解这条吴国恶狗,谁又敢说主场作战一定稳如泰山?

    要知道李解现在号召的,是江淮、济泗、河洛之间的“义士”。

    狗屁“义士”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然后找机会下手呢。

    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理由,还有不菲的报酬,跑燕国旅游,那就根本不是个事儿。

    消息传播出去,五六天光景,就到了洛京,“天下棋盘”前,人人都觉得吴国人都他妈脑子有病的。

    “吴解行事竟是如此疯狂!”

    “较之吴威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此事,未必就是吴解忿怒,行刺公子巳一事,乃是罕见死士所为。北海氏豢养死士,于燕国而言……呵。”

    论谁想到自己家隔壁的帅大叔,居然养了一帮死士,这夜里还敢走路的?白天都不敢啊。

    所以李专员指名道姓,说是点草北海氏的话事人北海虎蛟,在外国的燕国人,也没有说激烈抗议,只是嘴上争辩两句。

    实在是豢养死士的严重性,对外国人是有风险,对本国人,这特么就是时刻准备着被人干死啊。

    李解十分粗暴地干了这么一出,直接让北海氏亲族之外的燕人都萎了,谁不怕死,谁不怕突然间有不怕死的疯子跟你同归于尽?

    “天下棋盘”前的老狐狸们,都是很清楚,李解固然会让人诟病,可要是北海氏被坐实了豢养死士,最想弄死北海氏的,就是燕国人自己,李解都排不上队。

    哪怕老世族家家都养了死士,但不为人知和公布于世,那能是一回事吗?

478 妫田入燕

    江湖儿女,义气为先!

    反正就是那么一说,人给钱的。

    “啧啧,江阴子悬赏一国卿士之人头,倘若换成秦晋齐鲁,岂能善罢甘休?燕国当真别致,郡都之间,多是游侠踊跃。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呐!哈哈哈哈……”

    易水之畔,齐燕商道上,多有乡市逆旅存在,北地的建筑,和中原还是有些不同。周郑之间常见的宽敞院房,在燕国境内,除了各都有一些,其余都是少见。

    常年跟蛮夷斗争的缘故,使得基层的房屋建筑,更像是一座座堡垒。

    每一座夯土石木垒砌的堡垒,少则百几十人,多则千把人居住其中。在关键的交通要道上,十几二十个堡垒群,就组成了一个地方的基本防御体系。

    这些燕国郡都之下的乡市,除了承担正常的军事任务之外,日常的市场贸易、农业生产、手工业加工,也有一定的规模。

    堡垒群的周围,往往就是农田,只是土地相当贫瘠,往来商队,鲜有在本地采购粮食的。

    燕国长期就是一个吃国际救济的,粮食自给率相当差,对周边国家的粮食依赖极高,每年通过转口贸易,从中赚取利差,才能从国外套利粮食。

    这也逼迫燕国在针对蛮夷的战争中,远比晋国做得更绝。

    不绝,自己就撑不住。

    在李专员看来,这就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不过随着吴国这个非主流国家的爆发,倒是让整个国际社会太平了几年,借着这股东风,燕国很是积攒了几年粮食,几十代国君,就这两代国君是小日子过得最舒服的。

    普通人家可以舒服,国君要是舒服了,屁事儿就多。

    长公子甲出奔外国这件事情,与其说是剩余诸子的算计,倒不如说是国君自己推波助澜。

    国君寻思着儿子大了,有人凑在儿子身边各种蛊惑,会不会想着赶老子下台然后自己上位?

    这么一想,公子甲就滚了。

    当然了明面上来说,公子甲是外出游历,是进行国际考察和学习。私底下嘛,就说是燕侯特喜欢某个儿子,具体是哪个儿子呢,指向了季公子申。

    本质问题,对正在淮中城打工的姬甲来说,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随着李解发出江湖追杀令,消息传到易水之畔之后,乡市堡垒之间的客舍逆旅中,国际商人都是坐下来闲聊,大体上就是看燕国的笑话。

    在商人眼中,一个国家的卿士被人悬赏,这不仅仅是热闹,更是商机。

    北海氏要是嗝屁,不知道有多少产业会被瓜分,其中自然会有不少优质资产被贱价出售。

    而齐鲁之间的豪商,现在就是准备从中牟利。

    “豢养死士……啧啧,北海氏还真是胆大妄为。不过……贱私以为,北海氏或许还能撑上一阵,这蓟都乞氏,只怕是要先走一步。”

    “这乞氏,可是‘百濮’蛮族?”

    “非是荆蛮乞姓,乃是齐国后裔。”

    “乞氏也身陷其中?”

    “诸君莫非不知?淮中皮严刑拷打行刺公子甲之徒,终于拷问出幕后之人。”

    “行刺公子甲之人,莫非也是死士?”

    “……”

    此人傻傻地问了这么一句,然后自己也觉得尴尬,顿时悻悻然地闭了嘴,冲四周讪笑了一番。

    “虽非死士,却跟死士千丝万缕。”

    一人手指在案几上点了点,低头压低了声音道:“吴解于新郑几经探查,发觉其中干系,这才深入追查,查到北海氏头上。”

    “嘶……北海虎蛟乃燕国栋梁,怎会这般不智?”

    “呵。”

    有人轻蔑地笑了一声,“如今北海虎蛟自缚于易都,燕侯如何处置,还未可知。”

    “不过……听闻北海氏已有人携私潜逃,只怕北海虎蛟凶多吉少。”

    “季公子乃北海氏亲眷,定会相助。”

    “其虽少时聪敏,终究年少,又有甚么办法。”

    “也是……”

    没人觉得公子申有办法解决北海氏的危局,此时就算有人愿意想要拉一把北海氏,也不会公开出手。

    死士这个问题,就是禁区。

    别说国君忌惮,就是一家人之间,也会吓得背皮发麻。

    而且还是能够刺杀霸主吴国储君的死士,而且还成功了!

