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寡妇村的怪男人
“咔嚓。”
木锹折断的声音,于秋已经听到耳熟了。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半个月时间里,折断的不知道第几把木锹了,索性,他现在已经懂得收力闪开,不会让折断的木锹柄刺伤自己。
“要不,先歇会,吃完饭再干吧!”一个不断用木铲将于秋之前挖起的土块铲碎的瘦黑妇人,在听到咔嚓声之后忙看了过来道。
说是妇人,其实她的年纪也不大,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只因为嫁过人,所以盘了妇人发髻。
“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今天就是用手刨,我也要把这块田开出来。”
听到于秋略显暴躁的声音,妇人很是伤心的看了一眼左边方向连绵数十里的田地,明明村里无人耕种的熟田还有好几百亩,为啥这个男人偏偏跟荒地干上了呢!
其实,这都还不算什么,荒地嘛!无主的,他爱翻就翻呗!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每次开饭的时候露出来的那副嫌弃厌恶的表情,在混乱的河北之地有口吃的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居然会嫌弃。
要知道,自己每次煮的可是稠到筷子都可以在碗里面立起来的谷糠粥,要不是早春农忙季节,她都舍不得煮这么稠的粥。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得跟这么一块荒地较劲呢?”
瘦黑妇人叫张喜儿,半个月前她在水河边将于秋捡回来之后,几乎每天都要问于秋三遍以上同样的问题。
然而,于秋从不正面回答。
“小寡妇,你想帮就帮,不想帮,就忙活自己的事情去,秋哥我说过今天要翻完这块地,就肯定会翻完这块地。”
于秋说完,双手拿起断掉的木锹的下半截,更加快速的铲起了地面,好像以此来向张喜儿表明自己要翻完这块地的决心。
‘小寡妇’这个称号,其实放在全村的成年女人头上,都是成立的,目前村子里生活的四五十户人家中,就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确认自己的男人还活着。
这在后世来说,可能有些离奇,但在隋末唐初战乱连连的北方大地,却太常见了。
州所在的河北之地,十几年时间里,已经易主好多回了,最近的一次大战,就在去年,刘黑闼带领窦建德旧部拿下了河北全境。
而今年开年之后,李唐的秦王李世民已经带兵向这边杀了过来,十几万人规模的冷兵器交战,只需要几个回合,就能清空很多个村落的青壮男丁,何况这种级别的战争在这个地方已经展开了很多次。
所以,张喜儿对于‘小寡妇’这个称呼并不感觉难以接受,因为所有成年女人都是小寡妇,她甚至还因为自己寡妇的身份,一点也不隐藏自己的意图。
在死人堆里捡个没断气的男人回来,这可是全村所有寡妇都期望的事情,张喜儿也不例外,能在成为寡妇的半年之内就实现了这个愿望,她已经是全村所有寡妇羡慕的对象了。
现在她还记得背于秋回来的那日帮他擦洗身体时,自己打心底迸发出来的喜悦,那六尺多高的身躯,匀称的五官,厚实的胸膛,块状的腹肌,野性的人鱼线……
只可惜,还没等生米煮成熟饭呢!于秋就醒了,而且还非常的不解风情,再之后,就变的像现在这个样子,对自己有几分戒备,不冷不热的。
“不吃饭的话,你先喝口水歇息一下吧!不然很快你就没力气了。”张喜儿从一个陶罐里倒出一碗水,有些殷勤的递到于秋面前道。
“这水煮过没有的?”于秋接过碗,迟疑的瞄了一眼张喜儿问道。
“也不知道你讲究个啥,要不是我去河边喝水,还捡不到你呢!”张喜儿有些委屈的道。
和有熟田不种却非要翻荒地一样,这就是于秋的第二个怪毛病了。
此前,她和村上的所有人一样,劳作的时候渴了,就直接在河里打一些清水喝。
可现在不一样了,为了给于秋烧饮用和洗澡的水,她不仅不能用村前水河里的水,就是连村里那些打上来有泥腥味和沙子的井水也不能用,每天都要走一里多地,去村东头的山林里挑清澈的山泉水,还要捡半个时辰以上的柴火来烧这些水,可把她累死了。
“到底煮过没有的?”于秋似乎把这当很大一个事,语气严正的问道。
“你就放心吧!这是在村东头那条山溪里打来的水,煮的翻滚了我才装进罐子里的,手都烫了好几个水泡呢!”张喜儿更加委屈的道。
她知道这招对于这个水河里漂过来的男人其实没有用,想要留下他,必须得顺着他,跟着他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闻言,于秋这才点了点头,一边小口喝起了水,一边道,“记住,饮用的水,没有煮到翻滚冒大气泡的状态,千万不能喝。”
“知道了,不过,想我继续煮水给你喝,你就必须要告诉我,咱家好几十亩开好的熟田都没有粮种去种呢!你开这荒地究竟要干什么?”见于秋难得的开口跟自己多说了一句,张喜儿提条件道。
她之所以这么着急的问,也是因为现在距离播种的季节越来越近了,再没有种子下地,今年自己就只有等着饿死的结果,而在男耕女织的时代,女人会习惯性的问男人耕种的事情,虽然于秋还并不是张喜儿的男人。
“不要问那么多了,我也给你解释不清楚,你只要知道,跟着我开这片荒地,你可能吃到大米和白面,而且,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等我的事情办成了,一定会满足你一个愿望的。”于秋和往常一样,直接无视了张喜儿的要求道。
“我的愿望,你现在就能满足啊!”张喜儿瘦黑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道。
“什么愿望?”于秋顺嘴问道。
张喜儿低着头,有些扭捏的道,“就是,就是,和你成亲,生几个娃。”
闻言,于秋只能大翻白眼道,“你是女人,虽然黑瘦的根本不像个女人,但也要懂得矜持,知道吗?”
“那我矜持你就会和我成亲生娃么?”张喜儿满脸期待的向于秋问道。
“不能。”
于秋的回答斩钉截铁,顿时让张喜儿的期待掉进了太平洋里。
不过,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要不是太平洋足够大的话,可能都已经被张喜儿的期待给装满了,她都已经习惯了于秋这样打击自己。
“可是,没有新生的娃,咱们村也会和周边很多个村子一样,断绝火种的……”
这个求交配的理由很强大,强大到于秋都想跟她说一句:你说的有道理。
可是,他是穿越过来的后世人,在他的三观认知里,人与人的结合,是必须要有爱情作为基础的。
分了好几口将一碗凉白开喝下去之后,于秋又再度开始干活了,然而,小寡妇张喜儿见于秋不理会自己的问题,却是有些不依不饶,一副非得让于秋开窍的模样道,“咱们缺的是粮种,开荒只能得到田地,得不到粮种,没有种子种在田地里,哪里来的米面吃?”
对于一个战乱频发的地区来说,地广人稀是常态,只要你有力气,有粮种,想种多少亩地都行,当然,你也得有把种出来的粮食收到自己家里去的本事。
去年的时候寡妇村的田地就被乱兵占了,没有收上来粮食,导致今年全村的只能望田兴叹。
而放着前人开好的熟田不种,跑去开荒地,这在张喜儿看来,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
然而,于秋又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告诉这个小寡妇,自己身体里有个系统?而且,这狗屁系统给自己发布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开荒?
不可能的,系统虽然很烂,但却是他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最大依仗,也关系着他穿越的秘密,怎么可能轻易的告诉别人。
至于张喜儿所说的粮种,于秋抬头看了看天,嘴角一钩道,“粮种么?不用担心,有人会主动给你送来的。”
“有人给我送粮种?难道是天上的神仙?”张喜儿将自己的脑洞放到最大,顺着于秋的视线看向天空道。
“天上可没什么神仙,都是一些凡间的恶人而已。”看到脑海里面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的字样,于秋面色难得的轻松了一下道。
第二章 系统奖励
“你往天上看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顺着于秋专注的眼神往天上看了好半天,张喜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看你就看,你是不是傻啊!”于秋用一种怪怪的语气道。
还别说,被于秋这么一呛,张喜儿觉得自己确实傻的够呛,放着那么多熟田不抓紧时间翻耕,却跟着于秋跑来这里开了将近半个月的荒地,这是为什么?
他疯他的,自己怎么就非要陪他一起疯呢!
然而,正当她准备低头惆怅一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脚前有东西。
“呀,这是什么?”
打开脚前的两个布袋,张喜儿马上就看到了里面颗粒饱满的稻谷和麦粒,足有十斤左右的样子。
而于秋手上则是把玩着一柄厚度有一指,宽度有半尺,长度达到了一尺半,通体泛黑,刃口处却闪着寒芒的短刀。
“这是上等铁器?是从哪里来的?”
还没从种子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呢!又突然看到这柄造型怪异的短刀,让张喜儿的脑海瞬间有点短路,好奇的问道。
她毕竟是个没有出过方圆百里的村妇,想象力十分有限,除了靠问,根本脑补不出这些东西突然出现的理由。
于秋倒没有注意到张喜儿能一眼看出铁器的品质的本事,将那柄刀在手上掂了掂道,“秋哥我掐指一算,就知道这里有这些东西。”
系统出品的东西,果然不凡,这柄刀的锋利和坚韧程度都是极高的,重量也十分称于秋的手,除了用来杀人越货可能有些不适合之外,用它做柴刀,菜刀,乃至杀猪刀,都是非常好的。
而张喜儿见到铁器之所以会这么惊讶,也是有原因的。
现在整条村子能找到的铁器还不到一手之数,各家都像宝贝一样藏的严严实实的,只有制作竹制或者木制工具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用用,张喜儿家就一件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么缺铁?
还不是因为战争给闹的,各方军阀为了打造军械兵器,疯狂的在民间搜刮铁器,小老百姓家里的铁器被他们搜刮几轮,基本上就被清空了,只不过像寡妇村这样被清空的这么彻底的村子,很少见。
而没有了铁器工具,大家的劳动效率就会十分低下,就像于秋,用木铲在荒地上挖了好几天,也就翻出来一千平米左右的地方,在这个时代,不过两亩大小。
“你能算到这里有东西?莫非,你也是神仙,有仙法?”张喜儿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于秋道。
她这种把任何解释不了的东西都归咎到神仙头上的思维模式,让于秋很无语。
然而,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更多的谎来圆,倒不是于秋对于说谎有什么抵触情绪,在后世,他就是一个善于用谎言或者忽悠来达到自己商业目标的人,之所以在张喜儿面前装闷葫芦,只是因为他觉得,用自己那些高级的谎言来欺骗一个智商这么低下的小寡妇,纯属浪费。
当然,有些谎话,此刻他却是不得不说的。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真的有神仙的存在,那就非我师父他老人家莫属了,前段时间他老人家说了,州这一带,今年将会风调雨顺,实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丰收,我对此深信不疑。”
“你,你还有师父?他是神仙吗?他能在天上飞吗?”难得从于秋嘴里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人际关系方面的消息,张喜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属性瞬间被激发了,抓住于秋的衣袖问道。
于秋摇了摇头,煞有其事回答道,“应该是不能的,不过,以往的时候,像他这样的预言,还从来没有错过,半个月前,他用一根芦苇就渡过了水,而我没有这个本事,所以,我被淹了个半死,冲到下游被你救了回来。”
“用一条芦苇就能渡过数十丈宽的水?那你师父也是个很厉害的神仙了。”张喜儿似乎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位道骨仙风的老人,踩在一根芦苇上,顺利的在水河面上飘到对岸的场景道。
于秋点了点头,继续忽悠道,“所以啊!他老人家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回村里之后,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让大家也开心开心。”
张喜儿十分兴奋的点头道,“嗯,这是好消息,我必须告诉大家,对了,你掐指一算就找到了粮种和铁器的本事也很厉害,至少得到了你师父的一半真传,这也是好消息,我也要告诉大家。”
“就说你傻吧!以后得多长长脑子,这些粮种和这柄刀,怎么可能凭空就变出来呢!是我之前就藏在这里的,只是忘记了具体的地方,慢慢挖才找到的,所以,现在咱们就不用在这里翻地了。”于秋用手莫乱张喜儿用木钗盘起的妇人发髻道。
他一早就觉得这个发髻很碍眼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萝莉而已,非要盘一个中老年妇女的头型,太违和了。
张喜儿没有因为于秋没有神仙的本事而感觉到失望,反而因为想到了村里今年会大丰收,而兴奋不已。
村妇就是这么好骗,容易知足,于秋就在她眼前就完成了第一个任务的奖励兑换,她也不知道。
稻,麦粮种各十斤,铁器一柄,初级农耕经验书一本。
粮种和铁器都是实物,直接落在了他的面前,而农耕经验书,则是直接化成了和他已经掌握的其它的生活技能一样的东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他的身体骨髓甚至灵魂里。
就好比在后世湖区长大的他,从小就学习打鱼,十分擅长,而现在,耕田播种,也变成了他擅长的技能之一。
于秋很佩服这个时期的人们的体力,或许是生存环境全部都比较原生态的原因,像张喜儿这样瘦黑的女人,也能背着二十斤的粮袋健步如飞,要知道,这里的一斤可是十六两,六百六十多克,二十斤相当于后世的二十六七斤,比饮水机上一满桶水的重量也差不了多少。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村口处,而这时,于秋却突然一把拉住了走在前面的张喜儿,和她一起钻进了道路旁的灌木丛中。
“脱衣服。”于秋急不可耐的道。
“在这?”
张喜儿脸上一喜,却又有些害羞扭捏道,“你若是想,嗯,我们就回家……,在这,只能算野合……”
“你想什么呢!村里来了外人,我是让你用衣服将粮袋包裹起来,免得被人看见咱们有粮种。”于秋伸手一拍张喜儿的头顶,再度弄乱了她的头发,并且将手上的黑铁刀用自己的外套缠好,藏入怀中道。
“你怎么知道村里来了外人,莫非,又是掐指一算?”拨开于秋的手,张喜儿很是失望的问道。
“路上有好多车辙,应该是来村里放贷粮种的人来了,你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么?一会儿进村,你就跟大家说今年咱们这里会风调雨顺,实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丰收,让各家找那些人多借点粮种。”于秋指了指泥巴路面道。
初春的时候雨水多,路面松软,载着重货的车子在路上走过,就会出现一道车辙印,这种印子一般很长时间都在,而以寡妇村的条件,可没谁家拥有能够载重货的车马,而且是好几辆之多。
“那我家借多少?”张喜儿似乎是想到了往年春耕之前的一些场景,确实会有些人在这个时候拿粮种到村里来放贷,不过,那都是高利贷,借多了都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但今年情况不同,由于去年河北之地的一场大战,她家根本没有一粒自留的粮种,于是向于秋询问道。
“能借多少借多少,至少来个两三石。”于秋一边说着,一边将两袋粮种用张喜儿的长袍一前一后打成包袱,放在了张喜儿的肩上道。
体力活,他一向都是拒绝的,尤其是在身边有张喜儿可以使唤的时候。
“两三石?”
