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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79 新来的许文辉

    刘立杆站起来,正准备出去,许文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立杆一看到他就骂道:“出去出去,忙都忙死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许文辉看着他笑道:“牛逼啊,现在不仅不接受采访,还往外轰记者了,怎么说老子也是个大记者,信不信我给你来两篇负面报道,让你公司的房价跌两千?”

    “滚,别抬高自己,你一个地方小报,每天看上面广告比看报纸正文人还多,就你那一支破笔,还让我跌两千,只怕你写了,我马上就涨两千。”刘立杆说,“什么事?”

    “你要出去?”许文辉问。

    “你不来我就去张晨那里,你来我就不出去了。”刘立杆坐了下来,和许文辉说:“说吧,什么事。”

    许文辉看了看他,说:“这两天,我陷入了哈姆雷特的挣扎。”

    “怎么,红包收太多,想着怎么和组织交代?”

    “不是,我想离开杭报了。”许文辉说。

    刘立杆吃了一惊,问:“去哪里?《钱江晚报》?”

    许文辉摇了摇头,他说:“不是,我不想干记者了。”

    “为什么?”刘立杆问。

    “没劲。”许文辉说,“年轻的时候,还觉得当记者很有派头,可以到处招摇,现在,越来越觉得没有意思了,整天就写那些连自己都不信的东西,老子今年都三十三了,总不能写一辈子吧。”

    “那想好干什么了吗?”刘立杆问。

    “没有。”许文辉说,“就是没想好,所以来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简单,这记者,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别干,有什么好忸怩的。”刘立杆说,“对了,你要是没找到地方去,就到我这来,给我当助理,我这里正缺人,能派上用场的,都被派到外地去了。”

    “当真?”许文辉问。

    “这个,有什么好嫖你的。”刘立杆说,“你要是想好了,现在就可以上班,对面就是你办公室,自己去打扫。”

    “那好,辞了!”许文辉一拍桌子,叫道。

    刘立杆大笑,他站起来,问许文辉,我现在要去张晨那里,你是跟我去还是回报社写辞职报告?

    “我都要辞职了,还回屁的报社,当然是帮你拎包。”许文辉说。

    走到了外面,看到刘立杆的车,许文辉说,来来,老板,助理替你开车。

    许文辉坐到了阿斯顿马丁的驾驶座,刘立杆坐到了副驾座,许文辉拍了拍方向盘,和刘立杆说,这车,真他妈的牛逼,再看看刘立杆说,可惜,你头发短了点。

    刘立杆指了指不远处在搞卫生的大姐说,她头发长,要么让她坐这里,我坐尾箱?

    “算了,我将就一下吧。”许文辉说。

    两个人到了张晨那里,张晨看了看进来的两人,说,许文辉,好久不见。

    “张晨,这个流氓记者,以后跟我混了。”刘立杆说。

    张晨看了看他们问:“什么意思?”

    “我准备辞职,到刘总这里,给他当助理。”许文辉说。

    “不错啊,那晚上要庆祝一下,给你接风。”张晨和许文辉说。

    “好,去下沙那个第一大酒店。”刘立杆说。

    许文辉奇怪了:“下沙有什么大酒店?”

    刘立杆白了他一眼说:“你没听古人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那他妈酒店,菜好吃就大?”

    许文辉和张晨大笑,张晨说,那现在走,我去工地看看?

    刘立杆说好。

    张晨走到隔壁,问小昭,我们现在去下沙,你是和我们一起去,还是等会和谭淑珍来?

    小昭说,我和你们一起去,那房子起来后,我还没有去过,我也去看看。

    张晨说好。

    两个人走回办公室,张晨和刘立杆说:“杆子,你打谭淑珍电话,让她自己过去。”

    刘立杆说:“已经打了,让我们在这里等她一下,她也要过去看看,正好,老谭也在那边,晚上,我们锦绣大地三巨头,正式欢迎许文辉入伙。”

    小昭听到了,问许文辉:“你不想在杭报干了?”

    许文辉说对,干到头了,没意思。

    小昭点了点头。

    下沙的工地上,第二层楼板也浇好了,正在往三楼攀升,外面的钢架,也跟着一起上来。

    许文辉第一次到这里来,看到,赞叹了一声,他说,张晨,我是不是应该写完你们这个工厂开工的报道,再正式离职?

    刘立杆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也可以省几个月的工资。”

    “算,算。”许文辉说,“到时让我小师妹来写。”

    张晨说,到时候真的有一篇很好的报道可以写。

    “为什么?有什么内幕?”许文辉问。

    张晨就把柳成年到时要带队,来和他们厂女子篮球队比赛的事情,和他们说了,张晨说:

    “我还以为柳成年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昨天严秘书打电话给我,说柳成年自己说了,我这里落成的时候,他要来剪彩,就凑那天,再来一场篮球比赛。”

    “这个好,到时看两分她们一帮大妈,让这些官老爷们输得满地找牙。”许文辉说。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说,你那个傻傻的小师妹,就是她敢写,你们主编敢登吗,最后还不是,双方在欢乐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今天的比赛?

    老谭看看时间快五点了,问,等会是去吃那个土菜?

    刘立杆说,到了下沙,当然就是去那里。

    “那我要先打一个电话,等会位子都没有,那里很忙的。”

    老谭说着,就走去一边打电话,张晨在边上听着,暗暗为慧娟高兴,看样子她这个酒店,是做起来了。

    几个人绕着工地走了一圈,谭淑珍问老谭,梅雨季节前,这室外工程,赶得下来吗,老谭说可以,现在工人分成了两班,晚上在扎钢筋,钉模板,白天浇水泥。

    “做外墙的呢?”刘立杆问。

    “他们不怕,他们是用铆钉的,就是下雨天,也一样可以施工,只要整个钢架下来就可以,这个要用到电焊的,下雨天不好干活,所以他们是追着我们屁股赶。”老谭说。

    张晨看到车间里,来了一批新的工人,在安装水管,走近一看,是做消防设施的公司,在安装自动喷淋系统。

    工地太大,就这么随便走走看看,不一会就近一个小时过去,他们正准备离开去吃饭,张晨的手机响了,是林淑婉,张晨接了起来,林淑婉问,哥,你在哪里?

    张晨和她说了在下沙,问她,我们正准备去吃饭,你们来吗?

    林淑婉说好,我们马上过来,我正有事,要和哥商量。

    他们到了慧娟土菜馆,里面果然已经坐满了,看到他们来了,阿巧把他们让进里间,里面留了两张方桌,拼在了一起。

    慧娟在后面厨房,听阿巧说他们来了,也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张晨看到慧娟的人黑了一点,脸上的皮肤有些浮肿,大概是每天做夜宵所致,但整个人的精神是饱满的。

    慧娟看到小昭,装作是不经意,但仔细地打量了。

    大家坐下来,点好了菜,张晨借故去看看林淑婉他们到了没有,走了出去,他走到门口看看,走回来,走进了厨房,慧娟见他进来,朝他笑了一下,看了看他身后,悄声问:

    “那个是你老婆?”

    张晨说对。

    “真漂亮!”

    张晨笑笑,问:“你这里现在生意不错?”

    慧娟嗯嗯地点着头说,每天都可以做两千多,最多的时候,我做过三千二。

    “那真不错,我就知道你行的。”张晨说。

    慧娟叹了口气,轻轻地笑道:

    “张大哥你说的对,还真是走出来了,才知道外面有多么大,现在想想,天天在三堡受那个气,有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当初我姐姐怎么想的,会把店开在那里,就现在这样,真的很好,好说的客人,我就和他多说两句,那些不三不四的,我理都不用理他,你爱来不来。”

    张晨点点头说:“对,就是这样,那你忙,我过去了。”

    “嗯。”慧娟点了点头。

    张晨走出了厨房,走回里间坐下,过了一会,老唐和林淑婉也到了,两张拼在一起的方桌,八个人坐着正好,老唐和老谭各占两头,谭淑珍和小昭、林淑婉坐在一边,张晨、刘立杆和许文辉,坐在她们对面的一边。

    菜上来了,小昭和林淑婉、老唐、许文辉都没来过这里,看着这一个个煲很诱人,又听张晨刘立杆他们说过有多好吃,他们几个,急急地就想用筷子去夹菜,刘立杆叫道,哎哎,不要忘了主题,来来,先干一杯,祝贺许文辉上了我们的贼船。

    大家大笑着举起了杯,张晨和许文辉碰杯的时候,叹了口气,许文辉见他一脸的一本正经,问:“怎么了,张总?”

    张晨又叹了一口气,大家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张晨慢悠悠地和许文辉说: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噗”地一声,好几个人的酒,要不是头转得快,都喷到菜里了。

1180 林淑婉的事

    杯碰过了,开始尝菜,大家都说这里的菜好好吃,林淑婉吃的最壮丽,她的眼泪都下来了,她说,这豆腐煲,很像是我阿嫲做的。

    谭淑珍也说,这鸡煲,好像是我们小时候,才吃到过,这么鲜。

    对对,这里的菜,很像我舅妈做的,就是炖得很烂,很入味的那种,真好吃!小昭也说。

    老谭说,土菜土菜,吃的就是这个土味,从菜里,吃出了家的味道。

    许文辉说,不错,老谭,你这句话,都可以当一篇报道的导语了。

    许文辉说着就站起来,他说,我要去厨房看看,是哪个厨师在做。

    回来的时候,许文辉大惊小怪地和他们说,不得了,原来这里的厨师,就是前面进来的那个小姑娘。

    小昭不相信,她说,不会吧,那小姑娘,看不出来是个厨师,我还以为是老板娘。

    老谭说没错,她就是老板娘,也是厨师,她叫慧娟,这“慧娟土菜馆”,用的就是她自己的名字。

    “真的?那她可以和那个小妹媲美了,真不简单。”小昭叫道。

    小昭一叫,张晨、谭淑珍和老谭,都想起拱宸桥那个“小妹羊杂汤”的吴小妹,看着刘立杆笑了起来。

    许文辉看着他们,好奇地问,你们说的这个小妹,有故事?

