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四 阴云盖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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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瞿元福终于明白那个中年人的绝望感。
是明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却不能抵抗的无力。
那是如同被深海之水束缚的绝望,多么想要离开这牢笼,却只能目送自己的生命消逝。
“完了……完了!”瞿元福恨恨地将一拳头锤在地上。
仿佛这空梭便是远处他们所见的异兽。
但不是的。
无论他们多么想要将那只疯狂异兽捏碎,就像它正在做的一样……他们也做不到。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头被一寸寸捏成如那些脆弱空梭外壳一般的渣。
云仲达却持剑站了起来,他摇摇头:“总不该坐以待毙。”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自言自语道:“总不能真的毫不抵抗地任它杀死。”
如果死于这样的“安详”,作为修士的一辈子,岂非毫无意义?
修行是什么?抗争!抗争突破的瓶颈,抗争天道的阻拦,抗争时间的摧残。
他们是煎熬过那么多次才被锤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难道要让小半辈子做的一切努力都变成白费吗?
云仲达一向是珍惜自己的,他绝不愿意变成这样的! 人。
也许这些人被那些异兽表现出来的强大吓着了,但是,难道这些人没有想过,无论是否抗争,都会死的?就算他们放弃,那只天外异兽依然不会心软,他们除了反抗。难道还有别的出路?
如果他们宁愿坐以待毙,云仲达便以这一剑,给他们醒醒神!
……
食魂密林。
五灵剑派。
莫子牙与唐承奕对坐论道。
唐承奕跟随风游仙这个师父学习。修行之道突飞猛进。
莫子牙虽然是前辈,但因为太醉心于铸炼之道,倒是将正道有些荒废了。
即使他的修为比唐承奕高,如今,却要与自己的晚辈论道。
这个道,指的是道心,精神。突破关隘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不仅修为要到,心境也要到。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唐承念那种荒唐的外挂。
事实上。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唐承念那种丧心病狂远甩开常人甚至其他天才的天赋。
莫子牙遇到瓶颈,看到唐承奕一路顺风顺水,反正无法离开,索性跟唐承奕论道。
风游仙也不在宗门中。唐承奕闲极无聊。倒也不介意陪长辈玩玩。
不过,讲久了,倒是越讲越深奥。
二人面前都有一副竹简,身旁丢了一堆,都是用刻刀刻满了的。
这是炼心,也是立意,自然不能随便拿玉简印一下来对付。
在论道时,二人所思所想。有所建树,便全部要刻下来。哪怕过一阵又自己推|翻自己的论点也没关系,只是这些竹简一定要保留。将来如果有晚辈遇到了修行之道上的不解之处,就可以来看这些前辈留下的竹简。这是前辈的经验,也许莫子牙和唐承奕今日论道,就能帮助几代后某个晚辈,甚至是现在的某一个晚辈。
说是“今日”,倒不太对,其实二人对坐论道已经有足足七日了。
唐承奕将这份竹简刻完,慨然一叹,将它放入身旁那一堆竹简之中。
他抬头,见莫子牙不知道何时竟然停止刻字,而是微微侧身,像是在发呆的样子。
然而唐承奕明白莫子牙并非在发呆,这模样更像是在思考,或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莫子牙才回过神来,笑道:“刚刚你说什么?”
唐承奕道:“其实经过这七日论道,我觉得我积攒得已经足够了,莫师叔,如果你有事情,还是先去做吧。”
基本上五灵剑派上下没人不知道莫子牙阴云盖顶,倒霉至极。
所以,基本上,人人都挺同情他。
如果莫子牙有急事,唐承奕绝对不会阻拦,虽然论道一事,本该论到二人都满意为止。
可唐承奕还是率先考虑了莫子牙的心情。
莫子牙摇摇头:“你想多了,我可没事,是别人有事。”
他在心中无奈,那人可比他倒霉多了!
莫子牙将自己所炼制的一柄宝剑赠给苏殷,苏殷还不知道,其实那剑身上留下了他的三道法力。如果遇到危险,可以挥剑一次,保护自己。苏殷那小子,能急得拔剑,可见是遇到了极危险的事情。这三道法力维系在他的身上,每一次激发,都能让他察觉。可惜,他察觉了也没用,天注定他无法离开五灵剑派。
所以,即使他知道苏殷遇到危险,也没法去救人。
五灵剑派中就剩下两个战力,一个他,一个唐承奕。
苏殷都抵挡不了,莫子牙哪能让唐承奕这个同辈去救?万一失陷,他怎么向风游仙交待?
况且,他还欠着唐承念找回万古英灵灯的恩情,她不说,他却无法不替她照顾唐承奕。
所以,更是不能让唐承奕冒险。
于是莫子牙干脆装作不知道,至于苏殷生死,就让他自己把握吧!
这剑,还不能连续使用,用一次,就要休养七天。
但愿苏殷和盛小姑娘能逃回来。
莫子牙摇摇头,道:“罢了,继续说吧。”
唐承奕见他态度坚定,便不再继续劝说。
……
“轰!”
一道光芒划破长空,本以为永远无法突破的壁障,被一瞬间劈开。
云仲达一跃而出。
他惊喜万分,本打算奋力一搏,却没想到这一搏竟然真的给了他意外之喜。
云仲达自然知道能挥出这么强大的一剑,并非他的实力,不用想,是这柄剑厉害。
苏殷倒是送给了他一件宝贝,他怎么这么大方?
可惜云仲达不知,连苏殷都不晓得这一剑有这样厉害。
云仲达来不及庆祝,先朝着劈出的那道空隙往里面喊:“你们快出来呀!”
他刚说完,便发现那道狭小的空隙竟然在迅速地收缩。
只是在云仲达冲出,转身之后不久,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这煞气好强!
云仲达心头一紧,没法再愉快地继续庆贺自己逃出生天的事。
他逃出来了,剩下的人呢?
只可惜,里面的人慢了一步,谁也不知道这一剑竟然真的这样强,连云仲达都想不到!(未完待续……)
ps:今天更新不准时。
过会儿奉上第二更。
传说四 阴云盖顶(八)
(); “砰砰砰!”那个中年人率先赶到,但此时空隙已经合拢。m. 移动网
“不!”他绝望地敲击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怎么会?”
这真是天要绝他?
空梭中的人,才刚刚感觉到一丝希望,那希望便在他们的面前被狠辣无情地掐灭。
有些痛哭,但也有人开始学着云仲达攻击煞气。
可是,没用。
那煞气太过强大,绝非空梭中的修士能劈开的。
连云仲达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好运。
他一愣,想到那剑,连忙做手势让里面的人让开。
所有人都想起了方才石破天惊的那一剑。
于是,当云仲达下达这样的命令时,空梭中的修士们根本不在意,全部散开。
只要能够活下来,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努力。
如果之前不够,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每个人都等待着那拯救的一剑。
“砰!”云仲达挥起长剑,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气浪,狠狠击打在煞气屏障上。
发出轰鸣般的声音。
然而,那是撞击声,不是击破声。
煞气化形所形成的屏障,依旧在所有人面前安然无恙。
“可恶!”云仲达只以为是自己不够用心,再次全力挥出一剑。
这一次,气浪更强,但那煞气仍旧没有被劈开。
别说空隙了,连一道小口子都没留下。
怎么会这样?
云仲达还能记得自己那一剑,那时候,轻描淡写,轻而易举!
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难道是他真的还不够用心?但他已经拼尽全力了啊。
“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让我们走!”
“你行的,你再试试!”
被煞气屏障过滤的求饶声有些发闷,堵在云仲达的心上。
这些曾经骄傲的修士,在死|亡|降|临时,也终于一个个都失去常性。
这不是一瞬间的降临,是慢慢降落的恐惧。
煞气的屏障开始被揉搓,那空间就在云仲达面前渐渐缩小。
他挥出一剑又一剑。却只像是一个婴儿砸出的拳头般无力。
云仲达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即使是明月崖那时,孟合心也很早便将他带下山了,之后的事情。他没见到,也不敢听。说明白点,作为明月崖弟子,其实他对之后明月崖是如何败落的。也不太清楚。
这种无力感,再一次降临在云仲达身上。他挥动长剑的手,慢慢落下,最终,茫然地停止。
那空梭早就被捏成几块。这些修士慢慢被无形的力量压迫在一起。
他们还在变得更加拥挤,而这并非源于他们的本意。
这些人开始慢慢变得扭曲,不止是身体。也是神情,也是想法。
漫长的死亡过程。令人痛苦而疯狂。
“你为什么不更努力些?”
“刚刚你明明就能做到!”
“你是不是不想救我们?”
“你和那只异兽是一边的?”
各种各样的猜测开始冒出来,当云仲达完成一次神迹,这些人就免不了希望他能完成第二次。当他做不到的时候,他们救开始埋怨他,怨恨他,诅咒他。
这并不是正常的情况。
这当然不是正常的情况。
云仲达完全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仔细想想吧,你明明知道死亡即将降临,你却只能承受。
他们终于尝试要反抗一次,他们也联手了,却依旧无法做到刚刚云仲达的那一击。
连他也不能重现。
云仲达已经想不通自己刚刚是怎么逃出来的了,最后的事实是,他还活着,只能眼睁睁……
看空梭里的人,慢慢被捏成一团血肉。
云仲达不忍地转开头。
虽然如此,他的脑筋依旧在拼命转动。
刚刚那一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求求你,我不该说那些话,你救救我吧!救救我们吧!”
“再劈出一剑吧,求你了,求你让我们出来吧。”
“我愿意发誓,如果你能救出我,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奴隶,言听计从,到死为止!”
除却这些瞬间变脸的恳求声的,更多的,还是放弃一切的哀怨。
更多人,再尝试过一次失去希望的感觉后,咒骂够了,便又恢复了从前的绝望。
又很少的人,羡慕地看了一眼云仲达。
如果他们刚才及时地跟他走,或许就能得救了。
更多的人,相拥而泣。
绝望化成的阴云,如同染着茫茫黑烟的雾气,将他们包裹起来。
云仲达已经明白了,他再也挥不出那一剑。
但他能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赴死?
不,也许他还能做一点努力。
云仲达猛然回头,他看到了那团黑影,那是发出煞气的元凶——天外异兽。
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躲藏到今天的,但它既然不肯放过他们,他便也不会放过它。
那只异兽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对象,它看着这边,扭曲的五官显示出一脸凶相。
云仲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它的对手,但他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不能抽|身而去。
“师父……我可能又要做傻事了……”他向不知道在何处的孟合心讨饶一声,鼓起勇气,向那只庞然大物飞去。
但是,当他飞去不久,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
“啪滋——轰!”
挤压声紧接着爆|炸|声。
云仲达难以置信地回头,只看到一片火光,一片血光。
那煞气在一瞬间被激发,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迅速合拢。
被包裹的修士们任是从前能上天入地也没有用,就像一堆豆腐般被轻易捏碎。
再然后,那团血肉便炸|开了。
是异兽故意,还是他们无法承受那种痛苦,宁肯自我了解?
