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可造之材
“黄瀚，黄瀚，有没有见到邱老师？”正在跟沈晓蓉说话的张春梅见到黄瀚回来了，迫不及待问道。
“见到了。”
“怎么样？”
“还好，我认为最起码邱老师不讨厌我。”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被邱老师赶出来呢！”
沈晓蓉道：“黄瀚，你选择用这种办法表达诚意蛮好的，但是你真能够坚持下去吗？如果只做几天就放弃了，恐怕适得其反。”
“只做几天？哈哈，沈晓蓉，你有些小瞧我了，我不仅仅现在这样做，邱老师肯教我后，我还会持之以恒。
哪怕小学毕业后我都会接着做，除非邱老师退休了。不对，她退休了我也会去她家助人为乐。”
“这我就放心了。这本书送给你。”
沈晓蓉递来一本钢琴入门教材，貌似有年头了，纸质有些发黄。
“送给我？不行，我不能要，我可以一边读一边抄写，至多一个月就可以还给你。”
“你准备抄一遍？万一抄错了五线谱不太容易瞧得出。”
“标注五线谱时我会反复对照，尽可能避免出现错误。”
“这样吧，这本书送给你，你以后把抄好的书送给我吧！万一有抄错了的地方我有可能看得出来。”
“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谢谢你啦。”
拥有一个十一虚岁小身板的黄瀚不是个小孩子，恒心、毅力必须有。
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音乐，得到机会一定勤学苦练弹钢琴。
上课时间他专心致志读沈晓蓉送的教材，并且拿出直尺画五线谱，他写得认真看得细致，有搞不明白的地方记在一张纸上。
下课后，黄瀚第一次主动去隔壁班找沈晓蓉，三五班好几个学霸级男生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沈晓蓉比张春梅还要高一点点，黄瀚跟她面对面站着极度别扭，因为黄瀚发现沈晓蓉居然需要微微低头跟自己说话。
很明显，沈晓蓉已经完全掌握了钢琴入门知识，黄瀚提出的三个问题，她解答得很清晰很细致，黄瀚完全听明白了。
中午回家时，发现黄道舟居然已经到家了，白铁皮桶内还有十斤出头的小龙虾在爬。
黄瀚指着桶里的小龙虾问道：“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呀？”
“哈哈，没什么，今天是第一回，数量算不准。
早上我约了四个瞧上去比较老实的农村人帮我捉小龙虾，本来估摸着两三个小时一个人能够抓七八斤，谁知他们抓了超过十斤。”
“你已经给招待所送过了？送了多少啊？”
“三十五斤，拿了七块钱，小明爸爸让我晚上等消息，现在没法确定明天要几斤。
那些小龙虾是招待所小食堂晚上推出的新菜，得看看领导、客人们是不是喜欢吃。”
“家里的这些小龙虾你准备怎么处理？我建议不能跟明天到手的小龙虾混在一起卖给招待所。”
“我知道小龙虾跟螃蟹差不多，养一两天虽然大多数不会死，但是肉质就会不鲜美，这些小龙虾留着下午烧，我准备给刘经理家送一搪瓷盆。”
黄瀚有些震惊，这才几天？黄道舟怎么转性了，原本的不合群、孤傲都跑哪儿去了？
“想不到，想不到，爸爸，你的思想转变太快，我有些跟不上节奏。”
“瞎说，什么思想转变？我还是我，我一直都是人家敬我一尺，我会敬他一丈。
昨天刘经理跟我客气得很，还夸我有个好儿子，不断劝酒，我当然愿意送些小龙虾给他一大家子尝一尝。”
“你忽然端着一盆小龙虾去他家里，会不会显得很突兀？”
“不会，昨天在酒桌上我就跟他们几个约了，只要搞到小龙虾一定给他们家送上一大碗，让他们家属和孩子们尝尝鲜。”
“爸爸，你牛！不知道这些小龙虾够不够你晚上送人。”
“嘿嘿，足够了，又不是每一家都如送给刘经理家那么多，意思意思就行了。”
额！看来黄道舟不是缺乏社交能力，而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呀！
他懂得什么是主次分明，交往有目的性，完全是个可造之材。
中午吃饭时，黄道舟还把今天的经过说给张芳芬和儿女们听，有可能是他独立完成的第一次生意，心里还在兴奋着呢！
确实如黄瀚猜测的那般，黄道舟分别找了四个三十多岁的本分汉子说明来意，给了两毛钱作为定金约了交货时间后，几个农村人顿时兴致勃勃。
天气热，小龙虾泛滥的沟渠脏，水都不深，四个壮年劳力不怕蛇也不怕肮脏，跑回家里拿了篮子脱掉鞋子、裤子直接下水抓。
他们根本不怕被小龙虾夹到，因为手上的老皮厚着呢。
有了两毛钱定金在口袋里，四个人劲头十足，他们没有称也不知道抓了多少，本以为说好的七八斤，到时候能够再拿五六毛钱就很满足了。
哪里知道黄道舟是个实在人，过称付钱童叟无欺。
第一次，黄道舟不想跟几个农村人计较，见比约定的数量多了不少没说什么，只是拿出几个小些的小龙虾比划，强调这一次算了，下一次别抓这么小的，他不收。
几个人拿到了钱乐不可支，送了有一里路，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明天还要一定还来找他们，他们保证都挑大的过秤，小的不要钱。
花两三个小时抓小龙虾能够赚一块钱出头，四个农民看到了摆脱贫困的希望，他们当然盼望黄道舟天天来收购。
这趟生意不算人工，本钱花了四块六毛，销售收入七块，家里还有十一斤多的小龙虾。
做生意赚钱这么容易，使得黄道舟自信心爆棚，他之所以决定跟所有的领导搞好关系，不是想调动工作，也不是想当官，而是为了能够经常请假做生意而铺垫。
下午，祝厂长的办公室里传来黄道舟打电话的声音：“刘经理吗？你好，我煤球厂的黄道舟啊！”
电话那头的人很明显有些意外，“是老黄啊！你好、你好！”
“今天赶巧了，孩子的舅舅上街带了几斤小龙虾，我今天下班做好了给你送家去。”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还放在心上了！还这么快就弄到了！谢谢你呀！”
“甭客气，你要是喜欢吃，我晚上跟孩子舅舅喝酒时让他下次上街多带些。”
“太麻烦了，这怎么好意思！”
……
放下电话的黄道舟对祝厂长道：“晚上我先送些去你家，然后再去给刘经理家送。”
“用不着跟我客气，我家昨天不是刚刚吃过么。”
“孩子都没吃到几只，今天是专门送给孩子们吃。”
“那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燃料公司的刘经理办公室里，接到黄道舟的电话后，刘经理想了想，随即打了几个电话约人喝酒。
他说得很神秘，表示今天晚上有一道美味让好友尝一尝。
第七十五章：冥冥中有天意
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初，职工们普遍贫穷，但基本上是快乐的。
他们没有压力没有心事想，活得比较简单，晚上喝点小酒打扑克，倒也热闹。
现在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大部分人家都喜欢搬张小桌子在外面吃晚饭。
天黑了，拉上一个白炽灯，凑到四个人就开始打扑克，围观的人有时达到十几个，还有可能因为多嘴被骂，也有可能由于对方犯规吵起来不欢而散。
这段时间，赌钱的人很少，一百户人家都有可能找不出一副麻将，也没有人家敢公开打麻将。
派出所抓赌抓得很厉害，这时没人谈什么人权，抓到赌钱的人基本上会让他们抬着赌桌游街，有工作单位的需要领导来领人。
什么事情都有积极的一面，不保护所谓的**，用不着顾忌“人权”，也有些好处。
犯了事儿被民警、民兵、居委会大妈押着游街，围观的人群纷纷指指点点议论这时哪家的谁谁谁，这种滋味要比拘留十五天更加有震慑力，往往被游街的都羞得无地自容。
单位上的同事、邻居凑到一起基本上都是打“五十k”或者“四十分”，没人打“掼蛋”，因为这种打法还没有流行起来。
再过一两年有电视机的人家会渐渐地出现，然后逐年曾多，率先拥有电视机的人家会被挤爆，看电视将要成为娱乐主流。
晚上黄道舟出去送小龙虾后没多久就回家了，刘经理热情挽留他喝一杯，他以孩子舅舅在家等着吃完饭为理由推辞了。
他总共送了四家，都是放下小龙虾就回，包括祝厂长、刘经理，这四家无一例外在院子里吃晚饭。
十三香小龙虾散发的诱人香味很快就吸引了他们的邻居来瞧一瞧，尝一只的人也不会少，估摸着吃过后存了买一盆给一大家子尝一尝心思的人家不会少。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黄道舟的变化太大了，经常哼着歌，满脸笑容。
晚上推着自行车运“饭捂子”上街时，黄道舟已经不是低着头走得急匆匆，遇上邻居、熟人打招呼，都乐呵呵应了。
他已经连续三天不再远远地躲在街对面看着儿女，而是直接把自行车停在围墙边等着。
毕竟练摊儿确实太寒碜，黄道舟依旧拉不下脸跟儿女一起卖茶叶蛋。
黄瀚相信用不了多久，家里真的开始卖十三香小龙虾，黄道舟肯定能够接受在店里招呼顾客。
老顾客更多了，茶叶蛋更加好卖，张春梅几个依旧来唱一两首歌。
黄瀚曾经劝过她们用不着天天来，可是人家小姑娘表示助人为乐怎么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无语！黄瀚也只能由得她们。
黄瀚的判断是正确的，《橄榄树》和《又见炊烟》这两首不太容易在收音机里听到的歌成为了热门，这两天已经没人要求听《妹妹找哥泪花流》和《绒花》。
是不是过段时间再推出《甜蜜蜜》、《千言万语》？黄瀚一直在纠结，自己小小年纪唱这样的情歌好吗？
虽然没听说过这两首歌在大陆惹祸端，但是黄瀚不敢确定，一直在犹豫。要不试试《小城故事》？这首歌肯定没问题。
《夜来香》、《何日君再来》打死都不能唱，那是被政府定性，现在还没有平反的汉奸歌曲、****。
最后黄瀚决定不再胡思乱想，现在的生意好做，等出现了问题再推新歌不迟！
回家的路上小丫头有些古怪，总是偷着乐，再瞧瞧黄道舟，也觉得有些不对头。
怎么说呢？反正黄道舟貌似很得意，还不断跟小丫头扮鬼脸。
很反常啊！肯定有问题。黄瀚忽然道：“小颦是不是个乖孩子？”
小丫头一愣，随即道：“当然是啊！”
“小颦是不是最听哥哥、姐姐的话？”
“嗯！嗯！”
“是不是喜欢背上漂亮的“双肩包”上学堂？”
“喜欢？”
“是不是喜欢骗哥哥、姐姐？”
“不喜欢，我从来不骗人！”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偷着傻乐？”
小丫头张口结舌，“我，我……”
“咳咳……”黄道舟忽然咳嗽起来打断了黄瀚和小丫头的对话。
黄瀚更加认为小丫头和黄道舟有事情瞒着自己，道：“爸爸，你又不抽烟，从来没有听见你咳嗽过，你这是欲盖弥彰啊！”
“我刚才是呛了一口风，哪有什么弥彰需要掩盖？”
说着黄道舟还在拼命憋住笑，儿子这段时间太逆天，黄道舟压力山大，今天见到比候子还精的儿子被自己骗过了，黄道舟居然充满成就感。
情况是这样的，今天张芳芬准备煮茶叶蛋的时候发现放铝锅的台子上流了一摊汤汁。
她赶紧用搪瓷盆把汤汁倒出来拿着铝锅来到院子里对着太阳仔细瞧。
应该是这一个月的使用频率太高，这个上了年纪的大铝锅撑不住了，锅底出现了沙眼。
升斗小民都会过日子，勤俭节约那是必须的。
买一个新铝锅根据大小要花费十块钱左右，给坏铝锅换一个锅底只要花上新锅四分之一的价钱，新锅底的使用寿命不会比新锅差多少。
家里急需要铝锅煮鸡蛋，黄道舟刚刚回到家就被张芳芬指派去街口找摆摊子敲铝锅、配钥匙的那个瘸子换锅底。
黄道舟没经验不要紧，街口修锅的瘸子就是当地人，做生意都是老实价，基本上不跟人家讨价还价。
本街人，即便叫不出名字也是脸熟，瘸子看看了锅底的尺寸后问黄道舟，是准备用三块二毛的锅底还是选两块七或者两块二的新锅底。
黄道舟不明白啊！但是他认为自己家的铝锅每天都要煮鸡蛋，质量不能差，应该挑好的买，直接选了三块二毛的锅底。
后来才知道，新锅底的价格有区别根本与质量无关，而是根据用料的大小来决定。
如果选两块二毛的锅底，换好后跟原来的铝锅容积差不多，但是换上了三块二毛的锅底，高度高出原铝锅三寸，容积多了超过三成。
这个意外让黄道舟觉得冥冥中有天意，以前他建议多煮一点茶叶蛋卖，黄瀚以装两个铝锅太惹眼为理由拒绝了。
现在这个换了锅底的旧铝锅放入二百零几个鸡蛋才是满满一锅，因为是放在“饭捂子”里，别人根本瞧不出来。