听到这个数字,张喜儿的嘴巴张的老大,要知道,两三石这可是好几百斤的重量,就算她天生力大,也不可能扛的动,这么多的粮种,通常都能种满好几百亩地,全村人加起来恐怕也就只能借这个数吧!
第三章 借粮种
“喜儿,咱们村有救了,卢家的人运粮种来村里放贷了,你家打算借多少?”村口,一个三十来岁的矮个子妇人眼神在张喜儿背着的包袱上瞅了瞅,面带喜色的拉住她道。
这妇人叫赵七娘,是村里的寡妇中脑瓜和嘴皮子最灵活的人,平常的时候,村里的寡妇们都隐隐以她为首,现在么,她却是有大权旁落的危机了,因为,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青壮男丁,那就是于秋。
她倒是不在乎于秋会接手自己的大权,只是……
“我们打算借三石。”似乎感受到了赵七娘神情中的狼性,张喜儿向前一步,站在于秋身前,档住了众多寡妇的视线道。
“三石?”
听到这个数字,不光是赵七娘等妇人,就是卢府负责过来办理放贷事宜的管事,也是一脸惊讶,在几个随从也向于秋看过来之后,他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道,“这一石粮种,可是能种一百多亩地,你家虽然有壮丁,可也未必种的过来三四百亩地吧!”
李唐建国之后,由于户口较少,土地较多,给所有百姓分发了大量的田地,永业田加上口分田,每户平均拥有耕地一般都在百亩以上,虽然这个时代的一亩比后世的一亩要小两成左右,但仍然有后世八十亩以上的实际面积。
不过,这个时期的百姓们通常并非精耕细作,像小麦地,一般只是草草耕完之后,每亩撒下去一斤左右的种子就算完事了,能长出多少,完全看天,没有像后世那种过硬的水利设施建设,一旦气候不好,就是大面积减产,甚至绝收。
也正是因为如此,古代的一点点天灾,就能产生十分严重的后果。
窦建德在洛阳战败之后,李唐曾经短暂的统治过河北,给百姓们分过田,只是由于刘黑闼的卷土重来,导致了北方户数锐减,各家的田地实际上比李唐朝廷临时分配的还多一些。
于秋闻言,故意做了一个憨厚的笑脸,指了指张喜儿肩头搭着的包袱朝那管事道,“我家不仅有我这个壮丁,还有耕牛,只是得要跑一趟城里,找我爹取来。
看着没,这就是我刚从家里取来的细软,你们要是肯借粮种,我拼得喊家里几个兄弟带几头犍牛过来帮忙,耕足半个月,种它三四百亩地,秋收之后,说不得也能吃上几口白面蒸饼。”
那卢家管事闻言,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于秋几眼之后又道,“我说呢!小哥原来是家里有犍牛的殷实人家出身的,今年各家借贷的粮种不多,我倒是可以做主借你家三石粮种,不过嘛!秋收之后,须得连本带利还我家三百六十石白面,少一石,就拿你家的牛抵偿。”
世家大族的心就是这么黑,以这个时期春麦的产量,即便是上田,在大丰收的年景,也不过能产一石半左右的小麦而已,脱壳磨面之后,最多不过一石多一点点。
而一石粮种大约是119斤,按照这个时期北方小麦播种,一斤大约播一亩的数量来算,三石粮种,大概可以播三百五六十亩田。
要知道,如果不是大丰收的年景,即便是于秋真的种了三百六十亩地,也未必能磨出三百六十石白面,卢家管事直接要三百六十石白面,等于是要了他全部的产出。
而只要收成稍微有点不好的话,他家的牛恐怕就保不住了,这卢管事不仅要于秋白帮他种粮食,还想坑于秋的牛。
然而,正当所有村民准备劝于秋不要答应那卢管事的时候,于秋却是点头道,“那就这么办了,您现在就给我秤好粮种送到家里去,秋收的时候,来家里取白面。”
“三百六十石,这可是三百六十石白面,秋哥儿,你可要想清楚啊!”张喜儿听了于秋与那卢管事的对话,有些着急的道。
“有我师父他老人家的预言在,你还怕什么,你快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吧!也让乡亲们多借些粮种,多种一些田地,反正咱们村里田地多的是。”于秋给了张喜儿一个鼓励的眼神道。
“你师父的预言?什么预言?”那卢家的管事听于秋这么说,饶有兴趣的看向了张喜儿道。
而张喜儿这时也回过了神来,兴奋的讲到,“秋哥儿的师父是个得道高人,他老人家能踩着一条芦苇就渡过数十丈宽的水,他说咱们这一带今年会风调雨顺,实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丰收,所以,咱们大家可以多借点粮种,多种一些田,秋天的时候也能多收一些。”
她这种带着喜悦的情绪讲出来的话,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真的亲眼看到过了那个踩着一条芦苇就能渡过水的得道高人一样。
而她越是这幅没见过大场面的村妇模样,反而越是让那个卢府管事和他的属下们觉得可信,村里最喜欢神神叨叨的寡妇们听到了这个消息,也瞬间就炸开了锅。
“踩着一根芦苇就能渡过数十丈宽的水,这果然是得道高人呐……”
“太好了,咱们村今年终于可以大丰收了,老娘都好些年没有尝过白面的味道了……”
“是啊!是啊!多种点,秋收以后,说不定咱们还能吃上几顿白面呢……”
这年头,讲别的东西小老百姓们未必信,但是讲鬼神迷信得道高人之类的,他们肯定信,最关键的是,大家都知道张喜儿不是个会撒谎害大家的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又是大家心中最期盼的东西,顿时就让大家展开了无限的遐想。
于秋也是趁机说了一些自家的牛也会借给乡亲们使用,让她们放心多借一些的话。
至于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的卢家管事,却是在心里暗笑。
丰收?
就算丰收,跟你们这些泥腿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找我卢家借贷了粮种,到时候收的再多,还不是归我卢家?
待得大家的嚷嚷声渐渐弱下来之后,那卢家管事便看向于秋问道,“不知令师高姓大名,出自何方啊!”
“家师道号逍遥子,出自极北天山灵鹫宫。”
“逍遥子,灵鹫宫?”
只是听这个道号和地名,那卢府管事顿时就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而且,于秋说出极北天山灵鹫宫的时候,脸色没有任何异样,不像是信口雌黄,又开口道,“老夫现在可以把粮种借给你,但是等过几日,会差人来看看你家的耕牛和耕种情况,若是没有牛,我不仅会让人把这些粮种拉回去,而且,往后还不会借你们家一粒粮种。”
在这种全民都缺粮种,只有他们卢家有粮种的时候,不借粮种,就等于任其饿死。
不过于秋并不怕他的威胁,笑了笑朝那卢管事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顶多三五日,我就去城里找我爹将牛取来,我虽然是个幼子,但出来分家立户了,一头牛的家当还是要分的,现在,就劳驾您的车马,将粮种送到我家去吧!”
那卢家管事闻言,提笔在手上一早就写好的制式单据上填了几个数字之后,就递给身边支使的人道,“你们跟去他家里看看吧!没有问题的话,就让他在这张契约上按手印。”
村子就几十户窝棚式的房屋,也不大,几步路,大家就来到了张喜儿家,等她打开了枯枝夹茅草捆扎做成的屋门,卢家那几个仆从就从车子上扛了装着粮种的麻布袋子进屋,眼神不停的四处打量。
张喜儿家就两间屋,厨房连着堂屋一间,旁边是一个卧房,整个都是柴草捆扎的结构,堂屋与卧房之间还没有门,三四个人,七八只眼睛,很快就把屋里前前后后看了个精光,这样的屋子,在北方大地太普遍了。
认门可是这个时代放贷的套路,三石粮种现在的价值可不低,不把你的底细摸清楚了,人家是不会放心借给你的。
“小兄弟贵姓呐!”一个看上去像带队的小头目的汉子,表情看上去很是随意的向于秋问道。
于秋笑了笑答道,“免贵姓于,出身州城于家,由于是旁支子弟,这才到了外边单独立户,有劳几位兄弟辛苦了。”
他的对答算是得体,倒是让那汉子的疑心又消了几分,至于他所说的州于家,却是叫那汉子有些懵渣渣的。
州城现在是刘黑闼的老巢,有户三万余,是河北之地除范阳城外,人口规模最大的重镇,姓于的肯定是有那么几家的,但于秋是属于哪一个于家的,天知道?
不过,查证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进行,反正在这河北地界,是没有哪个小老百姓能逃出他们范阳卢氏的掌控的。
待于秋假模假式的拿着借贷的契约在上面按了个红红的手印之后,那几个汉子便出了屋,于秋也带着张喜儿跟了出来,和他们一起到村中央的空地处,一通拍胸膛保证,鼓捣了村里寡妇们多借了许多粮种,直到把卢管事带来的几车粮种全部借光了,才让他们走人。
而等到卢家的人走远的时候,于秋才远远的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在心里嘀咕道,“看,我已经在想办法帮你报仇了,虽然这点损失对于卢家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坚信我最终一定能够成功,所以,不要怪我占据了你的身体,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帮你完成。”
第四章 撒网打鱼
张喜儿完全搞不清楚于秋玩这一出,是想干什么,他在以往可不是一个愿意主动开口说话的人,也从没有在自己面前露出过市侩圆滑的嘴脸,更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有什么家人,待得卢家的人走后,她的问题就来了,而于秋照旧无视了她的各种问题,张嘴的第一句话,就差惊掉了她的下巴。
“这下终于能吃几口人吃的东西了,快快快,把他们搬进来的麦种磨成面粉,我要做面食。”
“将麦种磨面吃掉?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么?”张喜儿一脸惊愕的表情向于秋质问道。
他前后的嘴脸转换的太快,张喜儿完全都没有适应,这可是今后赖以生存的粮种,怎么能吃掉呢!
于秋冷哼了一声,伸手就莫乱了她的头发道,“即便是天打五雷轰,也只会轰那些高利借给我们粮种的卢家人,你以后只要照我说的话做,就能吃上大米白面,过程不重要,你看结果就好。”
“你,你,你这是骗人,你根本就不是城里于家的人,也没有耕牛,而且,粮种怎么可以吃呢!”张喜儿用力打开于秋的手急道。
此刻,她直有种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原来,于秋的说什么神仙师父,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丰收,都是假的,他只是想用这个借口骗别人的粮种来吃。
反而于秋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道,“牛不都是吹出来的么?不吃,你以为我这么辛苦骗它来干嘛?”
“骗?我就说嘛!你果然是在骗他们的,可是,秋哥儿,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么?”
张喜儿在于秋承认了自己行骗之后,整个人都懵掉了,恨不得将屋里的三石粮种背着去追卢家的车马。
看到她紧张的团团转的样子,于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后果?能有什么后果?”
“连我这种从不出远门的妇人都知道,五姓七望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世家,连各路军阀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这范阳卢氏更是北地霸主,任何军阀入主北方,都得给他们七分颜面,你从前也是在外面闯荡过的,怎么能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张喜儿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道。
“五姓七望么?这么说,这拿粮种放贷的所谓卢府之人,便是范阳卢氏的门下了,嘿嘿,若不是他们,我还未必会借,不,是骗。”于秋依旧没有认识到事态严重的样子道。
“这又是为何?这范阳卢氏,可是河北第一大族,家中有食客武士数千,农奴数万,像咱们这样的百姓,哪家困难的时候不是租借他家的粮种和田地过活,得罪了他们,在这河北之地,你可以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莫非,你又犯了什么怪病,一心想要寻死?”张喜儿焦急之下,将从小就被长辈灌输进脑海里的那一套说辞拿出来道。
范阳卢氏在北地经营了数百年,影响力早已深入百姓们的骨髓了,因为在这几百年时间里,朝代一直都在更替,但范阳卢氏却稳如泰山,数百年下来,本地的百姓已经认清了一个道理,顶级世家的势力远比一个王朝要稳固,得罪任何人,都不要得罪他们,因为他们才是地方权力的实际掌控者,小老百姓与他们斗,基本上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然而,于秋却根本不为她的话所动,而是笑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想不到你个小寡妇还知道这样的词语,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对于我来说,天大地大,吃饱最大,再不弄点好吃的,我就会饿死在这里。
另外,我跟你说,这刘黑闼扩张的脚步太快,根基不稳,要不了多久,李唐最善战的那位秦王李世民就会带兵打过来收复河北了,而要和李唐打仗,刘黑闼就需要兵力,粮草,你猜他会怎么做?”
听到于秋说到这样的问题,张喜儿顿时就满眼罗圈纹了,她毕竟只是一个没有出过方圆百里的村妇,只是下意识的反嘴答道,“找本地的大户借啊!”
她之所以知道这种情况,也是因为她在本土生活了十几年,亲眼所见的。
通常这些拿下了当地政权的军阀,为了保持自己的统治,让大家不反对自己,都不会直接找百姓征税,而是通过本地大户去剥削百姓,他们用帮老百姓出头的方式找大户要粮食,这样就不影响自己的名声,在征兵的时候,百姓们也会对他们拥护有加,至于找大户索要的尺度,他们和那些大户也早有了默契,反正吃亏的都是穷苦老百姓。
“如果这些本地的大户,比如说范阳卢氏,他们是支持李唐的呢?”于秋知道张喜儿见识不多,这也是他不愿意多跟她解释的原因,循序渐进的问道。
“这个你又怎么知道?难道又是掐指一算?”张喜儿反问道。
“这个很难看出来么?李唐在西北以及各个方向的边患已尽除,现在算是占据了天下大势,唯独这河北之地,现在还不在他们掌控之中,必定会倾天下之力来攻伐。
而本土若一直处于战争状态,对于本地世家大族是不利的。
百姓们不种田,他们世家大族就没有了剥削的对象,也就没有了收入。
所以,他们肯定是期望李唐收复河北的。”
于秋这段话说出来,张喜儿就只能回复他五个大字:完全听不懂。
“看吧!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以后我再也不会费力气给你解释什么了,你只要知道,这粮种是我凭本事借的,怎么样都不会还就行了。所以,赶紧的磨面,咱们该吃就得吃,反正这么多粮种咱们也种不完。
对了,我去茅坑方便一下,先把肚子空出来。”于秋一刮张喜儿的鼻子道。
听到于秋说要去茅坑,张喜儿瘦黑的面皮顿时一阵抽动,胸口疼的厉害,可别误会,她绝不是于秋菊花里的痔疮,而是因为这半个月里,于秋已经在茅坑里把她辛辛苦苦织了一个冬天的两匹细麻布都用完了。
而正当张喜儿试图劝于秋用竹刮解决便后的清理问题的时候,村里的一群小家伙们却来到了她家门口。
“秋哥儿,秋哥儿,你在家么?……”一帮孩子一起朝屋里喊道。
其中最大两个男孩子,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早在几天前,他们就已经很自然的以于秋这个村里唯一的青壮男丁为主心骨了。
“在的,在的,你们等等,我方便一下,这就过来。”
于秋对孩子们的态度,就比对张喜儿要和蔼的多了,女色狼的危险性太高,即便是去茅坑方便的时候,他都需要保持警惕。
一边往屋外走,他还不忘回头朝张喜儿道,“磨完面把房梁上挂的那只腊田鼠也煮了,加点葱姜还有松树枝,味道或许会好一些。”
“你就知道吃。”张喜儿很不乐意的朝他白了一眼,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帮助于秋把骗人的事情圆过去。
至于吃,在她看来,谷糠粥就不错,家里还有满满一大缸子呢!煮稀一些吃,应该能够挨到秋收的时候。
不过,只要于秋能少扯织机上的布头,腊田鼠煮也就煮了吧!