云仲达呆住,但他很快转身,用更快的速度向前疾飞。
他亲眼见到的一切终于点燃了在心中酝酿已久的怒火,那天外异兽的疯狂举动终于彻底逼急了他。或许他接下来做的一切只是螳臂当车,但此时此刻以眼前所见云仲达如何能视而不见?他没有来得及看到那些枉死的无辜之人的眼神,他看不到那些人的绝望痛苦疯狂后悔释然……
云仲达只知道,他无法视而不见。
飞影如箭,目标,直指那只咆哮的怪物。(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九)
(); 此时此刻,云仲达的心中只有一个执念。
打败那异兽。
拼上这一剑。
拼上他的命。
面前的异兽,便是他的心魔,不击溃,他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梦魇中。
那样的存活,与死无异。
但是,云仲达根本不知道。
这一件事,仅仅只是开始。
……
山间。
谷底。
骆雨荷已经拼尽全力,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终究还是没法再坚持下去。
她擅长缠斗,这却是最消耗体力的。
稍微慢一步,她便挨了异兽一拳。
异兽本是野类,少有用兵器的。
拳头,撕咬,便是它们天生的武器,而这种变异种的攻击力更是变态的强大。
异兽一拳头击中她,便令她昏昏沉沉几乎失去意识。
它将她狠狠掼进地上,泥土将她掩埋时,它迅速一脚踏下。
骆雨荷根本没法闪躲,只能硬生生挨下这一蹄子。
异兽本来就身形巨大,蹄子也比象足还粗,一蹄子踩下来,顿时让骆雨荷吐出一大口血。
“噗!”
粗略估计,她大概断了五根肋骨。
骆雨荷顾不上收拾一地的鲜血和断肋骨的痛。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右边,刚才,她被打飞时余光似乎瞄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你怎么还没走?”骆雨荷大声咆哮道。
她那么努力地替他拖延时间,让他有机会逃离,不至于被异兽一网打尽,现在,他竟然回来?她好不容易才送走他,他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替她心疼?难道她想要气死她吗?
骆雨荷愤怒地吼道:“我让你去找人来救我,你听不听得懂?还站在这里干嘛?”
还回来干嘛!
一起死有什么意义?她那样牺牲只是想让他活下来!
陈衔玉遥遥看着她,不断地摇头,目光呆滞:“我不走,我走了。你会死的。”
他看到了她身边的满地鲜血,立刻朝这里冲了过来。
骆雨荷趁着异兽稍微抬起蹄子想再踏下时,捉住这一丝喘息之机,迅速一滚。从坑里跳出。
骆雨荷气急败坏地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人,根本没有一丁点感动:“我的话你全部都当成耳旁风?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走了,我才能走啊!”
“等我走了,您还跑得掉吗?”陈衔玉找回一丝理智。“您根本不必撕了那张符箓送我离开,我告诉过您,不管您想怎么赶走我,我都绝对不会走,就算您把我再次赶出师门,我也不在乎,您如果不是我的师父,我更不会听话了。”
“你不会想跟我说什么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鬼话吧?”
“师父。”陈衔玉郑重地看着她,“我们若是要死。是一定会一起死的。”
任何时候,他都不会自己跑掉。
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对他而言才是鬼话呢。
如果那是他不在乎的人,他才不在乎那个人如何。
这是他师父,这是骆雨荷,他绝不愿意做什么青山。
教他明白这万千世界之伟大的人便是骆雨荷,如果她不在,他自己一个人去看什么?
“我教你那么多年,你就只懂得一句玩命吗?”骆雨荷的心中却只有失望。
“随便您说什么。”陈衔玉固执地抓着她。“走吧,留下来才是死定了。”
不管骆雨荷怎样骂他,他都不在乎,异兽的威胁近在咫尺。
突然。他感觉到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接近,瞬间站住,将骆雨荷往旁边一甩。
“砰!”
是异兽杀到。
它比他想象的还更快,杀到之余,还伴随着狠狠一击,瞬间将他击飞。
“吼!”异兽看了他一眼。陈衔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它似乎是定定凝视了他一会儿。
然后,这只异兽便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迅速转开“脸”。
它竟然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害怕?
他感觉到的情绪,是不是害怕?——紧接着陈衔玉开始怀疑,他怎么能感觉到人家的情绪?
自己什么有了这种技能?
就在陈衔玉开始纠结的时候,异兽猛然跳起来。
陈衔玉以为它要攻击自己,连忙呼喊骆雨荷快逃,谁知道,它竟然一转身,朝骆雨荷冲去!
它的目标,不是他?
怎么会?他就在它的面前啊!陈衔玉随便抓起什么符箓就往前丢。
但这种攻击对那只异兽仿佛婴儿抓挠似的,它只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
紧接着,它又害怕地朝骆雨荷冲去。
它的目标是骆雨荷,更像是,它害怕接触他。
陈衔玉渐渐相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即使他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忽然这样,但这或许对他们有利!对,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也许他能够利用这种情绪,拯救骆雨荷!
“小子,你给我站住!”他没受伤,因此迅速一跃而起,朝前奔去。
陈衔玉追的正是那只异兽。
可是,他一喊,它却跑得更快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衔玉给它的压迫感太强烈,它竟然猛地朝前一扑——骆雨荷还没爬得起来,便又被按倒,异兽发狂地一口咬下,咬掉了她半条手臂。
“啊!!!!!”骆雨荷这辈子受伤无数,却是头一次遭受被活生生撕咬掉半条手臂的感觉。
她只下意识地痛呼了一声,就晕厥过去。
“你给我放开她!”陈衔玉只来得及一吼,便看到异兽发狂的样子。
它将骆雨荷扔得飞起,她重重地撞在山谷的山壁上,然后狠狠摔落在地上。
本就晕厥过去的她,经过这一摔,更是完全昏倒在地。
“吼!”
异兽干完这些,便准备逃走,它原本想将这两个猎物一网打尽,但却下意识地畏惧那个少年。因此,它只凭借本能将骆雨荷打得重伤之后,就凭借本能逃走了。
它见她一身是血,还以为她死了。
异兽回头看了陈衔玉一眼,便果断地离开。
陈衔玉来不及去追它,先跑到了骆雨荷身旁。
她倒在地上,连呼吸也没了。
心跳微弱,只剩下单调的砰、砰、砰……声。
陈衔玉低头在骆雨荷身旁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那太微弱的心跳声,先感觉到她呼吸没了。(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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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衔玉抬起头,呆住。
他难以置信地伸出两根指头在骆雨荷的鼻间放着,一片冰凉。
“师父?”
没有回应。
骆雨荷静静地躺在他怀中,面容苍白,失去血色,闭着双眼宛如睡去。
如果她不是浑身是血,他倒是可以自欺欺人。
陈衔玉茫然地抱着骆雨荷,只觉得漫天都是氤氲的风。
什么时候下雨了?——但如今天上依旧是晴空万里。
陈衔玉低头,沉默地抱着骆雨荷,心中不知道有多么后悔。
难道他当时真该立刻离开,让骆雨荷自己找机会逃吗?
但理智上他很清楚,就算他走了,当骆雨荷选择与异兽缠斗时,便没了逃脱之机。
异兽的速度太快了,如果没有人牺牲自己拖住它,它能迅速追上任何人。
又或者,当他明白自己对异兽的威胁时,他不应该驱赶它?
难道异兽的发狂,是因为他的驱赶所致?
陈衔玉心中一片混沌,剩下的,只有对他自己的埋怨。
如果他早来一步,如果他能更强一点,他一定能救下骆雨荷。
他在骆雨荷的羽翼下究竟被保护了多久?
这一次,她终于……连她自己也搭上去了。
是彻底搭上去了。
“师父……”陈衔玉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住骆雨荷,嚎啕大哭。
骆雨荷说过。做她的徒弟,绝不能轻易流泪。
他没法听话了。
况且,此刻的眼泪。怎会是轻易流下的?
陈衔玉并未感觉到,一道淡淡的紫色烟气,慢慢从他自己的身|体|中浮起来。
将他包裹。
等到他察觉时,他已经慢慢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力。
在缓缓闭上的眸间,能看到一道紫色的阴影,慢慢染上他的瞳。
一个哀切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昭昭天照。杳杳风摇。
兢兢携勇,侃侃而勘。
且等天幕,化为夜枭。
且等风声。沉入骨源。
钟鸣呜兮,魂归来兮。
怨恨至极,魔种复生。”
“嗡!”
一声钟鸣,潜伏在陈衔玉体|内的血脉。终于复苏。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已是另一个人。
这个他,浑身杀意,无法按捺。
天空中那飞过的是什么东西?拽下来便知!
……
云仲达已经杀到异兽身前。
它刚刚屠|杀了一整座空梭上的修士,正是最兴奋的时候。
即使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它能够感觉到有充足的血气仿佛源源不断地流向自己。
还有个小血人,自投罗网。
向它冲?
异兽开心地张开手掌来迎接他,却猛然觉得掌心一痛。
云仲达挥剑一刺,将异兽的掌心戳了个对眼穿。
末了。他踏起异兽的手掌,借着这股反力往回飞。顺便闪开了异兽的一击。
异兽本就杀性重,当它发现这只小血人竟然敢反击它,立刻想到刚才那个混账紫人。
它不敢打那紫人,但欺负这混账小血人只是小事。
不识好歹?
杀了它!异兽朝空中的云仲达飞身冲去。
不过,在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云仲达对于缠斗相当擅长。
他连不用剑都能用缠斗打败盛翡,何况,他如今还拿着苏殷所赠之剑?
现在云仲达已经能够肯定,这样的绝世宝剑,一定是莫子牙莫大师亲手铸炼。
虽然他无法再重现刚才劈开化形煞气的威力,但如果能好好利用它的坚韧,也不是不能成事。
于是云仲达在空中上下翻飞,手中的剑,一刻不停。
异兽一开始还十分凶狠,但缠斗久了,他终于也渐渐感受到了之前骆雨荷感受过的苦楚。
简而言之一个字:累。
累会让人变慢,即使是异兽,在这一点上也不会比人类好多少。
异兽天生长寿,但并非不死;
异兽拥有神力,但总有极限;
异兽迅如闪电,但也会疲乏。
在攻击骆雨荷,杀死空梭上修士的人之前,它狂性大发,已经对不少修士出手。
这些辛苦,一点一滴地累积起来,便成为了一座巨山。
压在它身上,让它会慢慢品尝到疲乏。
而云仲达的缠斗,则是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异兽终于慢了下来。
云仲达看准时机,立刻冲过去——“嗖!”
一剑破空,穿透了异兽的胸膛。
如果它没看错它的头颅与四肢,这与一只普通野兽的构造也没两样。
“咚!”异兽乍感一击,顿时从空中跌落,浑身鲜血,簌簌从剑眼中流出。
异兽痛嚎一声,狂性更盛。
“吼!”