    张晨笑道,杆子是当事人,你问他。

    许文辉看着刘立杆,刘立杆骂道:“别没大没小,当助理的第一件事,就是老板的**不要打听。”

    张晨和许文辉说,没事,你下次去拱宸桥,去瞿天琳或魏文芳吴朝晖那里,就可能有机会见到小妹了,倾国倾城。

    许文辉说,那我下次一定要去看看。

    “别忘了也揩点油。”张晨说,小昭和谭淑珍、老谭忍不住地笑。

    最初的喧闹过去之后,张晨问林淑婉,阿婉,你说有事情找我,是什么事情?

    林淑婉看了看大家说:“我想,我想把影楼转让出去了。”

    众人一惊,小昭问:“为什么?”

    “这影楼,我要是不在,就没有人管,老唐,他一点都不懂,也没有兴趣。”林淑婉说。

    “嗯,他要去管影楼,就和张飞去管绣花店一样。”

    刘立杆说,老唐嘿嘿笑着,他说,这要我和阿婉,天天笑嘻嘻的可以,要和不认识的人,每天都这样,这活我还真干不来。

    “做影楼,可不光笑嘻嘻就可以了,要是那样,你换个背带裤也可以。”张晨问林淑婉:“是要转凤起路这家?”

    “不是,哥,我想把全国的都转掉。”林淑婉说,“我也想过了,现在各地的影楼还不是很多,现在转,每一家店,都还能赚到一点钱,要是等到以后多了再转,只怕是连投资的成本也拿不回来了。”

    “什么情况?林淑婉,你这婚纱影楼女王,要退出江湖了?”许文辉说,“怎么我决定不干记者了,独家新闻一下子出来这么多。”

    林淑婉说的这些话,让人有些意外,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和老唐结婚以后,再一个人各自守着一摊,肯定不太现实,他们会有变化,但没有想到,这变化是林淑婉整个地退出婚纱影楼,这可是她自己一手打下的天下,能做到全国第一,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阿婉,你前面说,你不在是什么意思?”老谭问,“你要回台湾了?”

    “不是,谭大哥。”林淑婉的脸红了,她说:“是接下去,不太方便了。”

    在座的男的都还没反应过来,谭淑珍和小昭反应过来了,两个人看着林淑婉说,淑婉,你是有了?

    林淑婉点了点头。

    张晨和刘立杆他们这才恍悟过来,刘立杆叫道,老唐,你又偷跑了,你们的手续,都还没办好吧?

    “快了快了,等海基会的资料寄到,就可以了。”老唐笑道。

    “我去,这一下,两岸人民都还没有反应,你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来个震爆弹。”刘立杆骂道。

    小昭赶紧把酒杯从林淑婉面前拿开,招呼阿巧,给林淑婉也拿椰子汁过来。

    “谢谢你,小昭,没有关系啦,我想,有什么好吃的,妈咪也让bb一起吃,没有关系。”林淑婉笑道。

    小昭说不行,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小昭说着,强行就把林淑婉的酒杯撤了,换上了椰子汁,谭淑珍也和老唐说,淑婉现在是两个人,你别马大哈,要照顾好。

    老唐嘿嘿地笑着,不停地点头。

    话题再回到影楼的事,大家也觉得,就现在这个状况,转让影楼,可能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总不能让林淑婉,一个人再开着车,到各地去跑,而老唐,不仅对影楼的事不懂,他在赶杰西卡他们的货,人也走不开。

    小昭和林淑婉说,我陪你去,这店面转让,也不是轻松的事情,每天要和不同的下家谈,很累的。

    “谢谢你,小昭,我可以的,当初不是我一个人把它们开起来的嘛,现在也可以的。”林淑婉说。

    小昭摇了摇头说不行,“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你是一个人,现在你是两个人,这怎么行,再说,刘大哥也不在,他要在的话,和你一样在各地跑,还能帮帮你,他不在,当然就是我的事情了。”

    张晨也说:“阿婉,小昭说的对,就让她陪你一起去处理。再说,你一个台湾来的,听声音就听出来了,也不是很方便,我怕有买家会欺生。”

    林淑婉赶紧说:“谢谢哥,谢谢小昭。”

    小昭和林淑婉说,那我们明天开始就动手,从远而近好吗,先处理北京的,我让贺红梅,明天先去《北京晚报》,登一个转让启事,再让她问问,朋友中间,有没有要转让的。

    林淑婉看看老唐,老唐说好,这个时候,只有靠哥和嫂子了。

    林淑婉拉着小昭的手说,谢谢你,小昭。

    小昭笑道,谢什么,我也可以趁机,去各地旅游啊。

    刘立杆当即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纸笔,写了一个转让启事,交给林淑婉,林淑婉看看,觉得可以,又交给了小昭,小昭说,我等下就把这个,和红梅说,让她明天就去办。

    “杭城、上海和宁波的,也同时开始,不然等你们一个个转过来,淑婉早就当厅长了。”刘立杆说,“这些地方,就是你们不在,老唐这家伙又不行的话,我们也可以过去帮助谈。”

    小昭说好,这个可以。

    “合肥、厦门和武汉,也可以,我们有分公司在那里,让他们先谈起来,确认了最有意向的两三家,淑婉和小昭,你们再过去最后敲定,这样也节省时间,这个事,要做就尽快,淑婉说的没错,越早转,应该价格越好。”谭淑珍说,大家都点点头。

    “我那里的影楼,也可以让他们先谈起来的。”林淑婉说。

    谭淑珍摇了摇头,她说:“转让影楼的事,最好不要让你自己影楼的人参与,这样一会影响影楼的生意,还会在影楼内部,搞的人心惶惶的。”

    林淑婉点点头,觉得谭淑珍说的有道理。

    这一餐饭,吃到了晚上八点多钟,林淑婉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们快吃好的时候,慧娟送了一盆糖水桂花鸡头米进来,和他们说,各位老板尝一点,这个,可以去油腻和辣。

    大家纷纷说谢谢,一人舀了一小碗尝了起来。

    许文辉和慧娟说,老板娘,你这个店不错,明天我让我的小师妹,来给你宣传宣传。

    老谭说,这个可以,慧娟,还不快谢谢许记者。

    慧娟赶紧说谢谢!

    等慧娟出去,刘立杆看着许文辉说,许文辉,我怎么发现你的小师妹,就是你的棒槌,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拿出来用。

    大家都笑了起来,许文辉说,一日为师兄,终生为父兄,我这个可不是乱用她,而是给她提供素材。

    “对了,许文辉,阿婉的事,不要乱说,不然很多的记者会来了解,你知道里面有多少歹毒的,什么都会乱写的,那样就影响转让了,对接手的下家,也不好,毕竟阿婉的影楼,还是一块金招牌,不能砸了。”

    张晨说,其他人也点头,小昭说对,这个事情,我们悄悄地进行就可以。

    “我知道了。”许文辉说,“我保证铁齿铜牙,一个字不吐。”

    “不过这个,你可以帮助宣传,小姑娘不容易。”老谭用几根手指,轻轻地拍了几下桌子,和许文辉说。

    许文辉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大家起身,慧娟送他们出去,看着他们一个个上车,几辆豪车,轰鸣着都驶远了,慧娟还呆呆地看着。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和他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张大哥只是,偶尔地掀开了一角,让自己朝里面看了看,然后这帘子,又落下来了。

    小昭开着车,张晨坐在副驾座,今天他们是开小昭的宝马过去的,去的时候,许文辉在他们车上,回的时候,许文辉坐上了老谭的车,老谭送他回去。

    晚上的下沙,除了一号路和大学城那边,开发区这边的每一条道路都空空荡荡,刘立杆看到了林淑婉的法拉利,突然来了兴趣,要和老唐飙车,老唐和林淑婉当即不服,说飚就飚,小昭还担心林淑婉,林淑婉说,没事没事,这不刚刚才有嘛,再说,是老唐开。

    “那小心一点。”

    小昭吩咐道,明明林淑婉比小昭还大,但小昭知道林淑婉怀孕后,不自觉地,就觉得林淑婉好像小了下去,这也难怪,她都是小学生的娘了,而林淑婉,还是一个准娘,好像都还没有准备好。

    “我知道啦。”林淑婉点点头。

    四个人往开发区里面去飙车,小昭他们,和他们分道扬镳,管自己走了。

    车过了动感地带楼下,也没有停下来,已经九点多钟了,张晨和小昭,想直接回家,结果还没有开到“锦绣家园”,张晨的手机响了,张晨接了起来,是赵欣,赵欣和张晨说:

    “老板,我在你办公室门口,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你还回来吗?”

    张晨说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张晨和小昭说:“你送我去公司楼下,赵欣在办公室门口等我。”

1181 无语

    上午八点二十分,姚芬和以往一样,驱车到了湖畔油画馆,把车在停车场停好,下了车,朝几十米外的美术馆走去。

    今天天气很好,玻璃的美术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背后的天空一碧如洗,是深蓝色的。

    虽然他们正式开馆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但馆里的工作人员,上班时间是上午八点半,有半个小时,是用来给大家做开馆前的准备工作的。

    姚芬走到了门前,玻璃门关着,姚芬刷卡进了门,走到二楼,看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开着,怔了一怔,继续往前走,走到门口,看到张晨坐在里面的沙发上,姚芬笑道:

    “吓我一跳,我以为谁在我办公室,老板,这么早,有何贵干?”

    “把门关上。”张晨冷冷地说。

    姚芬愣了一下,转身把门关上,再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她的脸刷地变得苍白,她看到张晨坐着的沙发对面,有三幅画靠墙放着,不是两幅,也不是四幅,正好就是三幅,这三幅画,姚芬太熟悉了。

    姚芬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慌乱,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张晨看了看她,问:

    “姚芬,你看这三幅画怎么样?”

    姚芬笑道:“老板,这不是我们馆藏的吗,一幅是赵无极的,一幅是朱德群的,还有一幅吴冠中的,你从库房搬上来的?”

    张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创作的?”

    “不就是在国立艺专的时候创作的吗?”姚芬反问。

    张晨点点头,他说对,你觉不觉得,它们的颜色太鲜艳了?

    姚芬勉强继续笑了一下,说:“我们不是每幅作品,都进行了清洗和保养吗,不然它们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但有些问题,是先天的,不是通过清洗和保养就能解决的,姚芬,我不得不说,你的临摹已经到了神似,不简单,但你临摹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很苦恼,为什么那种色彩暗沉,有点旧的感觉,就是出不来?”