于秋走到篱笆扎的院子外面,就已经看到十几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各自胯下夹着一根扫把,稀稀拉拉的排列在最年长的两个大孩子身后,至于另外一帮有近三十个的女孩子,则是有些羡慕的远远看着他们。
家里的大人们可不愿意她们跟男孩子一样四处野,把肚子折腾空了,她们的饭量就会增大,经常会偷家里的谷糠麸皮煮的吃,所以管的特别严。
这些被男孩子们骑在胯下的扫把,就是他们想象中的坐骑了,燕赵多骑士,从父辈的传承和描述中,这些男孩子们从小就对骑马打仗感兴趣。
然而,于秋却不希望他们和他们的父辈一样,年纪轻轻,就到战场送掉了自己的性命,在院子下风位的茅房方便完毕之后,于秋再度用掉了张喜儿好多的麻布,看到所有小孩子在村子里的空地上集合完毕了,他便走过去朗声道,“听我的口令,把手上的扫把扔了,去捡石子来,咱们弄好网,去河边打鱼,晚上做鱼汤吃。”
“哦,打鱼咯,打鱼咯,有鱼汤吃咯……”
孩子们欢喜的一哄而散,他们的快乐来的就是这么简单,有吃食就什么都忘了。
不一会,队伍中个子最大的憨子和大头两个半大小子,就显摆式的将他们这几天在于秋的指挥下取得的劳动成果拿了出来。
一张由草绳结成的网,不大,撒开了也不过五六平米,经过了于秋好几次的指导返工之后,织的还算密实,只是这种草绳不耐河水久泡,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又会烂掉。
“嗯,勉强也算能用了,你们和我一起把石子系在网子的边缘处,这样,网子下沉的速度就快,能够罩住鱼。”于秋说着,给憨子和大头做起了示范动作,至于那些更小的孩子,则是将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子捡了过来,堆在了他们身边供他们使用。
不多时,整个网子的边缘,就都被系上了小石子,憨子这时便道,“秋哥儿,你教教我们撒网呗!”
于秋瞅了瞅天色,还没到黄昏,便决定带着小家伙们去水河边撒几网,若真有收获,这些孩子今天晚上也不至于那么难挨,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天吃谷糠麸皮这种刮肠油的食物,会使得他们营养不良,导致整个身体机能下降,长不壮实,寿数也会降低。
于秋最近就被这种吃进去是什么形态,拉出来还是差不多形态的食物给搞崩溃了。
“看着我的动作,左手将拉绳缠紧在手腕,右手把鱼网理顺,抓住中段,让石子往下垂,转身一圈用腰和大臂的力气甩大圈,将渔网整个撒开抛出去。”来到了河边之后,于秋立即给孩子们上起了课来。
这些撒网的技巧,是于秋还像憨子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他的爷爷教给他的,那个时候每到饭点前,爷爷都会拿网出去湖边撒几网,给家里添两个菜,于秋就跟在后边提桶子,捡鱼。
而现在,只有在带着孩子们玩耍的时候,才能够减轻他对后世的两个孩子的想念。
一番标准的撒网动作下来,果然,边角系了小石子的渔网整个被他撒开了,呈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快速沉入了水面之中。
“触底就拉网,速度要快。”于秋一边拉着绳索,一边道。
在渔网露出了一半到河滩上的时候,众人便见到水花一阵欢腾。
“真的有鱼,秋哥儿你太厉害了。”
见到被于秋快速拖到岸边的渔网,所有孩子们都原地鼓掌乱蹦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鱼网里有两三条筷子长的鲤鱼,还有其它几条巴掌大小的杂鱼。
“去折几根指头粗的树杈子来,从鱼鳃处穿进去,从鱼嘴里穿出来,提在手上,趁天黑之前,我再撒几网。”于秋将网中的杂草清理掉,看了看还不错的收获,朝孩子们道。
第五章 河上漂尸
初春水冷,但却是化冻之后,鱼儿觅食产卵的季节,打上来的几条鱼肚子里大多鼓鼓的,应该是有不少鱼子。
北方善水之人少,河道里的鱼货其实还蛮丰富的,而有了这些鱼货补身体,干起活来也能有力气的多。
毕竟,于秋领取系统奖励的时候,系统又马上给他发布了新的任务,而且是一次两个,还都是体力活。
第一个任务是耕种熟田十亩,奖励是耕牛一头,第二个任务是养鱼千尾,奖励是农舍一间,超额完成任务,奖励有加成。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跟卢府的人吹嘘,说自己家里有耕牛的原因,撒谎归撒谎,但他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一般是不会轻易让别人戳破的。
当然,想要完成这两个任务也不那么简单,之前他用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才开了两亩荒地而已,十亩熟田的耕种虽然看上去不多,但在这个缺乏高效工具的时代,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来完成。
而养鱼,首先你得需要鱼塘,这玩意要是靠自己去挖,那会要了于秋的命的。
毕竟,系统发布的任务,只能于秋亲自参与完成才能计算完成度,他可不想躲在这个村子里做一辈子的农夫。
选了个不错的位置,于秋再度撒了几网,每次都能收获大鱼小鱼好几条,喜的一群孩子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记住这个知识点,撒网的位置,尽量在水流较大,或者河边有水草的地方,因为鱼喜欢在逆水的位置迎水和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觅食。”于秋一边清理着网子上的杂草,一边给憨子和大头两人讲解道。
他早就看出了这两个孩子有试一试的想法,以于秋对他们臂力的了解,这渔网他们倒也撒的开,最关键的是,在后世做惯了老板的他,习惯动脑解决问题,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体力活,他都会交给属下去做。
“秋哥儿,要不我试试吧!”憨子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
“嗯,你们轮换着来,等他们手上的柳树枝串到提不动的时候,咱们就收网回家。”于秋笑着将渔网交给他道。
接过渔网,有些兴奋的憨子很快就找了一处地方,将渔网抛撒了出去,还别说,学习了于秋的标准动作,他的网撒的也不赖,待得起网之后,一众小孩子们便欢腾的上去捡鱼,串在自己找来的柳枝上。
这个时候,清闲下来的于秋却是看到了远处水面的异样。
有东西从上游飘了过来,是一些被水泡的发涨的尸体,而且不止一两具,三三两两的,根本数不清。
“大头,别撒网了,咱们回家吧!”于秋看到接手了憨子手中渔网的大头,朝他喊道。
“别啊!我这都还没有试过呢!这几条鱼,也不够大家饱餐一顿的啊!”大头被于秋喊住之后一脸郁闷的道。
众多孩子们也是一脸诧异的看向于秋,大家好不容易把这张渔网织好,就是为了能够打到鱼,弄点吃食,这才刚刚打几网就不让打了,算怎怎么回事嘛!
然而,于秋却是语气十分坚决的道,“这里的水已经污了,鱼不能吃,捞上来的这些也丢掉吧!改明日咱们去山里的溪边撒网。”
听于秋说让他们把打上来的鱼扔掉,小家伙们顿时不干了,也不怕腥臭,直把那些鱼往怀里塞。
其中憨子还开口大声喊道,“不好了,秋哥儿又犯怪病了,大家快跑。”
于是,一堆小家伙们一哄而散,生怕于秋将他们捡到的鱼重新扔回河里去了。
类似的事情,于秋可不是头一回干了,前两天有几孩子在树林里采了蘑菇,都下锅快煮熟了,还被他抢过去倒进了粪坑里,甚至连锅都没有给人留下,非说那蘑菇吃不得。
这在村里的孩子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是吃坏了肚子,顶多也就拉几泡稀粑粑而已,总比没的吃,肚子咕噜咕噜造反来的好。
而这次,也不过是河里飘过一些尸体而已,居然连河里的鱼都不让吃了,这肯定是没有挨过饿的大户人家出来的人。
像前几年河北各地战场打的最激烈的时候,就算是河里飘过的死尸,也有人捞起来看新不新鲜,如果没有臭,指不定就会被谁拖回家下锅了,从这些孩子们出生的时候开始,水上游飘尸体过来,就从来不是什么新闻。
反而像张喜儿这样,在水上捡一个活人回去的,才是大大的新闻。
归根结底,大家其实并不把于秋当着一个正常人看待,他们认为于秋是一个时不时就会犯病的病人。
看到这些小家伙们坚决的态度,于秋知道说服不了他们了,这事就是拿到村里大人面前去说,也没有人能理解他,同样只会认为他犯病了。
于是,他大声朝那些孩子们喊道,“你们非要吃这些鱼也可以,但必须得是我亲自杀的,内脏和鱼头都不能要。答应我的话,明天带你们去山里打猎,找更多吃食。”
闻言,小家伙们不跑了,人类在接受文化教育开启智慧之前,为了解决饥饿的问题,对于渔猎耕种,寻找食物的本领,都有一种天然的好奇心理,很自然的就想要学习,他们这些孩子们也是一点都不例外,长这么大,他们可还没有出去打过猎呢!
于是,当大家回到村里的时候,都乖乖的将鱼交给了于秋,并且进行了一番重新分配。
杀鱼的事情,于秋是十分熟练的,有系统赠送的那把黑铁刀在,他三两下就能将一条鱼的鳞片打的干净,鱼头直接跺了,内脏掏的是丁点不剩,杀好之后,用缸里的干净水将其冲洗了两三遍,才将最后剩下的比较干净的鱼肉,逐一分到每个孩子拿来的陶碗里。
“记住,这些鱼可以放些蒜泥,姜片蒸了吃,也可以用陶锅整个煮烂了吃,但千万不能切片生吃,你们以后喝水也必须是煮的翻滚冒大气泡的溪水和井水,不然,我就不带你们捕鱼打猎了。”
对他这番言论,小屁孩们连连称是之后,就一哄而散,于秋知道,他们现在依旧觉得自己这是犯了怪病的不正常反应,只是怕自己反悔,收回他们的鱼,才点头称是的。
在村里的人看来,烧水费柴火,喝生水更清甜,还方便省事。
而鱼脍,才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公认的鱼的最佳吃法,不仅鲜嫩,还比较补人,谁叫这个时代的烹调技术不发达呢!
看到于秋将打来的鱼一点不剩的分给了憨子和大头他们这些孩子,张喜儿心里多少有点酸酸的,然而,她留下于秋的唯一办法,就是遵从他的意愿。
一碗腊田鼠加酸菜煮的汤被她端到了于秋面前,闻了闻汤的味道,于秋最终还是将陶碗退还给了张喜儿道,“你只煮了半只田鼠,却加了至少一斤酸菜进去,所以,这碗酸菜汤,还是你喝吧!面呢?磨好了吗?”
张喜儿嘟着嘴将另一个陶碗伸了过来,于秋看了一眼只是在碗底有些粉末的陶碗,郁闷道,“你怎么这么抠门啊!这是按粒磨的吗?十粒还是二十粒?”
“手捣的,很慢,要不,今天先吃谷糠粥吧!明天再给你磨面。”
于秋闻言面色一板道,“别再跟我提谷糠粥,村里不是有石磨的么?你怎么还用石杵捣呢?你想饿死我么?”
张喜儿终究是个村妇,一下子做吃粮种这种太出格的事情,她是接受不了的,瞄了一眼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的于秋,终于是忍不住吼道,“把粮种拿到村里的石磨上去磨,你这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咱们把粮种吃了么?这样我们会被大家骂死的。”
两人的吵架模式此刻正式开启,于秋冷哼道,“大家都吃才好呢!我自有办法帮她们解决问题,你这么用石杵捣,麸皮和面粉整个就黏到一块了,很难分离,到时候你又舍不得把这些沾了面粉的麸皮扔掉,所以,接下来我可能还得吃麸皮粥,这绝对不可以。”
被猜中了心思的张喜儿眼珠子有些飘忽,强挺着单薄的胸口道,“黏在一块用筛子筛一筛就好了嘛,有带面粉的麸皮粥吃,已经不错了,讲究那么多干嘛!”
她始终认为吃掉粮种这事不靠谱,要不是于秋之前弄了两袋粮种,她是打死也不会将刚才那一把麦种捣碎的。
村妇就是村妇,眼界就是那么一小点,于秋也懒得跟她说什么人活着就应该追求享受这样的人生大道理,强硬的从粮种袋子里装出两大碗麦子倒入石捣让张喜儿捣面粉之后,又自顾自的找了个陶盆,在灶台下面扒起了粉末状的灶灰,并且往陶盆里面加水,不断的搅拌。
“你在干嘛?”看到于秋不跟自己吵架了,却拿陶盆去玩起了灶灰,张喜儿有些不可思议的道。
几岁大的熊孩子也不会这么皮的吧!于秋可是个大人啊!不至于做这么无聊的事情,难道,他真的是有什么脑疾?