    燕国高层现在最急切的,就是要清理北海氏,甚至可以说是清洗,把所有的风险都一扫光。

    否则,真的是寝食难安。

    易水之畔的商道逆旅中,以齐国人为主,其中有一支鞍邑来的商人,却是沉默寡言,很少像临淄商人那么健谈。

    偶尔有人说话,口音也是怪怪的,完全不像齐国人。

    “上士,这次燕国,只怕要内乱。”

    “注意称呼!”

    “嗨!”

    之前开口说话之人,立刻红着脸低头道,“属下愚蠢,还望君子勿怪。”

    长须美髯之人微微点头,这才压低了声音:“若是凡俗之流针对北海氏,燕国未必混乱。然则吴解指名道姓,便是要北海虎蛟项上人头,那么,北海氏必亡,北海虎蛟必死。此次,我等先行引北海氏各支渡河,只要南渡河水……”

    此人手掌成拳,很是自信地笑道:“人财皆得!”

    “嗨!”

    手下们也是相当的兴奋,只要黑了北海氏的资源,他们也就能跟着家主前往临淄。

    鞍邑这个小地方,怎么可能是家主的舞台?

    “想我陈田狼狈外出,几经辗转,终有立足之地。承蒙诸君扶持,方有寸功。诸君不负田,田亦不负诸君!”

    言辞诚恳,眼神郑重,给手下们都倒了一碗热腾腾的羊汤,陈田端起碗,眼眶通红,很是感怀的样子:“田……惭愧,以羊羹代酒。他日得入临淄,必有老酒分享!”

    “君子。”

    “君子。”

    几人都是压抑着声音,怀揣着激荡,然后拿起汤碗,干了碗中热乎乎的羊汤。

    “呼……”

    “痛快!”

    坐远处的商人都觉得这帮人像是神经病,莫名其妙就在那里顿顿顿顿羊汤,不烫嘴吗?刚上桌的羊汤啊。

    神经病。

    然而长须美髯的陈田是真的激动,当初逃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彻底完了。没想到靠着七拐八拐去了泰山,在遂国混了几天饭,就被一个鞍邑富婆盯上了。

    没办法,陈田这款外貌,很对鞍邑富婆的胃口,在遂国的时候,陈田就被这富婆纠缠的几欲崩溃。

    要不是身上的钱都要精打细算,他原本想着直接奔淄水去的。

    然后又打听到了一个消息,齐侯准备干莱国,并且把吴国在本地区的影响力清除干净。

    所以想要出仕齐国,你就得掏钱。

    齐侯短期内准备筹措一大笔钱,官爵都是荣誉性质的,实质性的官爵,则是封存了一样,短期内不再补缺。

    也就是说,齐侯动手就在最近,最快冰雪消融就开打,慢一点,桃花开的时候,也该战火纷飞了。

    这让陈田很难受,他要是能撑到那个时侯,还需要这么努力?

    时势变幻,实在是赶上了。

    没办法,流离在外,还带着几个忠心小弟,陈田不想着自己,也得想着小弟的未来人生?

    然后一咬牙,陈田就去了鞍邑,敲开了富婆的门,很悲壮地跟富婆说:亲爱的,我不想努力了。

479 淮中人事风云

    “队长,这时候去蔡国?”

    “嗯。”

    沙皮在给自己打绑腿,眼神相当的专注,很是郑重地交待手下:“今年元月不太平,商君、老公叔都有消息传过来,说是有人暗中集聚势力,意图背叛。”

    “那……淮中城治安谁负责?”

    “已经有了安排。”

    “是!”

    跟着沙皮的几个鳄人,职位虽然升了,但还是觉得留在淮中城管事比较轻松。

    每次出外勤,压力都超级大。

    以前无知的时候还好,现在每天都在高强度学习。以前只是学习文化知识还有军事技能,现在他们学习的东西,越来越杂越来越深。

    可他们要是不学习,首李手中没有信得过的人可以用。

    他们的出身,本就是早先跟“白沙”亲近友好的“沙野”。

    首李用人,首先考虑的,就是他们。

    这一点,鳄人也是清楚的。

    忠诚依旧,但是想要承担起这份忠诚,他们每天高强度的学习训练出勤,那种不可名状的紧迫感,使得他们没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李解。

    首李进步太快,他们也在进步,可进步跟不上首李。

    气氛有点压抑,沙皮目光冷冽,绑腿绑好之后,跺了跺脚:“首李受命于天,我们顺应天意!”

    “是!”

    过了几天,淮中城突然就比以往更热闹了一些,因为好些国际商人发现,淮中城的那个沙皮,似乎不再淮中城。

    这个变态刽子手对细作的威慑力极强,几次公开处刑,更是让人对其又恨又怕。

    知道沙皮不在,整个淮中城的天空,都要比以往看上去蓝一点。

    “那恶人终于走了。”

    “只是暂时离开。”

    “如此已是极好,已是极好啊。”

    淮中城中,不知道多少人对沙皮的离开感慨万千感动流涕。

    赚取利润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在李解治下,通过传统大贵族手段想要巧取豪夺,相当的困难。

    不管是在阴乡还是在逼阳国,由李解直接间接控制的地方,天条铁律成文落字,这让大贵族相当的难受。

    然而和以往不同,以往发生类似逼阳国通过掌控渠道攫取丰厚利益的时候,大贵族往往可以通过市场交易之外的手段来反制。

    外交恫吓、军事逼迫……统统都是盘外招。

    胜利者无需接受指责,因为愿意指责的人,基本都死了。

    第一次遭受前所未有的挫败,就在李解身上。

    保下逼阳国的意义之重大,对李解来说其实无所谓,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打开了封闭房间的另外一扇门,它不是天窗,只能抬头仰望,而是一闪可以进出的门,进出从未体会过世界之门。

    逼阳国国君逼阳子豹之所以能够诚心诚意配合李解,根源和什么社稷、祭祀关系已经不太大,不管李解自己动不动,豹心知肚明,吴国猛男,挑战的是秩序。

    传统秩序。

    李解是第一个传统秩序之外,以暴力挑战老牌贵族成功的异类。

    有些不明真相的国家,会以为李解是吴王扶持起来的人形兵器,但逼阳子、郯庄子之流很清楚,李解不一样,超乎常理。

    正因为李解的格格不入,连带着他的走狗爪牙们,也变成了常人眼中的异类。

    最初的最初,并非没有李解的门下走狗想要融入吴国体制之中,可惜,任何一种尝试,都注定是自取其辱,自找苦吃。

    于是一切又回归到了最初的最初首李说的对!