    “老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姚芬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哀叹:完了!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其实你可以问问我的,这答案我知道,问问我,你就会临摹得更像,我保证一般人肉眼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这几幅画,我问过吴冠中先生,他回忆说,这是当年国立艺专长途迁徙的时候,他们在湖南辰州,也就是沅陵画的。

    “知道为什么会色彩暗沉么,这个不是时间久的原因,而是因为,当时物资匮乏,他们连调色油都没有,用的是菜籽油和桐油,你要是也用菜籽油或桐油,就会出来和原作一模一样的效果。

    “你大概会奇怪,我怎么会知道的,很简单,因为我小时候,在我们那个小镇上,也经常会买不到调色油,没有调色油的时候,我也经常会用菜籽油代替调色油,我的苦恼和你临摹的时候正相反,不是苦恼颜色太过鲜艳,而是经常苦恼那种亮色出不来。

    “用菜籽油画的油画,不用作另外的处理,你放在那里过一个星期,整个画面的颜色就会显得沉闷,不会像这样,明白了吗?”

    姚芬站在那里,都快站立不住了,但她仍然强撑着,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大脑嗡嗡嗡嗡的,最后,她只能呢喃般地说:

    “老板,张总,老板,我……这个,这个不是,我……这个就是我们馆藏的,真的……老板,我没有骗你……”

    张晨看着她叹了口气,张晨说,姚芬,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吗?我从昨晚等到现在,就是不想毁了你一辈子,给你留一个机会,如果我们昨晚就报警的话,警察昨晚就会把你从家里带走,你今天,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姚芬的头低垂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了,她紧咬着嘴唇,觉得舌头有点咸,那是嘴唇咬出了血,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右手的指甲,掐着左手的虎口,都快掐出了血。

    “姚芬。”张晨叫了她一声。

    姚芬被惊到了,猛地哆嗦一下,抬起头看着张晨,已经是泪眼婆娑,她轻声说:“老板,对不起……”

    张晨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看手表,和姚芬说: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之内,我希望这三幅作品的原作,回到这里,好吗?要是它们回不来的话,姚芬,我也没有办法救你了。”

    姚芬赶紧说好好,老板,我马上就回去拿。

    姚芬站起来,慌不择路地走了出去。

    ……

    张晨他们湖畔油画馆,姚芬和赵欣的分工是,姚芬这个馆长,在负责全馆工作的同时,侧重分管对外交流和藏品的收集,而赵欣这个副馆长,具体负责馆里的日常工作。

    他们馆里,安装有二十六个监控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监控着馆里馆外的每个角落,监控室就在一楼,白天开馆的时候,有保安值守,晚上闭馆之后,两个保安,就负责看守着大门和在四周巡逻。

    连接着监视器,有24小时的磁带录像机,会把闭馆之后的所以一切,也录下来,这种录像机的磁带,如果没有中止和换磁带,它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后,自动重新开始录制,后面的图像,会把前面的图像覆盖掉,这样就节省了磁带。

    而对他们美术馆来说,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也就够了。

    反正白天有人盯着监视器,馆里发生什么,他即时就能看到,需要保存什么证据,也马上可以把磁带换出来,晚上如果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也可以把磁带调换出来,另外保存。

    但这样的情况,从他们开馆到现在,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因为没什么事情发生啊。

    赵欣那天是检查到监控室的时候,负责监控的保安肚子不舒服,赵欣让他去上洗手间,她顶替他在监控室待着。

    闲着没事,赵欣就想检查一下前一天晚上,保安值班的情况,她把录像机回放着,结果发现,昨晚闭馆之后,有一个摄像头是黑屏,再看看摄像头的位置,是库房里面的。

    赵欣放了心,因为库房里面,除了张晨和姚芬,其他人根本进不去,不知道密码。

    赵欣以为这摄像头坏了,等会要和姚芬说,通知安保公司来更换,但她把时间快进了一个多小时,图像又恢复了正常。

    赵欣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也没有和人提及。

    过了几天,赵欣想到了这事,又去监控室看看,在差不多的时间,又发现了同样的现象。

    第二天再去看,黑屏的现象又没有了,一切正常,赵欣因此感到奇怪,留了个心眼,她觉得不会是机器故障。

    连续一个多月观察下来,赵欣发现,每两三天就会出现一次这种状况,有时是闭馆后一个多小时发生,有时是两个多小时后发生,黑屏的时间,也有长有短。

    再对照门禁记录,赵欣发现,每次出现黑屏的这段时间,除了保安,全馆就只有姚芬一个人,还在办公室里,再仔细察看黑屏的前后,赵欣发现,好像是有人,人为地用什么东西,把摄像头给档掉了,赵欣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

    要知道那是库房,是只有张晨和姚芬才能够进去的库房,而张晨,这个时间点,根本就不会在馆里出现。

    赵欣犹豫再三,昨天晚上,还是去找了张晨,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和他说了。

    张晨一听,也觉得事有蹊跷,他马上和赵欣一起,去了湖畔油画馆,两个人进入库房仔细查看,张晨发现了这三幅赝品,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张晨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就像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真是说不出的伤痛。

    张晨让赵欣不要声张,这事还是由他来处理,赵欣说好。

    张晨苦笑着和赵欣说:“幸好她临摹的是这三个人的画,很容易就被我发现了,她要是临摹年轻画家的画,说实话,我还真不一定发现得了。”

    “是不是她觉得,年轻的画家,经常会来我们馆里,如果被掉包了,他们自己会发现,马上和我们说,而这三位,基本没有机会再来我们这里了?”赵欣问。

    “这可能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方面,是年轻画家的画,不值钱,而老先生们的画,现在值钱,特别是像赵无极和朱德群,他们的画,在国外卖得很贵,但都是抽象画,早期的这么好看的风景画很少,就更值钱了。”

    赵欣气恼地说,我前面还很犹豫,觉得找你说这事,有背后打小报告的意思,但现在,我一点也不后悔。

    如果没有发现,时间长了,我们美术馆藏的,会不会都是她制作的假货,真货都去了她那里,我们是不是就被毁了?这也太歹毒了吧。

    张晨默然,他觉得他的心里,却是失望多于愤怒。

1182 承受不起的信任

    姚芬把卷成一筒的报纸卷放在张晨面前的茶几上,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嘴唇蠕动着,和张晨说:“老板,我拿回来。”

    张晨看了看她说:“坐,你坐下来。”

    姚芬在边上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俏丽的脸还是煞白的,但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因为来去走得急,还是因为紧张。

    坐下来后,姚芬也还是只有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腿紧扣,双手撑在两边的皮坐垫上,两眼迷茫,神情恍惚的,好像随时都会从沙发上弹起来。

    张晨暗暗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曾经自己最喜欢来的办公室,让他觉得有点憋闷,这个曾经他最喜欢看到的,最喜欢和她们放肆地聊天的人,现在在他眼里,变得很陌生。

    张晨太喜欢自己口无遮掩地臧否人物,胡说八道地说着的时候,姚芬的看着他说“又来了……”的那个神情。

    和她与赵欣在一起的时候,是张晨感到最轻松和愉快的时候,可以不去想公司的事,不去想经营上面的事,甚至不去想设计的事,他的思绪是完全开放的。

    他喜欢那种漫无目的,像一阵风一样在空中漫游的感觉。

    有很多话,他连和小昭都不能说,但和她们可以说,他就是和小昭说了,小昭也不懂啊,很多时候,小昭会迎合着他,但那不是他需要的,他需要的是理解和平等的交流,而她们是可以交流可以探讨,可以点到为止的。

    张晨把报纸卷慢慢敨开,里面是那三幅原作,一层报纸,一幅油画,每一幅画都完好无损,张晨把三幅画推到了边上,他抬起头,看着姚芬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芬低垂着头不响,张晨等着,姚芬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需要钱吗?”张晨问。

    姚芬摇了摇头。

    “是家里碰到了什么事?”张晨继续问。

    姚芬还是摇了摇头。

    张晨说:“你很有眼光,这三幅画确实很不错,而且,他们的增值潜力很大,但你想过没有,你就是拿着它们,也没有办法变现的,你不管是把它们送去拍卖会,还是进行地下交易,这个圈子才多少大?我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一旦我们知道,肯定就会报警,哪怕你做得再没有痕迹,最后警察也会追到你的,别忘了这三幅画,可是上了我们的画册的,而且,三位老先生都还健在,他们来过我们美术馆,见过自己的作品,他们可以证明,原作原来就在我们馆里,现在馆里的是被掉了包的。

    “而这个库房,除了我,你是唯一能进出的人,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你,你逃无可逃,这些,你想过没有?”

    姚芬低垂着头,还是不吭声,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朝张晨哀求道:

    “老板,我知道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报警,你要是报警,我就全完了,老板,我求求你。”

    张晨说:“不报警可以,姚芬,我前面也和你说过,我们要是想毁了你,昨晚就报警了,虽然,从美术馆的角度来说,我们应该报警,把这些都交给警察去处理,但是,我狠不下这个心,姚芬,我答应你不报警,但你,总要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吧?”

    姚芬吁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紧绷着的身体也松弛了一点,她轻声说:

    “老板,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我今年不是去参加了拍卖会吗,回来以后,就把拍卖会上的情景和我男朋友说了,我和他说,我们馆里,现在一幅油画就值一百多万,我们的保险库,比银行的金库还要值钱。

    “我男朋友,他……,他就想到了这个事,和我说,我吓了一跳,当然不肯干了,可是……可是他一直说,一直说,还说这样做,是为了我们的以后……”

    张晨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也相信,没有人撺掇,姚芬干不出这样的事,张晨问:

    “你男朋友,可能不是做这行的,还以为这东西拿到了,就是钱,他不知道美术馆里的每一幅画,等于都是签了名盖了章的,要变现很难,你没有告诉过他,这些美术馆里出来的藏品,美术馆的收藏路径都很清楚,这样的作品,你们就是拿到,也很难脱手?”

    “我说了。”姚芬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耳语:“他说,我们拿到了,也不急于出手,等到我们以后去了国外,再带出去……老板,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不该这么做的,你要是生气,你就狠狠地骂我吧,我……我自作自受,我活该!”