“这叫做制碱,它能够让面食变的更加美味,以你的智慧,也搞不清楚原理,只需要看我怎么做的就行了。”于秋自顾自的忙活道。
土法制碱,如非是溶解,过滤,下锅煮晶这三道工序,作为后世餐饮业的资深从业者,国内知名连锁餐饮的老板级人物,于秋对于餐饮文化的了解,已经到了相当的高度,同时,对于饮食的要求也非常高,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日子张喜儿一说到吃饭,他就皱眉的原因。
烧制冰碱,最费的其实是柴火,之前张喜儿家没有柴刀或者斧头,只能靠捡些燃烧起来持久力不足的细柴火来烧,现在系统给了于秋一把多功能黑铁刀,那么他就能直接就近找些大木料劈开来烧了,这样火力更足,烧的也更久一些。
放眼望去,他找的第一块大木料,就是张喜儿之前用来晾衣服的那根大枯树衩子。
“你要干嘛?没柴就去捡,你把它劈的烧了,我以后晾衣服怎么办?”看到于秋就要下刀,张喜儿喝止道。
“莫非你要费力气把它搬到山里去?”于秋手头上不停,砍下了一刀之后才反问道。
张喜儿诧异道,“我为什么要把它搬到山里去?”
于秋答道,“因为这里已经不安全,而且会越来越不安全,咱们必须寻觅一个安全的住处。”
闻言,张喜儿顿时想到了于秋骗卢家粮种的事情,以为他这是要跑路了,于是狠狠的将石杵往石捣里面捣下去,朝于秋喊道,“你混蛋。”
第六章 哭成一团
女人发起脾气来,从来都不是理性生物,一石槽的麦粒,就这么被张喜儿打翻在了地上。
“嘿,你个小寡妇,发起脾气来你倒是不小气了,我想寻个安全的地方居住,怎么就混蛋了?”见张喜儿没有捣面粉的意思,于秋有些恼火道。
“你吃完了粮种往山里一跑,可想过全村人的下场?到时候卢府的人只怕要将咱们全村人都扒皮拆骨。”张喜儿带着哭腔朝于秋喊道。
于秋想不到这些小老百姓对于世家大户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了,为了自己能够顺利的吃到面食,于秋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张喜儿解释清楚。
“我这么做,可不是想要坑害乡亲们,因为我已经算到了,卢家的人会把你的话宣扬出去,让整个州的老百姓多找他们卢家借粮种,这样,秋收的时候,他们卢家就会多收到更多的白面作为回报。
然而,现在水上游飘下来的尸体越来越多了,这证明刘黑闼和李世民的交战越来越激烈了,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巢,刘黑闼一定会竭尽全力筹措军资粮饷,如果他拿卢家开刀,灭了卢家在州的分支,那么,咱们所有找卢家州别府借粮种的人,就都不用还了,我这是在造福州百姓呢!”
“可是,那个什么李世民要是打不过刘黑闼,或者,刘黑闼不拿卢家开刀呢!那借多了粮种的乡亲们,如何能够还的上那么多的欠债?”张喜儿提出反对意见道。
“首先,刘黑闼是肯定打不过李世民的,再一个,如果刘黑闼不拿卢家开刀,那我就想办法引他拿卢家开刀,你只需要记住,大家借的粮种,都不用还。”给小寡妇分析大势,她又听不懂,不给她说透吧!她又一直追着问,于秋有些急眼道。
“你怎么知道刘黑闼就一定打不过李世民?大家都说他在河北起兵之后,就从没有过败绩。”抬杠能使人智商变高,此刻的张喜儿就跟于秋杠上了,针锋相对不依不饶的道。
“嘿,我说你个小寡妇,怎么这么多问题?我掐指一算,刘黑闼就打不过李世民,这是天道命数里的东西,你个没出过方圆一百里的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老老实实给我磨面,这点屁事,哥随便想个主意就能解决。”于秋终于是被张喜儿问急了,想起了自己先前在心里说过不再跟张喜儿解释的话,大声道。
强硬以对,是他过往半个月里,摸索出来的与张喜儿之间最有效的沟通方式。
见到于秋一副不想再理自己的样子了,张喜儿弱弱的道,“你,你该不是跟卢家的人有仇吧?”
“闭嘴,不准说了,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我懒得跟你讲了。”被问及这个问题,于秋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算计他们?”张喜儿似乎有重大发现,继续追问道。此刻她的智力点,几乎达到了她的人生巅峰。
“整个河北大地近几十年来家破人亡的穷苦百姓,又有哪一家跟卢家没有点过节呢!你这不是废话么。”于秋一把莫乱张喜儿的头发,指了指石捣,示意她快点把地上的麦子收集起来道。
他这个解释很强大,让张喜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只是看到于秋又从袋子里将粮种往石槽里倒,她有些发怵的道,“能不能少……”
“不能,吃就应该吃个痛快。”
“这已经很多了。”
“还不够,至少要弄一盆面粉出来。”
在两人对话间,美美的在家吃完一顿鱼汤的憨子和大头等小家伙们也跑到张喜儿家来了,按照过去几天的习惯,天黑之后,就应该轮到秋哥儿给他们讲外面的故事了。
不过,今天不一样,看到张喜儿捣麦子,他们好像看到了什么稀奇事一样,纷纷围在她身边看热闹。
“这个麦子捣出来的面粉是什么味道啊!”看到石槽里那些黄白相间的面粉,刚吃完饭的憨子和大头以及一众小伙伴们咽了咽口水道。
多可怜的娃,身为一个以面食为主的河北人,长这么大,居然还不知道面粉是什么味道。
于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道,“一会儿做好了吃食,你们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敞开了吃,今天秋哥儿我亲自下厨,吃饱了明天去山里才有力气打猎。”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便用竹铲将锅底逐渐凝结的碱晶铲到了一个陶碗里面,这可是发面用的好东西。
听说有面食吃的小家伙们纷纷要给张喜儿帮忙,于秋大手一挥,让所有小家伙们都回家拿石槽石杵来捣麦粒。
然而,小家伙们拿完石杵回来的时候,却几乎把全村的大人都引了过来。
其中赵七娘急道,“秋哥儿你要吃粮种?这粮种是你们俩人的命,可吃不得呀!”
王二娘也在此时接话道,“喜儿你也是,捡个男人回来养确实不容易,可也不能这么惯着他呀!秋收的时候要是没有白面还卢家的债,你被卢家拖去剥皮拆骨都是轻的。”
“是啊!是啊!这粮种可是吃不得的,喜儿不是说你师父说了,咱们这里要风调雨顺,实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丰收了么,粮种得用来种地才好。”年长一些的孙大娘也是开口劝道。
至于其它的妇人,也是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的相劝,还将自家拿了石杵和石捣来的孩子们拉到了身后,不让他们捣张喜儿家的麦种。
“不妨直接告诉大家,什么师父,什么丰收的事情,都是我编出来骗卢家人的而已。”眼看着张喜儿被大家越劝越急,直抹眼泪,于秋不得已站出来开口道。
他此言一出,众多妇人的身子齐齐一晃,只感觉脑袋有点晕。
自家先前可是找卢家的管事多借了好几斗的粮种,万一到了秋收的时候没有足够的收成还债,卢家恐怕就得卖他们的娃,甚至拉他们去卢府世世代代做农奴。
“噗噗噗!”
逐渐理解了于秋这句话的意思的妇人们,接二连三的往地上坐倒,她们的下一个动作还没有做出来,于秋就已经脑补到了,如非就是蹬腿拍地,哭爹喊娘,撒泼打滚,这是村妇遭遇到了不可接受的事情之后,最普遍的反应。
“停,把眼泪给我憋回去。”于秋对着所有情绪在崩溃边缘的寡妇们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语气十分霸道的道。
显然,他低估了这件事情在这些寡妇们心目中的重要性,此刻,这些感觉灾难要降临的寡妇们最多能忍住哭声,身体却是在不住的颤抖,眼泪也在大颗粒的往下滑。
“哐啷。”
石杵和石槽被憨子丢在了地上,他已经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了,能听懂大人说话了,扔掉了这些东西之后,他便快步跑上前拉住了于秋的袖子,语带哭腔的道,“秋哥儿,我不吃麦子面了,你告诉我娘,你没有骗她好吗?我最怕我娘这么哭了,她上次这么哭的时候,我爹就没了……”
“呜呜呜,我娘上次这么哭的时候,是卢家的人想把我买去做农奴,我娘说,做农奴就得一辈子帮卢家做力气活,直到累死,想讨媳妇生娃都不成,我不想去卢家做农奴,不想被活活累死……”
大头是另一个听的懂大人话的孩子,他这一哭,顿时就带动了所有人,全村到场的四十九个寡妇外带六十八个孩子,一时之间全部在于秋面前哭成了一团。
第七章 蒸馒头
于秋接收了原主记忆后,做的第一件事,其实就是发誓,绝不再心软。
因为,记忆中那些清晰的画面,挑战了他人性的最底线。
原主的亲生母亲,在他的面前被人活活掐死了,他还不能反抗,只能认仇人为母。
照顾他的老仆忠叔一直提醒他,要装傻,充楞,藏拙。
可是,孩子心性的原主根本不懂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他蒙学的第一年后,为了获得父亲和老师的赞赏,多得到一些柴炭衣衫之类的供给,在老师的考核中,他通篇背诵了论语,力压其它兄弟,结果导致自己的老仆,以及几个贴身的丫鬟被活活鞭挞致死。
也就是那一天,原主懂得了自己身处在一个怎样黑暗的世界,至此,走上了一条求活的抗争之路。
之后的八年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次针对他的陷害,都被他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逐渐的,他应付这些阴谋诡计已经变的得心应手,甚至,自己也惯于使用阴谋诡计来解除危机,或者坑害别人,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用感情欺骗了他。
他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翻盘,将那些为了家主之位对付自己的人一一铲除的,然而,就是因为心太软,不忍心置人于死地,才落得了一败涂地,四处潜逃求活的下场,长达一年多非人的逃亡生活最终让他精神崩溃,被后世出了意外的于秋灵魂附体。
而现在,面对一帮面临生存问题的妇孺和小孩,融合了两人记忆的于秋发现,自己依旧是硬不起心肠来。
“噗通。”
还没等于秋想好怎么解决这些寡妇和孩子们的问题呢!张喜儿却一骨碌朝门外的大家伙跪了下去。
“都是我的错,是我被男人迷了心,害得大家借多了粮种,不过大家放心,我今年就算累死在田里,也会多种一些粮食,帮大家补足还给卢家的缺口,要死,就死我一个人吧!”
闻言,于秋有些诧异的看向了眼前这个瘦黑的小寡妇,想不到小气抠门的她,居然有一颗这么善良的心,敢为村里的这些人豁出自己的命去,应该说,敢为自己这个相识不到半个月的男人豁出命去。
“喜儿,咱们大家伙怎么忍心看着你一个人送死呢!咱们全村的人好不容易才活到了现在,要死,咱们也是一起死,不过,咱们不能被……”
当赵七娘的眼神向于秋看过来的时候,他就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急忙开口打断她道,“行了,你们谁也不用死,就算我之前说的办法你们认为不可靠,我也还有其它办法帮你们解决问题。”
此时他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恐怕赵七娘就要号召大家将自己赶出村子去了,甚至,还有比被赶出村子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逼他在村子里当牛做马,服务所有……
“什么办法?”能够留下于秋,张喜儿自然是不愿意放弃的,率先抹了把眼泪道。
“办法自然是在这些麦种里,你们大家一齐动手,把这些麦子磨成面粉来,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你们就知道我用什么办法可以解决问题了。”于秋尽量让自己显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
然而,听到他这句话,众人再度绝倒。
于秋果然是个大骗子,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吃。
“老天爷啊!你就发发慈悲吧!我们只是想安生的养大自己的娃而已……”
在后世商场上,于秋很少对别人说实话,第一次当面告诉别人自己是在说谎的感觉很不好,现实却告诉他,人们往往更愿意听假话。
“你,你怎么又骗我们。”张喜儿一脸无奈道。她第一次觉得,从水河边将于秋捡回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什么叫‘又’?我就骗了你们一次,不,我只是骗了卢家一次,还主动告诉你们了,我很单纯的,你们不应该用这种错误的眼光看我。”于秋一脸无辜的道。
这话倒是听的张喜儿有些信了,她当然不知道,于秋在村子里生活的半个月里,对她说的话虽然不多,但至少有八成以上都是假话。
“那你究竟要磨面粉干什么?”赵七娘可不是张喜儿这样的小寡妇,她年纪大,经历过的事自然也多些,可不会轻易听信于秋的话,抹了把眼泪之后向于秋质问道。
“看见这些东西没有,这就是我用师门秘方炼制出来的东西,有它加入面粉中,就会让面食变的无比好吃,比你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饼还好吃。”
于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表情中带着极大的诱惑性,顿时便让那些孩子们听的口水连连,然而,像赵七娘这样的成年人却是不为所动,一脸不信的样子。
而张喜儿则是双眼无神,一副失望到绝望的模样道,“你果然还是为了吃掉这些粮种,居然还要拿灶灰里扒拉出来的东西骗人,算我瞎了眼,将你这个白眼狼从水里捞了起来,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于秋郁闷的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说真话果然是比说谎话还让人难以接受’。
此情此景,他不得不把声音提高了三度之后他又道,“你们这些蠢妇,都是死脑筋,难道就没有想过拿我做出来的吃食去卖钱,然后买回来更多的白面,如此往复,咱们很快就能赚到所有需要还给卢家的白面,何必辛辛苦苦种一年的地呢!”
“做吃食去卖?”
一辈子没买过几回东西的这些妇人们,根本想象不出自己做生意卖东西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但是,她们却知道这可能是个路子,因为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食物是最好卖的,不说赚大钱,通常都不会亏本,小有盈利是没有问题的。
见到一干妇人和孩子们一副在脑补着什么的样子,于秋再度道,“我做的这个吃食叫馒头,不同于你们以往吃过的死面饼,是一种非常蓬松香软,并且略带甜味的吃食,一点点的面粉,就可以做出很大一个来。”
“馒头?”