    出身“义胆营”的家伙,可能还体会不深,但越是像沙皮这种长于“百沙”之间的,越是明白,他们的前路、前程、未来,只有毫不动摇地抱住李解这条大腿,才有活路。

    淮中城那些杂七杂八的列国贵族、豪商,他们畏惧的,不是他沙皮,而是他沙皮的实力、权力。

    而他沙皮的实力、权力,从何而来?是“周天子”赏赐,还是吴威王的加封?他沙皮杀斗士于城下,靠的是自己的力量、才能,当世能杀斗士者,多如满天繁星,为什么偏偏是他沙皮出现在了这里?

    因为首李,首李发掘了他的才能,训练了他的力量,提供了他的舞台。

    跟诸侯治下之人接触得久了,才会明白,唯有吴国禽兽,才是依仗!

    ……

    沙皮离开淮中城的那几天,近似报复性的狂欢,让齐国商人很是大赚了一笔。

    整个淮中城的娱乐游戏气氛,似乎是被推到了顶点。

    只是很快,有人将会接任沙皮的职务,主管淮中城治安的消息,就传遍了淮中城内外。

    连一号码头上,做船渡买卖的船家,每天听得最多的,就是讨论是李解麾下哪条恶狗来继任沙皮。

    陌生感和未知,反而让人怀念起沙皮来。

    毕竟,沙皮的行事准则,已经有脉络可寻,刚适应了沙皮的节奏,突然就换一个人,这种不适应感,加上未知,让人自然而然地有了惶恐和不安全感。

    “听人和养殖场的人提起过,兴许是‘东南西北’其中之一。”

    “绝无可能!”

    “为何如此断定?”

    “‘东南西北’乃是李子麾下先锋,怎可能留守淮中?须知晓,新郑有流言传出,多言李子豪言‘五年平楚,以慰先王’。”

    “五年平楚”

    “嘘!”

    “嗨……”

    淮水之畔的商道食肆内,有钱没钱的商人,都是拿此事当作谈资。

    任你什么传说,都比不上今年的利润来得重要。

    只是以往的灰色收入,增加还是减少,全看地方官吏的管理风格。

    严格地说,沙皮跟商人是不打交道的,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但因为这年头商人往往充当间谍、细作,这才导致了沙皮反过来对列国商人有着极强的威慑力。

    于是乎,可能某个商队本身没问题,但因为牵扯到了间谍、细作,整个商队的运作,就卡死在了这里,因为淮中城要查案,你不敢不配合。

    之前沙皮弄死的燕国刺客,就牵扯到了卫国、燕国的商人,加上乞氏又出身齐国,连带着齐国商人也是夹着尾巴做人。

    哪怕是做皮肉生意的,也是尽可能地合法合规。

    要是在中原某个小国,哪个小国士人敢这样行事,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只可惜淮中城比较特殊,且不说打不打得过这个问题,就说淮中城本身,就是个庞大市场。

    商人是最敏感的,一个地方有没有消费能力,有没有利润,很快就能察觉到。

    再者,诸夏商人中,还有不少本身就是二道贩子,他们是本国国内卿士的白手套,可能借用国家力量,来赚取自己的商业利润。

    这一部分人,仅从外交政策上,就比平常人更早地发觉从淮中城能牟取多大的利益。

    从淮中城倒腾一个月的白沙麻布,比自产自销土布一年还要获利高,寻常商人,收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列国公卿士族吃了好几茬之后。

    大大小小的个人、组织商业行为,在赚取利润这件事情上,还是一致的。

    当然期间可能会掺杂某些为国尽忠为家献身的高尚情操,但总体而言,维持住淮中城的商业环境,也是国际商人的正常需求。

    在这个需求之上,有沙皮这个心理变态,也仅仅是添堵、恶心,忍……还是能忍受的。

    ……

    “想来李子用人,定还是在沙氏之辈,此族乃阴乡夫人之属,可谓心腹爪牙。”

    “我看未必。”

    “噢?君为吴人,莫非另有传言?”

    “闻延陵运奄氏投靠阴乡商氏,阴乡商氏之主,如今正筹措舟船,前来淮中城。”

    “运奄无忌?若是如此,岂非我等喜事?”

    “呵呵。”

    吴人听了顿时冷笑,他知道这些家伙在想什么,商无忌此人,说到底,还是老世族之后,跟“百沙”野人,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

    “百沙”野人拿李解的命令当天条,商无忌不是蠢笨野人,说不定会灵活一点,给予方便。

    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只可惜,知道点传言的吴人,都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争辩,外国人爱怎么想,就让他们想去吧。

    不过商无忌要来淮中城主持治安之事,没几天,就传得沸沸扬扬。

    在淮中城的吴人们,并没有多么高兴,反而各地豪门,都是关起门来,琢磨其中的利弊。

    “以诸君所见,商无忌此来淮中,当真只是接手沙皮之责?”

    “姑苏争斗不息,江阴邑已经停滞扩建,乡野村道,已不见力夫上工。倒是船坞、水寨,又增加不少。”

    “不久之前,江阴子号令江湖,悬赏燕国北海氏虎蛟,这又是为何?当真是为公子巳报仇?”

    “诸事一并而论,皆有共理。”

    “何理?”

    一人郑重道:“争斗不休。”

    众人细细议论起来,然后反推李解发迹之时到现在,几乎就没有什么安安稳稳的建设期。

    如果把李解的势力,看作一个整体,那么,李解就是一直在兼并、扩张,从未有过停歇的时候。

    不论冬夏春秋,从未停滞过。

    现在,已经是李解出道以来,最安分守己的时刻,但即便如此,“江湖追杀令”一出,列国不知道多少游侠儿在跃跃欲试,想要取北海虎蛟项上人头。

    甚至在燕国内部,那些落魄的武士家庭,当家人也在偷偷磨剑,以求匹夫一刺的时刻。

    舍去自己性命,换取北海虎蛟的项上人头,然后,从李解处拿到三千金的悬赏!