    “姚芬,你觉得我现在是愤怒吗?”张晨苦笑了一下,说:“不是,我现在没有愤怒,我是难受,很难受,昨天晚上,在下面库房,看到这三幅画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在这里坐着,盯着这三幅赝品看,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从昨晚到现在,我感觉到的都不是愤怒,而是难受,姚芬,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芬摇了摇头。

    张晨低缓地说:“我在乎的不是这三幅画,而是发生了这件事,在我眼里,你和赵欣,比这三幅画更重要,从我打算做这个美术馆,亲自面试,把你们两个招进来,那个时候,你们还是两个很单纯的小姑娘,连怎么用照相机,都需要我教你们。

    “然后这几年,我看着我们的美术馆,一点点地发展壮大,你们也一天天地成熟起来,在我眼里,你们已经和这个油画馆融为了一体,如果说这几年,我在画一幅画的话,我可以很自得也很自信地想,你们才是我最好的作品。

    “但现在,却成了最大的败笔,一幅精心创作了好几年的画,最后发现一塌糊涂,完全画坏了,你应该知道那种感受和失落……”

    姚芬啜泣了起来:“对不起,老板,其实,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一直也很矛盾,经常会犹豫,会想着应该收手,不然,我现在拿到的就不止是这三幅,而是更多,老板,你相信吗?”

    “我信,我想每次你犹豫,想收手的时候,你男朋友大概就会鼓励你继续,就向你描摹你们以后在一起的情景,对吗?”

    姚芬点了点头。

    张晨把茶几上的纸巾递给了姚芬,和她说:“这样吧,姚芬,你想一个合适的理由,体面地从这里辞职。”

    “谢谢,谢谢老板!”姚芬点着头说。

    “还有,姚芬,我真心地劝你一句,我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谁,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我劝你,和他分手吧,不管他怎么和你山盟海誓,那都是虚情假意,你想想,他要是真的爱你,会把你往火坑里推,会让你置身险境吗?

    “如果他真的爱你,就是你有这样的想法,他也应该制止你才对。说穿了,他还是利用了你,去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真正得到了,会怎么样,还真的难说,说不定,你做的一切,反过来会成为他控制你的把柄,这种男人,没有什么是他不会做的,不要也罢。”

    张晨和姚芬说。

    ……

    姚芬红肿着双眼走了,张晨把赵欣叫了进来,和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湖畔油画馆的馆长了。

    赵欣说:“谢谢老板。”

    “赵欣,对不起了!”张晨说。

    “对不起什么?”赵欣看着他问。

    “我已经让安保公司人过来,重新设置下面库房的管理权限,今后,恐怕连你这个馆长,都无法单独一个人进入库房了,必须和公司派过来的人,两个人同时,才能进入库房,同时,我会让他们把24小时的磁带录像机,全部换成960小时的录像机。

    “还有,我也会要求保安部,所有磁带,到时都必须交到公司保存,而不能重复录制,赵欣,我这样做,你能够理解吗?”

    张晨看着赵欣问,赵欣点点头说:“我理解。”

    过了一会,赵欣问张晨说:“老板,我有句话,可以说吗?”

    张晨说,可以,你说。

    “姚芬不是坏人,真的,我觉得如果你早这么做,姚芬也不会有今天。”

    张晨沉默着,赵欣继续说:“我知道老板,你一直很信任我们,我也很感激你这种信任,老板,你是个好人,但有时候,可能太好了。”

    张晨疑惑了,问:“这个怎么说,我应该像个凶神恶煞吗?”

    “不是。”赵欣摇了摇头,“我可能也不是说的很清楚,但是我觉得,有些时候,你太随我们了,其实,你应该管管我们的,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老板?”

    张晨摇了摇头:“不明白。”

    “哎呀,就是,就是……这样说吧,每个人都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他每天会面对很多诱惑,有很多时候,没人管,可能一步踏出去,不小心就会走歪了,姚芬就是这样,但要是有人管着,想歪都没有办法歪,就歪不了。”

    赵欣看着张晨,见他好像还没有完全明白,继续说:

    “现在的艺术界,早就不是一片净土,艺术家就更不是,现在的人,十个有九个,他在想的都是怎么让自己的画,能卖个好价钱,而不是怎么画一幅好画,像我们这样的,在外面就会碰到很多这样的人,真的,老板,我不骗你。

    “我自己就不止一次碰到,比如我和人家谈好,一幅画六万,这个时候,这些人自己就会和我说,能不能八万,或者十万,多出来的那两万或四万,我拿一万五或三万,我当然没有同意,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为了几万块钱,落个坏名声不值得。”

    “不错,能抵住诱惑。”张晨说。

    “那是几万。”赵欣说,“那要是几十万或几百万呢?我还能不能抵住诱惑?老实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没有把握,我前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也是我说,为什么你早该想到这些办法,反正我就觉得,光靠信任是不可靠的,给我们的压力也太大。”

    张晨沉默了,他想着赵欣的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很多时候,你觉得对别人是信任,但这信任,是不是放纵,会不会反过来害了人家?

    至少如果,自己早一点就建立一个制度,把篱笆扎紧,让这种事连发生的可能性都没有,那姚芬,很可能还会在这个办公室。

    人性是最脆弱的东西,是经不起考验的,特别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

1183 梅雨季节

    张晨回到了公司里,虽然只经过一个晚上,他却觉得,好像经过了一段很漫长的时间,身心俱疲,十分的沮丧,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跌坐在沙发上,再想着这一个晚上和上午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就好像做梦一般。

    小昭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看他,走到侧边的沙发坐下,伸手拉过了他的手,握在手里,问,处理好了?

    张晨点点头。

    “怎么处理的?”小昭问。

    “我让姚芬回去了。”

    小昭想说什么又没有说,而是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姚芬会是这样的人。”

    张晨苦笑道:“我也没有想到,怎么感觉这社会,越来越复杂,人心越来越不可测了,是不是我们都有点过时了?”

    “没有。”小昭说,“你忘了那年我们回家的事情了?到了重庆,就回不了家了,我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们家在村里,居然会待不下去,我们可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那时候,我就和你现在一样,觉得人心太不可测了。”

    张晨点了点头,笑道:“也是。”

    小昭看到张晨一脸的倦容,问:“昨晚一个晚上没睡?”

    “怎么可能睡得着。”

    “中饭吃了吗?”

    “吃了。”张晨说,“在美术馆,和赵欣一起吃的,顺便聊了聊接下去美术馆工作的事,看得出来,这事对赵欣的打击也挺大的,我看她有点心灰意冷的,不过还好,她比我想得还透彻。”

    “别多想了,回去睡吧。”小昭说。

    张晨拍了拍沙发说:“我就在这里靠一下就可以了。”

    “这里人来人往的,怎么睡得好。”小昭站了起来,伸手把张晨也拉起来,然后往外面推张晨:“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别想那么多了。”

    张晨被小昭推着,无奈地出了办公室,走下楼去,回家里去睡觉了。

    小昭从楼梯口走回来,把张晨办公室的门关上,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看到屏幕上,msn有人找她,点开来,是贺红梅,贺红梅和她说,转让的广告已经办好了,明天见报,这里还有两个朋友,也有转让的意向,你们什么时候来,我再约他们过来谈。

    小昭打了一个字:好。

    贺红梅久久也没有反应,大概是离开电脑,去忙了。

    赵晶晶拿着一张单子走过来,问小昭:“老大前面和我说,把姚芬还没有发的工资和奖金都算出来,打给她,小昭,这个要发吗?”

    赵晶晶是张晨指定的,那个赵欣要去保险库,就要通知她一起去的那个人,需要她和赵欣两个人的密码和指纹,才可以打开库房的门,所以她是整个公司,少数几个知道姚芬事情的人。

    小昭知道赵晶晶问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就是心里觉得这钱,不应该发,小昭和她说,发吧。

    “可是……”

    “老大现在,心里比谁都难受,就让这事情,尽快过去吧。”

    小昭说,赵晶晶点了点头,明白了。

    ……

    林淑婉这一次退,退得很彻底,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做个妈妈了,她都已经计划,要接连生三个宝宝,反正他们也不受计划生育控制。

    “三个,再多我就管不过来了。”林淑婉和张晨他们说。

    刘立杆说:“可以,老唐这个品种,他生产三个不在话下。”

    林淑婉不仅把所有的婚纱影楼都要转掉,连她在台北的服装店,也准备转掉,转给了她现在的店长。

    店长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林淑婉就同意她分期,分两年把钱付清,过几天汉高祖刘邦要从台湾回来,店长会跟着他一起来,她要和张晨见面,订下半年的服装和婚纱。

    隔了两天,小昭就和林淑婉一起去了北京,贺红梅已经把六七个有意向转让的下家,给他们排队排好了,张晨说的没错,林淑婉的影楼,在当时还是一块金字招牌,每天的盈利,大家都看得到,所以,一说这影楼要转让,感兴趣的,大有人在。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地方也开始动了起来,宁波开始的比北京慢,但转让却是最快,刘立杆和谭淑珍开车去了一趟,双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谈好,签了转让协议。

    杭城的婚纱影楼,是被许文辉的同事,报社的摄影记者转走的,林淑婉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优惠,卖了许文辉一个人情。

    前前后后,差不多忙了一个月,林淑婉所有的婚纱影楼,终于都转让完毕。

    正这个时候,台湾海基会的公证资料也寄到了大陆海协会,海协会转到了省民政厅的涉外婚姻处,民政厅通知老唐和林淑婉,可以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了。

    这两个提前上车的人,这时候终于补到了票。

    林淑婉和小昭还在外面跑的时候,汉高祖刘邦带着朱莉,从台北到了杭城,朱莉就是林淑婉原来的店长,现在她那家店的老板娘,她和张晨他们签了合同,在杭城等了两天,林淑婉他们在大连签协议,回不来,朱莉也实在是等不及了,就先回去台北。

    反正她和林淑婉一样,以后经常会来大陆。

    所有的店面都转掉之后,小昭看了看林淑婉银行存折上的钱,林淑婉已经是一个成色十足的富婆,基本不用为接下来的日子发愁了,小昭笑着问她,你拿着这么多钱,接下去准备干什么?

    林淑婉说,我已经想好了,拿出一部分的钱炒股,这个不用出门,在家里就可以做,然后,就安安心心准备当一个妈咪。

    小昭摇了摇头,她说我不信,我不信你在家里待得住,只怕是没有两天,就跑到老唐的厂里去,行使你老板娘的威严了。

    “不会的,小昭。”林淑婉说,“老唐不会让我去的,他很烦的,我到了厂里,他就会把我往外面赶,就要我在家里好好待着,可是小昭,你看,肚子都还是扁扁的,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很闷的,小昭,我天天去你那里好不好?”