“呃,也可以叫馍馍或者烧饼。”见到大家不知道这个称呼,于秋再度给大家解释道。
在古代,你就别指望北方乡村的小老百姓能搞清楚南方人对各种食物的称呼,而且,诸葛武侯在三国时期发明的馒头,是包了猪羊肉蒸的,这种在后世都叫包子。
“来来来,大家听我指挥,现在赶紧去磨面,见到实物了,你们也就信了。”
男人和女人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半推半就的做成的,就比如于秋劝大家磨面蒸馒头这种事。
当然,想要吃到好吃的馒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村里的石磨也并不是那么好使,磨出来的面粉还是比较粗糙,需要两次,甚至三次重复的磨,完事之后还要经过三四次细筛,才能得到用来做馒头的最精细的面粉。
当他加入了清水和碱晶,将面团在陶盆里活好之后,孩子们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了,光是面粉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就已经勾起了孩子们的食欲,然而,当于秋活好面团之后停下来的时候,孩子们顿时就不干了,嚷嚷着让他快点干活。
“发面需要时间,即便是在灶台边比较热乎的地方,也需要一个时辰左右,正好,咱们可以先做一个大大的蒸笼格子出来,你们快跟我去劈竹篾。”
第八章 说词
在食物的催动下,孩子们的劳动积极性那是超级的高,即便成年的寡妇们,也都祭出了自己的本事,倒是叫于秋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原来,这个村里的妇人完全可以当男人用的,有力气的不仅是张喜儿,其余的妇人也都个个不差,还都有各自擅长的手艺。
比如小虎的母亲孙大娘,接过于秋手中的短刀之后,竹篾就在她的手上快速产生,豆子的母亲陈五娘则是有一双巧手,用竹篾可以打出任何样式的东西,别说蒸笼格子这种之前就常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于秋觉得,就算让她打一些有连环入口的葫芦形鱼笼子,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也难怪这些女人能在混乱的河北之地生存下来,她们的智商或许不高,但是动手能力绝对没的挑,从房子到所有的生活用具,她们都能够自己生产,虽然算不得先进好用,但起码能用,于秋对于她们的要求就是这么多了,能用就行。
一个时辰过去,还带着浓浓竹子气味的一套蒸笼格子便被几个妇人一起完成,足有五层之多,可以严丝合缝的叠在一起使用,而于秋只能算是这套蒸笼格子的设计者。
这时,被他和好的那个大面团也已经在陶盆里发好,不仅胀满了整个陶盆,甚至还胀起老高,体积至少增加了两三倍。
洗干净了手,在面团上按了按,于秋满意的点了点头,然之后便将面团搓成一个个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面团,均匀的摆在每个蒸笼格子里,同时也让张喜儿往陶锅里加水,将灶里的火烧旺。
很快,满满五大格子馒头便被于秋搬到了灶台的陶锅上架好,陶锅里被煮到沸腾的水产生了大量的蒸汽往蒸笼格子里冲,仅仅是几分钟时间,大家就闻到了浓郁的馒头香味。
孩子们不自觉的抽动鼻子的时候,总是能发出一些轻微的吸溜声,仿佛不多吸一点香味进肚子里,就亏大发了一般,他们视线的焦点也已经完全离不开这个冒着热气的蒸笼,年纪小,个子矮的孩子,看不到蒸笼格子,就瘪嘴哭,让大人们不得不将他们抱起。
成年的妇人们此时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一边帮自家孩子擦口水的同时,自己的口水也在不停的咽。
包括于秋本人,此时都有一种久违的饥饿感从胸腹中透出,南粉北面,由于天气和环境原因,在北方做面食天然就比在南方做的要好吃一些,他穿越过来已经吃了半个多月猪食一般的食物,竟然对这种在后世随处都可以吃到的大众食物产生了渴望和冲动。
当然,他做出来的馒头和后世的馒头也没有多少区别,但是,这种馒头的香味对于吃了一年多,甚至更久时间的谷糠麸皮的人来说,诱惑力就太大了。
不过,他的脑海中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要冷静思考问题,这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战乱地区,搞出了新名堂,就要能承受的起这些名堂带来的后果,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馒头也是如此。
很快,一套营销方案以及在馒头在销售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一些问题的应急方案,便被他想透彻了,眼见馒头就要熟了,他便朝灶台前挤的满满当当的人喊道,“馒头马上就要熟了,你们现在相信我了吗?”
于秋一副大家不相信他,他就不给大家馒头吃的架势,大家自然是连连点头,他这才满意的道,“很好,那么,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什么?回家?秋哥儿,这,这,孩子们都馋成这样了,你蒸了那么多,一个人吃独食可不好吧!……”
“是啊!是啊!大家伙一起忙活了这么半天,你怎么能吃独食呢!……”
“这样做,秋哥儿你可就不厚道了……”
转折来的太突然,一群妇人们顿时不乐意了,纷纷七嘴八舌的嚷嚷道。
而那些等吃的孩子们,更是像脚下生了根一般,半步都不挪动,于秋在他们心里的形象也瞬间崩塌了,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他们可吃不消。
当然,于秋也不是真要赶他们走,在大家愤怒不解的碎碎念中,伸手示意大家安静道,“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呢!蒸馒头的面粉是喜儿家的,馒头是我做的,这可是金贵的粮种磨面做出来的面粉,做成的馒头,它的价值几何,大家应该心里清楚,就这么白白给大家吃掉了,喜儿岂不是亏大了?”
闻言,大家虽然还是感觉憋屈,但真不好说什么了,张喜儿凭什么拿自己家的粮种磨面来给全村的人吃?
“秋哥儿,还是把馒头分给大家吃吧!反正都已经磨面做成吃食了,我们不能吃独食。”张喜儿弱弱向于秋劝道。
以她抠门的性格,把好十多斤麦种磨出来的面粉白白的给人家吃了,一定是心疼的要死,但是,内心里的那份善良,却是让她最终选择了将馒头贡献出来与大家分享,这倒是叫于秋再度有些意外。
“那行,既然喜儿同意了,这馒头,大家就一起分食吧!不过,在出笼之前,有些事情我得跟大家说道说道。”于秋借机道。
听到他这话,众人面上都是一松,其中赵七娘先开口道,“秋哥儿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咱村现在就你一个青壮男丁,以后大小事情,你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没有大问题,咱们会尊重你的意见的”
顺利的获得了村里话语权,于秋点头笑道,“好说好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当仁不让说一说我的建议,这第一件事情,就是规矩,不管你们现在能不能理解,如果想要我继续留在这个村子,为你们做出好吃的吃食,让你们拿出去卖钱,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现在,我宣布第一条规矩,那就是吃饭之前,必须得洗手,包括盛食物的碗筷,都得用清水洗净,所以,现在大家就各回各家,拿好自己的碗筷,当着我的面,把手和碗筷洗干净,今后,但凡吃饭的时候,这个规矩都必须得执行。”
果然,秋哥儿还是秋哥儿,做什么事去,都有一番怪讲究,像是个犯了脑疾癔症的病人一般固执,眼瞅着馒头蒸笼里面冒出来的香味越来越浓,大家也就不跟他辨那么多了,纷纷牵着自家娃,摸着黑往家里跑。
于秋则是直接提了桶,拿了水瓢来到了屋前不远处装着清水的大缸里打了一大桶水,等着给大家淋水洗手和碗筷。
作为寡妇村唯一的青壮男丁,收服这些寡妇和孩子们为自己所用,基本没有多少难度,当然,于秋这个想法,也是在这些寡妇们在自己面前展现了一番她们可堪一用的本事之后,才临时起意的。
不多时,跑的最快的憨子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陶碗和一双竹筷,于秋看着他把手朝自己伸了过来,便从桶里舀了一瓢水,一边给他浇着水洗手,一边道,“万一有人来村里问你,这个馒头是怎么做出来的,你要怎么说?”
憨子想都没想就答道,“是秋哥儿你做出来的啊!”
于秋摇了摇头道,“你如果跟别人这样说的话,估计我去了城里,就回不来了,那些权贵老爷或者带兵的将军,会把我抓去专门给他们做馒头,这样你们就再也吃不上馒头了。”
“哈啊!那咱们不去城里卖馒头了,咱们就在村里吃,不让外人知道。”憨子有些着急的道。
他还是个村娃子,碰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躲避,于秋一点也不意外,耐心教导道,“可是,咱们不卖这些馒头,就不能赚到钱,其实还不还卢家借贷的粮种,我是一点都不在乎的,主要是以后咱们也吃不上这种馒头了,所以,咱们要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憨子好奇的问道。
他洗完了手的时候,大头也拿着碗筷凑了过来,于秋顺势对两人道,“咱们得这么说……”
第九章 好吃到流泪
“馒头是怎么蒸出来的?”
待得所有人都洗好手,排好队之后,于秋朝着众多伸长了脖子往蒸笼格子方向张望的妇人和孩子们问道。
“在日出前一个时辰,采山之巅的露水,与颗粒最为饱满的麦粒磨十遍,筛十遍后得到的最精细的面粉,以最佳的比例和出来的面团,在恒温的环境下放置一个时辰后,揉搓成团,再以高温蒸笼均匀受热蒸制而成。”众人齐齐的答道。
对于大家的回答,于秋基本满意,本来,他还想编的更加玄乎一些的,然而,以村里这些寡妇和孩子们的智商,估计很难记的住,就这一句,还是他排除了六岁以下的孩子之后,逐个逐句教的。
蒸笼盖子揭开,一个个足有孩子们半个脑袋大小的馒头便在蒸汽缭绕的环境下出现在了大家面前,馒头的香味也在此刻达到了极致。
“怎么,怎么变的这么大了?”张喜儿有些吃惊的看着放进去的时候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现在却比普通陶碗还大一些的馒头道。
其它人比张喜儿也好不了多少,她们何曾见过这么蓬松的面饼。
“刚才磨的面不多,一人一个,就当今晚的宵夜了。”于秋现在也不跟她们说这馒头具体怎么卖的事情,让她们先吃,在对馒头的味道心里有数之后,再做商议不迟。
刚出锅的馒头的那个味道,即便是后世吃过各种美食的人,也很难抵抗的了,于秋率先用自己削好的一个竹夹将其中一个夹到了张喜儿碗里,她迫不及待的就一口咬了下去,顿时被烫的直皱眉,却不肯吐出来,等到她咧着嘴将这口馒头整个嚼碎咽下去的时候,不自觉的,脸上竟然淌出了两串眼泪。
记得上一次她吃面饼的时候,还是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她爹从将军那里领了赏赐回来,做了几个,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吃,全部给了她。
可那都是死面馒头,没有蓬松香软的口感,但这已经是她难得的吃到的美味了。
只可惜,她爹在接下来的一场战争中就战死了,至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精细的面粉制作的吃食,谷糠麸皮加四处寻来的野菜,或者冬日里在田鼠洞里刨来的田鼠和坚果杂粮,就是她把自己养这么大的主要食物。
于秋做的馒头比她爹做的死面蒸饼要好吃的多了,一下子就唤醒了她的这些记忆。
“嘴皮烫到了吧!都烫哭也舍不得吐出来。”于秋看到张喜儿的模样,有些好笑的道。
“我,我这是感动的,太久没有吃到白面了。”张喜儿摸了把眼泪道。
“可不是白面都这么好吃,还得有我独门的制作方法,大家一起来尝尝,可别像喜儿这样心急烫到了嘴巴。”于秋有些得意的道。
从孩子们开始,再到众多妇人,很快,五笼馒头就全部被于秋给分了出去,多出来的几个,于秋刻意分给了几个正长身体的男孩子,可不是说他也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因为这是实际需要,接下来,还指望他们能承担起更多的活计,而且,只有这么分,大家才会没有意见。
然之后,于秋就看到了所有人脸上兴奋,开心,甚至感动的表情,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馒头而已,居然吃哭了近一半的人,这让于秋自己吃起这馒头来,也吃出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乱世生存不易,有口馒头吃,已经算是莫大的幸福了。
当然,他之所以感觉很好吃,也是因为他的味觉系统经过了长达半个多月的折磨之后,突然吃到了好东西,产生的一种的错觉。
“一会吃完了,各家就把这些借来的粮种,全都拿到磨盘那边磨掉吧!”于秋是唯一的一个在吃馒头的时候,还有心思开口说话的人。
“各家的面粉全都磨掉?你疯了?这样咱们可就没有一点退路了,另外,咱们的田地怎么办?”张喜儿是最先吃完馒头的,虽然蒸笼里还有,但是她却用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自己,将多出来的馒头留给那些半大小子,先前晚饭的时候,她可是吃过一碗腊田鼠汤的,虽然实际上是酸菜汤,但这已经让她感觉自己多吃一个馒头是浪费食物了。
“退路?咱们现在不是要考虑退路的时候,而是要考虑出路,就算今年风调雨顺,你觉得咱们到了秋收的时候,就能收获到足够还给卢家的白面么?不可能的,卢家的人这个时候拿粮种来放贷,就没有想过给咱们什么好下场,即便是咱们真的丰收了,他们也会在粮斗上搞鬼,让咱们不能如数还上。
而如果将这些粮种全部都磨成精面,做成这种馒头,拿到州城里去卖,咱们就每天都能赚到可以购买几石麦子的钱。”
在馒头做好之前,张喜儿可并不觉得总是会犯病的于秋会有什么本事,但是现在,张喜儿不免有些信了,因为这馒头确实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此外,他们也确实种不了那么多地,不说别家,靠自己和于秋两个人去种三百多亩地,去还卢家三百六十石白面,是很不切实际的。
“那咱们该怎么办?”
于秋见张喜儿的态度有些松动,忙道,“从水上飘过来的尸体越来越多了,这说明战场离咱们州越来越近了,在一个馒头就可能救活一条命的战区,粮价一定会涨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你们说,咱们要是在州城内卖馒头,一贯钱一个,会有人买么?”
“一,一贯钱一个?”张喜儿和所有先后吃完馒头的寡妇们都被这个价格吓到了,结巴道。
“我听说前去年洛阳大战的时候,城内的粮价飞涨,斗米卖到了九千钱,一个蒸好的胡饼能够卖到两贯钱。
而现在,州城附近也要开战了,而咱们做的馒头,松软香甜,比死硬的胡饼要好吃的多,而且看上去个头也大,定价一贯钱,应该是很有销路的吧!”于秋摸着下巴道。
“你是说,咱们刚才吃的这种大馒头,在州城里能卖到一贯钱?”一辈子没有见过一贯钱长啥样的张喜儿,此刻恨不得从所有人嘴里,把他们吃进去的馒头都抠出来,这可是一百多贯啊!