    没人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因为“李解重信”……世人皆知!

    说是三千金,就是三千金!

    悬赏只是小事,哪怕燕国震怒,也只是跟李解或者吴国打嘴炮,这种隔空嘴炮,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悬赏北海虎蛟,却是李解名声震动南北的大事件!

    伸出诸夏郑国腹心的李解,这一次,是真正的做到了名动天下。

    而成本,不过是三千金,仅此而已。

    名声的扩张,同样是一种扩张。

    唯有正在内斗的吴国老世族自己,才会明白李解现在的状态,是多么的让他们羡慕。

    外人知道个屁!

    “江阴子悬赏北海虎蛟一事,太叔卯大为称赞,大王亦是欣喜。月底,郯庄子入姑苏,献土一事,已经稳妥。”

    “只怕倒是不费一兵一卒,江淮又当震动。”

    “淮中城……乃‘淮水伯’之淮中城啊。”

    关于李解被封“淮水伯”一事,姑苏权贵都很清楚,也没有谁去阻扰,反而都在推波助澜。

    毕竟“淮水伯”一事敲定,等于说就是吴国开疆拓土,他们往后行走淮水两岸,就算吴国本土力有不逮,但有“淮水伯”李解照顾,总有安全保障。

    再者,在外行走的吴国商人,对淮水两岸的建设,也是看在眼里的。

    淮中城比姑苏,除了规模底蕴,其余的,并不差什么。

    只是本地不见国人,上层不见贵种,仅此而已。

    “五年平楚……江阴子扬名北国,今年若是动武,云从者必定比比皆是!”

    “若如此,淮中城规模之大,实属罕见。”

    “商无忌身负重责,只怕……”一人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只怕,商无忌相较沙皮,有过之而无不及。”

    规矩定下来之后,要让人遵守,肯定有适应期。

    沙皮那一套,揣摩起来很简单,要迂回也没有什么难度。

    但面对商无忌,作为老乡同行,吴人反而更加忌惮,商人的把戏、套路,别人会的,商无忌都会。

    而在此之上,商无忌还是商姬之兄,这一层关系,让商无忌行事,绝非是简单的商人作风。

    “可要先行拜会商无忌?”

    “是否阴乡商氏执掌淮中治安,还未可知……”

    “若是商无忌执掌诸事,必有大王封赏!”

    “嗯?!”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反应过来,和沙皮是李解的狗不同,商无忌这种身份,定然还会要一个吴国体制的包装。

    而打包的人,一定是姑苏的大王。

    新王姬在封李解为“淮水伯”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少了“淮水伯”的左膀右臂们?

    毕竟,都有“拥立之功”啊。

    想到这里,一人顿时道:“只要知晓大王封赏内情,便知淮中城变化!”

    “不错!”

    有了这个判断之后,很多操作反而简单起来。

    “即刻返回姑苏,打探宫中消息!”

    “如今王宫内侍之首,乃是大常侍常杰,此君为先王提拔,假大常侍一职。位高权重,颇受太叔卯欣赏。”

    在吴人老世族看来,常杰对新王的忠诚,是不必多想的,因为先王在世时,他只是假大常侍。

    但现在,新王不但没有把他一脚踢开,反而让他坐实了大常侍的位置,又怎可能不感激涕零?

    想到这里,在淮中城的吴人老世族,都是纷纷行动,返转姑苏,以求迂回探听淮中城的人事任命。

480 不见延陵客

    元月末,江阴邑的外郭市场变得极为热闹,因为这是元月最后的一次“社祭”,这一天过后,就是二月,以“百沙”的传统,就很少有重大的事情要来庆祝以及祭祀神明。

    即便吴国本身的传统,也没有多么复杂,除了大王家里需要一个重大场合,大部分吴国的老世族,也就是元月十五这一天全族搓一顿,然后……没了。

    点燃社火,然后请人跳大神,分一点猪肉牛肉羊肉,这就是全部。

    “傩戏”原本表演的,是祖先们如何干死野兽妖怪和敌人。

    这两年的“傩戏”则是越来越变味,姑苏王畿地区,主要表演吴威王怎么吃别的小妖怪的。

    而江阴邑成立之后,“百沙”跳大神的主要项目,就是赤膊的壮男拎着斧子戴着鬼神面具各种张牙舞爪。

    王畿拍马屁,江阴也拍马屁。

    总之,这年头的文艺工作者,着实不怎么容易。

    挺辛苦的。

    “君子,延陵来客。”

    “不见。”

    摆摆手,在家中休息的商无忌慢条斯理地品茶看书,去年积攒了不少纸,编纂的教材,是由老板李解亲自过手,主要是算术和语文两门课。

    这两门课,是鳄人的必修课。

    在商无忌看来,算术还好说,毕竟行军打仗,就是跟数字打交道。但是这个语文,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后来,商无忌多少也明白了过来,如今江阴邑的公文告示,都是粗白到极点的行文。

    但是,词汇量极其丰富,稍微脱离江阴邑整个系统太久,就需要重新适应,然后才能从交流中明白每个词的意思。

    同时公文告示的分类也有了格式,通知就是通知,告示就是告示,启事就是启事。操持这些文字的人,并没有太高的出身,像商无忌来撰写文书通告,往往还是“微言大义”,对“百沙”底层极不友好。

    究其原因,底层因为“媚上”的缘故,交流上越来越趋近于阴乡,阴乡又趋近于白沙,白沙又完全受李解影响。

    这使得底层“语言”,完全就是李解风格,姑苏王畿的人前来“百沙”,在李解非法穿越之前,本身就交流有障碍。自从李解一统“百沙”之后,这种交流上的障碍,也就进一步加剧。