    小昭笑道:“好啊,不过,我可不付你工资。”

    林淑婉嘻嘻笑着,她说:“小昭你不要不理我,你每天和我说话,我付你工资好不好。”

    小昭说好,这个便宜我要赚,你每天付我一杯奶茶好了。

    林淑婉拼命地点头。

    两个人在一起走南去北一个月,交情已非原来可比,两个都是很有主见的女人,现在,竟有些互相的依赖了。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江南的梅雨季节,东南季风带来的太平洋暖湿气流,经过长江中下游地区时,正是江南梅子成熟的季节,所以叫做梅雨季节。

    名字听上去很诗意,实际却让人不胜其烦,苦恼不堪。

    入梅之后,气温在不断地升高,持续十几二十几天,阴雨连绵,天地之间,氤氲着充沛的水汽,“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太阳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人整日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不透气,仿佛所有的毛细孔,都被堵塞了。

    一天不开门窗,屋子里就有一股浓重的霉气,所以江南人把梅季,也叫作“霉季”,真的感觉到处都长霉了,书架上的书,墙上的墙纸,一不小心就长出了细密的毛茸茸的霉斑,床上的床垫和被子都是潮乎乎的,几乎挤得出水来,墙壁的马赛克和瓷砖上,水直接在往下淌。

    进了梅季之后,每个人都盼望着尽快出梅,能看到那久违的太阳,虽然在江南地区,一出梅就意味着进入了夏季,那太阳陡然就毒辣起来,那也比这样,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抽芽要好。

    进入了梅雨季节,差不多所有的室外工程都要停止,好在张晨他们下沙的工地,在梅季到来之前,按期结束了室外的工作,工人们都转移到了室内,开始进行地面的浇筑和内墙的粉刷。

    但烦恼还是在的,那就是哪怕是在室内,你连墙壁粉刷的工作都几乎干不了。

    不管是刮到墙上去的纸筋灰还是腻子、涂料,一天一天,就是不会干,不仅不会干,还在往外面冒水,油漆的工作也一样,所有要处理的地方,都是湿漉漉的,只能借助着小太阳,来把它们烘干。

    尽管如此,他们整个厂房的框架毕竟是已经下来,巍峨的面目也开始初现,张晨就和刘立杆一样,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撑着雨伞,站在细雨菲菲中的楼顶,朝整个的开发区看着。

    雨伞马上就失去了遮风挡雨的作用,菲菲的雨丝无孔不入,很快把他的身上打湿,这个时候,他就需要坐到汽车里,把暖空调开到最大,看着水汽在自己的四周蒸发缭绕。

    然后去“慧娟土菜馆”,来一份很辣,很辣很辣的豆腐煲,喷涌而出的汗水,把所有闭塞的毛孔全都打开。

    爽了!

    张晨甚至想到,是不是该带慧娟去一趟永城,请她尝一尝那个辣鸭掌,他相信她能做出那个味道。

    但看到她那忙碌的身影,连看到他也只能走过来急急地说几句,又半跑着回到厨房,然后出来,然后又半跑回去,张晨知道,她是没有时间走开的。

1184 剪彩仪式

    张晨他们下沙工厂开业剪彩的时间,定在八月二十六日,那天是星期六,上午九点三十分,会在工厂的办公楼前面,举行一个简短的剪彩仪式,晚上八点,是杭城市机关篮球队,和半亩田女子篮球队,在后面宿舍区篮球场的友谊比赛。

    柳成年不仅会来参加上午的开业式,他还要亲自上场,参加晚上的篮球比赛。

    张晨他们工厂内部的搬迁,早在这之前,分三天进行,二十号那天,配送中心和一半的裁床,一半的仓库人员,和仓库里面的面料和库存,都搬了过去。

    裁床搬过去之后,第二天就开始工作,这样裁下来的裁片,需要绣花的,就交给了自己厂里新成立的绣花车间,需要印花的就交给了印花厂。

    这样,等工人都搬过来后,就马上有裁片可以做,生产不会中断。

    二十号那天,和配送中心、裁床和仓库一起搬过去的,还有一半员工食堂的工作人员,有一个厨师和两个帮工早于他们,已经在这里做好了准备工作,这样他们一到,就可以保证搬迁过去人员的正常饮食供应。

    每一间宿舍,哪一些人住,是在三堡那里就安排好的,下沙这边虽然也还是高低床,但六个人一间,不是八个人一间,床是固定在墙上的,都是新床,三堡那里的床不用搬过来,已经卖给了收旧家具的人。

    每一间宿舍的六个人,在三堡就已经抓好了阄,谁睡那张床铺,上铺还是下铺,全凭自己的手气,谁也没有话说,不然,这么多人涌过去,光为了抢房间抢床铺,就会打起来。

    所以这一块,他们做得特别小心和细致,新宿舍的每扇房间门上,都贴着六个人的名字,进了房间,每一个铺位,也贴了一个人的名字,这是按照抓阄出来的结果排的,这样才可以让一切变得有条不紊。

    二十一日,另外一半的裁床和仓库,还有三分之一的车位搬了过去,三堡这里霎时就冷清起来,虽然留在这里的还有七百多人,但人已经去了一半,大家感觉,连工厂头顶的天空也开阔了起来,整个工厂,哒哒哒哒的机器声音还是不断,但大家觉得好安静。

    过了好一阵,大家才明白过来,安静的不是环境,而是他们人,最后一天在这里上班了,大家莫名地就有些伤感,原来车间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和喊叫声没有了,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干活,这才是让人觉得安静的原因。

    到了二十二号,当这里的人坐着厂车和面包车,驶进下沙,好奇地看着两边陌生的环境,快开到工厂的时候,明明是可以开进厂区的,但厂车司机好像是故意要搞事情,把车在一号路边停了下来,让工人们下车,走过去。

    前面的两辆厂车一停,后面的几辆面包车也停了下来,在一号路边排成了一条长龙,工厂们下了车,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庞然大物,就是自己的工厂。

    厂车司机得意地叫道,走吧走吧,到家了。

    今天新来的工人们看到,昨天和前天早到的工人,在厂门口等着欢迎他们,虽然大家只是分隔了一天两天,但到了此刻,却好像久别重逢一般,互相呼叫着彼此的名字,拥抱在一起。

    新来的手里的行李,马上被早来的接着了,早来的以主人翁的姿态,领着新来的穿过他们的厂区,边走边介绍着,从后面敞开的那道门进入后面的宿舍区,去找自己的房间。

    厂车司机这才把车子开进工厂,掉了个头后,去接下一批。

    二十二号晚上,在员工食堂进行会餐,这里上下两层的员工食堂面积够大,是按三千人同时就餐的标准设计的,到了这里,就餐时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时间,二货的那个办法被抛弃了,原因是,因为现在工作和宿舍在两个不同的区,继续按那个办法,不好管。

    连乔司的很多工人,在二十号晚上的时候也过来了,他们酒足饭饱回去,把这边的情景和工友说了,引得更多的人过来,来新厂房新宿舍看的人多了,要求提前搬迁的呼声就越来越强烈。

    虽然他们的厂房和宿舍,也是刚使用不久,但没办法,早一天这里也是新厂房,他们那里也是旧厂房。

    张晨安抚他们大家说,那边车间还在做内部的粉刷,后面宿舍的最后几幢楼还在造,等那里造好了,马上就让你们搬。

    到了二十三号,就一切尘埃落定了,新工厂已经开始高速地运转,三堡那里的工厂,已经搬空了,只有留几个人,在拆床铺拆蒸汽管和裁床的铁架子,这是要当作旧家具和废品卖的,等他们卖完,三堡的工厂,就剩下一个空架子,要交给三堡村委会了。

    提前几天,工厂就已经开始正式运转,但要把开工仪式定在二十六号,完全是依柳成年他们的意见,柳成年说,平时就是晚上,我们这些机关干部也一样都在加班,只有到了周六才有时间,可以去参加比赛,我们就定周六吧。

    张晨和严秘书说好,那就定周六。

    张晨和严秘书通电话的时候,刘立杆一直在边上看,张晨挂断电话,骂道:“你看着我干嘛,我闭月羞花?”

    “屁,我是在想,我他妈的才是后妈生的。”刘立杆说,“我杭城中心开盘的时候,去请柳成年来剪彩,他不肯,你公司开工,他为什么主动提出要来剪彩?”

    张晨笑道:“我们能相提并论吗?”

    “有什么不能比的?”刘立杆问。

    “他来我这里剪彩,既是标志着三堡的拆迁工作,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也是大力支持民营企业。”张晨说。

    “我们不也是民营企业吗?”刘立杆不服了。

    张晨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不是民营企业,你们有个特定的名词,叫房地产商,你们和煤老板,才是一挂的,会激起民愤的,肯定都是你们,你们搞不好就是是非之源,你想想,哪个官员,敢和你们接近?”