“当然,战事越是焦灼,咱们的馒头可能越好卖,不过,一旦咱们开始售卖,这东西就很快会被别人盯上,所以,我刚才教了你们的一些说辞,你们一定要记住,而且,对于如何售卖,售卖完了之后,如何能安全的把钱,或者购买来的粮食带回来,也需要提前做一些设计,可能会很麻烦。”
“麻烦有什么好怕的,有钱赚就好,只需要蒸一笼,那就是一百多贯啊!”张喜儿满脸遐想的模样道。
其余的妇人也开始心动了,毕竟,这里面的利润太大了,于秋刚才只是用了几斤面粉,就蒸出了一百多个馒头。
“没发现你还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于秋哼笑的说了一句,脑海里,却是在思考着下一步具体该怎么安排,此时的州城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再过一段时间,就可能成为河北之地的主战场了。
“做了,我这就去家里将所有的粮种背到磨盘那边磨成面粉,反正就算种到了地里,也不知道最后归谁收,还不如趁现在汉东王坐镇州的时候,去城里卖馒头。”赵七娘率先表态道。
自封汉东王的刘黑闼别的方面不说,对小老百姓那是真好,只要有他坐镇的地方,他属下的兵将,是绝不会欺压百姓的,也不会允许地方的豪强欺压百姓,这也是为什么于秋想到了去州城卖馒头这个主意。
当然,卖馒头的风险也是极高的,本地的豪强们看到之后肯定会眼红,他们家里都会养一些狗腿子,这些人只要随便来一伙,也基本上是零武力的寡妇村不能够应对的,而刘黑闼再能,也只能管到自己眼皮底下的州城,至于城外的这些小村落,他肯定是顾不上的。
倒是这些寡妇们在赵七娘的带头响应之后,纷纷表态,愿意试一试,在于秋的发动下,纷纷去家里背起了粮袋,连夜就开始磨面了。
第十章 一切尽在掌握中
在于秋带着全村妇孺老小在村子里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州城的一处奢华的阁楼中,早上来过寡妇村的那个卢府管事也正在躬身向人汇报着什么。
能被派到外面走村串巷的管事,在卢府的地位自然是不高的,他上面还有大管事,总管事,而即便是卢家在州别府的总管事,在范阳卢氏的权力地位,也很难排到前一百,甚至他本人都是不嫡系或者直系出身,只是旁系,或者就是族内直系子弟下面一个没有地位,却有些头脑的庶子。
像五姓七望这样的顶级世家,其权力核心主要是体现在两京,或者荆州,扬州,益州等人口超过十万户的通都大邑。至于范阳老家,只是一些族老养老,培育下一代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应该鼓吹一个村妇的传言,让州各乡的百姓相信今年会风调雨顺大丰收,从而多找咱们借些粮种耕种?”
作为州别府的总管,卢士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亲自接见卢安这种走村串巷,负责一些具体小事务的底层管事的。
然而,他属下的大管事卢钊煞有其事的向他禀报了过来,他也只好耐着性子听听了。
原来,不过是一个村妇听了一个道士的吹嘘,说了些本地今年将风调雨顺大丰收的小事情而已。
“是的总管事,咱们河北之地,向来是中原田地和产粮最多的地方,这些年征战不休,已经出现了地广人稀,空田多到种不完的局面。
而只要河北的仗还在打,那么,整个天下的粮价就会居高不下,一斗大米,咱们可以卖到三千钱,一斗精面,咱们可以卖到四千钱。
现在,咱们只需要借贷一斗谷种或则一斗麦种给那些泥腿子,就能够得到价值数十贯的大米或者精面,这样的好事,咱们可是多多益善呐!”卢钊在卢士让开口之后,替说完了经过的小管事卢安解释道。
世家大族的财富,一向都来自于剥削百姓,而且,从某种程度上看,还是他们督促了民间生产,这就导致了这个时代的统治者都不敢轻易的动他们,因为必定会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
河北之地的百姓多种粮食,得到好处的不会是小老百姓,他们只是被压榨劳动力的一个最弱势的群体。
亦不会是统治者,他们最多只能得到足够自己养兵征伐的粮饷,真正得利的,只会是像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所以,卢钊和卢安的情况汇报上来了之后,作为范阳卢氏在州别府的大总管,卢士让稍作思考之后,也觉得十分可行,摸了摸胡须,他又提出自己的疑问道,“那么问题来了,河北这场仗,究竟还会打多久?持续在高位的粮价,能不能一直维持到今年秋收以后?”
卢钊立即拱手解释道,“刘黑闼自起兵以来,先是大败了淮安王李神通和幽州总管罗艺的联军,又攻陷了瀛洲,观州,定州,杀死了总管李玄通。
随后又击败了李世绩,薛万均,薛万彻等名将,夺得了冀,魏,邢,莘等州,占据了整个河北,现在他属下能征惯战之兵已达十万之众,已成李唐不可速胜之敌。
而且,此人治军极严,对属下军士和治下百姓,也较为宽厚,内部不存在多大变故,即便是李唐派了秦王李世民来征讨他,胜负也在两可之间,这仗,肯定还会持续打下去的,您大可以不用担心借贷出去的粮种,会收不回该得的盈利。”
卢钊这话说的卢士让连连点头,最后却是开口道,“个中利益,老夫还是看的清楚的。
只是,刘黑闼此人虽然能征惯战,但也着实野性难驯,去年他不顾我卢氏颜面,在瀛洲杀死了士睿兄,这已经引起了族中的不满,现在族中早有相助李唐,除了此獠,结束河北战乱的意思。
如果这个时候你们将高价的粮种大量借了出去,最终却是因为战争结束,收回来一些低价的粮食,却是与族内的利益和期望不符啊!”
“您放心吧!刘黑闼有河北千里纵深,并且有诸多坚城在手,这场仗不会那么快结束的,而且此人脸皮薄,不愿意做恶人直接去向百姓征收粮饷,所以,他还是得依赖我们的,只要粮食先到我们手上,到时候,给他多少,不给他多少,就都是我们说了算了,等秋收之后咱们将粮食收上来了,一个冬天,咱们就能赚到好几倍的利润,族中到时候如果不愿意河北之地再打下去了,只需要断了刘黑闼的粮食供给,和李世民来个里应外合,此獠轻易可以铲除。
属下觉得,在铲除他之前,给族中赚取足够的利益才是上策。
您应该知道,自李渊登基以来,天下其它各个方向已经逐渐安定下来,粮价也开始一路走低,现在还能维持在这样不错的价格,可不正是因为咱们河北这边还在大战么,合该我卢氏趁势赚一笔。”
卢钊说的头头是道,卢士让最终还是点头,市面上的粮价之所以这么高,可不就是因为他们五姓七望这样的世家大族联合囤积所致么。
战场在河北,那么,他们卢家就能高价向刘黑闼或者李唐朝廷出售粮食,甚至,其它各个联姻大家族手中的粮食,也都可以从他们手中转卖出去,从中赚一笔,这可是把刘黑闼从窦建德手中接手过来的遗产,和李渊从前隋府库里接手到的遗产榨干的好机会。
到时候李唐虽然一统,但手头紧,那么掌握了大量钱财的范阳卢氏,就能再度借助暴涨的财力大肆扩张,掌握更大的话语权。
在心中拿捏一番之后,卢士让终于开口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不过,我前几日交待你的事情,你也得抓紧,大公子说过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等将来他继承了族长之位,咱们这些人,只怕就有苦受了。”
卢钊闻言,面色一狠道,“您放心,这几日,我属下的人手会将整个州地界翻找一遍,只要那人出现在州地界,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这句话,两人才惊觉现场还有一个不应该知道这种级别秘密的卢安在。
卢士让给卢钊使了个眼色,卢钊会意之后,转身拍了拍卢安的肩膀道,“正好你最近在各村各乡跑粮种放贷的事情,多带几个人手,帮我找一个人,见到了死的,给我带回来,见到了活的,就立即将其杀死,再带回来。”
卢安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只怕是躲不过了,便拱手道,“不知,是什么人?”
卢钊与卢士让对视一眼,得到了准许之后,才在卢安耳边小声道,“卢三公子。”
卢安闻言,有些懵渣渣的再度问道,“卢三公子?不知是?”
卢钊盯着卢安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范阳卢氏当代族长卢鸿第三子卢恒宇。”
卢安的老心脏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突然开始砰砰跳的厉害,还不待他开口问明原因,卢钊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之言,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不得再让其它任何人知道,你只管照着我的吩咐去找人就行,若是差事办的漂亮,卖大公子一个好,别说做到像我这样大管事的位置,就是做到别府总管事的位置,那也是轻而易举。
当然,你要是有什么异心,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不过,还有一种最好的结果,那就是这位卢三公子并不在我们州地界,也免得我等背上杀害同族嫡子的罪名。”
卢安作为州别府一个在乡里放贷收租的小管事,连去卢氏老宅参拜祖宗灵位的资格都没有,他对族中那些真正核心层的事情,又能够了解多少呢!
但是他知道,在卢氏之中能被称之为大公子的,就是下一代族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只要其成年,那么权力在族中很自然就会排在前五,这样的人,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他的一个机会。
至于大公子为什么要弄死三公子,即便是想象力并不是很丰富的卢安,也能脑补出一些理由来,具体的原因他根本不需要搞清楚,只需要把这个差事接下来就行,否则,眼前只怕就要被卢钊给清理掉。
“大管事但有吩咐,属下自然是竭尽全力,不过,属下自幼在州别府长大,从未去过范阳老宅,更是从未见过三公子本人,不知其年龄相貌如何,该如何查找?”卢安拱手朝卢钊询问道。
卢钊将怀中一张折叠好的绸布画像拿了出来道,“你只需要依照这画像去找就行了,不要让属下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卢安接过画像,展开来看了看,眉头却是一挑,画上之人剑眉星目,五官气质和衣着也是风度翩翩,一看就是比较金贵的世家大族公子哥,像这样的人,最近却是少有在州地界出现。
不过,卢安总感觉这画像上的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场合,只得将其收入袖中,下去安排。
第十一章 烧山开塘
在后世管理过大型连锁餐饮企业的于秋,在统筹管理方面的能力那自然是没的说,寡妇村这帮动手能力极强的寡妇们,在他一番调配之后,很快就有了各自的分工。
吃了馒头之后,她们的干劲很足,磨面的磨面,做蒸笼的做蒸笼,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又制作出了一套五层蒸笼,并且磨出了好几十斤精细面粉,才各自回去睡觉。
于秋心里已经在这些寡妇中选出了张喜儿,赵七娘,王二娘,以及秦十三娘四个妇人作为之后和自己一起去州城里卖馒头的人选,原因是她们要么黑瘦,要么年纪大,不会给自己招祸。
当然,其余的人也不会闲着,会由孙大娘和陈五娘带领,留在村里制作工具。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于秋就开始用昨夜发好的面蒸起了馒头,今天除了跟着孙大娘一起负责制作出摊物件的妇人和七岁以下的孩子,其余人都会跟着于秋进山,寻找开塘或者避难的地方,为此,于秋要给所有人准备两顿饭食,一顿有两个馒头打底的话,大家基本就没有异议了。
所以,大头和憨子这样的半大小子,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的太死,一听到张喜儿家这边有响动,就一骨碌的从柴草铺就的床铺上溜了下来,跑了过来。
“秋哥儿,咱们吃完就进山打猎么?”抢到了灶口位置的憨子擦了一把口水道。
“打猎其实是次要,准确来说,咱们是要去寻找一个更加隐蔽的居处,或许,还会开一口塘,养养鱼什么的。”不断的将面团捏成小圆球放入蒸笼的于秋道。
昨天晚上他只是给大家说要谋出路,其实,他最先要谋的却还是退路,因为,没有出路顶多是挨一挨苦日子,没有退路,却有可能会粉身碎骨。
大头同样站在了灶台边,用自己的蒜头鼻贪婪的吸着蒸笼里冒出来的香气,听于秋说要找新的居处,难得的开口道,“咱们村子不是很好么?”
于秋笑了笑,拔开了他,将一格子生馒头垒在陶锅上笑道,“你现在觉得好,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
这话对于憨子和大头两个村娃子来说就有些深奥了,从没出过村子方圆二十里的他们,只能选择听从。
不一会,各家的妇人们就带着孩子们朝张喜儿家汇聚了过来,并且自带了碗筷,然之后,所有人在于秋的强烈要求下,开始洗脸漱口,直到她们瘦黑的脸上有了一丝肉色,于秋才允许她们领吃食。
昨晚发好的面粉不少,但今天早上也只是给每人两个馒头,再多就没有了,虽然于秋看到有些妇人会把年纪小的女孩子碗里的一个馒头放到大些的男孩子碗里去,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大些的男孩今天都要跟着他出门走远路,还会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消耗会大的多,吃的多些也算合理。
头一次吃了早餐才出门,而且还是吃了两个美味的大馒头,张喜儿等寡妇和一干小屁孩们的脚步都显得十分轻盈。
背着渔网的于秋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从进了山林之后,他就一直东看西看的,还不时让张喜儿等人帮忙采摘一些嫩绿的植物,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一直在山里走了近两个时辰,差不多三十多里的山路,众人才在一处溪水潺潺的峡谷处停了下来。
这处峡谷很隐蔽,山上的树木会让远处的人看不到它的存在,以为这是一整座山体,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生活必须要的水源,张喜儿等人开始捡柴架锅之后,于秋自己则往溪水下游一路勘察了过去。
又走了约莫一两里,水流就变的十分平缓了,只有一丈多宽的样子,沿溪的一边是山体,另一边则是植被丰茂的缓坡,穿过十几丈宽的缓坡,又是一个二十多丈宽,长度有一两百丈的山坳,不过山坳不深,三五米的样子,比溪水的河床低一些,里面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
“就是这里了。”于秋沿着山坳的边沿走了一圈之后,十分满意的道。
借助地形建造鱼塘,是他想到的最快的完成系统任务的办法,虽然这个天然山坳有点大,整体面积超过百亩,养几十万尾鱼都够了,但超额完成任务,奖励不是有加成么,那当然是越大越好啊!