晚上卖热腾腾的茶叶蛋，一般情况下是黄馨、黄瀚给顾客拿蛋收钱，小丫头给人家找零。
小丫头毕竟岁数小，热腾腾的茶叶蛋她拿在手上嫌烫。
为了锻炼小丫头的算数能力，每天煮好的茶叶蛋都是她过数，这段时间晚上回家也是她一五一十数钱，数粮票。
今天下午她就发现茶叶蛋居然高达二百零四只，她看着高出不少的铝锅直乐。
天天参加做生意，甚至于比黄瀚还多几次，小丫头当然知道茶叶蛋卖得越多家里赚得越多。
黄道舟乐滋滋告诉小丫头千万不能说，单要看看黄瀚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发现这个小秘密。
铝锅早早的放在“饭捂子”里，黄瀚看不到亮晶晶的新锅底当然瞧不出来。
说实话，现在卖茶叶蛋只需一阵子，又是三个人在卖，多卖五十几个黄瀚还真感觉不到。
只不过跟爸爸联合起来骗哥哥、姐姐太有趣，小丫头笑点低，总是忍不住偷笑，憋得太难受了。
黄道舟见小丫头眼看着要说实话，装作一本正经道：“小颦今天生意做得好，有两个阿姨夸你嘴甜呢！来爸爸这里，让爸爸亲一口。”
太明显了，肯定有故事啊！
第七十六章：鸿运当头
黄瀚看了看黄馨，只见她也忽闪着大眼睛瞧瞧你瞧瞧她不明所以，笑到：
“姐姐，小丫头不得了啊，都敢骗我们了，看来我俩是白疼她了，这一次我的电影票是不是还给她去看需要考虑考虑。”
“哥哥！我……”
眼看着小丫头要叛变，黄道舟赶紧道：“小颦啊！放心吧，哥哥、姐姐都疼你，电影票会给你的，爸爸也会带你去看电影。”
黄馨忽然“咯咯”笑了，她见父子俩都在争取小丫头觉得有趣。
一路说说笑笑眨眼间就到了家，刚刚进门，张芳芬就乐呵呵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多了几十个茶叶蛋要多耽误一些时间呢！”
黄道舟嚷嚷道：“哎呦喂！我和小丫头瞒了一个晚上，被你这一嘴全暴露了。”
“哈哈哈……”小丫头终于解脱了，笑得前仰后合。
她忙不迭跟黄馨一起端出铝锅，指着锅底道：“哥哥，这就是爸爸的小秘密，咱们今天买了二百零四只茶叶蛋，哈哈……”
黄瀚连续几天都是穿着“的确良”白衬衣和“涤卡”蓝裤子在街上叫卖，发现丝毫没有影响生意。
他知道已经用不着靠卖惨博同情来做生意，而是靠用唱歌吸引人的营销手段，其实他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可以多煮一些茶叶蛋卖钱。
见今天由于阴差阳错增加了五十几个，很高兴，夸赞道：“爸爸真是越来越精明，要是妈妈今天不开口，我还真不知道多卖了五十几个茶叶蛋。”
黄道舟得意洋洋道：“一天多买五十个茶叶蛋，就能够得到一块钱出头的利润，卖一个月能抵得上我的月工资呢！”
黄瀚道：“所以说要致富必须学着做生意，不能靠拿死工资过日子，要不然日子必然越过越穷。”
“唉！本来还以为国营单位的职工已经很好了，现在看来确实挣不着几个钱。”
卖了十几二十天茶叶蛋，如此低端的小生意已经赚了黄道舟两三个月的工资，一直参与其中的黄道舟感概良多。
他已经觉得在单位上班拿到的那点工资实在太少，有了把生意做长久的想法。
“嘿嘿，爸爸，你信不信，再过几年，就会有许多做生意的人腰缠万贯，开上小汽车。一半以上国营单位却穷得连工资都发不出，最后垮了！”
“有这种可能吗？国营单位垮了，那么多职工怎么办？”
“当然有，现在的单位上真正好好工作的人达到一半吗？大家都在混，混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把单位混黄了。
弄丢了工作的职工只得自谋出路，迫于生活压力，卖茶叶蛋、花生瓜子的不在少数，蹬三轮车、骑自行车去汽车站揽活的也有很多。”
黄道舟没有说话，单位上人浮于事他是清楚的，但是根本接受不了国营单位还有倒闭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刘小明爸爸的声音：“老黄在家吗？”
黄道舟听见了立刻三两步往门口跑，口中道：“在家呢，在家呢！快请进屋喝杯茶。”
刘爸爸乐滋滋进了门，居然满口酒气。
为什么平时抽烟很凶却不怎么喝酒的刘爸爸，今天反而喝得满脸通红？
那是因为今天晚上十三香小龙虾上桌后被县高官认可，特意让他来给几位领导敬酒。
领导问了一盆十三香小龙虾的价格后，给予刘爸爸充分肯定，要求招待所把这个价廉物美的新菜肴作为招牌菜隆重推出。
刘爸爸来找黄道舟的目的是要求他确保一天送招待所的小龙虾不能少于五十斤，多个十斤八斤不要紧，先暂定连送一个月。
黄道舟正等得心焦呢，听到了这个好消息笑得阳光灿烂，送走刘爸爸后一进门，他就开心道：“芳芬，这是怎么了？我们家是不是鸿运当头啊？”
最少卖五十斤小龙虾给招待所，意味着一天至少赚五块钱，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块。
加上卖茶叶蛋的利润和黄道舟的工资就是三百几十块，这已经超过以前这个家半年的总收入。
现在的黄道舟和张芳芬都有那种小家乍富的茫然，总觉得不真实。
张芳芬道：“家里马上就要有钱了，先买什么好呢？”
黄瀚立刻强调道：“不是早就说好了么，在街上买房子留着开店，妈妈你来做老板呀！”
“对对对！买房子开店。道舟，你要抓紧打听，我这几天也要去房管局找人问问。”
黄道舟疑惑道：“去房管局干什么？他们不可能把公家的房子卖给私人！他们都是从私人手里买房子。”
这是事实，此时的房管局没有权力卖房子给私人，都是收购房子。
他们野蛮发展，发现哪儿有空地直接盖砖瓦房，即便有些土地其实是有争议的，也没有哪个私人敢说个不字。
黄家祖宅计划中是三进，可惜太爷爷只完成了两进就已经力不从心，因此有个很大的后院种了不少树。
后来不知哪个单位直接贴着黄家祖宅的房子占了后院建了七间房，分给了三户人家居住。
爷爷是个君子，不但不反对，还主动把几棵枣树锯掉了，住进来的人家当然为了自己的利益要得更多，于是乎，又分别砌了三间厨房，后院彻底消失……
由于公家占地皮用不着花钱，建造的房子都是洋瓦、红砖空心墙，大梁都是水泥预制件，这种房子虽然丑陋不堪，但是造价低廉，比收购私人的老房子划算多了。
等公房的人家当然都乐意住新房子，哪个愿意住采光不好，还散发出霉味的老房子？
解放前的旧屋不好分还得多花钱，因此私人要把老房子卖给房产公司真不容易。
张芳芬道：“我以前听人家说过一嘴，私人要把房子卖给房产公司太难，得求爷爷告奶奶能跑断腿，还得大领导签字同意，麻烦得很。”
黄瀚道：“居然有这种事！”
“是啊，私人能有几个有买房子的钱？也只有公家财大气粗，想要把房子卖给房产公司卖个好价钱，当然要求人，要是求的人分量不够还不行。”
“妈妈的意思我懂了，房产公司的人最应该知道街上有哪些房子是人家准备卖的。”
“是啊，只要是想卖房子的人家，都会先去房管局问一问，还会请房产公司的人估个价。
小蔷的妈妈就是房管局的干部，管什么的我不清楚，我准备去找她打听打听。”
“咦！”这跟记忆中不符啊！黄瀚记得萧蔷妈妈是在市政府上班，难道在这之前曾经在房管局工作过？
“妈妈，你怎么知道小蔷妈妈在房管局上班啊？”
“我成天在家缝缝补补，黄家大媳妇、刘家三闺女、陈二老婆、苟家老太太……都喜欢跑来一起做针线。
我经常听她们扯家常，整个巷子里的事儿我都知道，知道谁家干什么工作有什么奇怪？”
“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妈妈你厉害呀，比酸秀才还要厉害。”
“买房子用来做生意是大好事，我欢喜得很，可是心里总觉得慌慌的，就怕再来个运动惹祸，房子被充公。”
“妈妈放心吧，我们家一不偷二不抢，永远都不怕来什么运动，没人敢来没收我家的房子。”
黄瀚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给了张芳芬信心，她道：“也是，有什么好怕？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的天下，总不会让人真没了活路，大不了白忙一场。”
“我向***保证，我们不会白忙，我家会一天天富起来，国家会越来越好，三水县也会建起许多高楼大厦。”
解放后的这三十年，三水县城的变化太小了，黄道舟和张芳芬根本想象不出改革开放三十年后的高楼林立，他们根本不信，但是也没再说什么。
第七十七章：打死也不说
第二天上午黄瀚依旧去邱老师那里搞卫生、打开水，课间找沈晓蓉问看不太明白的钢琴基础知识。
上课时认真看书，不是读唐诗宋词，而是在看钢琴入门教材、初中物理、化学、英语课文，把一部分已经记不清如何拼写的英语单词再次熟记。
中午回到家，笑容满面的张芳芬拉着黄瀚看家里新买的旧“蝴蝶牌”缝纫机。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见张芳芬这么高兴，黄瀚还是用惊喜的口气道：“这么快就送来了？”
“你那个同学的爸爸真是热心肠，不仅仅特意送来，还帮着装好试了试。”
成家有缝纫机，成爸爸是个有汽车修理技术的驾驶员，缝纫机这么简单的机械，他肯定玩得转，不奇怪。
黄瀚道：“成文阁爸爸连汽车都会修，鼓捣缝纫机当然手到擒来。”
张芳芬懊恼道：“我留人家吃饭，可是人家坚决不肯，说他是抽空带着徒弟把缝纫机送来，汽车就停在后边的马路上，单位上还有事，忙完后就走，拖都拖不住。”
“没关系，欠人家的人情我会还上。用不着你操心。”
“我想好好忙几样小菜请人家来家里喝杯酒，好好谢谢人家。”
“不急，来日方长，过段时间再说。”
“你姑妈还托人家带了不少衣服，我看了看都是女孩子的，没有哪件你能穿。”
“哈哈，我能穿才稀奇，姑妈家五个都是女孩子，家里当然都是女孩子的衣服。”
这时小丫头跑到黄瀚面前转了一圈问道：“哥哥，我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黄瀚看了看，发现那件裙子大得太明显了，小丫头又瘦得突出，其实根本没法用好看这两个字，但是他还是很夸张地说了句：“好看、好看，像白雪公主。”
其实哪有可能像白雪公主，妥妥的像那个没有发迹的灰姑娘。
张芳芬道：“让你别急着往身上穿，太大了，我用缝纫机改小一点点都等不及啊？”
“不大、不大，用不着缝，我多吃饭就会长得快，裙子就不嫌大了。”
黄瀚笑道：“也行，待会儿我看着你吃，要是再留剩饭碗，我捏着你的鼻子，直接把剩饭往你嘴里塞。”
小丫头撒娇道：“好哥哥，我要穿新裙子，知道要好好吃饭长个子，不要你塞，我自己努力吃！”
……
中午回到家的黄道舟见到了缝纫机大呼“双喜临门”。因为他今天已经卖了五十五斤小龙虾给招待所，拿到手了十一块钱。
他不断感叹熟人多好办事，从沪城往家里捎缝纫机这样的麻烦事，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姑妈不仅仅托成爸爸捎了一些衣服，还写了信，信封里还夹了一百斤全国通用粮票。
黄道舟读完信后觉得奇怪，因为姑妈在信中嘱咐黄道舟，以后万万不能送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
不就是托人家带了两只老母鸡吗？为什么说得这么郑重其事？
黄瀚接过信看了看，笑了，道：“我猜应该是成文阁爸爸自己掏钱买了一些东西，我下午好好审审成文阁就会水落石出。”
张芳芬道：“黄瀚，人家已经帮了大忙，我们万万不能还让人家贴钱，现在家里不缺钱，你一定要问清楚了，把钱给人家。”
“我知道了。就怕那孩子打死都不说！”
眼看着又到了煤球厂的休息日，黄瀚发现黄道舟根本没有准备臭内脏、鸡肠，问道：
“爸爸，这周厂休你是不是根本没准备着去抓小龙虾？”
“不去了，你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带着你去遭那份罪不值得，钱不重要，你们的身体最重要。”
“爸爸，你这话说的，我差一点就感动哭了。”
“臭小子，爸爸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爸爸一直认为你们的前途和身体最重要。”
“嗯！这一点我坚信不疑，记住了，你的身体更加重要，天越来越热，那里的蚊子能把人吃了。
我们都别去了，我身上一次被咬的十几个红疙瘩现在还在痒呢。”
“不去了，跟你说实话吧，我身上也被咬了不少红疙瘩，痒死了。
有可能根本不是蚊子叮的，不知道是被什么虫子咬了，草堆里太脏，想想都浑身难受。”