    刘立杆气鼓鼓地骂道:“好好,只有你们,才是千里香。”

    “对啊,我们是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张晨得意地大笑。

    刘立杆虽然不服气,但仔细想想,张晨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柳成年来参加张晨工厂的剪彩活动,从哪方面来看都很妥,而要去参加他的开盘剪彩,确实哪方面都不妥,怎么看怎么像柳成年说的商业活动,张晨这个,看上去就很不商业,哪怕它其实也一样很商业。

    二十六号的上午,柳成年带着大队的人马到了,其中不仅有收储中心的储主任,还有三堡的书记和村长,看样子张晨说的没错,今天的剪彩,也是三堡拆迁工作的一个总结。

    江干区政府的书记和区长当然在后面陪同,不管是三堡还是高沙,都是属于江干区的,连下沙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和书记,也来出席了今天的剪彩活动。

    上午九点半,仪式正式开始,区长主持了今天的剪彩仪式,刘立杆本来是说,让孙猴从北京搬一个大人物来的,张晨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说,不仅北京的不需要来,连省里的都不需要。

    “为什么?”刘立杆问。

    “这个仪式,是柳成年提议的,最高就到柳成年,必须是以他为主角。”张晨说。

    “不错,张晨,你总算是开窍了。”孟平在边上笑道,“张晨说的对,这个球,必须柳成年来发,如果他觉得需要邀请更高的领导,他会出面去请。”

    众人点点头,明白了,二十五号晚上,孙猴和小黄夫妇到了,孙猴说,张晨,你专卖店和美术馆开张,我都没有来,这次说什么也要来了。

    张晨自然很高兴,这是继延安路专卖店开张之后,第一次又有这么多的好朋友聚在一起,可惜,差了陈启航和李勇。

    区长宣布剪彩开始的时候,柳成年、江干区的书记,下沙经济开发区的书记和区长,还有张晨,一起剪了彩。

    剪彩完毕,张晨陪同柳成年他们一行,参观了整个厂区,柳成年特别和下沙开发区的书记和区长交待,这个企业,虽然不在你们开发区的范围内,但你们也要大力支持,绝对不允许刁难。

    书记和区长赶紧说,领导请放心,我们一定大力支持。

    张晨这才明白,柳成年今天要把开发区的领导叫过来的原因,确实,他们工厂不在开发区,但进出都要通过开发区的道路,而且,像消防和环保,下沙镇里并没有直属单位,他们这两块的管理部门,还是在开发区管委会里。

    张晨心里,对柳成年有些感激,觉得还是他考虑得细。

    参观结束,大家约好了晚上见。

    严秘书从一开始,就和张晨说,柳市长交代,仪式结束,所有人都自行回家,张总你不要安排就餐。

    张晨把柳成年他们送上车,柳成年站在车旁,朝刘立杆他们这一堆张晨的朋友们这边看看,突然走了过来,刘立杆还以为柳成年是朝他走来的,没想到他走近前来,突然问孙猴:

    “你是俞书记的弟弟吧?”

    孙猴愣了一下,赶紧说:“对对,柳市长,我大哥让我替他问好。”

    “好,好!”柳成年哈哈大笑,“你回去也替我问他好!”

    孙猴赶紧说:“一定带到。”

    柳成年转身走回到车旁,上了车,放下车窗,朝他们挥挥手,走了。

    孙猴奇怪道:“厉害,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们说了吗?”

    张晨和刘立杆都摇了摇头。

    钱芳在边上奇怪了,问:“孙猴姓孙,他哥哥怎么会姓俞?”

    “革命家庭,不奇怪,一家几个姓都是革命需要。”孟平说。

1185 下沙

    吃过中饭,孙猴和黄建仁夫妇,就要回北京了,孙猴马上要去天津,担任他们银行天津分行的行长,黄建仁也会跟他去天津,他们确实很忙,哪怕是周末,在杭城,再多呆一天也不可能。

    小黄和张晨说,她那里已经安排好了,从秋交会开始,组委会会给他们安排六个指定的摊位,就加到杭城外经委的团里,但又是独立的,不占他们的名额,属于组委会特邀,这样,你们就不用再跑去新疆团了,而是和杭城团在一起,住宿交通什么的,都方便一些。

    因为广交会实行的是团进团出的方式,组委会一般会把一个团,安排在同一家酒店,有大巴车每天在酒店和展馆之间接送,并到杭城团里,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杭城团的团长解决,这样对张晨他们来说,当然方便了很多。

    张晨赶紧说谢谢,谢谢!

    “包括每年组织去国外的大型展会参展,外经贸部那里,也会给你们发通知,你们到时候可以自己选择,去还是不去,这样组织去的,好像每个单位,都会有补贴。”小黄说。

    “太好了,这个我们太需要了!太谢谢你了!”张晨说。

    “没关系的,张总,这些都是小事情。”小黄笑道。

    张晨心想,对你们来说是小事情,对我们这些厂家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什么企业,才会有资格参加国家组团,他知道自己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徐巧芯,徐巧芯大概又会尖叫起来。

    大家在楼外楼吃完饭,又一起送孙猴他们去了笕桥机场,孟平和钱芳他们没那么忙,晚上还会继续待在杭城,明天再走。

    在机场里,彼此要告别的时候,孙猴颇为感慨地说,怎么年纪越大,我们反倒越来越不自由了,本来启航和李勇,这次也约好要来了,结果临时又走不了,大家都多少年没有一起聚聚了。

    孟平笑道:“主要是你们,公门里面的人才不自由,我们还是自由的。”

    刘立杆也说:“对,你们再继续往上爬,越爬就越不自由,等到你们爬到多走两步,也要被警卫员伸手拦住,说首长的时候,我们就连见首长也很难见了。”

    大家大笑,孙猴说,别人可能拦得住,要拦住你刘立杆,可不容易。

    目送着孙猴他们过了安检,吴朝晖说,刘总,你刚刚说什么警卫员啦,首长啦是什么意思?

    “问老孟。”刘立杆说。

    孟平笑笑,他和吴朝晖说:

    “你以为那些大领导,位高权重,就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他们也是有纪律的,比如到了一个地方,出于安全考虑,四周就会有警戒线,那些大领导,有时候想事情,不小心快走出警戒线时,警卫员就会伸手拦住,提醒他‘首长……’,首长就明白了,往回走。”

    晚餐的时候,孟平和钱芳他们,就急急地要去“慧娟土菜馆”,孟平说,杆子早就向我们吹嘘,说是几个天下第一都在那里,要不是孙猴他们这些高端人士在,我昨晚就要去那里吃了。

    张晨笑道,晚餐就在我们食堂吃,我们食堂的菜,也还不错,比赛完了,夜宵再过去那边吃吧。

    老谭说,这么多人,那我让慧娟多准备一点东西,晚上十一点,把里面那间都留给我们。

    张晨说好。

    吃过了晚餐,才六点多钟,两分他们就在球场上活动起来,葛东海和李会计也来了,葛东海还是当教练,李会计仍旧当他的裁判。

    张晨他们一大帮人,都站在球场边,一边看两分他们训练,一边吹着牛皮。

    张晨看看手表,快七点了,市政府篮球队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他给严秘书打电话,问他,你们大概什么时间到。

    “张总,我们下午就到下沙了。”

    严秘书话音刚落,张晨就听到柳成年在后面训斥他,胡说什么,又泄露情报。

    严秘书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赶紧把电话挂了。

    张晨哈哈大笑,他和葛东海他们说,看样子柳成年他们比我们还紧张,下午就过来训练了,现在应该在大学城的哪个学校里。

    许文辉说,我打听一下。

    过了一会,许文辉走回来和他们说,在计量学院,下午两点就到了,还请了计量学院的体育老师,在有针对性地训练他们。

    “我去,看样子这柳成年,是先放了个烟幕弹,然后准备对我们进行突然袭击。”刘立杆叫道。

    张晨问:“许文辉,你这个消息可不可靠?”

    “百分之百可靠,小师妹全程和他们在一起。”许文辉说。

    两分她们走过来问:“张总,等会这比赛怎么打?他们可都是领导,撞到了怎么办?”

    “放开打就是,球场上无大小。”张晨说,“你们在家里怎么教训老公的,就怎么教训他们。”

    “那他们还不惨了。”有人叫道。

    “不要轻敌,人家敢下这个战书,说不定也是有备而来,别忘了骄兵必败。”葛东海叫道。

    还有队员凑到李会计跟前说:“老李,你今天晚上要是再敢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李会计瞪了她一眼,骂道:“你敢公开威胁裁判,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直接罚下。”

    “信不信我晚上不让你进家门!”

    有人吼了一声,大家一看,是李会计的老婆,李会计把头一缩,讪讪地走开,众人大笑。

    八月的杭城,燥热无比,过了七点,天开始有点暗下来了,球场上的风,也有了一点凉意。

    这一场比赛,吸引了很多人,不仅有张晨他们工厂的工人,附近大学城里的学生,听说有这么一场男女的比赛,也过来看热闹,杭城市政府,也组织了一支啦啦队,市长领队比赛,当地下沙经济开发区和江干区、下沙镇机关,当然也由领导带队,来给市政府球队当啦啦队。

    同时,本地的媒体,也都到场等候了。

    老傅让食堂,做了酸梅汤和绿豆汤,冻透了,提供给大家,很受欢迎,抬出来的两保温桶,一会就抢空了,老傅叫道:

    “还有还有,今天酸梅汤和绿豆汤管够,我们准备了很多。”

    比赛还没有开始,球场边上的双方啦啦队,就开始较起了劲,市、区、镇、村和开发区的啦啦队,占据了球场的一边,张晨他们工厂的工人,占据了另一边,双方各自呼喊着,比赛着哪边更大声。

    那些来凑热闹的大学生,一看到这情景,很快加入到了半亩田这边。

    赵志刚很嚣张,他朝对方叫道:“你们不要比的,再比,我们一千多个工人都出来,你们还怎么比?”

    高沙村的郑主任不服了,他朝赵志刚叫道:“赵厂长,要比人多是不是,要不要我让村广播叫一叫,把村里四千多人都叫过来?”

    下沙镇的镇长附和道,对对,我们镇还有两万多人。

    那边哄堂大笑。

    赵志刚顿时傻眼了。

    那些大学生起哄了,他们朝赵志刚叫道,不怕不怕,我们把各个学校的同学叫过来,有八万多人。

    赵志刚他们这边大笑。

    郑主任叫道,你们校长听谁的,来了会帮谁?

    对面感觉又占了上峰,笑得更起劲了。

    双方就这样闹哄哄地叫嚷着,互不服气,过了一会,对方不知道是谁,想起来了,说,我们唱歌,唱歌把他们压下去。

    马上,对面那里,唱起了《团结就是力量》,机关干部,谁不会唱这首歌啊,有人一起头,几百个人跟上去,那气势马上就起来了,大合唱的威力,到底比七嘴八舌的喧嚷厉害。

    赵志刚傻眼了,自己这边的工人,可没有经过这样的训练,大家会唱什么歌啊。

    张晨提醒赵志刚,《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赵志刚眼睛一亮,对啊,这不是自己工厂里,人人都会唱的歌吗?