    只不过以往的交流障碍,是复杂的,是多样性的,因为“百沙”每一个地方的口音都不一样,这需要姑苏王畿的交流手段更加粗放和随意。

    但现在不同,“百沙”有统一的文字,同时这些文字,又能够和王畿高层使用的大篆相通。

    笔谈,就成为了可能。

    倘若双方无法笔谈,以往需要“翻译”数人甚至十数人,现在却是大不相同,只需要一个时常往来两地,且识字之人即可。

    商无忌发现,若论整合度,只怕姑苏王畿还真不一定比得上“百沙”。姑苏王畿地区,一直没有消灭多样性,但是在江阴邑的体系中,没有什么多样性,只有趋同,只有唯一。

    随着直接和间接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商无忌一直没有停止学习,只是时间太过碎片化,并没有太充裕的时间让商无忌去沉淀。

    也就是现在,随着郑国国君郑爽、蔡国国君蔡董抵达姑苏,江阴邑高速发展期的外部压力,似乎才得到了释放。

    这也让商无忌很难得地找到了忙里偷闲的时刻,尽管现在整个江阴邑都在搬迁,很多核心部门,已经开会转移向淮中城,但这种事情,没必要让他这个江阴子行政上的“左膀右臂”去亲力亲为。

    “良人为何不见延陵来客?”

    见商无忌躺着看书,商无忌之妻将一碟果仁放下后,劝说道,“良人往后多有用人之处,只靠阴乡商氏……”

    “运奄氏必亡。”

    翻着书页,纸张的触感是真的好,更让商无忌满意的是,去年秋天制作的最后一批纸,厚度柔韧度,都可以用“印刷”这种技术来提高教材的制作。

    只可惜版型简单,目前主要印刷的,依旧是《语文》。

    “必亡?!”

    商无忌之妻听到丈夫淡漠的话,惊愕在那里,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说下去。

    在她看来,现在江阴邑规模越来越大,阴乡商氏想要壮大,光靠自身还不够,显然还需要亲族的支持。

    如今吴国境内,阴乡商氏比延陵运奄氏要强,小支吞大宗,已经成了定局,商无忌正当其时,就应该一言而决之。

    只是现在,她却是不再劝说,思量再三之后,对商无忌道:“良人既有决断,妾便不再劝说。”

    商无忌笑了笑,坐起身来,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才对妻子解释道:“倘使老族长能使运奄氏各支屈服,倒也无事。只可惜,老夫子并不能使各家屈服,内外掣肘,必生祸端。”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那些原本在运奄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么可能真正屈居商无忌之下呢?

    即便一时委曲求全,那么当商无忌要调动运奄氏资源的时候,这些老前辈,是听呢还是不听呢?

    可以预见的是,各种阳奉阴违,必定层出不穷。

    商无忌没有必要在运奄氏身上浪费时间。

    在江阴邑不同于别处,老板李解是不会给商无忌半点时间去温文尔雅地谈判、妥协,具备摧枯拉朽绝对实力的李解,不可能有那样的耐心跟别人过家家,哪怕是大舅哥商无忌曾经的族人。

    “再者,如今延陵运奄氏,怕是听说淮中城诸事,这才不死心,前来江阴邑求见。实在是……愚昧啊。”

    商无忌摇摇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可惜还是可怜曾经的族人。

    “姑苏纷争,延陵亦是难逃争斗。”

    其妻也是摇了摇头,吴国内斗的麻烦事,牵连延陵很容易,但要牵连江阴邑,却是非常的难。

    实在是江阴邑在姻亲关系上,根本介入不到吴国老世族之间去。

    虞氏、姚氏等老牌家族互殴,拉帮结伙呼朋唤友,各县邑乡市的大小家族出动,怎么算都算不到以“百沙”野人为主的江阴邑头上去。

    江阴邑为数不多的“士”,本地人反而是少数,主力都是以六国公子巴为代表的外来务工人员。

    至于像舒龙国嬴剑、桐国桐人之流,在姑苏这里,暂时还没有在贵族圈子洗去“奴隶”的身份,哪怕他们已经有了官职在身,理论上已经算是吴国体制中人。

    “低贱”的身份,反而让江阴邑超然物外,根本不用担心吴国内斗引发的暴力冲突,会集中在江阴邑周围。

    鳄人、勇夫的名声,也保护了江阴邑不至于受底层的暴力干扰。

    各种因素的影响下,让延陵运奄氏发现,想要保存运奄氏,以前的办法行不通,现在不是抱一条大腿别人就会给面子的状况。

    没有“先王遗诏”的家族,只有被瓜分的命,更何况,“庶常吉士”的泛滥,并没有扩散到运奄氏这种家族身上。

    也就是说,延陵运奄氏这种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世族,就是案板上待宰羔羊的命。

    死到临头了,才想起卖身曾经的族人商无忌,只可惜还拿捏着身段,还想着保存实力、财富、体面,指望着卖弄感情,让商无忌高抬贵手。

    只可惜延陵运奄氏的人没有搞清楚状况,此时此刻的商无忌,思考问题从来不是简简单单地在江阴邑的体系中壮大自身。

    如果商小妹没有怀孕,那么大舅哥商无忌的确会这么想,并且这么努力。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

    李秋、李实的出生,让阴乡商氏的地位,稳了。

    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围绕李秋、李实在巩固阴乡商氏在江阴邑体系中的地位,而不是继续贪多壮大。

    “我知你在老家尚有亲友,倘使不忍,便劝说尔等,放弃运奄氏吧。”

    商无忌很是诚恳地看着妻子,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如是说道。

481 各种怀疑人生

    “外练筋骨皮!”

    “内练一口气!”

    新郑东南校场,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学子”们,开始了怀疑人生2.0。

    原本还怀揣着各种兴奋,只被操了几天,就感觉从**到灵魂,都可以贱卖。

    跑,跑不掉。

    打,打不过。

    已经偷偷地跟家中族老求饶,说是想要回家,然而族老狠心拒绝,表示他们也还想多活两年,因为你们的校长亲自登门拜访过了,说是跑回去可以,但要先算算账。

    “外练血肉,内练精神!入我门下,无怯懦之徒!”

    啪!