原来如此，黄瀚被咬了不肯说，那是担心爸爸下次不肯他跟着去。
黄道舟被咬了也不吭声，有可能是不愿意让妻子、儿女担心。
今天决定都不去了，俩人其实都是如释重负，纷纷吐槽在荒郊野河边遭那份罪真不好受。
见父子俩放弃了去野河边过夜捉鳖，张芳芬更加高兴，说实话，黄瀚和黄道舟出发的那一刻她就提心吊胆，直到看见两人安全回家才放心。
牵肠挂肚的感觉不好受，家里不缺钱了，确实犯不着再去遭那份罪。
中午上学的路上，黄瀚忽然问道：“成文阁，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成文阁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而且我认为你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
“好朋友之间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待？”
“那是当然！”
“你爸爸买什么东西送去我姑妈家了？花了多少钱？”
“嘻嘻，我不知道！”
这孩子果然老实，连撒谎都不会，他说不知道不是说没有，足以证明黄瀚的猜测是对的。
黄瀚笑着威胁道：“蒙谁呢？快说，要不然给你上‘老虎凳’最少垫九块砖！”
“**人是吓不倒的！我成文阁不是叛徒甫志高，不管面对什么酷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还敢顽抗，老子直接把你给毙了。”
成文阁来劲了，学着电影里被枪毙的英雄做大无畏状高举拳头大声道：“**万岁，自由万岁！打到国民党反动派！”
“行了行了，你演戏倒是蛮有天赋。咱们重新来，我很好奇，那么多鸡你爸爸是怎么拿的，有没有让徒弟帮着拿？”
“哈哈，**人又不傻，威逼没有用，利诱也不好使。”
黄瀚的猜测很准，有可能有关于地下党的电影故事成文阁看得不少，不管黄瀚怎么问，成文阁就是傻笑不开口，真准备打死也不说。
黄瀚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也就不问了。
家里马上就会买到“劳动布”布头，最先做出来的“双肩包”送一只给成文阁、送一只给张春梅，人情不就都还上了？
下午，张春梅告诉黄瀚，十捆布头已经有了，明天上午可以去买，但是要先去财务科找到她妈妈才行，要不然连仓库大门都进不去。
明天正好是星期五，煤球厂的休息日，去“东方红布厂”买张妈妈已经关照过的十捆布头用不着挑挑拣拣，黄瀚不准备请假。
黄道舟带上十块钱就可以把这事儿办了，这时黄瀚才想起还没有把“双肩包”计划跟妈妈说呢！
第七十八章：半瓶醋
下午等黄馨放学后，黄瀚拉着张芳芬让黄馨背起“双肩包”让妈妈好好看看。
见母女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黄瀚笑道：“姐姐，这包你已经背了三天，感觉咋样？”
这下子挠到黄馨的痒痒肉了，她道：“我第一天背着‘双肩包’去上学就被同学们围住了，她们都抢着要试一试。
试过的同学都问我哪儿有得卖。我告诉她们是我弟弟做的，除了李梅根本没人相信。
后来我告诉了李梅背‘双肩包’的好处，她就想让她妈妈买布给她也做一只。”
黄瀚道：“妈妈，我们家有缝纫机了，如果有布头你来做‘双肩包’肯定更好看，更加结实，对不对？”
“嗯！我明天就找布头开始做，肯定比你做得好看，后天你就有‘双肩包’背着去上学。”
“不是我要你帮我做一只‘双肩包’，而我是准备把‘双肩包’当做生意来做，我已经定了十捆‘劳动布’料子的布头，应该能够做不少呢。”
“‘劳动布’？那种布要布票呢，不好买呀！”
“我们班班长张春梅的妈妈就在‘东方红布厂’当干部，前天我拜托她帮我家买些‘劳动布’布头。
今天张春梅已经通知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带十块钱去找她妈妈买十捆布头。”
很明显，张芳芬知道“东方红布厂”有布头卖，她惊讶道：
“布厂的布头私人太难买到了，你真能一下子买十捆？张春梅那孩子我认识，是个热心肠，她的妈妈该是布厂里多大的官？”
“官不用多大，能够说上话就行，‘劳动布’是不是都要缩水后才能用？”
“这些不用你操心，你还没有告诉我，人家张春梅的妈妈怎么就会答应帮你这个小孩子买布头？”
“因为我学习成绩好，思想品德好、体育成绩正在进步之中，这学期肯定是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
“噗呲！”黄馨实在受不了，笑出了声。
张芳芬忍住笑，道：“说正经事呢！不许胡扯。”
“人家张妈妈是个知识分子，应该是存了帮助我家的意思，我也不会白让人家帮忙，我家做出来的第一个‘双肩包’给姐姐，第二个送给张春梅，第三个送给成文。”
“嗯！嗯！你这样想很周到。”
黄馨道：“黄瀚，用不着把家里做出来的第一个‘双肩包’给我，我可以排到最后一个。”
黄瀚道：“在我心中你第一重要，还人情又不在意早一天晚一天。我最喜欢看见你活泼、开朗，最不喜欢见到你心事重重。”
这真是黄瀚的心里话，小时候的姐姐过于懂事，默默地承受着穷家庭带来的诸多不必要的伤害，幼时黄瀚眼中的姐姐连开怀大笑的次数都很少。
穷困的童年其实也给黄馨留下了阴影，影响了她的性格，使得她不善于交际，不屑于拍马屁，直接导致她工作了一辈子都没混到一官半职。
黄馨心里感动，大眼睛看着弟弟由衷道：“这段时间我可开心了，不少同学都无比羡慕我有个好弟弟。对了，能不能也送一只‘双肩包’给李梅？”
“这有什么不可以。”
“太好了，我待会儿就去她家告诉她别买布了，我会送给她一个漂亮的‘双肩包’。嘻嘻，她听到这个好消息不知道该乐成什么样子。”
张芳芬道：“是应该还李家人情，这段时间李梅送了我们家不少粮票、肉票、油票和豆腐票呢。”
这倒是事实，肉票几乎家家都缺，几十家邻居恐怕只有李梅家和刘小明家能够有富余。
原因很简d县官不如现管，县政府招待所事务长、县食品公司办公室主任会买不到肉？
黄瀚这时郑重其事道：“妈妈，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啊？”
“我家有可能要做几十、几百个‘双肩包’。”
张芳芬道：“做这么多？是准备拿到街上去卖吗？”
黄馨赞叹道：“黄瀚，你太聪明了，‘双肩包’肯定好卖。肯定能赚很多钱！”
“我是打算卖‘双肩包’，但是为了赚更多钱，不准备在三水县卖。”
张芳芬很聪明，立刻明白了，道：“你是准备攒多了拿到沪城去卖？”
“是啊！沪城经济水平比三水县强了百倍千倍，不管运去多少都能够卖得掉，而且价格不会低。
以我们这种小打小闹的模式做‘双肩包’，做几百只也就顶天了，估摸着托成文阁爸爸带去沪城，我用不了几天就能全部卖掉。”
“嗯！我虽然没有去过沪城，但是听人家说过那里有‘十里洋场’、‘大世界’。
真把‘双肩包’拿去沪城卖，一定能够卖上好价钱。只不过我天天做也做不了几只，也不会有这么多料子。”
“料子用不着发愁，我家成为了‘东方红布厂’的关系户，买些布头应该肯定能够维持住一段时间。
那么大的厂，次品、废料不会少，我们需要的那一点点数量应该能够满足。”
“料子真能够跟得上，做两三只手就熟了，以后我保证一天最少能够做两只。”
“不行不行，妈妈，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双肩包’的生意要做，还要你不能太劳累。
这就跟爸爸用不着亲自去抓小龙虾一样的可以赚钱是一个道理。”
张芳芬已经有些习惯了儿子机智百出，根本不训斥，问道：“你又想到了什么金点子？”
“有钱大家赚，肥水不流外人田。”
“呵呵，这话中听，快说说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你以后主要负责检查‘双肩包’的质量就行，发现哪儿有缝纫得不牢靠的地方，加固一下。
我家可以付钱让五婶、小姨来做缝纫，如果布料足够多，还可以叫上大伯的大女儿小雪、二女儿小雨，还有舅舅家秀儿、玉儿。
估摸着她们一天做七八个小时挣到一块钱会很开心，家里的经济条件立刻会好了很多。”
张芳芬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瞧着黄瀚。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这些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是啊？”
“你怎么就会想到这么多？”
“随便想想就是这样了，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
“我早就想帮帮你小姨，她虽然有工作，但是工资比你爸爸还要挣得少，你小姨夫成天不干正事写什么小说，不但一分钱挣不着，还浪费纸笔钱和邮费。
小姨苦啊！找了个‘半瓶醋’，虽然一家五口都有定量，日子过得不比我们家好多少，也仅仅是有白米饭吃。”
说来也怪，黄瀚家包括大部分亲戚中的长辈都自诩读书人，都穷，都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个混到一官半职的都没有，人人都有臭脾气，是不是有真本事？黄瀚一直到了四十几岁都没瞧出来。
第七十九章：劳动布头
张芳芬家兄妹三人，不知是什么原因，舅舅和妈妈都是农村户口，只有小姨是定量户口，听妈妈说了一次，有些含糊。
大概是，刚刚解放那会儿，妈妈家也是个小业主，但不在三水县城，而是在下面的一个镇子上做些小生意。
后来乡下分田地，外公就同意小女儿拿了定量户口留在镇子上上学，儿子和大女儿回原籍分田亩种地，也就变成了农村户口。
当时不知道只要是定量户口，国家就会安排工作，以为有田就不愁温饱，谁知分到手的田亩没几天又全部归了集体，吃亏吃到姥姥家了。
说实话，黄道舟是个很称职的丈夫，他疼老婆，爱子女，吃苦耐劳，同事给半个烧饼、一颗糖他都会省下来，带给儿女吃。
姨夫是个破落资本家的儿子，穷得叮当响还不会疼人，也不耐烦教育子女，活得没心没肺。
但是他也和黄道舟一样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可惜这年头能够写一手好毛笔字的人太多了，基本上屁用没有。
也只有在过年前帮同事、邻居家写春联时能够听到几句恭维话，满足一下虚荣心。
一般情况下，给左邻右舍写春联的十有**都是穷酸，还都互相不服气，都认为自己的字比别人写得好。
黄瀚至今都记得，黄道舟就曾经不止说过一次，他的字恢弘大气比小姨夫写得好。
那时的黄瀚不懂啊！也不会提出如“既然你的毛笔字这么厉害，为什么买不着钱？”这样的疑问。
也幸好黄瀚没有说过这种话，否则屁股被揍得几天都坐不稳凳子大有可能。
说实话，这个时代在外面经常受窝囊气的父辈，回家后瞧见孩子不顺眼，打孩子出出气的比比皆是，黄瀚小时候没少挨揍。
父母揍孩子并不表示不爱孩子，挨老子揍了的孩子也不会记仇更加不会脆弱得需要心理辅导。
这个时代的孩子内心强大着呢，身上的淤青都没退，继续皮得讨来下一顿暴揍的不在少数。
小姨家有个不称职的一家之主，直接的结果就是三个孩子的自理能力很强，小小年纪就都会煮饭、烧菜。
算得上穷困潦倒的姨夫依旧附庸风雅乐此不疲，总幻想着写出东西一鸣惊人。
可惜文采跟天赋息息相关，他写了一辈子都没有成功，只是偶尔有一两篇小文章在发行量一般般的报纸、刊物上发表，挣到的稿费还不够买纸笔、付邮费。
两千年后经济水平略微好转，他还自己花钱出书，结果就跟赵本山小品里宋丹丹扮演的角色出的那本《月子》一模一样。
现在的姨夫不知是什么原因，居然没有正式工作，做临时工总是干不长，理由都是被有关系的人挤掉了工作。
小时候的黄瀚一点点也不怀疑这样的说法，认为社会不公，老实人吃大亏。
后来长大接触到了社会，这才明白真正的原因是姨夫自己。
很简单，一个自认为才高八斗的临时工，现实中是个言过其实的手残，领导不待见，同事排斥，肯定是第一个滚蛋的人。
黄瀚安慰张芳芬道：“妈妈，等‘双肩包’样子做出来你可以让小姨利用下班时间来家里帮着做，可以一天给她一块钱。”
“嗯！小姨的工龄短工资不高，比你爸爸还要少四块钱一个月，真能赚一块钱一天，能顶一天工资，她要是知道一定乐坏了。”