    赵志刚马上和工人说,来来,我们也唱,《冬季到台北来看雨》,赵志刚一说,马上就有人起头: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唯一行李……”

    群起响应:“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天还是天,喔雨还是雨/我的伞下不再有你/我还是我,喔你还是你/只是多了一个冬季……”

    连大学生也加入了进来,这歌他们也熟啊。

    对方愣住了,很多人大笑,歌声乱了,但有人提高了嗓门,把队伍又带了起来: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比钢还强……”

    两股力量,两股声浪在球场的上空激荡和缠斗着,一股铿锵有力,一股缠绵多情,一柔一钢,互相交织着,唱的人越唱越起劲,看的人越看越有趣。

    终于,大学生那里,有一股声音响了起来:“每个人都有无法忘记的人/思念会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轻轻开了门/只有风雨声……”

    这个声音一起来,原来的那两股声音都停了下来,这声音越来越响,接着,原来的那两股声音里的很多人,也加入了这首歌,大家一起唱了起来:

    “……天空啊下着沙/也在笑我太傻/你就别再追寻/看不清的脚印/天空啊下着沙/也在为我牵挂……”

    这是一首游鸿明的新歌,但它一出来的时候,马上就在下沙流行了起来,几乎每一个在下沙的人都会唱,因为这歌的名字叫《下沙》,还有什么,比在下沙唱《下沙》更应景的。

    球场上空,很快就回荡着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几乎每个人都被席卷进去:

    “……你走了,就走了/不要想起/风走了,沙走了/不要想起。”

1186 比赛

    到了晚上七点四十几分,天已经开始黑下来,球场上的灯光亮了起来,把整个球场,照的比前面还亮。

    大门口有人叫道:“来了,来了。”

    接着看到柳成年带着他的队伍,穿着一身崭新的篮球运动服,从大门外跑步进来,围在球场周围的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道,让他们直接进入球场。

    今天晚上,担任他们市政府篮球队教练的,是计量学院的体育老师,他跟在队伍的外面。

    柳成年他们一进场,对面那里的啦啦队,就大声欢呼起来。

    球场上的两分她们,也停止了训练,李会计走到了球场上,把双方的教练和队长,半亩田这边是两分,市政府队那边是柳成年。

    李会计和他们说,今天的比赛,采取上下两半场,时间是上下半场各三十分钟,中间休息时间为十分钟,上下半场,双方各有两次一分钟的暂停机会。

    李会计说着,其他的四个人不停地点头,其实也不用他特别交待,当时的业余比赛,基本都是采取这样的方法,因为业余比赛,是没有计时员,不会停表刨除比赛中停球的时间,不管是暂停、罚球还是换人,全部都计算在比赛时间之内的。

    所以比赛的时间,就比正规的比赛要长,是上下半场,各半个小时。

    李会计看了看手表,和他们说:“比赛八点钟正式开始,现在是十分钟的赛前活动时间。”

    双方的队长回到球队,领着自己的球员,面对面,各占一边的端线,排成一排,一起挥臂高呼,一边是叫“向市政府篮球队学习致敬!”另一边叫:“向半亩田篮球队学习致敬!”

    双方的队员往中线小跑,在中线附近相遇、握手,然后分开,各占据半边球场,开始赛前活动。

    随着李会计的一声哨响,双方停止了活动,后补队员下场,坐到了球场边的凳子上,各留五名比赛球员,在球场上准备开始比赛。

    比赛正式开始,双方的啦啦队比场上的队员还热闹,但很快,市政府球队那边的啦啦队,声音小了下去,因为随着比赛的开始,他们看到,场上的局势马上就变得对自己这方不利,比赛进行了五分钟,半亩田篮球队得了十二分,市政府篮球队一分未得。

    市政府篮球队的教练员,不得不马上叫了暂停。

    场上的局势,让他觉得莫名其妙,他发现他的队员,一到了比赛场上,就好像不会打球一般,一个个和下午训练时判若两人。

    虽然从技术上来说,看得出来,自己的队员比对方稍逊一筹,但主要的问题还不是在技术上,而是,自己这边的队员,哪怕在篮筐下,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拿着球也不投篮,一定要把球传给柳成年,让他投,而柳成年,又被两分一对一盯防盯死了。

    这样一来,自己这里等于完全哑火,这比赛还怎么打。

    教练朝他的队员急叫,你们拿到球,有机会就投啊,不要都传给柳市长,柳市长已经被对方盯死了,他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柳成年赶紧说:“五号五号,我是五号,这里没有市长。”

    他也知道球场上发生了什么,干脆代替教练,下起了命令,他和那些队员说,现在不是上班,也不是在会议室,我们是在球场上,你们不要什么都等我指示,谢谢你们信任我,但谁要是有机会投篮不投,还传给我,我就让他下场,听到没有?

    其他的队员赶紧说,听到了。

    教练在一旁也叫道,看得出来,对方是玩真的,实力还不俗,你们要是不认认真真比,这球就没办法打了。

    “对,你们给我记住,这里是赛场,在赛场上的只有队员,我就是五号,明白没有?”柳成年又问了一句,大家点点头说好。

    再上场,场面总算好看了一点,市政府队的二号在篮下出手,拿下了他们宝贵的第一个两分,柳成年赞许地大叫,对对,就这样打!你们看到没有,就这样打!

    但双方的实力还是相差悬殊,上半场结束,三十八比十四,被打了个对折都不止。

    中场休息的时候,严秘书走过来,找到了张晨,把他拖到了一边,悄悄和他说,张总,太难看了,手下留情啊。

    张晨笑笑,明白了,他走过去,和葛东海和两分说,对方讨饶了,说太难看了,你们手下留情吧。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葛东海和他的队员说,我不用指导你们了,下半场,你们自己乱打好了。

    两分和其他队员说,给点面子,给点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要真让他们跪搓衣板。

    大家嬉笑着,都明白了。

    下半场开场,两分她们开始打起了全世界最文明礼貌的篮球,看到对方带球过来,不是去抢断,而是退后一步,让到了一边,礼让对方过去,就差点说请了。

    对方投篮没进的时候,两分她们都站在篮下,也不出手争抢篮板,看着他们一次不中,捡到球,投第二次,不中,捡到球,再投第三次,终于进了,那几个大妈嘻嘻笑着看着他们。

    球进了,她们还为他们鼓掌,世界上有这样的比赛对手吗?

    自己这边,再投篮的时候,一个个不是瞄准篮筐,而是瞄准了篮筐外面的篮板,有些甚至连篮板也没有沾,直接飞向了后面的人群。

    连两分的投篮命中率,都开始直线下降。

    球场外的观众不是笨蛋,都知道场上发生了什么,市政府球队那边的啦啦队,一片寂静,大家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刚开始还为自己球队的得分鼓鼓掌,后来,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鼓掌了。

    半亩田这边,工人们骂声一片,在喝倒彩,那些围观的大学生,也发出了一片嘘声。

    气得李会计都冲两分她们大骂,你们这是消极比赛,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部罚下场?

    张晨和葛东海在场边,看得直摇头,张晨皱着眉头说,完了完了,老葛,这也打得太假了,她们连演戏都不会演啊。

    葛东海哭笑不得,他说,她们还真没有演过戏。

    柳成年也看出了问题,他挥舞着手,冲李会计叫道,暂停暂停,暂停比赛!

    李会计一声哨响,暂停了比赛。

    柳成年站在那里,朝张晨他们这边看,张晨一看大事不妙,赶紧拍了一下葛东海的肩膀说,葛师父你顶一下,我要溜了。

    张晨溜进了身后的人群,葛东海站了起来,看到柳成年在朝他招手,葛东海赶紧走了过去。

    柳成年看着葛东海,气呼呼地骂道:“葛东海,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跑不动了,让她们让让我们?”

    葛东海赶紧说:“不是不是,是她们白天上了一天的班,现在体力跟不上了。”

    “张晨呢,葛东海,我看到张晨前面不是坐在你边上,他跑到哪里去了?他知道今天晚上要比赛,还安排她们上班?”柳成年问。

    两分她们在边上忍不住笑,心想,我们今天上了什么班?但她们又没办法说今天没上班,不然就把葛东海给出卖了,两分和柳成年说:

    “好了,柳市长,停了这一下,我们大家的体力回来了,可以继续了。”

    柳成年问:“真的,两分,你的球不会再往篮筐外投了?”

    “我保证来几个三分。”两分说。

    柳成年这才说,好,这才像样,两分,我和你们说,你们千万不要有让球的想法,那样,你们就不是在让球,而是在羞辱我们,懂吗,比赛,胜负都很正常。

    “知道了,柳市长。”两分说。

    柳成年走回去,葛东海朝围拢过来的队员们说,照自己的水平打,防守松一点就可以,但不要不防守,知道了吗?

    大家都点头说知道了。

    比赛的结果,最后是七十五比四十二。

    柳成年站在那里,他看到了许文辉的小师妹,把她叫了过来,和她说,来来,你跟我们也跟半天了,我给你一个独家新闻,这场比赛的结果是,我们技不如人,惨败,我们要向半亩田的女队员们学习,你就写是我说的。

    “好好,谢谢柳市长!”小师妹赶紧说。

    看球的人大半都散去了,张晨和刘立杆他们,这才走了过去,柳成年看到张晨,就用手指点着他,问,你搞什么鬼?

    张晨知道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了,更不能把严秘书出卖了,他只能嘿嘿笑着,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刘立杆问,怎么,领导,是不是没有过瘾?

    柳成年骂道,这样的比赛,怎么可能过瘾!

    刘立杆笑道:“好啊,没有过瘾那就来啊,我们来半场,看到没有,我们可是国际国内联队。”

    刘立杆向柳成年介绍说,孟平是南京的,汉高祖刘邦是台湾的。

    “来就来。”

    柳成年也来了兴趣,招呼他的队员们过来,再一转身,看到了李会计,他叫道:“老李老李,你当裁判,继续半场。”

    张晨他们这边,张晨、刘立杆、孟平、吴朝晖和汉高祖刘邦,组成了一支球队,老谭当替补,双方马上就开始进行比赛,这支杂牌军中的杂牌军,当然比柳成年他们还不如,半场比赛的结果,以二十四比四十一败北。

    这二十四分里,张晨得了八分,孟平得了两分,其他都是汉高祖刘邦得的。

    刘立杆自己一分没得,他还骂吴朝晖,你怎么这么烂,你不是还吹牛说,自己以前是水工机械厂厂篮球队的吗?

    吴朝晖挠着头说,我真的是啊,不过,快十年没摸过篮球了,怎么准头都没有了?