它才刚刚落地,没沾多久,就猛然跳了起来,竟跳得如同云仲达飞得这样高!
说是“如同”,并不是说它跳矮了,而是它跳得太高!
它一跃而起,居高临下,往下扑时,正是冲着云仲达来了。
“可恶!”云仲达举剑格挡,反被力道猛震,只觉得右手剧痛。
往手中一看,果然,为了挡下这一击,他的虎口已经被剑柄反震“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云仲达还来不及反应,异兽已经乘胜追击,又连击三拳,将他狠狠打入地下。
这是短短几天内云仲达第二次被打入地下。
上次,他挨了一剑,血气被飞鱼长剑中的妖邪吸收;
这次,他被异兽一拳按倒在土里,摔落时砸出个坑,浑身骨头像是被抽掉般剧痛。
尤其是抓剑的右手,拼命颤抖着,他甚至暂时失去了对右手的控制!
这种痛太不寻常了。
那异兽的力量,竟然真的这样大?
云仲达一击得手,原以为能乘胜追击,谁知道竟逼得异兽狂性大发,反倒是他自己成了这发狂异兽的囊中物。
“吼!”
异兽伸手抓起云仲达,看着手中这个血气旺盛的小血人,得意地一笑。
不错,这样旺盛的血气,方才美味啊。
且不说这是大补之物,光是这浓烈的血气,看起来就很美味!
之前的异兽面对整座空梭的修士,也只想要将他们杀光来放纵自己的杀性。
毫无理由,而且,杀了那么多人,只为了吸收血气,对他们的味道不抱幻想。
只有这个略显野蛮的小血人,才比较对它的胃口。(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一)
(); “嘻嘻嘻……”
异兽的嘴巴里发出变异的怪笑,不论任何人听了,恐怕都会做连续三天的噩梦。
它不是在比喻,所谓云仲达对它的胃口,并不只是说它喜欢他。
它是真的想吃了他。
如果将这个小血人嚼吧嚼吧,恐怕是自它诞生后品尝过最好的美味。
异兽将动弹不得的云仲达抓起来,先将他的左臂捏起来。
“咔擦。”
一口咬掉。
原就浑浑噩噩的云仲达,比起之前的骆雨荷,好不了多少。
他连哀嚎都做不到,便痛得晕过去。
异兽饶有兴致地嚼着,点点头。
对,这小血人的确好吃,可惜……
它捏了捏,有点埋怨,这肉有点少。
唉,人类太小了。
异兽将云仲达往空中一丢,嘴巴大大地张开,准备用口接住从天而降的云仲达。
云仲达已经不省人事,右臂与双脚都只自由地随着风势摆动。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从空中跌落,落入异兽大张的嘴巴里。
“轰!”
一道紫色的影子,从远处飞来,只一瞬间,就杀到近前。
它裹挟着冲过来的一切力量,狠狠地撞击在异兽的头颅上。
巨响过后,即使是庞然大物如这只变异异兽,也不由得被这股惯性带得飞起,摔了出去。
云仲达直接砸在了地上,发出的响声有些闷沉,痛却仍是直入骨髓的。
他哀嚎一声,捂住了断裂的左臂。
想找回左臂来重新接起是不可能了,那条手臂已经被异兽嚼碎吞下肚。
于是他只能用伤药暂时将创伤处敷住,一边半跪,站起,直腰。
等云仲达抬起头,恰好看到那道紫色的影子把异兽连击打得飞起。
他心中暗暗称快,但也觉得这紫色的影子眼熟。
对了。之前在空梭时看到的紫色影子,不就是这个吗?
原来这真是个人。
紫色的人影在空气中交纵出一道道炫目的风姿,让云仲达几乎忘记自己断了一条手臂的事。
这么高明的步法,着实令他流连忘返。
哪怕只是悄悄看一眼。云仲达也不想走,就算这紫人不教,他只希望自己能通过观察来得出一点自己用得上的战斗技巧。
这紫人简直是个天生的人形兵器!仿佛天生会战斗一样,每一个招式都没有白做的。
云仲达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声:“厉害!呃。”
一用力,断臂处又开始痛。
哪怕只是感叹。
云仲达低头扫了一眼。敷药之后,那种令他几乎腿软随时要倒的痛楚终于消失了。
但是,他毕竟失去了一条手臂。
罢了!
云仲达摇摇头,在心中暗暗地安慰着自己。
没关系,云泽大陆上恢复这种断臂伤势的灵草不少,虽然难找,但是绝对存在。
这条左臂虽然断了,但并不是没有接上的机会。
没关系,没关系。
云仲达感叹一声,重新全神贯注地抬起头去看天空中的战斗。
那异兽根本奈何不了紫人。只能不断烦躁地怒吼。
紫人全将其当成耳旁风,无视之。
他精准地将每一次攻击都击在异兽身上,不管是头颅这种重要部位,或者是四肢这种稍微此等的部位,总之,每一次攻击都能带走一部分异兽的血肉。云仲达看得暗暗叫好,但并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很担心会打扰到那紫人的攻击。
异兽狂性大发也没用,因为紫人比它更精神失常。
它没有挣扎太久,之前它已经被云仲达消耗了太多力气。虽然之后激发狂性,终究还是坚持不了多久。紫人很快抓住机会,他的一击,远远胜过云仲达的。
“轰!”
云仲达是刺出一剑。而紫人只是击出一拳。
只是一拳头,便将异兽的胸膛整个砸得凹陷下去。
“啊呃……”
异兽的嚎叫变得扭曲,紫人不为所动,按住异兽,再一拳。
异兽的身躯遭这拳一击,整个瘪了下去。
云仲达从头看到尾。简直无话可说。
虽然他左臂是被异兽咬掉的,可这紫人的凶残比起那异兽……也不遑多让啊。
这时紫人已经起身,回头。
云仲达一愣。
这张脸……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虽然这张面孔被紫色的焰火包裹在内,五官有些模糊,但他总觉得这是他见过的人,因为此人总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云仲达呆呆地站在原地,忘记离开,他确定这人不是日月宗的,不然这感觉不会是熟悉,而是会令他想立刻转身就走了。
除了日月宗,他哪来的其他仇人?
如果是熟悉的人,虽然紫人气势惊人,但云仲达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离开。
见紫人大踏步地朝自己走过来,云仲达怀抱着这是熟悉的人的想法,依旧没有察觉到哪儿有问题。他甚至试图仔细端详紫人的面容,他想,或许仔细辨认一下,他就能认出来这是谁了。
这一定是他见过的人。
对。
他一定见过的。
这个人是……是山洞里那对师徒的徒弟吗?叫什么来着?
云仲达等紫人来到自己面前才想起来:“陈道友?”
紫人稍一顿步,继续往前。
云仲达忍不住倒退一步,他好像走得有点近吧?
“呃,陈道友……呃?”云仲达陡然升了起来。
是紫人抓住了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提了起来,云仲达扑腾了没几下,就感觉到好不容易存活的右臂也发出剧痛——被掰折了!面前这个紫人,疑似陈衔玉的家伙,将他的右手手臂骨头给掰折了!云仲达惨叫一声,连扑腾的机会也失去。
因为紫人很快掰断了他双腿的骨头。
云仲达痛苦不已,也着实不解,这明明是他认识的人,当初在山洞见到的时候,也是个挺文雅的模样,怎么忽然性情大变,发狂不止?若是光对付异兽也就罢了,可连对他也出手,这杀性简直与异兽没有两样!这陈衔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云仲达用有限的理智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那对师徒不久前才在一起,现在那个骆雨荷人呢?(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二)
(); 云仲达按捺着恐惧,抓紧紫人捏着他的手,强撑着问出一句:“你师父呢?”
难道,这紫人狂性大发,连骆雨荷也死在他手上?
以云仲达所考虑,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听见云仲达的疑问,紫人的眸中,终于浮现了一丝诡异的色彩。
那是痛苦吗?
浮现在这张充满杀意的面孔上,实在是太奇怪了。
“难道,她死了?”云仲达问道。
紫人大约是没想到云仲达会真的问出如此直接的话,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好像想撕碎他。
云仲达毫不怀疑,如果真的让紫人抓住,“撕碎”这个词肯定不只是一个比喻。
“你杀了她?”云仲达鼓足勇气问道。
“不是!”从紫人的喉咙中,蹦出沙哑的两个字来。
云仲达确定这个声音没有听过,那天,陈衔玉不是没说话,绝不是天生这种声音。
他诧异地端详着紫人的模样,好久,终于醒悟过来:“你入魔了!”
说完,他又有些疑虑:“不,这不是入魔状态……”
若是入魔,要么当场精神崩溃,要么当场失去意识,绝不会狂性大发,又似乎可以交流。
云仲达绞尽脑汁才从记忆深处找出两个字:“魔化!”
天生具有魔种,才能魔化!
“你有魔人血脉?”云仲达在山洞时可没有看出这一点。
不过倒也是,如果魔人血脉是能轻易察觉的,也不至于在远古时代大灭魔事件后还能一直蛰伏了。
只有魔人血脉,在魔化时能够挣扎。
失败,从此被魔吞噬,就像现在的紫人一样,一身杀意;
成功,从此吞噬魔的能力,依旧是从前的自己,不过实力则能彻底翻新。
可是。想要挣扎反|抗魔化,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光靠自己的意志,更是难于登天。
云仲达可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唤醒紫人的意识。
但是。他刚刚为什么忽然能回答自己的话来着?
——“你杀了她?”“不是!”
骆雨荷!
云仲达福至心灵,陡然问出一句:“你师父在哪?”
紫人正要继续出手攻击他,但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慢下来。
“我师父?”
他费力地想了想,往一个方向指去。
云仲达立刻问道:“你师父骆雨荷就在那里?”
“骆雨荷……对。”紫人肯定地点点头。
云仲达接着说道:“那你师父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紫人回答得非常迅速:“不是!”
他的语气十分愤怒。似乎云仲达深深地侮|辱了他。
“那你师父骆雨荷她现在到底是生是死?”云仲达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决不让紫人闲下来。
他闲下来,他就要倒霉了。
“我师父……”
紫人仔细地回想起来。
他本不该这样,他自一诞生就是为了杀戮,内心的杀性根本不可能压制。
为什么他要想这些?紫人的心中有许多疑问,但他依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画面。
那个闭着双眼的女人躺在他怀中,容颜只是清秀,却令他移不开目光。
他那时候怎么会如此悲伤,为什么想起这一切,就难过成这样?
“是生是死?”
是生是死?
“她……”紫人又发出了那种沙哑的声音。像是用木炭在石板上慢悠悠划动一样。
云仲达安静地等他继续说。
但紫人的面庞却忽然闪过一丝扭曲的情绪,后悔,后悔之外,还有恨意。
“她没事!她没事!”他咆哮着,但任凭谁听都不会觉得骆雨荷真的没事。
这显然是有事的意思啊。
云仲达暗暗叫苦,如果骆雨荷活着,或许作为师父的她还能尝试着约束一下徒弟。
现在她下落不明——虽然刚才紫人发疯地指了一个方向,但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就算是,只是一个方向,谁知道骆雨荷人在何处!