“小姨来家里帮着缝纫，肯定要用我们家的缝纫机，妈妈，你以后要学着做领导，你的主要工作是把握质量，分发布料、拉链、纽扣计算该给出的工钱。”
“我晓得，就是不知道‘双肩包’的生意能不能做得长久？”
“肯定做不长，但是做三五个月应该问题不大，关键是要有本钱，要不然做出来一二百只，家里就没钱买拉链给工钱了。”
这个账黄瀚大体估算过，如果全是利用一块钱一捆的“劳动布”布头，一只“双肩包”的成本应该在两块钱至三块毛钱之间。
压货二百只就得有五百块钱左右的本金，运到沪城有成文革爸爸帮忙用不着考虑运费，但是黄瀚需要时间去沪城完成销售，自己去还不行，至少要有张芳芬陪着。
最好的销售时机应该是寒假过后开学前几天，沪城何其大也，黄瀚相当熟悉那地方，这么时髦、结实、耐用的“劳动布双肩包”，他有信心利用几天时间卖几百个。
处处需要花钱，买间房子开个小店的计划还没有完成，这才是接下来的一两个月的重点，做“双肩包”不急，可以慢慢来。
张芳芬想了想，问道：“为什么不一边做一边拿到街上去卖呢？”
“妈妈太聪明了，可是我不想在我们这儿卖。”
“为啥？”
“主要原因是卖不上价，次要原因是担心人家瞧上了这生意，也去‘东方红布厂’买布头，跟我们家形成竞争。
所以只半卖半送给熟人。让人家看不到利润，暂时生不出做‘双肩包’卖钱的心思，避免张春梅妈妈难做。”
“我明白了，我家是不是可以趁着布头好搞又便宜的时候多买些，后院你大伯家的两间房子一直空着，我们可以暂时放一放布头。”
“妈妈，你的商业头脑绝对是天生的，这妥妥的是个金点子，屯‘劳动布’布头哪怕卖破布烂棉花也亏不了多少，以后我家肯定是能弄多少就买多少。”
黄瀚其实就是这样打算的，见张芳芬先说出来，立刻大拍马屁，不是虚伪，而是黄瀚刻意如此。
父母被压抑得太久了，很需要成就感恢复自信心，有了自信就不愁斗志，这年头只要敢率先做生意，想不发财都难。
此时的中国物资紧缺，不仅仅破布烂棉花能够卖钱，连吃肉时啃完的猪骨头都可以攒起来卖去回收公司，一斤也能卖一二分钱。
“东方红布厂”卖出布头的价格也是按斤卖，一捆足三十斤，只比卖破布烂棉花贵了不足一分钱。
得到儿子充分肯定，张芳芬果然很开心，骄傲道：“这有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你外公做生意，我那时捆香烛比你外公麻利多了。”
“我信，我知道妈妈做什么都比人家做得快，以后我们家的生意在你手上肯定是财源滚滚。”
“只要政策不变，我肯定能够干得好个体户，我从来没认为做小生意低人一等，国营商店的营业员不也是做生意卖东西吗？”
“说得太对了，营业员做生意赚到钱根本不是自己的，跟你做生意没法比，说不定你做一个月生意赚到的钱，能够顶十个营业员的工资呢！”
“呵呵！我也没想赚这么多，能顶他们三五个的工资就心满意足了。”
“妈妈，‘双肩包’上拉链的尺寸不同，一共有五条，还有三个纽扣、两个口袋用松紧带收口……”
黄瀚做的‘双肩包’没有用拉链，因为在家里根本找不到尺寸现成的拉链。
他是用纽扣和外缝小布条做成的“纽扣眼”取代了拉练，这时跟张芳芬讲清楚了哪里其实应该用拉链。
张芳芬属于专业人士，一点就透，她道：“徐家大媳妇就在服装厂上班，还是个小干部，我不太记得清究竟是队长还是班长。
服装厂每年都会需要很多拉链和纽扣，有专门做这些东西的厂子，只要是说得出来的尺寸，都会有。
我去打听、打听，可以在服装厂买，也可以问清楚了服装厂究竟是从哪儿买的，拜托人家给服装厂送货时给我家捎一些。”
“嗯！嗯！一次性买少了价格不好谈，我建议最少以一百套跟人家谈。”
“我晓得，能够从服装厂匀一些，可以用不着一下子买很多，如果要直接跟服装厂的协作单位买，数量少了人家有可能不理会。这事情不用你管，我用不着几天就能打听清楚了。”
“妈妈的能力，我心服口服，等明天‘劳动布’的布头到家，一捆能够做几只‘双肩包’就应该能够估算出来了。”
张芳芬信心满满道：“做包有个好处，许多地方的布料都不大，只要算得巧，基本上不会浪费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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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又有好事了
没多久，容光焕发的黄道舟健步如飞进了家门，又有好事了。
今天燃料公司和物资局派了两个同志跟黄道舟谈心，找祝厂长和几个老同志了解情况。
他们是来解决黄道舟的工龄脱节问题。
摘了帽子后的黄道舟一直在写信要求上级领导解决历史问题，还写了反应材料交给信访办。
可惜都如同石沉大海，他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柳暗花明。
单位承认了以前的工龄跟利益息息相关，黄道舟就不会比同龄人低两级工资，说不定还能补发一些，妥妥的是飞来横财。
黄瀚听到了这个跟原本轨迹根本不相符的喜讯后，乐滋滋道：
“爸爸，我建议你继续采用小龙虾拉关系，燃料公司、物资局的相关干部，你都可以登门送上一大盆小龙虾。”
有可能瞧见了实实在在的利益，黄道舟的思想转变得很快，他已经不说类似于“干嘛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那种话，而是点头答应。
想了想，他还觉得不放心，道：“仅仅送小龙虾恐怕不够，我认为有几个比较重要的领导，还要送些礼才行。”
黄瀚笑嘻嘻道：“爸爸，你先送小龙虾把关系接上，过不了几天我家就有很特别的东西让你拿去送礼。”
这个时代送礼其实很简单，价值三五块钱的东西就是大礼，比如说送一条“沪城大前门”香烟，不算烟票的价值，也就是三块六毛钱而已。
送两瓶“洋河敦煌大曲”不算酒票值多少钱，花费三块四毛六分。
但是在绝大多数人都没钱的情况下，百分之十几二十的月工资拿出来买东西送礼，家里的日子肯定要受到影响。
都说改革开放后贪腐的官员多了，很大原因是由于改革开放前大家都穷，几乎是一个有钱的都没有，想要贪污受贿也没几家送得起！
黄道舟好奇怪，问道：“家里？家里还能有什么拿得出手？你该不是又琢磨着去捉鳖？”
“嘻嘻，捉鳖完全靠运气，哪里能算数！妈妈，你来告诉爸爸吧！”
张芳芬聪明着呢！她当然知道儿子想用“双肩包”做礼品，乐呵呵道：“几个领导家里都有上学堂的孩子对不对？”
“嗯啊！家家都有孩子上学。”
张芳芬拿起黄瀚做的那只五颜六色的“双肩包”道：“我准备用‘劳动布’做这个给你拿去送礼。”
“哎呦喂！这可太好了？可是家里的布票够吗？”
“用不着布票，你明天去‘东方红布厂’买十捆‘劳动布’布头，黄瀚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一块钱一捆。”
“用‘劳动布’布头做？哈哈，芳芬，你太聪明了！咦，不对呀！黄瀚跟人家说好了？他跟谁说好了？这么大的事，人家会听一个孩子的？”
这年头花十块钱购买十捆布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交易，要知道十块钱能够买二十斤猪头肉呢，相当于普通工人平均月工资的三分之一。
这么大的事，确实不应该是一个十一虚岁的孩子跟人家随便说说，人家就答应。
黄瀚的小时候，小伙伴们经常说：“你信不信，如果不信我们打赌，赌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在那时的孩子眼中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连看都不可能看得到，更加不用说能够拥有，过年如果得到两块钱压岁钱，那绝对是土豪级出手。
黄瀚十岁左右时得到的压岁钱基本上都是一家长辈给二毛，即便如此也不会有支配权，总是会被张芳芬收缴。
理由很简单，收多少压岁钱就得包多少压岁钱给人家的孩子，最后的结果就是黄瀚的口袋里只有张芳芬给的两毛钱而已。
往往黄瀚的这二毛钱都会被拿去卖一本连环画，为此不知消耗多少脑细胞。
为什么会这样啊？原因很简单，东大街新华书店里的连环画太多，黄瀚口袋里的钱太少只够买一本，不反反复复想清楚了，没有后悔药吃。
为了打消黄道舟的顾虑，黄瀚耐心解释道：“爸爸，这些天你应该经常瞧见张春梅的妈妈对不对。”
“嗯！”
“她在‘东方红布厂’财务科当干部，你明天去‘东方红布厂’，被传达室看门的拦住时就说是跟财务科张科长约好了……”
黄道舟恍然大悟，他这几天几乎天天看见张春梅母女，认为黄瀚跟张春梅应该是好朋友，请她的妈妈帮着买到布头顺理成章。
“没想到张春梅妈妈是‘东方红布厂’的干部，太好了，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不仅仅可以找她买布头，还可以买些次品布，次品布便宜还不需要布票。”
“爸爸真厉害，知道举一反三，关系就是这个样子，交往多了就会有。”
这回黄道舟没有说“能得你！”，而是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这几天上班，我总觉得有不少同事主动跟我亲近。”
“爸爸，我建议你明天找个蹬三轮的把布头运回来。”
“用不着，估摸着得花七八毛甚至于一块钱，没有必要，我明天去厂里借一辆板车绑在自行车后面带回来。”
“爸爸，找人家运就用不着你扛着装车了，推板车多累呀！何苦省这一点点钱？”
“一捆布头能有多重？至多三四十斤，记住了，不管有钱没钱，能省则省。咱们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黄瀚决定不再废话，因为父母的性格就是如此，勤俭节约习惯了，即便在以后黄瀚的经济条件已经用不着算日常耗用，张芳芬依旧不肯铺张浪费。
家里有了缝纫机，马上就可以加工‘双肩包’，装一盏日光灯让家里亮堂起来显得迫在眉睫。
星期五上午第三节课前，黄瀚主动跟同班同学王宇说了几句闲话，然后交给他一张写了镇流器、三十瓦日光灯管、启辉器、固定卡座等等配件的纸条。
王宇爸爸在东大街的五金公司门店上班，县官不如现管，黄瀚直截了当道：“王宇，中午回家把这个纸条给你爸爸看看，请他把价格写在上面。
你问清楚了你爸爸什么时候在店里，到时候我去买，你叮嘱你爸爸卖给我质量最好的行不行？”
王宇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道：“放心吧，我爸爸是副主任，店里就是他负责，什么东西质量好他最清楚，你什么时候去拿都行，跟我说一声，我在店里等你。”
现在的三四班、三五班，绝大多数同学以能够替黄瀚做事为荣，此刻的王宇劲头十足。
“我们约在星期天上午八点一刻行不行？”
“行啊！星期天我爸爸上班，我爸爸是星期三休息。”
“记住了，我要质量顶呱呱的灯管和镇流器。”
“保证好用，万一坏了可以直接找我爸爸换新的。”
黄瀚不失时机夸奖道：“想不到王宇同学很牛啊！敢下这么大的保证，那我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王宇更加快乐，拍胸脯道：“我爸爸不但会跳最好的，还肯定是选最便宜的。”
便宜？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黄瀚道：“哦！我忘记说了，我是准备买两套来着。”
“没问题！我爸爸店里多着呢！要多少有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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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高，实在是高
星期五中午回到家，黄瀚发现院子里、院子外晒满了大大小小的“劳动布”头。
张芳芬看着几块最大的“劳动布”连呼可惜。
黄瀚看了看，笑了，这应该是被机器夹住了硬拽出来的，留下了硬伤和不少破损，故而被剪下来算作布头处理。
后世还特意把好好的牛仔裤、牛仔衫弄破了、磨毛了，这些布料的破洞都不大，做成牛仔衫、牛仔裤不要太酷。
他道：“妈妈，你以后只要发现这么大的‘劳动布’都留着。”
张芳芬不解道：“留着干嘛？我可以算准了料子，偏过那些破洞，大料大用小料小用，一样的可以用来缝包。”