    鞭子一抖,冷空气都要被抽得暖和起来。

    校场上,晨跑过后的“学子”们是完全懵逼的,他们现在都没闹明白,为什么会来晨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听高台上那个光头在放黑屁,为什么会一动都不敢动。

    交头接耳都没有。

    “果然令行禁止啊……令行禁止。”

    观摩的世族代表,脸皮都是黑的。

    李专员胸脯拍得震天响,说是令行禁止这种就是小把戏,三五天就能搞定,不信三五天过后一起来看。

    然后……效果斐然。

    不过世族代表们也是清楚的,做到令行禁止的方法,他们学不来,也不敢学。

    往死里打,允许反抗,允许集体反抗,允许集体持械反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被李解狂喷是一群被女人爆打的“废物”们,现在是硬着头皮在那里站得笔直,不站直不行,吴国传统的“彻行”之间,都有身材不算高大,但是敦厚有力的鳄人在巡视。

    这些都是“助教”。

    “助教”的主要工作,就是盯着开小差的家伙,有交头接耳,直接一脚踹出队列,然后开打。

    老规矩,允许反抗,允许集体反抗,允许集体持械反抗。

    校长李解说了,打赢了吃肉,打输了吃屎。

    幸亏没有真的吃屎,否则莘莘学子们,已经连续吃屎十天半个月。

    “学我兵法,须知‘身体力行,知行合一’。如此数载,可谓小成,遇强敌而不畏,临危局而不乱。如此再数载,有劲卒三千,可纵横四方!”

    牛逼吹得震天响,李专员放黑屁的套路很明显,可别人不得不认账,没办法,李专员就是两年打出来的威名,而且不出意外,还要继续打下去,明年还要打楚国,搞不好一打就是好几年。

    所以哪怕世族代表们知道这畜生是在放屁,也不得不连道真香,不香不行,不香说不定自家精英子弟就要死在这鬼地方。

    这他妈还没去淮中城呢,还是在郑国地盘,还是在诸夏豪门的眼皮子底下呢。

    好些老江湖怀疑,李解这畜生是不是打算把他们家的宝贝种子弄去淮中城之后,就直接弄死拉倒。

    不是没这种可能啊!

    不过和莘莘学子们自己的内心比起来,家族亲人的那点情绪波动,也算是毛毛雨了。他们现在慌得一匹,感觉自己随时会被这头吴国禽兽给操死。

    几天下来,不少人的两条大腿已经又酸又胀,哪怕只是坐下,都会觉得无比酸痛。他们并非没有家族的常规训练,但绝对没有像李解这种操练的。

    可问题是,还不能哭爹喊娘,因为李解是陪跑的。

    在所有人都以为李专员就是放黑屁然后做甩手掌柜的时候,这货居然每天早上都陪跑,校场上已经铺设了一圈细沙煤渣,李专员气定神闲地一边跑一边嘲讽都是废物。

    身心遭受多重挫伤的“学子”们,那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反抗阶段已经过去了,也就是最开始有人挑战,到后来几百号人打不过二十几个鳄人的时候,他们也算是彻底觉悟。

    至于有些齐国人非常自傲的单挑能力,在面对李解这头禽兽之后,也就全都蔫了下来,进入了自闭循环。

    在一种诡异的憋屈中,几百号倒霉蛋,不得不在寒风凛冽中,像傻叉一样开始晨跑。

    要不是校场的食堂伙食还不错,他们是真的找不到一点点温暖人心的地方。

    世族代表们也亲自感受过校场食堂的水平,表示这玩意儿玩不起,像李解这种搞法,估计一年成军两年造反三年死全家四年身死族灭……

    有些灵醒的老世族已经反应过来,什么狗屁《李子兵法》《威王遗书》,翻开来仔细地看,看来看去,那分明只有一个字钱!

    晋国上卿魏操寻思着要是所谓的《李子兵法》就是这么点东西,那还真是……佩服!

    这年头,要不是大家都缺钱,谁他娘的愿意琢磨好钢用在刀刃上?有钱当然应该拿来挥霍,拿来败家啊。

    “总之……李子亲力亲为,以作表率,倒也……倒也不差。”

    自欺欺人的家伙并不在少数,然而一想起吴国禽兽这日狗一样的手段,好些人回家之后恨不得把江阴产玻璃瓶给砸了。

    “什么兵法不兵法的,老子懂个鸟,不给钱你说尼玛的兵法呢。”

    晨练过后就是正常的出操队列,主要负责的就是鳄人。

    李专员自己则是擦了把汗,开始划水摸鱼。

    办公室里,女嫱问老公这兵法的具体教学,到时候怎么糊弄,李专员表示自己根本没打算提什么兵法。

    就是把这群“贵公子”往死里操,操到他们怀疑人生,然后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兵法不兵法的,别问,问就是“身体力行,知行合一”,你他娘的不先体会劲卒的历练,以后怎么知道如何指挥劲卒?

    这是知识!

    很重要!

    当然被操到怀疑人生的莘莘学子们肯定有情绪,有情绪好啊,但有情绪也不怕,老子是没给优良伙食呢,还是每人三身的制式服装不够帅?大皮靴它不好看?你在老家得混到什么身份,才能弄一套披风?

    就冲这个,也得先闭嘴一个学期吧。

    至于一个学期之后……一个学期之后,都在乡野之间“实习”呢,李专员表示完全不慌。

    “这《李子兵法》,到底如何……总要些许时日,才见分晓。”

    自欺欺人的家伙其实心里很清楚,别说些许时日,就是很多时日,也没啥卵用,这一波就是姓李的在放黑屁乱搞,他们就是上了恶当上了黑船。

    不过看破的人终究还是少数,看破之后,当然也不会说破,总不能跟姓李的撕破脸皮吧。撕破脸皮,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家族生意,就指着这点江阴货来提升逼格,“赤霞”不美吗?“紫霄”不亮吗?