紫人吼完。仇恨的双眸就瞪向了云仲达。
云仲达能怎么样?方圆十里活人除了他和紫人以外还有谁呢?
虽然紫人坚持说骆雨荷没事,但是看看他这精神状态,这话能信?
云仲达鼓足勇气再次尝试说服面前的疯子:“你先等等,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紫人愣了一下,没有允许,但也没打断——看来是默认。
果然,提起骆雨荷,这个杀性正盛的疯子就能够暂时交流。
云仲达稍微轻松了一点,小声说道:“现在骆雨荷在那边。对不对?”
他努努嘴,指出刚才紫人示意过的方向。
紫人仍只是默认。
云仲达接着说道:“你让她自己一个人呆在那儿?”
紫人呆住。
“你不管她,让她自己一个人呆在那里,孤零零的……独自呆着?这里是荒郊野外,你不怕有谁伤害她吗?就算没有旁人,那么……野兽呢?这片山林里总会有一两只老虎,你说你师父没事,但她现在能保护她自己吗?你不管她了?随她受伤?随便其他人或者是野兽伤害她?”
云仲达越说勇气越足,尤其是,当他看到紫人的眼睛里流露出越来越多担心的情绪。
至少,陈衔玉现在还未完全入魔,对,他能肯定。
也许他不是无药可救,自己也并非山穷水尽。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现在云仲达面前便摆着一条生路。
云仲达还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她?”紫人呆呆地学着云仲达喊出那个字。
他接着说道:“师父?”
云仲达当然不会以为这是喊自己,想来,紫人是隔着他,想念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吧?
既然她不在,他难道不应该去找她吗?去找她,去找她吧。——云仲达暗暗祈求。
紫人稍微动了一下。
云仲达能够感觉到抓住自己的手好像已经慢慢地放掉了一些力气。
他有点安心,但他同样明白自己绝对不可以彻底安心。
因为……果然,紫人才刚刚松开那么一会儿,就猛然又重新抓紧了他的衣领。
“你们!你们是一样的!”
紫人想起异兽,看到云仲达被抓在自己手中,立刻想起异兽是怎么被自己一拳拳锤死。
这种感觉,能令他发泄心头的怒火与纠结。(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三)
(); 没错,没错,他们是一样的!
紫人想,他应该像对付那只怪物一样对付面前的狡诈人类。
都是一样的!
死!
紫人的拳头苏醒了那种感觉,那种一点点将人砸扁,感受血液溅在皮肤表面的冰冷。
对!
“吼!”这一刻,紫人用陈衔玉那张脸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这一刻,他已经一点也不再像是一个人类了。
紫人的心中只剩下杀意,杀!杀!杀!
他一手抓住云仲达,一手挥拳。
“喂!你听!”云仲达迅速吼道,“你师父在叫你!”
紫人一愣。
“你听不见吗?骆雨荷在叫你!”云仲达毫不犹豫地胡诌。
骆雨荷现在生死不知,他哪听到骆雨荷的声音?但为了多活片刻,他不介意胡说八道。
这招居然管用。
紫人暂时放过他,干涩地说道:“师……父……?”
“对,你师父!”云仲达讨饶,“你先放我下来,我指给你听。”
紫人不动。
“现在我断了一条手臂,另一条手臂和双腿都被你折了,我能逃到哪里去?你这样掐着我,我怎么好告诉你?”云仲达逻辑清晰地给紫人解释。
这一瞬间,他的脑筋转动率达到顶峰。
紫人犹豫了一下,缓缓地将云仲达放下来。
看来入魔不久,而且并未完全魔化,不然,这紫人没道理能打交道。
云仲达松了口气,幸好,紫人还有救,自己也有救。
“我师父……”紫人结结巴巴地问道,“在哪?”
“难道不是你指给我的吗?你忘了?”云仲达再次示意,“她在喊你,你听到了吗?”
紫人一愣。立刻仔细地听起来。
但空气中只有风声与呼吸声。
“没有。”
“你听清楚!”云仲达为了保命,连眼睛都不眨地撒谎,“难道你听不见吗?”
他问:“她的声音那么凄惨,你不想要去救她吗?”
“师父……师父……”
紫人几乎要相信了。
但骆雨荷躺在他怀中。毫无生息的那一幕,却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个人类,在说谎!
紫人重新抓住了云仲达,这回不是揪衣领,而是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混账!”
云仲达瞬间感觉到喉管被捏紧了。
是。他不至于被掐住就窒息而死,但现在不止是窒息,紫人发狂,简直是要将他脖子捏爆!
“喂!你不管她了吗?”这是云仲达唯一的招数了。
但是紫人吼道:“她死了!”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承认这一点。
云仲达呆住。
他当然不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他早就怀疑了,也压根不相信紫人的辩解。
但他一直以为紫人会坚持自欺欺人下去。
当紫人这样一说,云仲达便知道,自己这回真是走投无路了。
他还有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也没用了。
断了左臂,右臂和双腿被折断,脖子被掐住。他还能怎么样?
又不是没反击,打也打不过。
将云仲达打飞的变异天外异兽直接被紫人肉|搏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用唐承念的话说,这就是个不可解的BUG。
也许有人能解,但一定不是云仲达。
云仲达当然不会闭目等死,他做到了始终如一:说好反|抗到底,就绝不坐以待毙。
他低下头,去咬紫人掐他脖子的手。
如果他咬中了,至少能安慰一下他自己的精神。
然而,如果有人好奇。倒可以试试用手掐自己的脖子然后低头去咬。
……咬得到才怪。
云仲达张着嘴巴半天啃了半天空气,终于意识到这举动太傻了。
“呕!”
他慢慢感觉到了欲呕吐的感觉,但更强烈的预感时,估计离他脖子被捏炸也不远了。
云仲达慢慢仰起头。比起挣扎或者反抗,他现在连想要继续维系自己的理智都难以做到。
死定了?
……
山间,一个红色的人影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是个女人。
“呼!”她猛然喘了一口气,吐出浊气之后,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
她慢慢思考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末了。她一愣。
“我没事?”她还记得自己之前是什么样子,“我没死?”
当然不能说没事,她浑身是血,骨头不是断了就是碎了。
可实在奇怪,她竟然保住了一条命?
没死其实就算是没事了。
她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她没死,没事,很好,非常正常,也很健康。
一切平安。
她松了口气,然后,慢慢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
异兽呢?
她徒弟呢?
没错,这个苏醒过来的人正是被以为早已死透了的骆雨荷。
异兽以为她死了;
陈衔玉以为她死了;
云仲达以为她死了。
她偏就没死,濒死片刻她又缓过来了。
“陈衔玉!”她想到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就又着急,又担心。
既是气陈衔玉永远在重要时刻不听话,又担心他现在安全不安全。
难道,他把异兽引走了吗?
骆雨荷万万不敢想象是自己的徒弟去追杀那只异兽了。
突然,她听到远处有咆哮声。
有点耳熟。
凭借着一丝侥幸,骆雨荷便辛苦地朝她听见声音的地方走去。
她绝不会想象得到自己将见到什么、
……
虽然被掐住脖子,但云仲达并未狼狈到会翻起眼白的地步。
那是在感觉到窒息并且会因为窒息而死的人身上才会发生的事情。
云仲达能够生出无法呼吸的感觉,但他并不会因为无法呼吸而死。
所以他很清醒,只是逐渐挤不出话了。
紫人并不是直接拗断他的脖子,而是缓缓而为。
云仲达确信自己之前的话时真的激怒了紫人,但现在知道也来不及了。
他死定了。
最悲哀的事情是,他真的很清醒。
所以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脖子没多久就会被面前的紫人慢慢拗断,就像他之前拗断他右臂的骨头,拗断他的双腿一样。紫人是魔化的陈衔玉,但又不是陈衔玉,云仲达确信现在紫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杀他,正在杀。
可怕的是,紫人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但他毫无表情。(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四)
(); 紫人不是紫人,只是包裹在紫色焰影中的陈衔玉。
他是陈衔玉,又不是陈衔玉。
正如魔化后依旧可以是人类,但又已经不是人类了。
紫人对于自己亲手将某人置于死地,毫无感觉。
他没有感情,只是单纯地做这件事。
紫人将此事,当成一件平凡的事情来做。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世上有人因为义愤杀人,有人因为精神失控而失手杀人。
可是陈衔玉与他无仇无怨,只是因为魔化逼出他内心的杀性,无法按捺,就自然地对云仲达出手,他不是恨他,也许云仲达也不小心激怒他,但那绝不是一开始导致他要被陈衔玉杀死的理由。
现在,云仲达的生死操控在紫人手中,他不犹豫要杀了他,但他却没有丝毫感觉似的。
云仲达自问也算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但这生命对于陈衔玉而言却并无意义。
云仲达如何能想象这一点?
他的死亡,竟然没有意义。
不是因为感情的失控,不是因为长久的密谋,只是临时起意,随意之举。
云仲达没法容忍他的死因竟如此可笑。
他绝对不想要坐以待毙,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难道统统都是白干?
何况,他连死都死得如此凄惨,即将要杀死他的人根本不在意他的死亡,纯粹是为了发泄他心中的杀性。
云仲达盯着紫人,他从紫人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没有感情。
他没有感觉。
云仲达不甘心死在这样的人手中,更不甘心是此时此刻。
他还是不希望现在就是绝境,虽然已经努力过那么多次都失败,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还是想再努力争取一次。既然他现在不是昏过去,也不是立刻死掉,既然他还依旧是清醒的,想来,总有机会去寻找另一条出路。
活着可不是为了白白活着的。
出路……
出路……
可是。连骆雨荷都不管用了,还有什么出路?
云仲达陡然想起,自己和陈衔玉也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啊!
他对陈衔玉……有什么了解的?
即使云仲达不死心,却也无法去判断一个陌生人到底需要什么。
“嘎!”
云仲达听到了一声脆响。
这声音是……
他自己的骨头。
确切地说。是他的脖骨,总之是脖子里哪块骨头先支撑不住,裂开缝了。
紫人是来真的!