就着采摘来的野菜煮汤,吃下早上带来的两个馒头之后,于秋马上就开始给大家分派任务了,带着大家到山坳边缘处道,“一个大人带两小孩,用镰刀也好,铲子也好,用手拔了可以,在天黑以前,沿着山坳的边缘线,清理出一块隔火的地方,咱们烧了这山坳里面的枯草,就能引溪水进去,积成水库做鱼塘,今后咱们还能沿着这个水库,在山坡上修建房屋,将这里变成一个躲避战乱的居所。”
“秋哥儿,咱们连吃的鱼都没有呢!哪来的鱼养?而且,这片坳地也太大了吧!这得多少水才装的满?”憨子最先提出异议道。
赵七娘等妇人听到于秋说要烧山坳,也急忙的摆手道,“秋哥儿,这山可不能乱烧,山神爷爷要是发怒了,咱们这些人全部都得死。”
于秋之前带着张喜儿在村外翻了近十天荒地的事情,大家可都见识过了的,在她们心中,于秋依旧不是个正常人,他们可不想跟着于秋犯这种傻。
然而,于秋做出的决定,是不容大家质疑的,将村里所有能带来的工具让众多妇女们分了分之后,他又道,“这个鱼塘必须要开出来,今后它就将是咱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而且,我所说的打猎,就在这里进行了。”
听说放火烧山坳也是一种打猎的行为,众人就更加不解了,张喜儿又开口质疑道,“野兽都怕火,见着火逃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乖乖的任由咱们抓,秋哥儿你得实在点,狩猎是需要设置陷阱,放置诱饵,或者是寻找野兽巢穴的。”
于秋实在没有时间将功夫都用在跟这群妇人们解释上,而且,就算讲了,这些村妇和村娃子也未必会明白,只好板着脸,大喊着让大家干活,不干活,休想自己以后做馒头给他们吃。
大家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最终向他妥协了,毕竟,馒头这样的美味,他们一旦开始吃,就停不下来了。
而于秋自己,则是用系统赠送的黑铁刀砍了一些小树,用树棍在山坳的一处豁口处,将自己背来的渔网支撑了起来。
人在狩猎的时候,依靠的可未必就是弓强叉利,智慧往往更加重要,恰巧,智慧这个东西,于秋有一点,架设好了这张不大的网,并且在网下挖了一条几米长,不深的小沟之后,于秋就再度开始敦促大家做事情了。
“靠溪水这边是不用清理的,就算烧,也最多烧到溪边就完事了,靠山坡那边的岩石地带也不用清理,石头是烧不着的,其余的地方,有枯草与山林连在一起的,你们就拔一拔,地上的腐叶也用木铲扒拉开……”
或许是坡上水资源少的原因,那些杂草蔓藤,更喜欢长在坡下,再加上山坳靠山的一侧大多是岩石,所以,这个除去临水一侧,三边周长一千多米的山坳,需要清理的地方其实并不多,大小几十号人,在经过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劳作之后,就达到了于秋的要求,然之后,大家就开始跟着他扎火把了。
引火是个技术活,于秋在反复给大家讲了几遍之后,才让大家动手,不多时,峡谷的山坳处,滚滚浓烟就升起来了,大家伙绕成了一个圈,沿着山坳的边沿开始点起了火,只有于秋布了网子的豁口方向没有点火,很快,点完火的大家就都聚集在了这里。
第十二章 收获不小
“哇,好大一只山鸡……”
“快看,又有两只跑过来了……”
“有兔子,还有狍子,大田鼠……”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拿袋子捡了装进去啊!不然一会儿这些猎物都跑了,黄鼠狼,田鼠,要用棍子打死。”
任何工作,都需要熟练才能生巧,包括在渔网和小沟里捡猎物,十来岁的小子,活捉一只长到好几斤的野兔,其实是有些费力的,但是在于秋的教导下,他们咬紧了牙关,抓住兔子耳朵就不松手了,很快,被妇人们张开用来装猎物的袋子,也开始鼓涨了起来。
事情证明,狩猎并非需要像张喜儿说的那样,设陷阱,放诱饵,找巢穴什么的,只需要围三阙一的放一把火,那些山坳里的野兽,就会自己朝没有着火的这边跑过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投罗网么?”大头抓了一只山鸡装进麻布袋之后,十分兴奋的道。
“还记得我前几天跟你们讲的那个故事呢!没错,这就是自投罗网,用智慧解决问题,是不是最省力的办法?”
于秋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张喜儿,却发现她完全没有被打脸之后的疼痛感,正开心的在网子和地沟里抓着猎物,顿时让得意的他,有种无处显摆的失落感。
大头,憨子,以及所有前来的妇人和孩子此刻都非常兴奋,因为,山坳才烧到一半,猎物就已经装满了两个麻布袋子,而且,看草林中的响动,还有不少猎物在慌不择路,朝这边跑。
“快看,有一头黑毛野猪,冲进溪水里去了。”
火虽然是沿着山坳的边沿点的,围成了一个圆圈,但是,燃烧的快慢,却不是于秋能够控制的,他一早就听到了山坳中有野猪的嚎叫声了,只是没有确定位置,现在看来,这山坳里面居然有一个野猪洞,幸好自己这些人刚才没有惊动野猪,否则,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过,等到于秋随着小虎的喊声往溪水里面看的时候,却是莞尔一笑,就算惊动了,其实也没什么,因为,那就是个小猪崽,最多三十来斤的样子,齐腰深的溪水,直接就淹了它的头,拱进水里之后,它正奋力的划拉着,或许是身体被大面积烧伤的缘故,貌似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而这个时候,作为村里唯一的青壮男丁,于秋也该出手了。
快步的朝那小野猪落水的地方冲去,还没等他跳进溪水里呢!又听见山坳里几声猪叫,三头差不多大小的野猪也一起朝溪水冲了过来,浑身的猪毛此时都在燃烧。
“快拿绳索捆猪。”
如果是成年的大野猪,于秋是断然不敢将其生擒的,三十来斤的小野猪么,应该是才满月没多久的猪崽,于秋自然是不客气了,如果只是一些皮外伤的话,这些猪崽大多还能养活。
很快,张喜儿和赵七娘等人也冲进了溪水之中一起帮忙,虽然溪水透心的凉,但是她们也一脸兴奋,这可是几十斤肉食啊!
不一会,四只猪崽就被几人用草绳捆住了脚,虽然在哼哼唧唧的叫,却也没有了多少力气挣扎。
在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的时候,于秋发现怀里居然有条巴掌大的鲫鱼。
想来,是刚才自己跳进河里抓野猪的时候,在溪水中胡乱钻进自己衣袍里来的,看来,常年无人光顾的山溪之中,鱼货还是十分丰富的,倒是叫于秋莞尔一笑道,“又能省下不少功夫了。”
不多时,大火就把豁口处前面的草地烧着了,众人便再也不指望有猎物能从山坳里跑出来,快速的收了渔网,于秋将身上的麻衣在升起的火堆上架起来烤,又用渔网在山溪里打起了鱼,不运动起来,他这具没穿衣服的身体,可抵抗不了这初春的寒冷。
古代生态环境好,常年没有人来的山溪里,鱼儿特别多,于秋一网下去,总能捞上来十条八条或巴掌大,或筷子长的鱼货,甚至还有那种七八斤重的大青鱼,他都让孩子们捡了之后交给几个妇人打鳞去腮,准备下锅。
反正有沿途采摘来的嫩紫苏叶,晚餐的这道炖鱼汤的味道,基本能够得到保障。
“猎物清点出来了么?”
发现几个寡妇的视线总是往自己身上瞄,于秋急忙将烤的半干的麻衣穿上道。
女人好起色来,比男人也好不了多少,自己这具健美的身体,可是原主从八岁开始,偷偷练出来的,别说是这些寡妇,就是自己看了都喜欢。
“五只大山鸡,九只羽毛还没有长好的小山鸡,六只大野兔,十五只小兔子,三十二只田鼠,四只小狍子,三只黄鼠狼,还有两个臭鼬,大小六只刺猬,七只在草林子里做窝的野鸭。”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左右,却已经有九岁的小男孩指着各个袋子道。
“狗儿你识数?”于秋有些意外的看向这个孩子道。
“我能从一数到一千呢!”狗儿有些得意的道。
他虽然是村里的娃子中年龄仅小于憨子和大头的娃娃,但是存在感却一点也不强,因为他个子小,力气也小,数字是他前两年看到卢家的人来村里放贷粮种的时候偶然接触到的。
那个时候,他娘问卢家的管事,借一斗粮种要还多少白面,借两斗粮种要还多少白面,听到卢家的管事轻易的就说出了数字,他觉得很厉害,就在一旁观看了整个放贷粮种的过程,知道了一些数字方面的知识。
后来卢家的人来收息了,他又在一旁观看,不仅懂得了一些加减法,以及重量换算,还懂得了乘法,学会了计算利息,这在村里的孩子中,已经算难得了。
当然,与已经蒙学,或者后世九岁的孩子相比,他还有些差距,只是,他在数字方面,比村里其它的孩子更加敏感一些而已。
也正是因为他让大家懂得了这些数学知识,才让大家懂得了高利贷的可怕之处,明白了村子里之前消失的那些人家真正消失的原因,对其产生了惧怕心理。
于秋摸了摸他的头夸奖道,“很不错,以后我会教你更多数字方面的知识,你和他们要看好袋子里这些活着的小野兔,小山鸡野,等回去之后养起来,或者拿到州城里去售卖,这样就会赚到很多钱。”
闻言,一直把这些猎物当食物看的小家伙们却是一脸失望,愚昧的思想,决定了他们想问题的长远度,在他们看来,满足自己的肚子才是眼下最关键的,于秋这种把所有东西都往钱上面想的思想是有问题的,所以,于秋对他们的思想改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围着火堆,众人吃了有生以来最饱的一顿晚餐之后,就开始起身返程,山坳里面只是一些杂草和低矮灌木,燃烧的时间不会太久,过几天再过来的话,这里应该是一片遍地碳灰的白地了,反正北方之地的山林中,蚂蟥虫子少的多,如果能有几场春雨将这些碳灰冲刷到山坳的底部,夯实地面,那就更好了,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地,不会太吃水,等到于秋引溪水来填充山坳的时候,就能够更加快速一些。
第十三章 进城前的准备
“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的响亮,借我一双小翅膀,就能飞向太阳,我相信,奇迹就在身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歌谣是一路伴随着队伍行进而唱响的,孩子们在于秋的带领下,唱的很欢实,这种群体发出来的庞大音量,也能驱赶一些敢于窥视他们的野兽,主要是压制那几头被妇人们抬着的野猪崽哼哼唧唧的叫唤声。
山坳里被火烧死的小动物可能会很多,山龟,蛇,还有一些藏在地下土洞里的动物,大多都没有及时跑到安全区域,但绝不包括生养这四头小猪崽的大野猪,他们的生存能力可比这些小野猪强的多,应该是正好外出觅食了,没赶上回来。
今后想要在这种山林里生活,如何对付野兽,也是必须考虑的一个问题。
于秋并不打算让大家将这些猎物全部都吃掉,像刺猬,身上没有几两肉,但却是药铺里经常收购的东西,小兔子,养大了吃才划算,而且,兔子的繁殖速度仅次于老鼠,除了能够贡献肉食之外,皮毛也是北方做衣服的好材料。
大家现在对于秋的决定基本不再有意见了,两次打脸让他们清醒的认识到,于秋虽然在某些事情上显得不靠谱,但是在他非常坚持的事情上,还是有点给力的。
于是,如何去州城赶集出摊就成为了大家一路回来讨论的事情,于秋交待了大家很多需要注意的问题。
“秋哥儿,我想养这些兔宝宝。”年纪最小,没有被于秋分派任务的小冬,宝贝似的抚摸着坏里那个只有于秋手掌那么大的小兔子道。
“嗯,回去了之后,我让孙大娘给你劈好竹篾,请陈五娘帮你打几个笼子,你就可以把这些小兔子全部都养起来了,我跟你说,这兔子下崽可快了,你要是养的好,大家以后就都有兔子肉吃了。”
这些孩子总能勾起于秋对后世的一些回忆,也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过的好不好,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哎!
于秋只能唏嘘一声。
“可是,兔宝宝没有了父母,会不开心的,我们不吃它们的父母好吗?”
于秋很想告诉小冬,抓到的那几只大兔子,未必就是这些小兔子的父母,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收回去了,这孩子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父母不全,才更加想看到一个健全的兔子家庭。
兴趣爱好,能使人在一个方面有超出常人的进步,在所有孩子看到兔子只把它当食物的情况下,小冬想到养它,于秋就觉得,这孩子对于养殖小动物,肯定有一定的天赋,至少是个超出普通人的兴趣爱好者,会比别人投入更多的精力来研究。
于是,于秋摸了摸小冬的头笑道,“行,大兔子小兔子,就全部都交给你养了,如果你忙不过来,可以找村里的姐姐妹妹一起帮忙。”
得到于秋的许诺,小冬重重的点了点头,本来觉得非常沉重的脚步,也走的更加欢快了一些,眼看着天色渐黑,大家也快要走出山林了,于秋却是落后了两步,与赵七娘等妇人并行,问出了一个他刚来村子时就想问的问题。
“这些孩子们怎么都起的小名,他们就没有姓氏的吗?”
闻言,赵七娘面色一凝,想了想之后才开口道,“咱们村其实在十多年前的时候就叫寡妇村了。自喜儿之后出生的孩子,至少有一半并不知道谁是他们的亲爹,所以,后来咱们一合计,就都不给他们取大名了,免得其中一些孩子被嘲笑是野种。”
“这……”
于秋喉咙里好像堵了一根刺一样,硬是没有说出话来。
战乱的年代,妇人都是被乱兵欺凌的对象,这些寡妇们,得要多么的顽强,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来啊!
作为一个资深餐饮行业从业者,专业大厨,对于剥皮取肉的工作,于秋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一张完好的皮,可比一张被弓箭或者捕兽利器穿透过的动物皮要值钱的多,在于秋穿越之前,原主也是有近一年穿州过县的逃命经历的,对于一些东西的市价,他也有些了解。
黄鼠狼的皮比兔皮要值钱一些,一张好皮,至少能卖到三百文以上,刺猬没有几两肉,杀了吃不划算,卖到药铺,却是能有一个不错的价格。
目前整个河北之地到处都是战争状态,物价早已失衡,粮食和肉食的价格,都是十分高昂的,一只原本绝对卖不到一百文的兔子,现在至少可以卖到好几贯钱。
为何有这么高的价?
因为河北之地,一斗米的售价,高达三千文,即三足贯钱,而一斗米不过十二斤左右的重量而已。
野兔的体型虽然比家兔小的多,但成年大兔子,至少也有五六斤,这可是肉食,比米要贵重的多,只是小冬要将所有的兔子全养起来,于秋就只好不将它的价值计算在内了。
其它能卖的东西合起来算也不少,比如山鸡的长尾羽毛,一根就是十文钱以上,这可是有不少根呢!晒干的腊田鼠肉,一只现在也能卖到一两贯钱,一只野鸭子则是能卖到好几贯,没办法,谁叫打起仗来,钱都不值钱呢!