“不要这么麻烦，这种有许多小窟窿的大块‘劳动布’可以给我和姐姐做衣裳。”
“做新衣裳就打补丁？太难看了，根本划不来！”
“不用补，也不能补，那些破洞就留着！”
“啊？那该有多难看？”
“不难看，不难看，反正你帮我收着，有空了你根据我说的样子做出来保证不难看。”
“行！我都收着。黄瀚，人家张春梅妈妈帮了大忙呢！这十捆布头基本上没有太小的布条，都可以用来做‘双肩包’。
最小的可以用来做最上面的背带。我今天只来得及泡了两捆缩水，估摸着这两捆料子能够做二三十只呢。”
“哇！一捆布头能做十几只？”
“嗯！我算好了用料，双肩包需要的小料很多，做出来人家根本瞧不出来是用碎布拼凑的。”
“太好了，少拼凑一块布料就少了一道工序，效率更高，成本更低了，哈哈哈……”
“用得着笑得这么得意吗？这有什么？做包又不是做衣服。
给人家做衣服，每个人的尺寸都不一样，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弄错。
做十个、一百个包都是一个样，只要闷头缝，用不着动脑筋。
你那个‘双肩包’我仔细看过了，应该用到大大小小的布片二十八块，最大的就是紧贴后背的那一块，最小的就是两边口袋部分的四个布条。”
张芳芬毕竟做了超过二十年的缝纫，有样品看一看琢磨一下就基本上明白怎么做了，连需要的布料都在心里谋划好了。
黄瀚还能说什么，唯有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
外行别在内行面前指手画脚，做“双肩包”有张芳芬谋划，黄瀚一万个放心，只要确保张芳芬不会太累，其他情况黄瀚概不过问。
这两天黄瀚在学校里真的忙着学习，上课时基本上都在读书，钢琴入门教材、初中英语、物理、语文、化学都在认真看，还做些习题试试手。
口袋里装了许多抄写了英语单词、古文、化学元素表的纸片，有时间就掏出来看看，背诵。
现在不仅仅是老师已经适应了黄瀚的逆天，小伙伴们也见怪不怪，渐渐的就习以为常。
正常情况下，为了避免影响周围的同学，也为了督促成文阁，黄瀚经常坐在最后一排。
隔十分钟左右，黄瀚总是习惯性瞧一眼成文阁，发现他开小差了，立刻敲他脑袋。
有可能这孩子就是因为上课容易走神才导致成绩一塌糊涂，有黄瀚在身边不时提醒，效果斐然。
成文阁毕竟岁数大了，知道了好歹，也意识到自己的短处，每当黄瀚敲他的头，他都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然后把游离到了天外的思想拉回现实。
小学三年级的课程何其简单，成文阁又是读第二回，现在一堂课能够专心听讲超过半个小时，课堂作业、家庭作业基本上能够做对了。
中午上第一节课，归老师正在列举两道数学应用题讲解，小韩老师急匆匆跑来了，她跟归老师耳语几句，归老师睁大了眼睛瞧着黄瀚，一脸的震惊。
小韩老师道：“黄瀚，快跟我去校长室，朱校长有急事找你。”
这回黄瀚没说跟校长不熟，一脸茫然，他没有问什么事，而是跟着小韩老师出了教室。
三四班的小伙伴们羡慕不已，顿时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小韩老师一脸兴奋，几次欲言又止，来到校长室，发现三五班班主任黄老师也在，还有学校支书和几个任课老师。
黄瀚一进门就依次鞠躬跟校长、支书、老师们问好，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朱校长快人快语，直截了当道：“黄瀚同学，你的作文有可能被《少年文艺》编辑部选用。
但是编辑老师打电话过来询问这篇作文是不是你独立完成的，他们猜测由于老师辅导得太多，不太像一个小学生的作文。
今天叫你来就是要问清楚，这篇作文完全是你自己写得吗？老师或者家长究竟辅导了多少内容？”
原来如此，黄瀚很严肃道：“校长，事实胜于雄辩，您可以现场出题，我可以在您面前独立完成一篇作文。”
黄老师听到黄瀚自信满满的这句话，立刻赞同道：“这样最好，朱校长、马支书和我们这些老师瞧着，这孩子是不是能够独立写出那篇作文自然水落石出。”
朱校长认为这样做确实好，想了想道：“这样吧，还是以助人为乐为题材，题目自定，你写一篇不低于五百字的作文。”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钢笔和方格纸，并且让黄瀚在他的办公桌上当场写作。
今年春天，中央开会提倡五讲四美，此时以助人为乐学习雷榜样为题材的作文符合潮流。
《少年文艺》妥妥的是正能量的代表刊物，面向全国中小学生发售，当然要吸收中小学生的优秀作文。
但是编辑们很负责任，担心学校弄虚作假，因此郑重其事打电话来核实具体情况，并且要朱校长调查后写证明材料盖章寄去沪城。
这件事不能含糊，签字盖章后那就是板上钉钉，万一黄瀚的作文不是他独立完成的，说不定要惹大麻烦。
本着对自己负责任，对学校负责任的态度，朱校长和马书记召集小韩老师和几个资深语文老师来开会。
最后决定让小韩老师叫来黄瀚当面考校，不少老师还想好了问题准备当场提问。
谁知黄瀚直接要求现场做作文，这当然好了，之所以开会时没有哪位老师提出这种要求，是因为现场写作文，对于一个三年级学生来说应该不太容易，有些强人所难。
黄瀚主动要求当场写作，老师们都留下了，他们很好奇，都想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
当黄瀚坐下来之时，所有的老师都笑了，因为黄瀚太瘦小根本够不着办公桌，只有站着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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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弄到批发价
朱校长有办法，他提了一捆书放在椅子上，直接把黄瀚抱起坐到椅子上的那捆书上，笑着道：
“你用不着紧张，好好写。”
紧张？笑话，除了生离死别，这辈子应该不会有什么能够让黄瀚再紧张。
这么多人看着，特别是看到小韩老师流露出期待的眼神，黄瀚决定用心写一篇作文。
上一次的那篇作文，黄老师、小韩老师都认为华丽有余情感不足，这一次要注意。
黄瀚写下作文题目，共同进步乐在其中，然后描述了辅导成文阁学习的点点滴滴，十几分钟过后，整整写了两页纸。
这种方格稿纸一页三百个空格，妥妥的超过五百字。
黄瀚这段时间用心教育成文阁，内心里有种以前教育儿子那般的感觉，成文阁可比自己的儿子听话多了。
人就是如此，相处时间长了，渐渐的就会滋生出感情。
黄瀚很喜欢这个憨憨的孩子，这一次以真实的一个小故事讲述如何教成文阁学习成语，绝对不是假大空，流露出了父爱。
校长和老师们当然能够看得出这篇作文功底扎实，内容真实富有感情，至于是不是父爱，谁能看得出？
能够确定张春梅的那篇作文被《少年文艺》选上了，朱校长已经满心欢喜，他正在准备去教育局向领导们报喜。
编辑部的熟人说了，如果能够证明黄瀚的那篇作文是独立完成的，下一期的《少年文艺》肯定还会选登，这岂不是莲开并蒂？
因此他很关心这件事，黄瀚落笔之时他就歪着头在看着，越看越震惊，脸上表情越来越精彩。
黄瀚写完放下笔，双手捧着两页纸交给朱校长。
“孩子，我已经在你身后全部看过了，你拿给黄老师，请她看看吧！”
黄老师其实也看了个大概，此时笑嘻嘻接过又认真看了一遍，感叹道：“这篇作文富有感情内容朴实，看来还会被《少年文艺》选上啊！”
几个资深语文老师都在传看黄瀚刚刚完成的作文，给出的评价都高于上一次送稿的两篇作文。
朱校长微笑着摸摸黄瀚的头，道：“黄瀚同学，你回去上课吧。记住了要为‘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黄瀚鞠躬行礼道：“我一定认真学习，努力为实现四个现代化添砖加瓦！”
这对答逆天啊！一众老师都不由得又仔细端详这个小小少年。
看着离去的那个小小的身板，朱校长道：“这孩子很诚实，今天果然是穿了一身新衣服，人靠衣服马靠鞍，这一穿精神多了，人见人爱啊！”
黄老师笑道：“脑袋大白白净净的，长相真心不错，就是矮了点。”
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的男老师不乐意听了，道：“个子矮怎么了？中央的大领导中谁最大？”
“哈哈！我没有说个子矮不好啊！最起码买布做衣服时可以省下不少布票呢！”
“哈哈哈……”
朱校长也被逗得笑弯了腰，缓过劲后，他道：“小韩老师，你来给我们介绍一下黄瀚作文中描写的那位成文阁同学吧。”
小韩老师富有工作热情，早就把三四班的同学记住了，成文阁这段时间表现突出，她说起来当然如数家珍……
朱校长听过后，点点头，跟黄老师、马书记以及几位老师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他立刻拨通县邮局总机要求接通沪城的长途电话。
此时的电话不是拿起来就能够打去外地，必须要通总机说明自己的要求，然后必须在电话机前等着，有时一两个小时也等不着。
但是今天貌似运气不错，二十几分钟就接通了电话。
朱校长客客气气以向上级汇报工作的口气讲了黄瀚当着他和七八个老师的面现场写作文的事实，表示现写的这篇作文根本不亚于甚至能够超越已经寄送的那一篇。
电话那头的编辑很感兴趣，他让朱校长依旧以学校的名义寄来沪城，如果正如朱校长所说，一样的能够被选登在下期《少年文艺》上。
高兴！真高兴！有可能连续三期都有山水县实验小学学生的作文被《少年文艺》刊登，这不仅仅是学校的荣誉，也是县教育局的荣誉。
朱校长和马书记乐呵呵骑上自行车去了教育局，几个老师起哄要小韩老师买烟、买糖来分，让大家沾沾喜气……
还是因为太年轻，小韩老师根本沉不住气，回到三四班就向全班同学宣布了好消息。
从韩老师口中得知她的作文已经选入这一期的《少年文艺》，张春梅觉得脑子瞬间爆炸了，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黄瀚知道自己两篇作文都极有可能被选登后，脸上波澜不惊，就差一点问问《少年文艺》给的稿费是不是一千字给八块钱。
算算账，两篇作文都发表也只不过一千一百多字，稿费还不足九块钱，连买齐日光灯配件都不够，实在没什么大意思。
想到日光灯，黄瀚这才发现，王宇那孩子还没回报情况，看来上午交给他的任务没完成啊！
王宇的成绩在三四班一直排名前列，从来没有掉出班级前二十名，是个肩膀上有一道杠的小队长。
当下的黄瀚在整个三年级都算得上是无冕之王，三四班同学们都愿意听他的，连三五班黄老师都在班上公开表态，要求同学们向黄瀚同学学习，听他的话。
黄瀚招招手喊道：“王宇，过来说话。”
这孩子很聪明，立马跑来率先开口道：“黄瀚，你别着急，我爸爸今天下午会去找领导批条子，准备给你家弄到批发价。”
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个时代，国营、集体商店售卖商品的价格都是定死的，连五金公司经理都没有定价权，但是内部人能够拿到批发价。
此时不存在暴利，批发价跟零售价之间大概有百分之十到十七的差别。
内部人搞到批发价不稀奇，只不过只批发一两个的可能性不大，想来王宇的爸爸应该是跟同事或者亲戚凑足十套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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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时代骄子
正如黄瀚的猜测，王爸爸看到黄瀚写得内容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聪明人很多，不是只有黄瀚想到了自己组装简易日光灯，毕竟一套成品中那个可有可无的搪瓷金属灯罩太值钱，忒不划算。
只要懂得电工原理的人都能够买配件组装出性价比高的日光灯。
这段时间买除了灯罩以外全套日光灯配件的人家真不少，王宇爸爸家里的亲戚、单位上的同事也要帮人家买。
因此王爸爸决定去公司找经理批一回条子，拿到批发价。
黄瀚客气道：“就这点东西还这么麻烦你爸爸特意去批发，太不好意思啊！”