云仲达手脚都帮不上忙,他一是剑客,二需要念咒。现在脖子被掐住除了呜咽类其余的声音什么都发不出,怎么念咒语?左臂断,右臂废,剑更是舞不成。双腿的骨头也被捏碎,云仲达连气急败坏想出脚踹陈衔玉都做不到,可谓悲哀之极。
等等,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云仲达福至心灵,猛然缩起了脖子。
他是咬不到,好歹脖颈还有点力量啊,一用力。就夹住了紫人的手。
这法子并不能令他逃出生天,但起码可以出气,也算是讨了点利息。
紫人虽然杀性重,但并非毫无感觉——他纯粹是没有感情。
当紫人感觉到痛,便立刻腾出手来掰云仲达的脑袋。
云仲达根本不理,他都要死了,死前讨点利息,还不玩命?反正不玩这命也保不住。
于是场景变得荒唐起来。
紫人拼命地掰云仲达的脑袋,一只手被他夹在下巴和脖颈间,而云仲达这个半残废居然真的给紫人造成了一点麻烦。
当然也只是一点麻烦而已。
紫人很快不耐烦地卸了云仲达的下颌骨。他便连说话都做不到了。
“呃!啊!”从云仲达的嘴巴里吐出一大堆口齿不清的吼叫。
“嗯?”紫人下意识要问云仲达怎么了,才想起他下颌骨是被自己亲自卸除。
得了,现在手能撤回来,难道还给他把下颌骨接上?
紫人失却耐心。决定还是把这个麻烦的人类先灭了算了。
他加紧掐住云仲达的的脖颈,当然,这一次云仲达还是没有放弃。
云仲达时时刻刻都是不可能认命的。
即使是紫人也觉得棘手,尤其是,这回云仲达挣扎得更加疯狂。
“啊!啊!啊!”他下颌骨被卸了,什么声音都只能含糊地喊。看起来可怜又悲哀,然而云仲达一点也没有觉得丢脸的意思,事实上,他现在根本顾不上丢脸。
“啊啊啊!啊啊啊!”云仲达这次是连着喊的,能模糊地吐出几个音节。
第二个音,第二个音,第四个音。
云仲达一直保持呼喊相同的音调,他自然不是乱喊的。
回头看!——云仲达简直要疯了。
他现在连震惊她怎么会还活着都没空,比起震惊,他更希望紫人能赶紧回头去看。
你师父在那!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已经落下,端看云仲达能不能抓得住。
但是否能抓住这根稻草,主动权不在云仲达,在紫人。
云仲达只能后悔之前努力太过,逼迫太甚让紫人做绝了。
如果他还能说话,最起码不至于如此被动。
云仲达远远能够看见她,却无法告诉她,也不可能告诉他。
在云仲达短暂的一生中,端数这个最令他憋屈。
如果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他一定是憋屈死的。
云仲达慢慢感觉到了一丝晕眩,这是当然的,他都数不清自己到底断了多少根骨头了,这些小骨头可都是脖颈中的构造,断一根都够他受的。
不过他今天吃的苦头也不少了,真希望他死前至少有一块骨头能是完整的吧?
他模糊地看到骆雨荷摔倒在地。
云仲达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当然他本来也说不出。
可他连心里都不想说话,除了“天要亡我”,他还能说什么?
有谁绊倒骆雨荷吗?他都不知道骆雨荷竟然能在平地摔。
他远远便看到骆雨荷是冲着这里跑过来的,但她显然赶不到了。
起码她能赶到给自己收尸。
云仲达越来越迷糊,他的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感觉到脑子里的弦已经开始一根根地断掉,他听到了崩断的声音。
回头才想到那是骨头在体|内崩断的回声。
这就是死前的感觉吗?(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五)
(); 云仲达不知道自己何时能迎接死亡的感觉。
虽说用了“能”这个字,但他内心一点也不期待。
他死前从未想过自己能死得这么憋屈。
像个不会游泳的人落到水里,救命的木头自己跑过来,却总在身边漂浮,不伸手在旁边打转,伸手却又游远了。
罢了,人固有一死。
有人死得轻于鸿毛,有人死得重于泰山,云仲达只希望没人知道自己死在这里。
因为……
死得太好笑了。
骆雨荷爬起来,又摔;
爬起来,又摔;
爬起来,又摔。
云仲达迷迷糊糊地看着这出默剧,无知无觉。
他在心中恍然大悟,这就叫升天啊。
升天吧。
云仲达终于决定放下了。
但紫人也突然把他放下了。
“砰!”
紫人猛然松手,云仲达就摔在地上,带着他被砍了左臂、被捏断右臂、被捏断双腿、被卸了下颌骨、被捏断脖颈中无数小骨头的残破躯壳摔在了地上。
就算是小孩子也该知道空中扭动缓冲一下,云仲达浑身都不能动,实在地摔了一跤。
紫人一直听着身后传来奇怪的动静,终于决定在杀了这个讨厌人类前回头看一眼怎么回事。
这一看,便愣住。
他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就在他身后。
骆雨荷摔跤无数,她的身上到处是伤,腿瘸了,肋骨断了,还是慢吞吞赶来这里。
“你在做什么?!”当她远远看到紫人做的事情,便很想吼这一句了。
但她受了太重的伤,即使来到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也连连咳嗽。
咳了半晌,弯腰呕出一地的血。
陈衔玉吓了一跳,他心虚不已。下意识地抓起云仲达扔了出去,不知道扔到哪里,但他想,湮灭证据。师父就看不见了。
这就是画面里那个女人?——这是紫人的想法。
“师父。”陈衔玉慌张地看着骆雨荷。
“师父?”没多久,紫人抢走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来到骆雨荷面前,提溜起她,打量着她:“你也并不那么好看吗?”
紫人不解的是,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他内心的杀意,便瞬间被抚平了?
他无法对这个女人升起一丁点想要伤害她的杀心。
奇怪。
紫人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她明明也并不是什么大美人呀。
他一把揪住了骆雨荷的衣领,就像是刚才抓云仲达时一样,不过却不自觉地比那时候动作更温柔一些。他轻轻抓住她,定定地凝望着她的眼睛,他疑惑地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竟然没有恐惧,也没有紧张,他们是熟人?
师父?
他慢慢想起之前云仲达是这么说的——“你师父”。
这个女人,是他的师父?是未魔化时的陈衔玉的师父?
紫人是不久前刚刚诞生的。虽然杀性重,但其实也确实是个呆子。
当他确定自己对面前这个女人怎样都无法生出杀心后,便忍不住升起想要探究这一切的心思。
“你……”
他带着骆雨荷想要飞走,“跟我走。”
现在,紫人得找个清静地方来好好研究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雨荷却像是被钉住一样定在原地。
“你是谁?”她露出警惕的表情。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徒弟——当然,有一瞬间,陈衔玉的确回来过。
但现在,她确定这不是陈衔玉。
以她所见,足以肯定了。
“你不是我徒儿,他人呢?你怎么会假扮成他的样子?”骆雨荷问道。
她也只能问问了。
以她现在的健康。绝不可能再战斗一次,何况,此人身上给她一种极危险的感觉。
不能轻视。
但是,骆雨荷更没法他让她跟他走。她就真的跟着走。
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即使骆雨荷反抗,紫人也没生气,他打从心底没法生气。
他打量着骆雨荷,忽然说道:“你受了这么多伤,不该好好休息吗?”
这是问的什么,跟我问你的有关系吗?
因为太过无语。骆雨荷方才哑然。
紫人却有些自说自话似的,伸手扯她:“这里过会儿也许还会有旁人来,万一趁机伤了你就不好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之前云仲达说他怎么不管骆雨荷,不怕她被人偷袭吗这样的话。
骆雨荷不搭理他,只问:“你为什么要扮作这样?我徒弟呢?”
“你徒弟……”紫人的脑子里慢慢复苏些许记忆,“你说陈衔玉?”
“对!”
“我就是陈衔玉。”紫人道。
“你是和我徒弟长得很像,但你并不是他。”骆雨荷摇头,她现在都顾不上问紫人刚才为什么要突然把云仲达扔飞了,她心中只执着于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徒弟?难道,你们是约好了,故意演戏来吓我吗?我现在可没心思跟你们开玩笑,你告诉我,我徒弟人呢?”
紫人摇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就是陈衔玉。”
“那是我徒弟,你当我眼睛瞎了,连我徒弟都不认识?”骆雨荷生气地质问道。
“你就是眼睛瞎了。”紫人亦勃然,“我长的这模样,除了陈衔玉,还能是谁?”
骆雨荷摇头:“你如果再不说实话,我也只能出手了!”
她其实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却不得不为了陈衔玉铤而走险一回。
换是旁人说这句话,紫人自然是冷笑一声,要看看她如何出手。
可面对骆雨荷,他却怎么也无法硬起心肠。
尤其看着骆雨荷浑身是血,还为了陈衔玉鼓足勇气冒险,他心中不自觉浮起一丝嫉妒。
可是他为什么要嫉妒呢?
他自己就是陈衔玉啊。
紫人暗暗压下心中的酸涩感,道:“你还硬要出手干嘛呢?如果受伤怎么办?”
这心疼的语气,倒有三分像陈衔玉。
骆雨荷动|摇一瞬,又重新硬起心肠。
这不是陈衔玉。
现在她的徒弟下落不明,又有这个奇怪的人冒充他,现在他不仅生死未卜,连身份都被他人代替,不管这个人长得有多么像陈衔玉,如果连她这个师父都当了真,谁去救她的徒弟呢?靠陈家吗?陈家人靠得起,当初陈衔玉怎么会毫不犹豫跟她出来历练,连一丝犹豫也无呢?(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六)
(); 骆雨荷取出佩剑,拔剑出鞘:“既然你迟迟不说,那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紫人看她一眼,见她举剑冲来,只往旁边一让就躲开,再一招,就制服了她。
他叹息一声,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陈衔玉,你见她拔剑击过你吗?”
沉吟半晌,紫人摘了她的剑,将她按在怀中:“你该休息了,还玩什么刀剑?”
说罢,将心一横,一手刀将她击晕。
骆雨荷呜咽一声,浑身失力,瘫在紫人的怀抱中。
紫人将骆雨荷抱在怀里,双脚蹬地,冲天而去。
……
“轰!”
一个人影从天上砸下来,重重地轰击在山壁上,发出巨响。
正在山路上行走的苏梦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她仰头看了半天,才看到远方的山壁上有一道黑烟。
“那是个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山壁上被砸出一个大坑,坑里嵌着个人。
苏梦虽然胆子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这场景百年难遇,她连忙朝那边走去。
其实苏梦今次是第一回出城,想锻炼下单独出行的胆量,在山野间转悠了半天,感觉精神得到了滋润,就迫不及待想回家去了。虽然今天很安全,但苏梦还是略嫌平静,她羡慕盛翡那种隔段时间就有轰轰烈烈故事的日子,她的实力比不上盛翡,但第一次出行,难道就这样无趣地结束?
所以,当她遇到这样的景象,顿时觉得自己不能错过,当即赶去。
苏梦的修为在整座云泽大陆上算不了什么,但起码早就筑基,飞起来不难。
那黑烟所在的坑距离山脚也不高,苏梦很快飞了上去。
有只秃鹫在附近盘旋。赶走它花了不少力气,苏梦做完,才钻进山壁的大坑中。
这里头黑漆漆的,都是烧灼的痕迹。
苏梦走近去才发现。地上躺的那块“人形碳”竟然真的是个人。
“还是活的吗?”苏梦很担心这一点。
如果这么努力还只找到个死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那个人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撞了这么大个坑……还能活着吗?