除开四只小野猪和九小野鸡以及所有兔子之外,于秋预计其它猎物可以卖到一两百贯,听上去好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在斗米三千钱以上的河北,这也就是几石粮食的价格而已。
有了这些钱,他倒是可以淘换一些生产工具,让村里的劳动效率更加高效一些,铁制的犁头,是他必须要的,不然耕种的系统任务就很难完成,光是这么一个玩意,就可能花掉他好几十贯。
并不是说铁就有那么贵,几十贯钱的重量比一个犁头要重好几十倍,论实际价值,铁远远没有那么贵,只是你想要在城里拿到铁器,就必须有足够的钱去贿赂管制铁器的官员,从隋末大乱开始,就没有那个军阀不将盐铁设为专卖之物的,刘黑闼也不例外,铁器就不是一个小老百姓有钱就能随便买的东西。
还有诸如铁锹,镰刀,斧头,锯子,刨铁之类的工具,整套打造下来的话,估计卖猎物的这点钱就不够花了。
真正想要盈利,赚足大家在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所需,那还是得靠卖馒头才行。
不过,进城卖馒头,也是一种非常冒险的事情,既然要做,准备工作就得做足了。
索性,孙大娘和陈五娘并没有让于秋失望,她们已经将各家的陶锅陶盆全部集中到了张喜儿的家中,并且,将四套五层的蒸笼格子捆绑固定在了两架独轮车上,而各家从卢家借来的麦种,也被她们带领村里的女娃磨出来了一小半,足有六百多斤。
第十四章 洺州城
五六十里路,靠双脚走,可不是那么轻松,尤其是春上被晨雾弄的有些湿滑的泥巴路面,等到于秋五人推着车,挑着担子,走到州城门下的时候,都已经快正午时分了,要知道,他们可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发的。
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列队而立的士兵,一些原主的回忆,顿时涌上了于秋的心头。
他之所以逃到州这里来,也是因为这里可能还有一股他可以依靠的力量。
作为一座治下有三万户的大州城,州城即便与战争前线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是街道上的人流量也还是很大的,当然,其中乞丐的比例非常高。
于秋拿着擀面杖,警惕的看着那些双眼放光的盯着自己一行人的乞丐们,赵七娘也是将肩头的竹子扁担握的紧紧的,直到一队穿着铠甲,配着长矛的士兵从街头走过,紧张的气氛才得以缓解,州城是刘黑闼的大本营,他不允许这里有丝毫的混乱。
“秋哥儿,咱们上哪里卖?”张喜儿推着车走在最前面,在城内街道上走了好一会之后,有些茫然的向于秋问道。
“直行,到城北富人居住的地方去卖。”
古代以北为尊,富人的宅邸也大多在城北方向,原主早年可是来过州城的,于秋通过记忆,倒是对这城内有些印象,在城中与城北的交汇处,便是州城的一处集市,与长安和洛阳的东市相对应,是富人消费购物的场所。
几人来到了集市之后,就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各种商贩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每走三五步,就能看到一些插标卖自己的人,女人和孩子居多,少女的价格才一贯,不过一个馒头的价格,小孩更是给口吃的就跟你走,不要钱,如果不是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些画面,于秋都有些怀疑人生了,看来,州城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一些。
半条街走下来,除了几间客栈之外,于秋几乎没有看到卖吃食的,一打听他才知道,原来州城内的食物早已经是卖方市场了,卢氏粮店里,今日的米价一斗三千钱,面粉更是卖到了四千钱,而且还限量出货,有人买的多些,价格还会往上加,一个米店有几十号持刀穿甲的人护卫着呢!这基本就打消了所有想抢劫的人的心思。
“难怪你们会觉得有谷糠粥吃是一种幸福。”
于秋感叹了一句,就指了一处空地,让张喜儿赵七娘她们把独轮车停下来,自己率先将车子上装着几只刺猬的袋子提溜着,去了不远处的一间叫做和生堂的药铺,留张喜儿她们在原地架锅烧水蒸馒头。
“掌柜的,刺猬收么?都是活的。”于秋解开了臭哄哄的麻布袋子,向那坐堂的掌柜拉开了一个口子,让他看到里面几个缩成刺球的刺猬道。
那掌柜倒不嫌弃刺猬臭,很是仔细的往袋子里面瞄了瞄,还将袋子提溜在手上掂了一下重量,开口道,“一起给你五贯钱。”
闻言,于秋忙将袋子收回来,扎上口就要往外走。
刺猬浑身很多部位可以入药不说,几只刺猬合起来还是有两斤肉是可以吃的,在一个胡饼一贯钱的时期,它的售价绝不止这么点,在打听清楚了城里的粮价之后,于秋立即提高了所有与食物有关的猎物的售价,别看古代这玩意山里有不少,真想要弄到,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九成以上的刺猬都活不过一年,而且,找穴掏洞,那都是力气活,还得冒一定的危险去深山,就算比较专业的猎户,一个月也未必能搞到几只。
“小哥留步,价格好商量嘛!”掌柜的见于秋转身要走,立即抬手喊道。
原以为会骗到一个不懂行的,却不想,是一个知道价的。
于秋嘴角微微一钩,停下的脚步,转身向那掌柜的道,“六只刺猬,我也不多要,每只两贯,此外,我向您打听一个人,如果你知道,我给你算便宜点,只收十贯。”
掌柜闻言,有些为难的道,“你这刺猬有大有小,可不能按一样的价格算……”
“你就说成不成吧!”于秋直接打断了掌柜的话道。
现在前线战事这么焦灼,于秋不动脑子都知道,只要跟药搭上边的东西都金贵,即便是城里中等殷实的人家,也可能因为一场病,被这些药铺吸干了血,比后世**爆发的时候,一袋板蓝根售价好几百的情况更加恐怖,跟他们喊价,可不能客气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要打听什么人。”药铺掌柜的道。
“姓董名放,在这州城里,应该也不是小门小户人家。”掌柜的这一开口,于秋便知道,十贯其实是在掌柜心理预期以内的。
当然,多要点钱,其实也没有他要打听的人的消息重要,他之所以选择这家药铺打听,那是因为这家和生堂药铺是清河崔氏的产业,算是城里的百年老店了,人面比较广。
“董放?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印象,应该是城西卢氏车马行的管事吧!”掌柜眯着眼睛想了一下之后道。
听到卢氏车马行,于秋顿时知道这个掌柜说的消息应该是真的,便将手上的袋子交给了掌柜,而掌柜付给他的,也并非铜钱,而是三匹细绵绸,外加一匹生绢。
隋唐时期的织物,主要有七种,都是可以当货币来用的,其中比较常用的生绢每匹现在价值一贯左右,丝割一匹两贯,细绵绸则是三贯,最好的紫熟绵绫一匹则是当五贯钱用,至于粗麻布,细麻布,还有上等的火麻布,则在一百钱,三百钱到五百钱之间,而且,这些布帛在市面上大多数时候比铜钱还有市场。
因为它除了当货币用之外,还能保暖,比冰冷的铜钱更加实用,也轻便一些。
当然,这个价格,也就是现在河北地区的市场价格,稳定了好几年的关中与这边差距较大,等战争结束,百姓们恢复了生产,它可能要贬值一半左右。
没想过背一百多斤铜钱回去的于秋稍微查看了一下绵绸和生绢的成色之后,就将其夹在腋下出了药铺,一匹布才十二米,丝帛比较轻,四匹的重量加起来,不过几斤,倒是轻便。
完成了第一笔交易,并且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于秋的心情倒是不错,当然,他也没有立即去找董放的意思,他只是一个于秋可能用的上的人,说不定,也是能够暴露于秋行迹的人。
等到摊位上的柴火烧起,馒头开始上蒸格的时候,短短片刻时间,摊位前就里三层外三层的聚集了好多人,一个个都像饿死鬼一样,盯着蒸笼格子流口水。
此刻,于秋才体会到什么叫卖方市场,这些围观的人中,可有很多都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富贵人家,没办法,谁叫去年刘黑闼在河北打了一整年,战场范围席卷了整个河北大地,一个拥有几十万户,过百万人口的地区,在本就没有余粮的情况下,再整整一年不种地,会产生什么样的情况,于秋此刻才算脑补出来。
即便是城中的富贵人家,今年只怕都只能顿顿喝粥了,并且,他们对能否撑到秋收之后,一点信心也没有,所以,能花钱买到吃食,他们是一点也不心疼钱的,卢家正是因为抓住了他们这样的心理,想要大鱼吃小鱼,用抬高粮价的方式,吞并这些中小富豪的家产。
而看到了这幅情景,于秋再度计上心头。
小老百姓们找卢家借粮种算什么,州城的中小家族全都找卢家借粮种,那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第十五章 火爆销售
“小郎君,你们做的是何种吃食,为何有如此奇香?”
“呵呵,说到这个吃食,那可就不简单了,各位可别以为它就是普通的面粉和水蒸出来的面饼,其实它叫馒头,与普通的蒸面饼有较大的区别,首先面粉和水的选料就大有讲究。
先说这面吧!它是选取颗粒最为饱满的新麦,用石磨反复磨十遍,每磨一遍,还要筛一遍,直到面粉细到如尘埃一般之后才能用。
而这活面用的水,则是要选用山之巅,清晨最干净的晨露,而且要是花瓣上的,光是收集这活面的水,就要花费我们全村百十号人,一个上午的功夫。
还有发面醒面的过程也十分复杂,需要放置在火力旺盛的灶台边一个时辰之久,近不得,远不得,一次还不能太多,整个过程期间,灶里面的火力要保持同样的旺盛度,使得发面的陶盆处在同样微温的环境中,方能得到这种完全发好的面,即便是我等严格按照这个方法,也不是每次都成功,十次里面,有两三次成功就不错了。
一旦不能让面完全发好,就不能蒸出这种效果了,失败的话,自然是前面所有的功夫都白费,只能得到死面饼。
当然,这种完全醒好的面做成的这种叫做馒头的吃食,也不仅仅是香甜松软,如果是年龄大的长者食用,由于面粉精细,十分容易消化吸收,很是滋补,常吃的话,年年益寿也不在话下。”
在一个围观之人询问后,瞬间就打开了于秋自吹自擂的话夹子,他这些话说的张喜儿和赵七娘她们都有些脸红了,不过,她们本就肤黑,倒是叫别人看不出来。
“那你这‘馒头’,售价几何呢?”
“呵呵,不贵不贵,一个只卖一千钱,大家都知道,现在粮店的精面都卖到了四千钱一斗了,咱这比精面还要精细的面粉做出来的吃食,这么大的个子,只卖这个价,其实只赚了一点点力气钱,这可是咱们全村一百多口人的劳动成果,拿出来卖,完全就是为了让更多人尝尝鲜。”
一千钱一个馒头,其实并没有超越大家的心理预期多少,不仅是因为于秋的那一段广告词,还因为蒸笼格子打开之后,里面的馒头看上去确实很大。
“小郎君,给我来一个。”一个衣着看上去还有些身家的中年人率先扬了扬手,他身后那个背着钱袋的仆人,就立即打开了袋子,提溜了一条串满铜钱的绳索出来,就这么一千钱,就有后世十三斤多的重量。
很快,于秋就用竹夹从蒸笼格子里夹出了一个馒头,放在一个陶盘之中递给了那位客人,那人早就等的有些迫不及待了,稍微感受了一下馒头的温度之后,就一口咬了下去,然之后,就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果然是蓬松香软,还略带甜味,与以往吃过的死面饼,有着天壤之别。
“快,看看袋子里还有多少钱,全部给他,都买了,都买了。”
一麻布袋钱,看上去很多,而且也有好几十斤重,其实也就五贯钱而已,于秋给那人夹了五个馒头出来的时候,他的第一个馒头已经吃完了,似乎感觉五个馒头还是少了,一边端着装着馒头的盘子挤出人群,他还一边吆喝仆役,快点回去背钱来。
而这个时候,其它围观的人,也有人忍不住尝鲜,这刚出笼的馒头,可是最好吃的时候,在这些吃惯了粗食的唐朝人来说,口味上几乎就不可能有差评,很快,摊位前的铜钱或者绢布就越来越多。
“想尝鲜的快着点了,先买先得,今天就只有这几笼了,下回再做出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个。”
于秋的吆喝声,就是现场气氛的一种催化剂,四个大蒸笼,每个蒸笼有五层,一层能蒸二十多个馒头,总共就是五百来个馒头,满足州城里所有想尝鲜的人是不可能的,因为,像刚才第一个人一样,一个人就买走五六个的大有人在,毕竟,一贯钱一个胡饼的价格,在州城里可已经维持了近三个月了。
“集市上有状况,速速禀报将军。”
州城目前来说其实是半军管的状态,驻守的三万大军中,有近一万是会轮班在城墙和街道上巡逻的,在于秋的摊位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之后,很快就有巡逻队的兵丁发现了情况,并且相互通报,向这边聚集了过来。
“你等在此聚集,所谓何事?”
围聚在摊位前想要买馒头,或者仅仅是想要闻多几口馒头香气的众人被几队兵丁包围住之后,还不自知,直到那位身材极为雄壮,骑在马上的将军大声喊话了之后,大家的视线才从蒸笼格子上那些又白又软的馒头上挪开。
“是苏烈将军啊!咱们只是在这里买馒头而已。”一个看上去在州城内还算有些头面的人物看清了骑在马上的将军的长相之后,开口道。
然而,听到他这句话,于秋的瞳孔却是一缩,苏烈,苏定方?
是了。
此刻,他应该是跟随高雅贤在刘黑闼属下当兵,职位也不过是负责城内治安巡防的一个裨将。
像这种名传千古的武将,别说是爱看历史小说的于秋,就是普通人通过一些影视剧,也知道一些他的信息的,一时之间,倒是让于秋生出了好多想法。
“馒头?倒是没听说过这种吃食。”
苏烈定方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朝众人朗声道,“百姓谋些营生不易,你等可不要欺压于他们,否则,就算我苏某人容得你等,汉东王的军法,也容不得你等。”
说完之后,他就一抖马缰,准备打马离开,最近在集市卖吃食的摊位出现这种情况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大户人家的子弟都读过书,有些见识,知道这场仗还要打下去,城外的田地,今年又有可能成为战场,不会有多大收获。
所以,他们都愿意用手头上的钱尽可能的换吃食,因为,那种易子而食的最黑暗的日子可能就要到来了。
“将军留步,劳烦将军跑了一趟,不聊表一下谢意,在下可是过意不去。”于秋既然知道了他就是将来威名赫赫的苏定方,便打定了心思与他结交,自然是不能轻易让他走脱的,快速的从蒸笼里夹出几个馒头放入陶盘之中,挤开人群,朝苏定方递过去道。
看到几个比一般面饼要白上三分,且冒着香气的大馒头,即便是意志力十分坚定的苏定方,也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不过,他的视线也就是在馒头上停留了两三秒之后,就看向了于秋,嘴上一点也不客气的道,“你是想引诱我违反汉东王的军令么?”
于秋笑道,“非也非也,这是在下诚心实意赠送给将军吃食,可不算是将军劫掠咱们的,您大可以放心的吃,若是过意不去,您可以带兵在这里帮忙维持一下次序,想要买这馒头的人太多,在下确实维持不过来。”
闻言,苏定方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接过于秋手上的陶盘,抓起其中一个馒头,一口就咬下去了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