王宇喜滋滋道：“没关系，我跟爸爸说清楚了你的情况，我爸爸很乐意助人为乐！”
黄瀚心中腹诽，这哪里是助人为乐，这是走后门，是歪风邪气懂不懂？
但黄瀚绝对是口是心非，他拍拍王宇的肩膀，道：“对，助人以快乐为本，王宇同学，你希望得到我的什么帮助？”
“我还想要一张《橄榄树》歌词，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要《又见炊烟》歌词，你上次送给我的都被我姐姐抢去了。”
“小事一桩，我上课时写，一下课就拿给你。”
“好嘞！谢谢你啊！”
这时黄瀚发现张春梅坐在座位上双手托腮眼神迷离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还不时露出笑意。
黄瀚走上前，小手在她眼前晃悠几下，道：“班花，班花，你在想什么呢？”
正在遐思的张春梅被吓了一跳，否认道：“我什么也没想，你有什么事吗？”
“你妈妈昨天帮我家买的‘劳动布’布头太好了，我妈妈喜欢得很，她还准备挑大一些的给我和姐姐做衣裳，谢谢你呀！另外我想问问，能不能再帮我家买一些？”
张芳芬估算过，这一次的十捆布头比较整齐，估摸着一捆能够做十几只“双肩包”。
黄瀚不奢望每次从“东方红布厂”买来的布头都有这么好，以平均一捆布头做十只“双肩包”预算。
如果能够买五十捆“劳动布”布头，就有了不低于五百只包的备料，也足以让五婶、小姨忙几个月了。
张春梅道：“我回家问问妈妈，应该可以，但是时间说不准。
因为我妈妈说过，把‘劳动布’头单独挑出来打包很麻烦，仓库里的勤杂工如果不是她特意去看看根本不肯好好干。”
“太好了，我知道这东西不是一说就有，幸亏有你妈妈帮忙，我等你的好消息啊！”
“嗯！黄瀚，你不激动吗？”
“激动？难道你妈妈一下子可以帮我家买几十捆？”
“额？你满脑子都是布头吗？”
“这几天是一直想着多买些布头。”
“嘻嘻，你就没想过如果两篇作文都能够发表在《少年文艺》上该有多么光荣？”
“这有什么？还不知道稿费够不够买十捆布头呢！”
黄瀚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也不认为在《少年文艺》上刊登两篇小文章有多么光荣。
张春梅不乐意听了，气呼呼道：“去你的，再三句话不离布头，我不理你了。”
“那你一定帮我在你妈妈面前说说好话，如果满足了我买几十捆布头的心愿，我保证以后不再提‘布头’这两个字。”
“额？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张春梅无语了。
黄瀚得知同学都很珍惜自己书写的歌词，这段时间特意用一个同学送的硬板纸书写。
这种纸来自于三水县“人民印刷厂”，是生产扑克牌用的纸张，这个同学的爸爸是印刷厂的车间主任，能够拿一些废品硬板纸回家。
裁成一张扑克牌大小的硬纸片上正好够写一首歌词，用来做书签再好不过，一时间黄瀚书写的歌词书签风靡整个三年级。
甚至于有些同学用烧饼、肉包子跟同学交换，可是成功者寥寥无几。
有几个同学下了血本，居然舍得拿出连环画换黄瀚书写的歌词书签，如此大的出手还真有小朋友被打败了。
王宇其实撒谎了，他的两份歌词根本不是被他姐姐抢去，而是他实在受不了连环画的诱惑，用两份歌词换了一本连环画。
后来他发现有位同学居然用一份歌词就换到手一本连环画，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这些孩子能够好好的保存这些留有黄瀚笔迹的书签，相信二十年后他们一定惊喜万分。
那时的黄瀚肯定能够成为时代骄子，一张他幼时亲笔书写的歌词书签不知道会被炒到多少钱呢！
星期六上午，黄瀚根本没有进教室直接去了邱老师那里搞卫生、打开水，邱老师一直在默默的观察。
她发现这个孩子虽然瘦小但是与众不同，首先这孩子做事不毛燥很有条理，这孩子还能够忍住好奇心，至今都没有碰过那架旧钢琴。
还有许多不同之处，邱老师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描述，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邱老师不爱说话，黄瀚来一趟俩人仅仅是互相问候一声，黄瀚干活儿时还轻轻的背诵古文、英语单词和化学元素表，背到卡壳的地方会摸出抄好的纸条看一看。
很明显黄瀚背诵的东西邱老师都听得懂，她总是用惊异的眼神瞧一瞧在扫地或者抹桌子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其实邱老师已经打算收下黄瀚做关门弟子，只等着黄瀚来找她开口。
可是却发现那孩子干完活儿，走到她面前鞠了个躬说了声：“老师再见！”就小跑着回去了。
黄瀚刚刚走进三四班教室，急不可耐的王宇就冲了过来，道：
“黄瀚，你一整节早读课都没来，我还以为你又请假了，还准备今天中午跟成文阁一起把我爸爸写好的条子送你家去。”
见王宇如此，黄瀚立刻意识到应该是他爸爸弄到了批发价，接过条子笑到：“谢谢你啊！”
看了看纸条上标注的价钱，发现比自己估算的价格便宜了五块钱左右，两套日光灯主要配件总共二十四块八毛钱。
王宇摆摆手做出做好事不留名的样子，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黄瀚忽然想，是不是有必要提醒王宇，这种行为不是做“好人好事”，万万不能把事情的经过写成作文，绝对会贻笑大方。
后来想了想，小韩老师又不傻，看到这种作文应该不会声张，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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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上人家当了
中午回到家，黄瀚写了尺寸交给黄道舟，让他去厂子里找两根这种尺寸的木条。
煤球厂里一直有木工在干活儿，黄道舟负责记工，问木匠们要两根不能算作木料的木条用不着花钱。
黄道舟见到了这个尺寸不明所以，问道：“你要这么薄的小木条有什么用？”
黄瀚不想解释做日光灯的过程，因为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准备让黄道舟直接看结果。
他敷衍道：“我课桌的堂板断了两根，就是这个尺寸。”
“哦！是这样啊！我下午下班后给你带回来。”
下午的自习课上，小韩老师要求所有的同学们星期天认真复习，学校在星期二进行月考，希望同学们考出好成绩迎接即将到来的“六一”儿童节。
这一次月考应该是三年级期终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比较正式的考试，采取一个人一个座位，外班级任课老师监考的方式进行。
用不着放假一天，上午三年级一大早开考，两节课时间后三年级放学，四年级进入教室考试，下午也是大同小异。
黄瀚当然用不着复习，但是他很自觉的停止了讲故事，活动课时间，他要求成文阁把这段时间语文书上的必须背诵过关的内容又背诵了一遍。
还算不错，成文阁基本上都能够背诵，抽了几十个生字默写，他只写错了三个。
成文阁知道好歹，见黄瀚不去操场上玩帮他背书、默写生字一点点也不抵触，听黄瀚说如果他这一次继续进步五个名次，会再次到他家去玩，很是期盼。
黄瀚约成文阁星期天八点钟来家里，告诉他有事情要他帮着做，事情做完了辅导他做几道数学应用题。
成文阁根本不问准备帮着干什么，满口答应。
星期天早上，黄馨提议黄瀚和黄颦一起去小姨家玩，有日子没见了，想见见他们一大家子。
小姨家也是三个孩子，一样的一男二女，跟黄瀚家不同的是男孩子也就是黄瀚的表哥陶俊是老大，还比黄馨大两岁。
黄瀚比表姐陶敏小一岁，比表妹陶颖大一岁。
黄瀚事情多着呢，哪有心思串门子？况且这时的表哥、表姐妹都是小屁孩，去玩什么？过家家吗？
他道：“姐姐，我就不去了，你和小颦一起去吧！”
黄馨准备让黄瀚在小姨家背几篇课文显显本事，告诉陶敏、陶俊、陶颖，黄瀚期中考试考了班级第一年级第二名。
见他不愿意去有些失望，问道：“为什么呀？以前你可是最喜欢跟着陶俊去捉鱼、打麻雀。”
“没办法，人家成文阁爸爸亲自去姑妈的店里拿缝纫机一直送到家里来，还掏钱买了不少礼物送给了姑妈，人家这样做就是想着我能够好好辅导成文阁。
下周星期二就要月考了，我今天约了成文阁来家里，准备辅导他最少做十道应用题。”
张芳芬听见了立刻赞同道：“黄瀚，你做得很对，是应该多花时间教教那个孩子。”
黄馨见黄瀚真有正事，只好道：“那好吧，我带着小颦去吧！”
黄瀚道：“你们不要在小姨家吃饭，早点回家。”
“为什么呀？”
“小姨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留你俩吃饭肯定要多买些菜，我认为最好别给小姨添麻烦。”
张芳芬赞同道：“黄瀚说得对，你们不要在她家吃饭，替我带个信，让小姨下班后有空来家里一趟，我有事找她。”
……
黄道舟上班了，黄馨、黄颦去小姨家了，家里只有黄瀚和张芳芬。
黄瀚问道：“妈妈，你现在有二十五块钱吗？”
“有啊！你问这干嘛？是不是准备买什么东西？”
“妈妈真聪明，我跟同学说好了，今天可以去五金公司用批发价买日光灯。”
“真的吗？二十五块钱就能买一套日光灯？五金公司门店里都是三十几块钱呢！”
黄瀚见二十五块的价钱就足以让张芳芬觉得划算，也就没说其实是可以买两套。
道：“当然是真的，那个同学的爸爸就是五金公司东大街门店的主任，弄到批发价有什么稀奇？”
“太好了，家里的白炽灯太暗，我正琢磨着是不是买一盏日光灯呢！你什么时候去买啊？”
“一会儿成文阁来了就去。”
“你不是约成文阁来家里学习吗？”
“做几道数学题又用不了一个上午，我们去五金公司买完东西就回来。”
“嗯！我这就给你拿钱。”
成文阁此时正好来了，他还在长个子，现在肯定超过了一米七，不开口根本瞧不出是个孩子。
有他陪着黄瀚，张芳芬比较放心，拿了二十六块钱交给黄瀚。
“用不着这么多，价钱是二十四块八毛。”
“拿上，办事时多带点钱，免得到时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这话记忆犹新，以前张芳芬经常这样说，黄瀚听在耳中觉得无比亲切。
八点一刻，黄瀚和成文阁出现在东大街五金公司门店，王宇果然守约早就在店里等着。
王爸爸见到黄瀚很热情，问长问短，还特意大声问黄瀚，《少年文艺》哪一期会刊登他的作文。
由此可见王宇确实把他所知黄瀚的所有情况都跟他爸爸讲了。
黄瀚付了二十四块八毛不仅仅拿到了两套三十瓦的日光灯配件，王爸爸还送了两根电线，一根大约十几米。
五金公司门店的电线可以拆零卖，因此电线有些灵活度，送给黄瀚两根用不着王爸爸贴钱。
黄瀚之所以没有计划买电线是因为家里有几十米护导线，虽然瞧上去是用过的，但是经过黄瀚检查发现破损的地方不多，用胶布包一下避免碰线造成短路就行。
日光灯仅仅是三十瓦而已，这样的功率小儿科，基本上是个电线都能负载，这个时代市场上还没出现四十八伏电压弱电专用线。
王爸爸给的两根电线不仅仅是新的，还多了一层保护套，更加安全，黄瀚当然收下道谢。
张芳芬见黄瀚回来了，立刻来看新买的日光灯，可是眼前出现的东西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
她疑惑道：“黄瀚，你有可能上人家当了，这哪里是日光灯啊？”
“上当？妈妈你说反了，我不仅仅没有上当，还赚了一盏日光灯。你别急，半个小时后你就看明白了。”
说着黄瀚就开始拆包装准备拼装日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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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我也害怕
见黄瀚鼓捣电线和那些不知道用途的东西，张芳芬大惊失色，道：“你不要乱来，万一被电着了可不得了。”
黄瀚不以为然道：“放心吧，我根本没有接电源，哪儿有电？”
“不行，不许你玩这东西，我害怕！河东那个‘独膀儿’你又不是没见过，他那只膀子就是被电断的，这还是他运气好只烧断了膀子，要不然整个人都会烧焦了。”