苏梦也很怀疑。
不过,再怀疑也比不上亲自试探。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在“碳色人”身上戳了戳,是软的。
也是热的。
苏梦凑过去听了一会儿,心跳也还在。
手放到鼻子底下,呼吸也很平稳。
这根本就是活人一个嘛!
“既然没事就起来,别装死了!”苏梦推了这人一把。
但是,躺在地上的碳色人还是一动不动,她凑过去,才发现他脸色发青真不是撞出来的。
那下颌骨是不是有点歪?
苏梦摸了摸自己的骨头,又摸了摸这个人的,才发现。岂止是有点歪?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等苏梦将这个碳色人全身检查一遍,发出感叹。
刚刚她没注意到,等察觉不对仔细检查,才发现这个人居然断了一条左臂,而且是新断的。
除此之外,下颌骨被卸掉,脖颈里有许多碎骨,右臂,双腿的关键骨头全部被捏断。
折磨这人的人,究竟对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苏梦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种人到底值不值得救。
……不行……
仔细想想,她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盛翡那时候不也一样帮她了吗?
如果这碳色人是个坏人,她起码等他醒来才考虑如何对付他;
如果他不是呢?
她本来可以救他。难道要看着他枉死吗?
现在他已经变成这种情况,别说走,爬都爬不了,她不管他,他怎么办?
“诶,算了!”苏梦叹一口气。蹲下身将碳色人搀扶起来,“我就当日行一善!”
当初,她羡慕盛翡,心中是暗暗发誓过要学盛翡那样行侠仗义的。
若是见死不救,以后她哪有脸说自己是信奉行侠仗义的人?
救吧!
如果这是个坏人,再解决就得了!
苏梦扶着碳色人向前走,来到城外,雇佣了一辆马车,驾着带他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她到此城不久就物色了一间大宅子,是她自己一个人住,再加个碳色人,也绰绰有余。
她让人将他送到客房,接着又驱使管事去请来了大夫。
碳色人身上的伤势多是骨伤,这里的大夫是能救的,除了他断了的左臂救不回来,其余伤势,比起来都算是小事了。
等大夫被请来,仔细看了,果然告诉苏梦很快就能解决。
苏梦相信,再辅佐以一部分上好伤药,他的伤势很快能好。
这碳色人身上的伤势只是看起来恐|怖,但鉴于此人身上有灵力,是修士,自愈能力肯定强,只要接好骨头,痊愈是早晚的事情。
大夫帮碳色人接好骨头,开了药,就告辞了。
苏梦令人煎药,又取来从林家带走的上好伤药给碳色人敷上,过不久,这碳色人便慢慢苏醒。
见他苏醒,苏梦不意外,问他:“你觉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碳色人一脸茫然。
苏梦等了一会儿,他反问道:“你是谁?”
“我叫苏梦。”苏梦补充道,“我救了你。”
碳色人撑着床铺爬起来,只觉得某处空空落落,便低头看向左方。
苏梦连忙解释道:“我救你的时候,你就少了这条手臂,我没法救。”
免得他误会这手臂是她砍掉的。
碳色人低头看了一会儿,想起前事,恍然,连忙说道:“多谢您救我。”
这是碳色人第一次开口,声音倒是清澈。
苏梦问道:“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若是无礼的人,只会认为苏梦多事。
但苏梦救了他,如果他正在被人追杀,却隐瞒下来,苏梦岂不是被人报复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碳色人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他连忙说道:“我在路上遇到一只妖兽发狂,我打不过,被它抓住折磨,可能是力量约束得不够,就将我打飞了。”
前情太复杂,说完了她也不一定信,他想起前事,估计既然那人把自己扔飞,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肯定不会来追杀他,就算说谎一次,也不会连累苏梦,索性这样解释。(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七)
(); 他这条左臂的确是被天外异兽咬断的,一看伤口就知道。
苏梦看了一眼,点点头,没有怀疑:“原来如此。”
既然是妖兽,想来不会跑到城内来。
她松口气之余,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算计太多了?
这时候倒是碳色人先开解了她的尴尬:“对了,方才我忘了告诉恩人您我的名字,在下姓云,名仲达。”
“哦,原来是云公子。”苏梦温婉地唤了一声。
云仲达的确恢复力强大,一被接好骨头,其实他的麻烦就少了大半。
因此,他立刻从床|上爬下去,来到苏梦面前,郑重拜倒。
救人一命,乃是大恩大德,虽然苏梦连声说此是小事,但云仲达明白,如果不是她救了他,他自己那种情况是只有死路一条的。
有些古板人爱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若是对恩人也讲究这些,则太无情了。
云仲达自己就差点死在一个无情人手上,自然不肯做一个无情人。
苏梦没法推拒,只好等他拜完就立刻将他扶起来。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好好休息一下?”苏梦扶他,感觉到他的肌肉的确坚实有劲,不由得一愣。她原以为他应该还很体虚,没想到竟然如此有精神,愣了片刻,便问道:“你身上的伤势,那么快就好了?”
这人的恢复力,未免也太强悍了吧?
云仲达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接好骨头就行,我的伤势不算严重。”
都伤成了那个鬼样子,还……不算严重?
那“严重”又是什么样子?
这个云仲达,应该就是像盛翡那样,单独历练的修士吧?
她在心中暗暗点头,看来,修行的人,还是需要有这样的毅力才能支撑自己在外闯荡。
苏梦自问还没有这样的毅力。连这样的修为都无。
云仲达见她呆住,便问:“恩人,您怎么了?”
苏梦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不必总是这样叫我。任谁见到你那个样子,都很难袖手旁观的,我出手救你,不过是做应该做的事情,你若是总这样叫我。倒是教我惶恐了。”
云仲达听了,笑笑:“好,那我便唤您苏姑娘吧。”
他素日是称呼道友,但既然苏梦叫他公子,他便也以礼还礼。
苏梦点点头:“这样也行。”
苏梦接着说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云仲达苦笑一声:“我其实是有地方要去,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知道能否赶路呢。”
他倒不是说谎。
虽然他现在可以爬起来,连拜谢这种高难度动作都能做,但如果再赶路,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下一只变异异兽。下一个魔化修士?他经不起一战,哪怕是一个宵小,如果善于偷袭,都有可能给他造成麻烦。他作为一个人类,该做的动作都能做,但作为一个修士,现在的实力却已经大打折扣。
尤其是他还断了一条手臂,战斗时的许多小动作,都需要改变,否则在战斗过程中有哪一步出现偏差。都是害他自己的性命。
他还要习惯只用一条手臂来对敌,幸好,还有苏殷所赠那把宝剑。
它救他的命一次,之后。恐怕他还有得是要倚仗它的时候。
“赶路是小事。”苏梦打量他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劝说起来,“你还是好好休养一阵吧?”
云仲达没有推辞,因为这是大实话,他点点头,再次感谢道:“那便麻烦苏姑娘您了。”
苏梦道:“我看。你该吃第二服药了,我去拿来。”
“不必麻烦!”云仲达现在还是能走路的,哪好意思坐在这里装病秧子?他起身道,“我陪您一起去吧,到药房里直接把药吃了就行。”
“我这儿哪有药房,就是一间厨房。”苏梦笑笑,她还真没考虑到那一点呢,“跟我来吧。”
云仲达便走在苏梦身后,二人一块儿出了房间。
途中,苏梦回头问云仲达:“你是自己一个人出来历练的吗?”
她没好意思问他是宗门弟子还是散修,反正,只要是一个人出来历练的就行,身家背景,那倒不重要。
云仲达点点头:“对。”
“对了,你刚才说你有地方要去……是哪里?不如我先送你去?”苏梦问道。
云仲达连忙摆手谢过,才接着说道:“不必了,那里很远,免得您多跑一趟。”
“那你可得好好休息之后再出发。”苏梦担心云仲达逞强。
云仲达连忙说道:“我会的。”
他自问也是一个很有经验的独行侠了,如果还让人担心,那这些年的历练简直是白做。
正聊着,厨房到了。
苏梦进去将药倒出来,云仲达不怕烫,一口饮尽。
苏梦惊讶地发现他连皱眉一下都无:“你不觉得它苦吗?”
这药里黄连之类东西可放了不少。
云仲达摆摆手,这一点上,他还是蛮自信的:“没关系,算不上苦,不用担心我。”
苏梦哑然。
云仲达喝完了药,自己把空碗收了,又跟着苏梦走出来。
他问道:“苏姑娘,你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吗?要的话,就快去吧,不用为了我耽误。”
苏梦连忙摆手,道:“我?我可没什么事情,多半是修行……”
她想了想,道:“云公子,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帮您的忙是在下分内之事。”云仲达连忙道,“请说。”
苏梦的确是很想询问云仲达,因此,也没有扭扭捏捏,而是很坦率地问了。
“其实,我也很想像你们这样的人一样,单独出去历练,可我从未有这样的经验,也没有能结伴的人,您能不能提供一些经验给我,也好让我以后出行能参考参考?”苏梦担心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怎么会是麻烦呢?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云仲达道。
苏梦救了他的命,无论如何,提供这样的经验,连报答都算不上。
云仲达想了想,问道:“苏姑娘,你能准备文房四宝吗?我写给你。”
他这人一向独来独往,带的都是武器,玉简之类的东西,还真没有。(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八)
(); 苏梦很开心地点点头:“有!”
“那我们到书房去。”云仲达道。
苏梦连忙在前带路。
云仲达和苏梦一前一后来到书房,这里虽然名义上是书房,但也只有书案与文房四宝,别说星罗密布的书册了,连一个书架都没摆。
苏梦推开门一看,也甚为羞愧,云仲达看了一眼,当自己没看见。
他来到书案前,揭开砚台,取出一块墨。
在苏梦去拿纸笔的时候,云仲达已经在砚台中倒了点水,慢悠悠磨了几下。
很快,水色变成了墨色,苏梦也正好拿来了纸笔。
云仲达拿来纸,轻松地推开,将它摊在桌面,然后拿旁边的镇纸压住。
“笔。”苏梦将笔给他。
云仲达轻轻拈着笔,在砚中蘸了蘸,接着在砚台边缘慢慢拖开笔锋。
做完这些,云仲达心中已有行文,狼毫落下,一串文章便如行云流水一般落下。
苏梦背着手站在云仲达身边,安静地看着。
看着看着,苏梦的表情就越来越诡异,等云仲达将一篇写完,她才抬起头,惊讶又感激地问道:“这是功法?”