    家中子弟跑去学习《李子兵法》,了不起重伤,要死哪儿那么容易。

    “言之有理,观此等新生,不久之前,还为女兵所败,如今亦能令行禁止,有此精进,着实惊人。”

    不明真相的笨蛋还美滋滋地赞叹,看破的人内心一叹,旋即又是各种暗爽,一起跟着打哈哈吹捧,说什么你家子弟,将来一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大夫将军不在话下啊。

    跟着李专员一起放了黑皮之后,晋国人现在也悟了,想什么鬼呢,姓李的就算真有什么无上兵法,哪也不能够随随便便传播出来啊,否则他吴国老乡早就炸了。

    现在吴国国内这么淡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姓李的掏出来的东西,不够大啊。

    然而晋国人并不是很清楚现在吴国的状态,并非没有吴国的有识之士寻思着让李解好好地帮扶一下老乡,但没办法,忙着内斗呢。

    而且内斗的烈度,从乡村级械斗,开始上升到了多个村邑组团群战,大量的“庶常吉士”以“百人将”的身份指挥“彻行”。

    五湖地区,只是虞氏、姚氏各支之间的斗争,就已经发展到了千人以上规模的武装冲突。

    冲突中不但使用了弓弩,还有甲具、战车……

    这种状况,换成别的国家,可能已经难以运转。然而吴国是奇葩的,居然还能在这个基础之上,继续把内斗的烈度,再上升一个层级。

    在李专员告知各家老世族,说是二月份回淮中城的时候,太叔卯在姑苏也跟自己的大侄子汇报了一个很重要的工作。

    “大王,五湖诸大夫争斗不休,于吴国而言,可谓乱象;于大王,于社稷而言,可谓幸事。”

    太叔卯毕恭毕敬地对吴王姬郑重道,“诸大夫争斗不休,必成僵局,到时大王再来收拾残局,五湖民心,必定归附!”

    “我……寡人虽知有理,可若是争斗不休,岂非折损民力?”

    “以大吴底蕴,耗得起!”

    太叔卯神色凝重看着姬,“较之时下折损,大王威仪,才是首重之事!”

    言罢,太叔卯又提醒姬:“诸老将虽言忠于大王,然则恩威不显,不可轻信。尤其江阴李解,大王须小心提防,不可召其入姑苏。”

    “这是为何?李解为先王赏识,其忠君爱国之心,世人皆知。”

    “李解虽为先王拔擢于草莽,然则李解是李解,李解之下属,其心未必等同李解!”

    “唔……”

    姬沉吟了一会儿,顿时明白过来,点点头道,“若如此,‘淮水伯’之封赏,便遣使前往淮中城?”

    “大王英明。”

    太叔卯点了点头,然后行了个大礼。

482 相当的纠结

    “公子!”

    “蓟都如何回报?”

    “北海氏、乞氏皆是惶惶,正四处寻找外援。”

    “外援?”

    “禀公子,公叔雨有意收拢两族田产。”

    “唔……”

    年轻的公子站了起来,他手中攥着一柄旄扇,略微扇动了一下香炉,些微的香气,顿时溢散看来。

    这种好闻的气味,让年轻公子很是享受。

    “彼处门客,多有剑侠?”

    “正是。”

    “吴人杀我燕人,燕人亦能杀吴人。”

    年轻公子面带微笑,手中的旄扇微微一抬,“便去彼处,同悍勇剑侠言语,便说吴人辱我燕人,北海虎蛟纵使罪大恶极,亦当受燕人之罚。吴人……欺人太甚。”

    “嗨!”

    “再领三百金,用以交结剑侠。”

    “嗨!”

    满脸沧桑的武士抱拳行礼,推门出去,便是易都最大的街市,往来人马不少,只是天寒地冻,冰雪未消,一个个还是瑟瑟发抖,恨不得缩成一团。

    “卒帅!”

    “随我前往公叔雨处。”

    “嗨!”

    车马闻动,不多时,就在严实的冰雪地上,辗轧出更深的两道车辙。

    易水两岸的乡市、村邑之间,本土的游侠剑士,最近都是感觉非常的憋屈。不是因为北海虎蛟这个英雄人物的形象破灭,而是北海虎蛟可能会被一个外国人给逼死。

    市井之间,村邑宗社,燕人都在纷纷抱怨,认为吴人太过分了,燕国人的事情,就算是要杀要剐,也轮不到吴国人来指责。

    易都内外上下,别说国君大夫,就是稍微有点见识的野人,都觉得燕国的脸面,被人踩到了脚底下。

    元月的气氛很压抑,本就因为天气原因,使得人群相对集中,偶有外来的消息的传播,顿时在群体中形成了诡异的风气。

    到元月底,陆续又有外国的剑士出入易都,有些行会之中,更是流传着刺杀北海虎蛟的行动计划,更是进一步刺激到了本地燕人的神经。

    二月,一场街头冲突,形成了本土燕人和外国人的激烈厮杀,烈度之大,规模之广,列国在易都的使者都是为之震惊。

    燕国本地参与厮杀的游侠剑士,最少两千以上,而外国剑士数量不可计数,因为群体相对分裂,多者如齐国、晋国有五六百之数,少者鲁国、宋国也有二三十,杂七杂八加起来,或许总数比燕国本土游侠还要多。

    这场激烈无比的争斗,规模大到震惊燕国国君,使得燕国不得不派出军队前来镇压,然后维持治安。

    只可惜,不这样做还好,这样做之后,外国游侠怒火中烧,竟是纷纷选择回乡叫人,又或者直接在附近国家寻找老乡,准备给燕国国君一个教训!

    ……

    新郑,没有国君的朝会上,郑城子的脸色不太好看,这几天跟鲜虞人打交道的郑人,全都奔赴燕国,准备砍死那些燕国本地游侠。

    而燕国本土游侠,则是叫嚣“辱人者,人恒辱之”,更是有人组织刺客,准备前往新郑,打着一劳永逸,让天下震惊,让天下人闭嘴的主意。

    至于怎么让天下震惊,怎么让天下人闭嘴,方法很简单,刺杀李解成功,一切都会回归平静。

    “燕人酷烈至斯?”

    “夫子,此事……江阴子当已知晓。”

    “我郑国如何应对?”

    “何须应对,于我郑国无关。”

    延津大夫更是出列,冲同僚认真道:“此事于我郑国,大有裨益,静观其变即可。”

    现在就算他们郑国偷偷地下手弄死李解,只怕天下人都只会认为是燕国人干的。

    不过新郑这些个追随郑城子,然后刚刚上台的卿士们很清楚,李解是那么容易弄死的吗?