“妈妈，用不着害怕，我根本没有接电，我是把日光灯的样子装出来让你看看。”
黄瀚三下五除二就把配件组装在已经包好了白纸的木板上，让成文阁用螺丝刀把螺丝都紧足了。
张芳芬瞧了瞧，道：“是有些像日光灯，可是跟人家的根本不一样，这东西能用吗？”
很明显，张芳芬见到过有搪瓷灯罩的那种日光灯，看出来黄瀚组装出简易日光灯的不同之处。
让她相信这盏日光灯跟成品日光灯使用时基本上没有区别，唯有接上电源点亮才有说服力。
可是瞧见张芳芬对电敬畏的态度，肯定不可能允许自己爬到屋梁上动手给日光灯接电源，必须支开她。
黄瀚道：“妈妈，爸爸肯定比你懂，等他回来看看就知道这东西能不能用了。”
“嗯！如果能用，可以请煤球厂的电工师傅来家里帮着装上。”
黄瀚知道此时没办法动手，干脆拉着成文阁坐下来，拿出应用题让成文阁开始做。
见张芳芬还在瞧着，黄瀚准备玩一手欲擒故纵，笑道：
“妈妈，我和成文阁一起做作业了，他中午在我家吃饭，你用不着特意准备什么，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听黄瀚说留成文阁在家吃饭，张芳芬很高兴，道：“那怎么行？人家成文阁是客人呢，你们做作业吧！我出去一下。”
成文阁意识到张芳芬这是准备出门去买菜，赶紧道：“我、我、我没……”
黄瀚见自己略施小计就可以支走张芳芬，心里暗笑，装作一脸严肃道：“成文阁，不许说话，要认真写作业。”
成文阁看到黄瀚在使眼色，不明所以，“你、你……”
见张芳芬提着菜篮子出门了，黄瀚道：“抓紧时间开工。”
“做什么？”
“装日光灯！走，先跟我去借梯子！”
“你真准备自己装日光灯啊？”
“当然是真的！”
“你，你会吗？”
“别嗦，待会儿看结果，现在闭嘴服从命令。”
“哦！”
黄瀚领着苦着脸的成文阁去邻居顾家借来了一架竹梯。
在黄瀚的指挥下，成文阁把竹梯搭在第二道房梁上，黄瀚正准备爬上梯子。
成文阁忽然道：“黄瀚，我也害怕，你不要摸那些电线好不好？万一你被电着，我怎么办？”
“不许瞎说，开关又没打开，那里根本没接电，到哪儿去电着？
听话，十几分钟就完事了。你要帮我扶好梯子，千万扶稳了，否则我有可能会摔断腿。”
“哦！你慢点，千万小心啊！”成文阁很紧张，眼睛死死地盯着黄瀚，生怕他掉下来。
个子小、身体轻也有好处，爬到竹梯上接线灵活得很。
张芳芬出去了半个小时，回来时买了一只鸡和两条大鲫鱼、三四样蔬菜，一进门就被惊着了。
黄瀚家是老房子，窗户小，家里的光线差，黄瀚装好了日光灯直接开着准备给张芳芬一个惊喜。
其实在张芳芬回来之前，点亮的日光灯已经让成文阁惊讶得合不拢嘴。
“黄瀚，你太神了，你怎么会这个？不对，你骗我，你刚才还说根本没有接电，现在日光灯怎么亮了？”
“我没有骗你，刚才不是让你扛着梯子陪着我去电表那里了。”
“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有看到我把那个白色的电闸合上啊？”
“看到了！”
“拉下电闸表示断电，合上电闸才是接电了。”
“哦！我好像见我爸爸也这样干过。你为什么会懂怎么接电啊？还会自己做日光灯，连我爸爸都不会。”
“学习，人生下来只会哭鼻子，通过学习后，就会掌握知识。但是我要提醒你呀！在你没有掌握电的知识前，不许摸任何跟电有关的东西。”
“这还用你说，你让我摸我也不敢，我爸爸说过，联运公司以前就有人被电死了。死得可难看了。”
跟着黄瀚帮忙，眼看着黄瀚把几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拼凑成点亮的日光灯，成文阁兴趣盎然，又专心致志帮着黄瀚紧螺丝拼装第二盏。
就在这时提着菜篮子的张芳芬进门了，她满脸的不可置信，指着日光灯问黄瀚道：“这真是你装上去的吗？你怎么会装日光灯？”
早有应对措施的黄瀚翻开初中物理书，指着写有电灯原理的课文道：
“妈妈，我们之所以上学，就是为了读书，为了学知识。为什么要学知识？当然是为了学以致用。你看看这儿，怎么给电灯接线，书上写的明明白白。”
张芳芬识字，她认真看了那篇课文，只觉得如同瞧天书，虽然知道内容跟电有关，但是不明所以。
“书上写的东西你都看得懂？”
“当然，为什么人人都说，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就是教人学知识的。”
“你看了看书就能够装日光灯？”
“是啊！装日光灯又不是造两弹一星，只要不傻看看书自然就明白了。”
张芳芬不太相信，可是点亮的日光灯就在眼前，她又没法不信，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这时五婶走了进来。
她就是瞧见了前面三哥家堂屋里亮堂堂，特意跑来看看，“哇，这么快就装好了日光灯啊！这位就是电工师傅吗？真年轻啊！”
五婶当然不知道是黄瀚自己动手装日光灯，见到了高大的成文阁，以为他是电工。
成文阁有些发窘，他是个老实人，怕别人误会，道：“阿姨，我不是电工师傅，我叫成文阁，是黄瀚的同学，我今天只不过帮着紧螺丝、扶梯子，日光灯是黄瀚装的”
“啊？黄瀚自己动手装了日光灯？乖乖隆地咚，不得命，道武，道武，你快来呀！”
黄道武的声音传来，“乱喊什么魂？人家听见还以为出事了！”
“看看这是什么？”
“废话，日光灯我会不认得？咦，这个日光灯样子有些怪啊！”
“这是黄瀚自己装的！”
“啥？黄瀚装的？你不是讲笑话吧！”
“我刚才就看见他和这个成同学扛着梯子去大门堂，现在才知道他们是去拉电闸装日光灯。”
“不可能吧？黄瀚，这盏日光灯真是你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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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真亮堂
黄瀚笑道：“这还有假！”
“你装的这盏日光灯古里古怪，会不会用不了几天就坏了！”
“不会，东大街五金公司门店的负责人王主任是我同学的爸爸，他跟我说得清清楚楚，坏了直接去找他换新的。”
“真的假的？咦，那里怎么还有一盏？看上去也是新的。这种日光灯算下来多少钱啊？”
五叔黄道武、五婶方桂兰也一直想着装上日光灯，有可能嫌贵一直拖着没买，见黄瀚家捷足先登了，当然要仔细瞧，问清楚了价钱。
黄瀚心里算了算，认为即便拿不到批发价，自己贴根木条、一点点电线，十几个木螺丝，装一盏日光灯收两三块钱工钱，一盏三十瓦的日光灯也不会超过二十块钱。
他肯定道：“二十块钱足够了。”
“什么？只要二十块钱？五金公司门店的日光灯三十几呢！”
黄瀚笑了，道：“五叔，你是不是想要啊？”
“这盏日光灯真的好用？”
“当然！”
“如果坏了真可以拿去换新的？”
“不可能包用一辈子，跟五金公司成套的日光灯一个样，灯管半年内，镇流器一年内有问题我都可以拿去换新的。”
这时的国营商店真不敢卖伪劣商品，市面上伪劣商品也着实不多。
昂贵的日光灯属于普通家庭的家私之一，如果遇到三天两头坏的配件，前去调换、吵闹的顾客会把那些营业员烦死。
营业员替国家卖东西，卖多少跟他们的收入基本上没什么关系，但是卖出伪劣商品，受气的肯定是他们。
因此发现哪一件商品有问题，营业员会主动要求下架退回厂家，根本不可能跟厂家沆瀣一气欺骗顾客。
很简单，跟自己没有利益关系，营业员们犯不着惹麻烦、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五叔点头道：“这个我懂，灯都有正常寿命，点一两个月时间坏不了，就能够证明质量肯定没问题。”
五婶毕竟是女人，见黄瀚手里的这盏日光灯能够便宜十几块心痒难耐，插嘴道：“黄瀚，你真舍得把这盏日光灯让给我们？”
“这有什么，你们想要我当然愿意给，还肯定帮着装好了，点亮了，万一有问题，还负责拿去五金公司门店找我同学的爸爸换。”
有了这样的承诺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方桂兰喜滋滋道：“太好了，谢谢你啊！我马上回家给你拿二十块钱！”
“五婶，不用客气，也用不着给我二十块钱，给十八块就行。”
“啊？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难道帮着爷爷、奶奶、五叔、五婶干活儿还要收工钱混一顿酒喝？”
五叔笑了，黄瀚说得很实际，他即便买了日光灯也得请电工上门安装，塞两包烟或者请人家喝顿酒那是必须的。
他道：“你真的会装？我有些担心，电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
黄瀚打断他道：“五叔，你上过初中对不对？”
“嗯啊！我是六六年初中毕业，肯定比后几届高中生学到的东西多多了。”
“你应该知道拉下电闸，就断电了，怎么可能出现危险？”
“这倒是真的。”
“五叔，你和成文阁一起跟着我扶梯子，搭把手，至多半个小时，我就能够给你家装上日光灯。”
爷爷、奶奶应该是出门遛弯去了，不在家，这样最好，要不然爷爷恐怕不会肯黄瀚爬到屋梁上装日光灯。
装第二盏，成文阁胆子已经大多了，黄瀚的手也熟了一刻钟就搞定。
在五叔、五婶如同看傻了般的神色中，黄瀚来到大门堂火表那里合上电闸。
五叔、五婶立刻跑去后院堂屋，两人由满心欢喜顿时变成失望透顶，为什么，因为日光灯没亮。
方桂兰尖叫道：“黄瀚，黄瀚，快来看看，日光灯是坏的，根本不亮！”
“五婶，你家的白炽灯不拉开关就会亮？”
“什么意思？”
“日光灯开关没拉，当然不会亮。”
黄道武大叫一声：“哎呦喂，我是不是傻掉了，他一个箭步跑到门口拉了一下开关线。”
启辉器闪动，日光灯特有“噔”的一声启动音，灯管没闪直接亮了，质量顶呱呱！
方桂兰忍不住欢呼道：“哇！真亮堂。”
黄道武显摆自己有知识，科普道：“废话，新灯管亮度当然高，时间用长了就没这么亮了。”
方桂兰有些纠结，因为她说过给黄瀚拿二十块钱，可是黄瀚客气，表态只要十八块。
她当然不好意思只给十八，但是又有些舍不得多给两块钱。
她也有劳动人民的小智慧，她完全可以拿两张十块钱钞票给黄瀚，但是她没有这么干。
而是拿了一张十元，一张五元，两张两块和一张一块钱钞票交给黄瀚。
黄瀚何尝不知五叔、五婶精打细算了一辈子，接过钱发现是二十，立刻抽出一张两块钱钞票还了回去，道：
“帮家里人做事怎么能要钱？五婶用不着客气。”
五婶有些不好意思，不肯接，道：“你忙前忙后、爬上落下，该拿这两块钱。”
五叔也帮腔道：“电工是个技术活儿，我家找电工上门也少不了要花钱，给自家人赚这个钱再好不过。”
黄瀚不跟他们继续进行没营养的谦让，把两块钱放到桌子上转身大踏步离开。
因为家里穷，只读了两年小学的五婶是个半文盲爱显摆，说话夸张。
今天少花了十大几块钱装上了日光灯，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她立刻跑去后面的苟家、冒家。
不一会儿，几个男男女女就在五叔家堂屋里指指点点，都羡慕五叔家只花了二十块钱就用上了日光灯，只不过不清楚能用几天？
听到这样的质疑，黄道武不干了，立刻告诉后面住公房的这两家邻居，五金公司的王经理是黄瀚最要好同学的爸爸。
人家王经理拍胸脯保证，日光灯如果有质量问题，立刻拿去找他换新的。
王宇的爸爸只是个副主任，分管一个门店而已，这下子被黄道武吹成了五金公司经理，效果杠杠的。
听到这话，冒家、苟家是真的羡慕并且动了心思，都在打听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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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有借有还上等人
黄道武亲眼瞧见黄瀚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日光灯的安装，总共花了不到半个钟头。
他认为黄瀚装一盏这样的日光灯收二十块应该至少能赚两块钱，就替黄瀚大吹大擂一番，想着帮侄子揽活儿。
五叔很会吹牛皮，听得苟家、冒家晕乎乎，都开口请他帮忙，都期待花二十块钱用上三十瓦的日光灯。