“我看您的境界似乎已经到了瓶颈,想了想,我这有篇更适合您用的功法,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云仲达笑道,“先写完这个行吗?我在江湖中行走的那些经验,先推到最后再动笔。”
“你想怎么写都可以!”苏梦慌忙说道。
这真是意外之喜。
正如云仲达所言,她的修为已经到了瓶颈,很难突破,最近一直在为这件事情苦恼。
真没有想到,云仲达竟然是一个如此细心的人,考虑到这一点后,就立刻默写了一篇功法给她。
她当然用得上!这是及时雨,更是雪中送炭。
于是云仲达便继续默写下去。
他当然不是用明月崖的功法用来报答自己欠的恩情,这些功法。都是他行走江湖时,收集的,有些也是从前见过,但也是明月崖收藏。并非明月崖自己的主功法。除了修炼的功法之外,云仲达又默写出几篇武技,有攻击的,有防御的,还有专门逃跑用的。只要苏梦别像他一样哪难去哪,不作死,应该还是能靠着这些武技来保命的。
最后,他便像约定的那样,将自己行走江湖的历练经验写了出来。
他单独历练这么久,当然也遇过坑,他将那些害人的法子写出来,有亲历的,也有听说的,有些能逃过。有些则要避开,巨细靡遗,绝无藏私。
等到云仲达将心中所想洋洋洒洒写完,已是满满当当十张大纸。
写那些历练的故事时,勾起了云仲达的记忆,令他下笔时也有些过于激动,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纸上的字略显飘逸——飘逸过头了。看着墨坨般的一堆字,云仲达很是不好意思:“苏姑娘,您先等一下,我再把这些内容重新誊抄一遍。”
再精心誊抄过之后。云仲达看完,才放心。
苏梦感激地收好,这里对她而言最大的惊喜就是那篇功法。
她是看着云仲达写的,在他誊抄时。又仔仔细细品味过,只觉得字字珠玑。
尤其是看的过程中,有许多曾经让苏梦费解不已的疑团,就这样被解开。
她有种马上就能突破的预感,于是迫不及待地问云仲达:“云公子,能否让我现在就去修行?”
“嗯。好,那我就先回到房间去,不打扰您了。”云仲达自然也看得出现在苏梦正在关键时刻,最好就是别打扰她,立刻爽快地答应。
苏梦还是坚持将他送回了房间,然后就返回了修炼室。
云仲达现在也没心思出去逛,便索性在房间里呆着了,苏梦说等到点会有送饭的人来。
房间里没有书,没有能够打发时间的东西,云仲达无所事事,便又拿出了剑。
剑,指的自然是莫子牙铸炼的那把。
现在,这剑没有名字,剑只是剑,他将它捧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
反正在空梭的时候,他能盯着剑看三天,现在再看一会儿,也没关系。
云仲达不是不想修炼,只是他现在筋脉紊乱,修行嘛……还不是时候。
他先取出剑,放在桌子上。
仔细看了看,剑鞘上没有明显的损伤,这时候,云仲达才试着拔剑出鞘。
剑身银白如雪,但云仲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上面的法纹,是不是有些黯淡?”云仲达用手描摹着剑身上的花纹,喃喃自语道。
他记得自己将此剑鉴赏过三天,那时候剑身上的法纹还会发亮的,虽然不至于大风光明,但也很有风采。
如果要比喻的话,之前的剑是活的,现在的剑,是死的。
云仲达一开始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但他描摹着这些繁复的纹路,却总觉得摸起来不对劲。
之前他仔细将此剑鉴赏过三天,花纹更是一遍遍描摹,将他认得的法纹都读了出来。
有一个在剑身上特别明亮,可那法纹他认不出。
现在,这原本十分明亮的法纹变得黯淡下来,云仲达看一眼就知道这不正常。
“难道,这法纹便是使我劈出那惊天一剑的原因吗?”云仲达喃喃自语道。
他的手轻轻放在那个他唯一不认得的法纹上,暗暗尝试将灵力注入进去。
倒是能。
可是,这法纹却像是一个无底洞,等到云仲达将全部灵力都注入在法纹内,它也没有反应。
之前见过的那种明亮感,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云仲达最终也只好叹息一声,暂且将此事放下。
过了一会儿,送饭的人来了。
虽然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足以辟谷,但如果有饭菜,他还是难免入世一回。
他看着那人将饭菜布下,才让这送饭的小厮去买几本书来。
云仲达估计让人在府邸中去找是找不到了。
这个送饭的小厮是个凡人,云仲达见了,便没有给他晶石,就算给了,一介凡人,估计也是保不住的。所以云仲达取出了一块金子,并一点零钱。零钱是买书的,金子纯做打赏,反正,这些金银财宝对于云仲达本人是没什么用的。(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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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小厮也没有想到,只是给客人送个饭菜,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他慌慌张张地先将金锭收好,最后才拿起零钱,跟云仲达保证很快就书册送到,这才离开。
俗语有云,财帛动人心。
也可能是他期待还有更多打赏,所以,云仲达没等多久,这小厮便带着书册跑回来的。
有话本传记,也有琴谱棋谱,分门别类,十几册里各种类别的书籍都有。
想来,这小厮也是很认真下了心思的。
云仲达没教他失望,他准备的金银比较不少,便又拿出一块更大的金锭,递给小厮,让他下去。
小厮接过金锭,没有得寸进尺,千恩万谢地走了。
云仲达拿起几本书册来翻了翻,最终还是挑中话本。
现在他没法修行,哪还能去看琴谱棋谱这种费脑子的书,自然是看话本传记来打发时间。
烛光微暗,云仲达便拿出一颗明珠来,放在了桌面上,照着看书。
明珠极为璀璨,拿出来,便放出夺目的光芒,将整个房间都照耀得无比明亮,宛如白昼一般。
就算有人站在房间外面,都能感觉到这光芒。
云仲达拿出来的(明珠并不只是一颗光灵珠,而且,也是一颗被静心雕琢过的宝物。
这是从前孟合心送给他的,他一直带在身边,原以为没机会用上。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放弃修行。不得不看书来打发时间的一天。
……
门外,田照走出房间,离开院子以后。才乐滋滋地拿出刚刚拿到的金锭,和之前得到的并在一起,只觉得眼睛都花了。
田照便是那个给云仲达送饭的小厮的名字。
“田照。”有人走过来,问他,“你干嘛呢?”
田照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管事张朝乡,慌忙将金锭收起来。
这人可是个天生扒皮,给他看见。一块金锭都别想得。
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打赏,才不会让人家拿走。
“没什么,没什么。”田照把金锭往怀里一揣。才转身,竭力做出平静的表情,“张管事。”
张朝乡打量着他,冷笑一声。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招:“拿来。”
“拿。拿什么?”田照装傻。
张朝乡哼了一声:“要我自己来找是不是?”
让他找?
就算是藏身上本来属于自己的都会被张朝乡抢走。
田照不敢迟疑,连忙取出金锭递给张朝乡。
张朝乡眼放光明:“金子?”
立刻拿来,咬了咬,果然是金子。
田照点点头,紧张地说道:“我没藏着。”
其实他心里还有点小九九,不是把两块金锭都给张朝乡,而是只拿出了那块小的。
打发走张朝乡就算了,想来他应该料不到客人会那么大方。
张朝乡小秘密地掂量了一下。却没走,他说道:“那个客人。倒是大手笔……啊?”
田照被张朝乡看得提心吊胆,紧张不已,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嗯,嗯嗯。”
张朝乡猛然收起笑脸:“就这么一块金锭?真想要我亲自来搜是吧?啊!”
最后一声,吼得中气十足。
田照被吓得六神无主,慌忙将怀中剩余的那块金子拿出来,双手奉上。
“管,管事,在这里!”他几乎要被吓得大哭。
田照顿时想起了往日张朝乡发飙时的样子,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妄想自己能瞒得过这个张扒皮呢?他把这么大一块金锭拿出来上供,当然舍不得,但再不甘心,也不敢不给。
张朝乡从他摊开的手掌里如同施恩一般傲慢地将那块金锭拿走。
他并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贪欲。
“看来,这个客人真是个出手大方的,我怎么让你去服侍呢?”张朝乡笑笑。
田照低下头,免得露出自己哀怨的表情来——现在做事的人是我,赏钱不还是你拿着吗?
张朝乡道:“还有没有?”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了!”田照慌忙把自己兜翻出来给张朝乡看,外衣都拖下来。
他有几颗银果子塞在腰带里,让张朝乡自己搜的话,一定露馅。
“呵呵,竟敢骗我?”张朝乡勃然大怒,一只手抓住田照,一只手伸进他腰带里。
竟然真的抓准了位置,一搜,直接把那几颗银果子拿出来了。
张朝乡简直长了狗鼻子,不对,狗都没他会闻钱!
田照像个小鸡仔一样被张朝乡提起来,他欲哭无泪:“张管事,这些真的不是赏金,是我存了好久的工钱啊!”
“得了吧,你们这些小年轻,能攒得下钱?”张朝乡讥讽一笑,“你那些同伴们,到了夜里就呼朋引伴,饮酒作乐,怎么,没带你玩?”
他不信。
田照能怎么说?他过的真的是苦行僧般的日子,除了攒钱,就是攒钱。
好不容易发了笔财,竟然被张朝乡打|劫了,连自己之前攒的工钱都丢了。
田照简直想死。
可他仍旧不敢多说什么,这张朝乡是海梁城本地人,听说有不少厉害的朋友,自己若是得罪他,呆在府中被他穿小鞋,离开府邸没人庇护瞬间就会被张朝乡那群朋友们找上门,到时候他的老父老母难道还要给自己陪葬吗?
田照宁肯自己死掉,也不敢连累父母亲,只能低着头,就当是自己倒霉了!
破财,消灾。
张朝乡还是不肯放过他:“低着头干什么,诅咒我?刚刚我就说过,不许在我面前说谎的吧?怎么,这块金锭你还没解释呢,这些银果子,你又要怎么说服我?”
田照能说什么?打|劫的人竟然比他这个被敲诈的还理直气壮。
他只能低着头装哑巴,难道,还要他给张朝乡找个打|劫自己的理由吗?
又要抢钱,又不敢担那个名声,简直可笑!
这里没有旁人,就算只有他,也要找回面子吗?
别动他的金银,面子不就保住了?
田照虽然害怕张朝乡,却还没有害怕到这种地步,所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不管张朝乡的声音有多可怕,田照也只当自己是哑巴,是聋子。
不肯说,就是不说。
“嗬!你这个人,还挺有骨气?”(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二十)
(); “嗬!你这个人,还挺有骨气?”
张朝乡伸手揪着田照下巴稀疏的胡子,呵呵冷笑。
这话当然不是赞许田照,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在他面前如此硬气的人了,除却苏梦之外——看在这府中的女主人模样漂亮,张朝乡讲究慢条斯理,便也愿意容一容她。就当是宠溺一下自己未来的夫人吧!