    自从这头吴国禽兽入郑以来,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示人,生怕没人刺杀他。

    事实上也一直有人刺杀,隔个几天,就有人想要取李解项上人头,好名动天下。

    可惜,没人能做到。

    对李解这条恶狗,郑国的新贵们,心情是复杂的。

    从情绪上来说,这王八蛋把他们国君都抓了,郑国现在就是个耻辱,只是不为外人知晓罢了。

    从理性上来说,郑国新贵们又非常期盼着春天到来之后的贸易。

    颍水、汝水两条水道,显而易见就要发达起来,新贵们只要不是太傻,就能从李解那里换来相当体面的货物。

    便是秦人,都打算在郑国、蔡国设置常驻使者,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把货物运回秦国,然后赚取丰厚利润。

    “过几日,江阴子即将南下,只怕到时刺客云集,如大雨倾盆!”

    “吴解行事诡异,我等……还是不必多想。”

    新贵们内心纠结得要死,盼着李解赶紧死,又舍不得他死,毕竟李解真要是死了,这生意还怎么做?这地位还怎么保?现在郑国新贵们的手段,就是金钱开道,国内各家军将、大夫,全靠“赤霞”吊着,这才隐忍不发,任由郑城子在那里呼风唤雨。

    至于说派出使者,迎回国君郑爽,这破事儿现在压根没人提。

    反正国际上的人都知道,自家国君郑爽,那是为了给吴威王勾陈哭丧去的,说不定悲痛万分,在姑苏一哭就是好多年呢?

    也不是没有晋国、楚国甚至秦国的人来撺掇他们,说是这时候反一把吴国,到时候大家一起上,把吴国给干了,你郑国放心,只要你开口喊砍人,大家肯定跟着。

    要不是看到秦国连公主都给卖了,郑国人差点还就信了这帮畜生的邪。

    传统政治上来说,是要联合列强打压次强甚至最强的,只是吴国这种情况很微妙,称霸的核心人物已经嗝屁,有心想要干吴国的国家中,最坚决的,无非就是宋、楚、越、蔡。

    而这四个国家,一个残一个亡一个内斗一个跪舔,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就算国际列强想要围殴吴国,也得有扶得起来的代理人啊。

    反正现在宋国是不愿意干吴国,人宋国“劲草”戴举说了,他们要专心发育,专注国内建设,不想过多地参与国际社会。

    当然宋国表示出钱还是可以的,比如说越国人去商丘讨饭,戴举还真是给了一笔钱,设立了类似“越国文化发展和保护协会”这样的组织,越国遗民在国际上拿金援,除了楚国,就指着宋国的ngo来活命。

    郑国参与度也有限,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问题,就很难达成共识。

    至于楚国,典型的有心无力,加上东进大别山的通道,居然被李解给盘了下来,现在军寨林立,防御工事天天在加固。

    柏举斗氏东征失败的后遗症,让楚国相当的难受,时刻准备着放弃汉水以东,好拖延时间,最少持续到秋收之后,才能咬咬牙,再爆一波兵,看看能不能把大别山的关隘重新打下来。

    只是现在的状况,随唐两国都卡着紧要位置,而且因为李解在新郑放的那句“五年平楚”黑屁,随唐两国面对楚国的边境摩擦,竟然底气十足地开始应对。

    以前都是楚国搞对抗,搞摩擦,现在变了天一样的,反过来是这两个土鳖用着吴国产的武器装备,然后跟他们大楚国搞冲突,搞摩擦,而且大有时刻准备着大打特打的架势。

    淮上列弱那些还残存下来的势力,此时也是被逼得难受,不得不选择站队,要么站楚国,要么站李解。

    以前肯定选楚国,因为哪怕吴国打过来,最终还是捞一把就走,没说是要在淮水两岸大力经营的。

    但是去年开始到现在,年都过了,这行情变得有点诡异。

    因为李解居然重点经营淮中城,甚至连老婆阴乡夫人和长子雷男李雷,都已经启程前往淮中城。

    这个举动,大大地增加了淮水两岸跟着李解混口饭吃土鳖们的信心,也使得淮上列弱,明知道可能将来被李解这条恶狗给咬个遍体鳞伤,还是选择了站李解这边。

    形势比人强啊。

    虽说李专员当初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为了方便,省得以后跟老婆啪啪啪,还得开船回江阴,那多麻烦啊。

    至于说跟手下们说老子这是为了积攒实力,那就是随口一说,主要是听上去就很正式,让人觉得当老大的是在谋全局,不是谋一隅。

    反正江阴邑那边拖家带口地过来安置,又不代表江阴邑亡了,照样还是个生产基地啊。

    好些个物产,比如紫砂壶,离开江阴邑,还真就不好生产。

    还有像“大紫01”的印染,更是不能太过深入内陆,只能设置在沿海沿江,甚至在沿江地区,还得是扬子江入海口,否则也是加工不便,成本太高。

    种种原因的综合下,让郑国新贵们的态度,最终也的确就演变成了盐津大夫的那点判断静观其变。

    而李专员听说燕国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二月份,他还有点纳闷:“这燕国游侠的脾气,很对老子胃口啊。”

    “他们要来行刺,阿解还是小心为上。”

    “嗳,放心。冰天雪地的,从燕国赶过来,你就是钢筋铁骨,也得累个半死。不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你不得半道上就冻死?可要是裹成了粽子样,你这还怎么刺杀?扮木乃伊吓唬老子?”

    “……”

    女嫱顿时懒得再说,她知道劝说不住丈夫,只是也挺好奇的,这“粽子”,到底是个啥,以前在阴乡的时候,就听丈夫说起过,还用芦苇叶包了一些。

    只是,为什么叫“粽子”呢?

    “今日还有操练,就不要等我回来了,你们先吃。”

    “好。”

    送李解出门之后,女嫱正要返回屋内,却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踩雪声传来,就见一人大叫:“李解!借汝人头一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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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概要:大吴猛男在此,谁敢与我共决死!列国纷争,太乱了,统一哈。书友群:战国万人迷(836165734)。战国万人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万人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