黄道武是真心想帮着黄瀚赚到钱，他看过黄瀚的操作，认为拉下电闸装日光灯确实不会有危险，只要自己跟在后面扶梯子确保黄瀚不会摔了，就没问题。
他大包大揽，收下了四十块钱，保证一两天内给冒家、苟家装上日光灯。
五叔家好热闹，黄瀚家也不消停，黄馨和黄颦回家时发现家里装上了日光灯乐不可支。
刘小明、王四小、黄四小等等邻居家的孩子们也来瞧热闹，黄四小的爸爸妈妈也来看了一会儿，打听了价钱。
黄四小家在萧蔷家的后面，三水县的习惯性说法，南面称作前面，北边叫做后面。
家里的前屋、后屋一般情况下也是指南屋、北屋。黄四小家跟萧蔷家不和睦，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都是长舌妇惹出的事端。
黄四小家也是连生三个丫头，黄爸爸和萧爸爸一样，想儿子都想疯了，萧爸爸继续努力，又生了一个丫头萧蔷，黄爸爸得偿所愿有了黄四小。
你成功了别得瑟呀！黄四小妈妈得意忘形，忘了生下三个丫头时受过的窝囊气，笑萧蔷家四个丫头片子，矛盾就这样产生了，两家人互相不说话。
给招待所送完六十斤小龙虾的黄道舟算算时间，如果回厂里刚好赶上下班，干脆不去了。
反正如今跟厂长、支书和同事们的关系不错，根本不会有人说废话。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堂屋里明亮的日光灯，一脸不可置信。
听张芳芬讲了事情的经过，黄道舟顿时被儿子逆天的表现吓住了，因为有成文阁在，所以忍住了没说什么。
谁知这时老五乐滋滋来了，丢下四十块钱，在黄瀚面前显摆道：
“看看，五叔怎么可能让你白忙，这四十块钱是后面冒家、苟家送来的，他们也要装一盏和我家一模一样的日光灯，也要求包用。”
“哈哈，还是五叔厉害，这样吧，有钱大家分，你一盏灯拿一块钱辛苦费，到时候帮我扛梯子。”
“我本来就打算帮你忙，没打算要钱啊！”
“我不肯让你白忙，准备给钱你还不乐意了？”
“咦！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五叔，你先别管是不是别扭，我给你一块钱请你帮我干活，你答不答应？”
“答应，可是我哪里好意思拿你的钱？”
“别不好意思，以后就这样办，你接下一家装日光灯的活儿，我就分给你一块钱，现在没空多说话，我还要出去办事。”
黄道武顿时愣住了，他摸摸头，觉得今天的情况不对呀，我怎么会被侄子给指派了活儿？
黄瀚拿了张芳芬给的二十六块钱，买齐了日光灯配件口袋里还有一块二毛，现在拿了五叔送来的三十八块，拿了五婶给的十八块，总计有五十七块二毛。
再去找王宇爸爸买日光灯配件，买不着批发价也足够卖三套。
黄瀚叫上成文阁，五分钟后又出现在东大街五金公司门店，正好遇见了还没有回家吃饭的王宇。
他惊讶道：“黄瀚，你怎么又来了？”
“咦，王宇，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我爸爸中午十二点才能够换班回家吃饭，我在等他，你来干什么？”
哦！原来如此，街上的国营商店中午不关门，营业员和负责人都是轮换着回家吃饭，王宇爸爸应该是先让同事回家吃饭了。
黄瀚道：“我当然是还要买几套日光灯配件，你爸爸帮着买的配件质量太好了。
我拿回家后，叔叔、爷爷、大伯家都抢着要，没办法，只好再来找你爸爸买几套，没想到你还没回家。”
王宇见黄瀚喜欢他爸爸帮着弄到的日光灯配件，很高兴，立刻跑去问他爸爸。
王爸爸不可能只批发两套日光灯配件，事实是批了十五套，黄瀚买了两套，几个同事分别拿了一套，他留下两套准备给亲戚，手里还有四套。
被王宇拖着手走出了柜台的王爸爸实话实说：“孩子，你以后如果经常买日光灯配件，我能够保证质量，能够保证调换出现质量问题的配件，但是不可能总是弄到批发价。”
“叔叔，我明白，我这一次来根本没想着还以批发价付钱。”
“孩子，只要你理解就行，以后没有了，但是今天我手里还有四套，你如果要干脆全给你。”
“太好了，谢谢叔叔。”
见王爸爸去了柜台里面开单子，黄瀚悄悄的问成文阁，“你口袋里有两三块钱吗？”
“有，有五块呢！今天出门时我妈妈又给了我五毛钱，我这段时间攒了四块半钱。”成文阁骄傲道。
这年头的三年级小学生口袋里有两三毛钱就是大款，像成文阁这样拥有五块钱巨款的凤毛麟角，他足以自豪。
看来用不着跑回家拿钱了，黄瀚喜道：“太好了，我准备买四套日光灯配件，带的钱还差两块多。”
成文阁岁数不小了，个头瞧上去跟大人差不多，不至于把几毛钱钱弄丢了。
他家只有一个孩子，父母工资高，成爸爸还能够挣到活钱，家里经济条件好得很。
他的父母知道黄瀚家比较穷，特意叮嘱成文阁，跟黄瀚在一起时买小人书、零食都要抢着给钱。
因此成妈妈隔三差五给成文阁几毛零花钱，而黄瀚从来不买零食吃，根本不去买所有同学都喜欢的连环画。
成文阁有钱也没地儿花，这段时间倒是攒了些家底，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很豪爽道：“你把五块钱都拿去用吧，我认为电线还要买一些。”
“对呀！成文阁，你太聪明了。”黄瀚道。“一回家我就把钱还给你。”
“用不着还，送给你了。”
“去去去，有借有还上等人。你是准备让我成为下等人吗？”
“嘿嘿，我就是想帮帮你，没别的意思！”
“我这么聪明，难道你怀疑我挣不着钱？”
“不怀疑，你肯定能够挣好多好多钱！”
“那不就得了！还用得着你送钱给我吗？”
“嘿嘿……”成文阁不知道怎么接话，继续憨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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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一气呵成
买好了东西回家的黄瀚和成文阁口袋里空空如也，但是有了四套三十瓦的日光灯配件，还有半卷护套线。
成文阁一直在纠结，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黄瀚，我能不能不在你家吃饭啊？”
黄瀚立刻明白这孩子应该是觉得拘束，想溜之大吉，故意冷冰冰道：“可以啊！”
“太好了，我待会儿就回家吃饭，你放心，至多一个小时我就回来继续帮你忙。”
“用不着回来了，我以后永远都不会要你帮忙，也不会去你家吃饭，你也别来接我上学。”
“为什么？”成文阁懵了。
“因为你不够朋友，我妈妈都特地为你去买了菜，你却不肯在我家吃饭，我觉得没面子。”
成文阁顿时慌了，道：“别啊！我在你家吃饭还不行啊？”
“唉！贱人就是矫情。”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嗯！是挺好的！”
……
在家里百思不解的黄道舟已经爬上竹梯仔细研究了黄瀚装好的日光灯，他还跑去后院堂屋看了看黄道武家的。
他终于知道黄瀚让他找的木板原来是派这个用场，心里五味杂陈。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儿子怎么就能够从物理书上学会了电工活儿。
黄瀚回到家轻轻放下四根日光灯管，小丫头立刻想拿一根玩，黄瀚在她手背上不轻不重来了一下道：
“这东西贵着呢，随便一碰就碎了，小孩子不能玩！”
瞧着眼看着要扁嘴哭的小丫头，黄馨笑道：“该！谁让你手快，这东西是你能玩的？”
黄瀚道：“妈妈，给我五块钱，刚才身上带的钱不够，成文阁帮着垫了五块。”
“哦！这就给你拿。你这次买了这么多，究竟是几盏啊？”
“四盏！爸爸，你下午上班时还得给我找四根一模一样的木条。”
“知道了！黄瀚，你真的只是看看物理书就懂怎么装日光灯。”
“嗯啊！爸爸，你也可以好好看看，我估计你看几天也能够明白电的原理。”
“我刚才已经看了，脑子乱糟糟的，不太看得明白。”
“啊？如果是这样，你千万不能乱摸电源，真有可能出大事情的。”
“这个我比你懂！可是……”
“别可是了，我已经掌握电的知识，装几盏日光灯不可能有事情。”
“我……”黄道舟还是不放心，可是眼看着儿子收了人家的钱，买回了日光灯配件，此时说什么好像晚了。
他知道黄瀚给人家安装日光灯必须等自己拿回家的木条，心里有了主意，下午早点回家，亲眼看着儿子干活儿。
万一有事，他可以及时拉电闸，救儿子。
张芳芬见黄瀚留成文阁在家里吃饭，很热情，做了红烧鸡、韭菜炒鸡蛋、肉末豆腐，还有两样蔬菜和一大碗鲫鱼汤。
跟黄瀚一起坐在小矮凳上的成文阁浑身不自在，不言不语默默地吃饭。
跟黄瀚在他家吃饭时谈天说地截然不同。
小丫头相当高兴，她一直记着在成文阁家吃饭的事呢，一个劲儿给成文阁夹菜，反让成文阁更加不自然了。
黄道舟被儿子忽然展现的技能刺激了，他暗下决心好好看书，儿子能够通过看书掌握技术，自己为什么不能？
饭后，黄瀚一心一意辅导成文阁做数学应用题。
黄瀚逆天的举动对成文阁触动很大，他记住了黄瀚跟张芳芬的对话，相信读书能够学到知识，能够做别人做不来的大事。
黄瀚看书，成文阁做题，然后听黄瀚评讲，接下来继续做题，成文阁不抵触，认真听、认真答题，耳中听到黄瀚的表扬，觉得乐在其中。
三点半钟，黄道舟就拿了足十根木条回家了，他认为这东西反正会用得到，干脆让木匠多弄了几根。
他根本不是看着黄瀚组装日光灯，而是在黄瀚指点下亲自动手，简直是抢了成文阁的活儿。
黄道武今天休息，也来凑热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毫无疑问，他这是在学装日光灯的技术。
这一刻黄瀚倒是有些担心了，黄道武、黄道舟不是成文阁，他俩万一也想赚装日光灯的钱，他俩一知半解，万一被电着怎么办？
黄瀚警告他俩道：“爸爸、五叔，你们千万不能自己动手装日光灯，这东西瞧上去简单，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以后你们想试试不要紧，一定要有我在旁边瞧着。”
黄道舟白了黄瀚一眼道：“我这段时间忙死了，哪有时间鼓捣这东西。”
黄道武讪笑道：“我帮你扶梯子、拉电闸，不会自己动手。”
在家里组装好了简易日光灯，黄瀚接下来在黄道舟、黄道武、成文阁保护下，去冒家、苟家安装日光灯。
其实仅仅剩下了接线而已，简单得很，五金公司的配件是同一批货，质量杠杠的，都是一气呵成。
看人做事不吃力，黄道舟、黄道武瞧着、瞧着，觉得这玩意儿没什么大不了啊？要是自己胆子大一点，也应该做得到！
黄道武心里高兴，赚了两块钱，家里的日光灯相当于只花了十六块，等于节约了超过一半钱。
自己一定要留心，看看还有哪家要装这种日光灯，不但能够帮侄子赚钱，自己也能赚一块，自己跟在后面再看看，练练胆，以后也完全可以接这活儿啊！
黄瀚家后面住公房的有三家，还有一家姓高。
户主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转业军官，据说四九年就已经是副连长，转业后在交通局当局长。
高家夫妇工龄长工资级别高，家里又都是定量户口，经济条件很好。
他们家是这一片第一个安装日光灯的人家，而且是装了三盏，都是那种带搪瓷灯罩的正品货。
后来他们家还是整条巷子里第一个拥有电视机的人家。
八二年秋天，已经读小学五年级的黄瀚就是在高家看了rb电视剧《排球女将》，那时高家刚刚花了四百八十几块钱买回来一台十二寸黑白电视机器。
可是后来黄老师骄傲的告诉同学们，中国女排去年就已经击败rb队获得第三届世界杯女子排球赛冠军，让所有的同学们无比惊讶。
rb女排不是有小鹿纯子吗？她们有“晴空霹雳”、“旋转日月”、“幻影旋风”、“双重晴空霹雳”等等绝招，怎么就被咱们中国姑娘干掉了？
那一刻，黄瀚和所有的小伙伴们惊呆了，对中国女排无限崇拜，后来才发现，原来rb女排不是很厉害，越打越不禁打……
八十年代初期属于特殊情况，国产电视剧还没有起步，国内拥有电视机的单位和人家逐渐增多，因此买了不少rb电视剧。
那时放电视剧可不管什么收视率，一个星期只放两集，急死你。
黄瀚至今都记得小时候最爱看的动画片《森林大帝》，记得那个小白狮子雷欧。
同学们当时最流行的话就是“十万马力，劲头十足。”这是rb动画片连续剧《铁臂阿童木》里的台词，相信七零后都应该有些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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