可是,田照算个什么东西?送饭的小厮,敢给他摆脸。
张朝乡一怒,便准备教训他。
谁知这时候,突然大放光明,二人都被闪了眼睛。
“啧,好刺眼!”张朝乡捂住眼睛。
这是夜里,突然大放光明,简直快让他瞎了,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慢慢适应。
田照也差不多。
经过这个打断,张朝乡暂时决定先放过田照,转而去看猛然亮起光芒的地方了。
“这个混账玩意……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张朝乡骂了一句。
猛然亮光的地方,就是云仲达的房间。
他将孟合心给他的光灵珠拿出来,瞬间把黑夜扭转为白昼。
突然,云仲达推开门走了出来。
张朝乡刚刚骂了他,声音不大,但见到云仲达出来,也有些心虚。
转念一想,这就是个断臂的残废,他怕他作甚?
便鼓起勇气来,但考虑到这是苏梦的客人,便还是温和一笑:“云公子,有事吗?”
“你们吵什么呢。”云仲达又不是聋子。
但凡是个修士,再细微的声音,都能注意到。
他扫了二人一眼,想着自己与他们不熟,不愿意插手。
但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这两个人,居然在他房间门外争执,是什么意思?
“别在这里嘟嘟囔囔,有什么事情。做什么事情吧。”云仲达想起那个张管事似乎还骂了自己一句,便望过去,冷冷瞪了他一眼,才收回目光。
张朝乡被云仲达这么一瞪。顿时感觉自己汗毛直竖。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残废竟然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呿,错觉吧?区区一个残废,还能有什么气势?
张朝乡安慰了他自己一句,便招呼起田照:“走吧。”
不管怎么说。云仲达已经走出来了,他提起一句,自己也不能当没听见。
去别的地方教训田照算了。
于是张朝乡顺便往房间里望了一眼,就准备走。
看完,他却不动了,云仲达回到房间里,他还呆在原地。
田照看了他一眼,催促道:“张管事,走吧。”
他何尝不知道张朝乡要教训自己?
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要让老父母被自己连累,他还不如吃张朝乡一顿排头呢。
就算被打一顿,他也认了。
张朝乡听到了他的话,却半天才回过神。
他缓缓说道:“好,好,先走吧。”
于是,张朝乡便像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缓缓走出了院子里。
田照愣住,他总觉得张朝乡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不怎么正常。
张朝乡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出什么事了?
田照好奇,又不敢问。只能慢悠悠地跟着张朝乡往外走。
张朝乡带着田照在府邸中满满转悠,等走远了,他才忽然停住。
田照立刻东张西望,这里又黑。又偏僻,看来张朝乡是打算在这里动手?
那自己是硬挨一顿打,还是稍微防御一下,要不要反抗呢?——他很认真地琢磨起来。
张朝乡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喃喃自语:“……肯定还有吧?”
“什么东西还有?”田照问道。
张朝乡被突然凑到自己身边的田照吓了一大跳,等回过神来。差点抬起头一巴掌抽下去。
“你干什么!”张朝乡吼道。
田照被这一吼吓得整个人弹起来,他无语,我干什么?该说是你干什么才对吧?
张朝乡这个人往常也没有那么不正常呀,怎么忽然变成了这种古古怪怪的样子?
刚刚还好好的来着……
田照这个人不算敏锐,甚至可以说粗神经,但即使是他,也发现不对劲了。
他疑惑地看着张朝乡,忍不住思索张朝乡怎么忽然这样做。
张朝乡好像很……紧张?又打什么烂主意呢?
“咳咳!”张朝乡很郑重地咳嗽了一声,打量着田照,突然说道,“其实,你这个人好像也还算是不错。”
田照打了个哆嗦。
在这苏府里,任何下人被张朝乡夸了,都会忍不住像他一样打冷战的。
因为,当张朝乡开始夸赞你,通常都说明他开始不怀好意。
田照盯着张朝乡,很紧张,也不敢直说,便小声道:“您到底要说什么,不如直言吧?我这个人不会绕弯子,您说那些话,我也听不懂,您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做什么?”张朝乡不由得失笑,“难不成,你还以为我觊觎你拥有的什么东西吗?”
田照很不想提醒他他才刚刚觊觎并且拿走了自己的金锭和银果子。
张朝乡其实不必等他提醒,就已经想起了刚才的事情,他可没有什么健忘症。
即便是张朝乡,此时此刻,也深觉脸红。
他慌忙将刚刚才拿来,还没捂热的两块金锭和一堆小银果子拢在一起,交给田照。
田照看着张朝乡捧着这些,捧到自己面前,愣住。
张朝乡这是在……羞|辱他吗?
赌他敢不敢拿?
他还真不敢。
于是田照便只是低头,干干望着,仿佛面前只是一堆石头。
得了吧,哪能这样欺骗自己?
他看得到张朝乡手掌心里捧着的是什么,是金子,是银果子,是他一辈子难攒起的钱。
海梁城是一座修真城市,最值钱的,还是晶石。
不过田照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个修士,得到晶石,也一定守不住。
金子和银子,是最适合他的。
可张朝乡,竟然还拿抢走的他的东西来诱惑他?什么意思?挑衅吗?
看他敢不敢还嘴?
他仍是不敢。
田照上有一对老父母,就是他最大的忌讳。
只要一想到自己行差踏错,父母要倒霉,田照就只能忍了。
张朝乡一直捧着,手都酸了,田照竟然还不拿。
他又不是修士,这么大块金子和银果子,也是蛮有重量的,捧久了,手臂酸,手腕痛。(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二十一)
(); 一痛起来,张朝乡的声音顿时变得低哑又粗狂:“让你拿,你就拿着……拿走!”
他吼起来。
田照就像是被火烫着了一样,疯狂地摆手,一边不断地拒绝。
“张管事,您,您不用客气,我不要,我不拿了。”
张朝乡越是逼迫他,他越是觉得张朝乡不怀好意。
傻子才拿!
张朝乡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抢了钱还要把罪怪给他,现在又用这种卑鄙手段来找理由揍他,难道张朝乡不敢直接出手吗?这样弯弯绕绕,搞得田照不爽到了极点。
张朝乡捧着金银往他手里塞,一只手还很坚定地抓住了田照的手。
“我让你拿着!”
“不要!”
“给你!”
“不用!”
张朝乡拼命想给,田照拒绝到底。
“你,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把钱还给你,你还不要吗?”
“不要!”田照可比张朝乡更加生气。
怎么,抢|钱还想要抢得名正言顺吗?
要他这个受害者三跪九叩求他拿走这些赃物吗?
这个张朝乡,莫非觉得所有人都是他棋子,是可以拿来玩的吗?
“哎,你怕什么,我给你钱,你还怕啊?”
“怕!”田照的声音十分坚定。
张朝乡怒极反笑:“嗬!呵呵,你……”
他狠狠握住了田照的手,掰开,把金锭和银果子塞进去:“给你你就拿着,敢还给我,我只好把钱拿去还给你爹娘了!”
田照打了个哆嗦。
他的考虑,果然没错,张朝乡早就知道什么才能威胁他。
幸好,他得罪张朝乡,还算不上太严重。
“拿着!”张朝乡把田照吼了个激灵,他最终还是默默把这些钱塞回了怀中。
张朝乡见到田照照做了。这才露出稍显温和的笑容来。
他点点头,道:“这才对嘛。”
田照收起了这些钱,却还是觉得很不安心,张朝乡这个张扒皮哪会有那么好心?
难不成。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想以后跟他收利息?
但既然张朝乡知道他父母,也该知道他家多穷,能得多少好处?
田照看着张朝乡,战战兢兢地问道:“张管事,您。您还要我做什么事情吗?”
“啊?”张朝乡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不用啊。”
田照信他才怪。
他执着地问道:“张管事,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尽管告诉我吧。”
但不管他怎样恳求,张朝乡都只有一句话,这些钱全给他,但什么都不需要他做。
田照不敢相信,可是。张朝乡却冷冷看着他,不许他拒绝。
就像之前给他那些金锭和银果子的时候一样坚决,于是田照只好放弃。
他第一次感觉到“获得”竟然会是一件如此令人煎熬的事情。
张朝乡是当然不会理解田照的苦恼的。
张朝乡把这么多的钱给了他,竟然还显得挺开心,他乐呵呵地对田照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之后我给你放几天假,这几天,你就不用回府里来了。”
还给他放假?
田照更是战栗起来,张朝乡越是笑,他越是觉得心情拘束。
把这么多钱还给他。还给他放假,这还是那个张扒皮吗?
田照一脸的不信。
张朝乡看向田照,笑道:“你干嘛呢,给你钱。让你放假,你还不乐意?”
不是不乐意,是不敢——但田照更不敢说自己真的不敢乐意。
他支支吾吾半晌,小声说道:“张管事,我有件事,能问问你吗?”
今天的张朝乡显得十分大方。
如果是往常。面对一个小厮这样的恳求,他肯定是绝不搭理的。
但现在他却温和地说道:“哦,你说吧。”
田照道:“张管事,您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这话已经是挤掉不少水分了,田照真正想说的话,岂止是这种水平?
张扒皮突然不要钱还给假,是不是被谁附身啦?
“呃?”张朝乡的笑容有了片刻的滞涩。
田照一直偷看着张朝乡的表情,见他如此,吓得浑身一抖,心中后悔不已,深觉不该。
他果然是说错话了。
真是疯了,自己竟然当着张朝乡的面这样说!
自己是不要命了吗?
但不管怎么后悔也没有用,说出嘴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张朝乡半晌没有开口,田照便一直战战巍巍的。
过了好一会儿,张朝乡才缓缓地说道:“唉……我就知道,你们都误会我了。”
呸。
这话从张朝乡的嘴巴里说出来,就纯粹是个笑话。
然而田照不敢反驳,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个,就是低着头装哑巴,装瞎子,装作自己听不见也不会说话。这是田照这种闷人唯一能想到的反抗。
张朝乡见他不说话,便又想要生气。
他不喜欢这样,他讨厌别人太明显地表达出对他的不满。
但张朝乡想到心中的大计,便决定暂且先忍耐一下,等一切过去,什么都有了,再算账,也行。
于是张朝乡没有针对田照的安静说什么,而是接着说自己的事情:“你看,我刚才不就是把钱还给你了吗?以前都是跟你们开玩笑,谁知道你们竟见了我就怕,之后想把东西还给你们,你们还一个个坚持不要,你看,之前你不就是这样吗?”
张朝乡一脸诚恳,任凭谁看,都无法说自己不相信他。
此时,田照也稍稍愣住,看着张朝乡的神情,身体终于不再颤抖。
似乎……他说得也有点道理?
张朝乡想了想,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张纸。
田照拿过来一看,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竟然是一张银票,上面的数字,委实惊人。
张朝乡竟然把这张银票递给他?田照拿着,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但是,爽快地还给张朝乡,又不舍得。话说回来,张朝乡把这张银票给他干嘛?
田照想了想,便将银票稍微折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将它抵还给张朝乡。
张朝乡一愣:“你把它还给我?”
见了这种数字,田照还不满意?
田照道:“我爹娘教我的,无功不受禄,我不敢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