    老谭骂刘立杆:“我叫你下场,叫你下场,你就赖着不肯下来,换我上去,肯定不会输这么惨。”

1187 流水般的日子

    到了十一月份,整个生活区都建成之后,张晨把乔司的昭美婚纱也搬到了下沙厂里,虽然大门口还是挂着半亩田和昭美婚纱两块牌子,但实际上,这两个厂已经合并在一起,这样就节省了大量的后勤和办公室的人员。

    赵志刚担任浙江半亩田服饰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赵志龙担任副总经理,兼着浙江昭美婚纱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服装和婚纱,区别还是很大,所以他们从内部,还是做了一定的区隔。

    两家工厂合并之后,有两千六百多人,无论是从工厂的规模,还是工人人数,在国内的整个服装行业,都排名前列。

    张晨在动感地带的楼上,成立了一个浙江昭美集团,下辖浙江半亩田服饰有限公司、浙江昭美婚纱有限公司、浙江昭美进出口有限公司、浙江动感地带体育休闲用品市场,上海松江昭美物流产业园和杭城、上海、北京的半亩田服饰专卖店,还有湖畔油画馆。

    乔司的工厂搬迁之后,那里整个厂区就空了出来,张晨本来想出租掉的,但刘立杆从市规划局得到消息,说是乔司那一片的改造可能会提前,因为杭城市政府请求把萧山和余杭两个县级市,撤县改区的报告,国务院已经原则上同意。

    一旦正式批复,张晨他们门前的那条路,是连接原来余杭市市府所在地临平镇,和杭城主城区的主要通道,而乔司镇,也介于临平镇和杭城主城区的中间,那里马上要进行道路的扩建和市容改造,这样的话,张晨他们工厂,和边上的华日冰箱,都需要进行整体拆迁。

    既然如此,张晨就觉得没有再出租的必要了,索性让它空在那里,只派了两个保安过去传达室守着,不要让大量的乞讨人员进驻。

    还有那些一直在四周转悠,骑着三轮车收破烂的,他们说是收破烂,但一不小心,你连房子上的门窗都会被他们拆走,抓到他们,他们还振振有词和你说,那是捡的。

    看着乔司厂里,那幢还是崭新的厂房,想着它就这样被拆了,真是可惜,但也没有办法,现在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而是计划,根本就赶不上领导的想法。

    随着“经营城市”和“住在杭城”口号的提出,发展房地产,几乎变成了整个杭城的重中之重,包括萧山和余杭的撤县改区,其源动力,也是为了增加杭城的土地资源。

    在这样的背景下,其他所有的行业,都必须为“经营城市”和“住在杭城”让道,就不奇怪了。

    而既然是经营,那就千变万化,也不奇怪,谁经营会按计划经营,而不是随机应变?

    到了这年的年底,随着萧山、余杭两区将并入杭城的紧密的锣声,还有一件大事提前发生了,那就是二ooo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杭城萧山国际机场首航。

    二ooo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九点半,杭城笕桥机场正式结束航班并转场,也结束了它军民混用的历史,回归为军用机场。

    三十日零点,杭城萧山国际机场正式对外开放。

    随着萧山国际机场的开通,杭城和世界的联系更紧密了,最高兴的,还是徐巧芯,现在出国,不用全部再去上海乘飞机了,很多航班,直接从杭城出发就可以,同时,大小客户,也不用全部去浦东机场接送,有很多,直接去萧山机场接送就可以。

    张晨最关心的,是他发现,现在从杭城去海城,有了直达航班,不用再到广州转机,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去海城的**,但可以去三亚啊,再有半个多月,就是春节了,小昭还在烦恼今年春节去哪里,对,张晨当即决定,今年春节,就带全家去三亚。

    他马上把这个决定和小昭说了,他说,我查过了,重庆有直接到三亚的航班,到时候,让小树带着爸妈,直接从重庆去三亚,我们在三亚碰头。

    小昭说好啊,那我去订酒店了。

    张晨说好。

    刘立杆很想让谭淑珍也一起去三亚,谭淑珍说,不行,我已经答应老谭,今年带着向南回永城过年。

    一说起老谭,刘立杆马上闭嘴了,过了一会,他和张晨说,那你们收留我这个孤老头。

    张晨骂道:“滚,好好在家里,陪老刘他们过年,跑来跑去干嘛,真的想跑,你可以春节之后,和谭淑珍向南一起来三亚,我们在三亚等你。”

    刘立杆还没有说,谭淑珍说,这个可以,我们还没有去过海南。

    这样就定下来了,他们年初三飞到三亚。

    每次,张晨到厂里的时候,都会去厂房的房顶走走看看,在这里走走看看,他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觉得一切总算是可以稳定下来了,张晨喜欢这种稳定的感觉,但回头想想,自己这些年,怎么还是感觉在漂泊,在这一个城市里漂泊。

    先是去四季青开店做批发,后来是在三堡办厂,去延安路开专卖店,延安路专卖店开了不久,又去兼并群英服装厂,三堡厂里,就没有清静的时候,一直都在造造造,被订单追在后面跑,接着是搬厂,把群英服装厂搬到了三堡。

    同时又是搬家,从三堡搬去了“锦绣家园”。

    不管是搬厂还是搬家,说起来是几天的事情,但其实每搬一次,就脱一层皮,劳心劳力。

    接着是建动感地带,建湖畔油画馆,买乔司的厂,乔司的厂买来之后,也是不停地扩大生产,不停地造造造。

    不仅杭城如此,上海不也一样,经历了多少的变化啊?

    张晨感觉自己这几年,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但也就是在这样不停的变化中,公司的人多了,规模扩大了,大到了自己感觉都有点力不从心。

    然后,三堡又要拆了,下沙又要造了,到今天,总算是稳定下来了,张晨心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化了吧?虽然乔司还要拆,但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一次,他是已经准备着他们来拆,而不是自己被赶着跑。

    准备好了,心里就没有那种慌张和烦躁的感觉。

    张晨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下沙开发区,一月初的天空,黑得快,他看到开发区路上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一条条规整的路,把整个开放区切成了一个个方块。

    一家家厂区里的路灯和草坪灯都亮起来了,开发区的企业,占地都很大,工厂里有大片的草坪,比较起来,张晨他们的工厂,土地的利用率已经是很高了。

    张晨看着眼前的一号路,从这里,看得到“慧娟土菜馆”的灯箱亮着,人进进出出的。

    他想去吃豆腐煲和大肠煲,看看手表,还不到六点,张晨决定迟点再去,他想起来,自己虽然又去了好多次慧娟那里,但一直都没有说上什么话,和他一起去的人,都以为他不认识慧娟。

    没有人知道,这个店还是张晨帮助一起开起来的。

    张晨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和慧娟什么事情都没有,纯粹只是帮了她一次忙,但为什么,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没有和小昭说,也没有和刘立杆说,他和慧娟之间的事,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他们几乎,连电话也不会通。

    慧娟好像也很配合,也和他一起守着这个秘密,从来没有和人说自己认识张晨,每次小昭去的时候,张晨感觉得出来,慧娟就特别地小心,虽然她一直静静地打量着小昭,但努力地避免着和她说话,避免着更进一步的接触。

    张晨摇了摇头,不禁笑了起来。

    张晨今天,很想和慧娟好好聊聊,问问她最近怎么样了,他决定迟点再去,等到她店里没有什么客人的时候再去。

    张晨回到了楼下,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再打开msn,张晨看到郑慧红在线,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和郑慧红联系了。

    张晨打了行字:“你现在怎么样?”

    郑慧红马上发了一个笑脸,然后写:“很忙很忙,快要忙神经了。”

    张晨说:“是啊,你们公司,和马老师现在名气都很大。”

    郑慧红发了一串的大笑,接着说:“都是浮云。”

    张晨不禁笑了起来,看得出来,郑慧红的情绪很高。

    “张总,听说你们搬厂了,新厂很大很大?”郑慧红问。

    张晨说对。

    “等老万回来,我们一起去厂里玩。”

    张晨说好,欢迎。

    郑慧红最后留了一句:“也不知道厂里那些家伙,还认不认识我。”

    张晨回答:“没人敢忘。”

    “对,敢忘我就砍他们。”郑慧红说。

    张晨笑脸加文字:“霸气!”

    “那是,我现在胳膊都忙粗了。”郑慧红说。

    张晨大笑,说:“你继续忙吧。”

    郑慧红又发了一串的笑脸。

    张晨微微笑着,他觉得郑慧红的性格,好像比以前开朗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马老师忽悠起来的。

    他们现在,很像是上井冈闹革命,革命的人,再累再苦再艰难,都会保持着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这样很好。

1188 “要死!”

    张晨在办公室里,坐到了八点半,这个时间,吃晚餐的人应该都已经走了,吃夜宵又还早,是所有的饭店里人最少的时候。

    张晨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下了楼,也没有开车,而是走着去了“慧娟土菜馆”。

    一月的杭城,寒风刺骨,“慧娟土菜馆”的店门关着,张晨透过玻璃,看到里面那间,还有一桌客人,但也已经到了尾声,大家的筷子都放下了,酒杯也空了,只是还不想太快钻进室外的寒冷,坐着聊天。

    外面这间,他看到阿巧背对着大门,倚着柜台在说话,慧娟坐在柜台里面,从这里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张晨走了过去,刚准备推门,就看到慧娟从柜台里站了起来,朝他笑着,张晨愣了一下,继续走进去,阿巧也傻愣在那里,她转身看看张晨,又看看慧娟,问:

    “你知道张大哥来了?”

    慧娟点点头,和阿巧也和张晨说:“对,我就感觉到张大哥来了。”

    张晨笑道:“不会这么神奇吧。”

    他走近去,朝柜台里看看,想找找柜台里有没有镜子什么的,慧娟从那里面看到了玻璃门外的自己。

    慧娟好像知道他在看什么,嘻嘻笑着:“看吧,看吧,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张晨点点头,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他不服气了,说:“那你有本事,再猜猜我想吃什么。”

    “豆腐煲,大肠煲,肉圆炒青菜,对吗?”慧娟问。

    张晨吃了一惊,虽然肉圆炒青菜,是他没想到的,但三样能猜出两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慧娟嘻嘻笑着:“今天还有好东西,保证你会喜欢。”

    “什么?”张晨问。

    “油渣,今天刚熬了猪油的猪油渣,我给你用辣椒炒一盘怎么样?”

    “好好,我口水都下来了。”张晨赶紧说。

    慧娟走进了后面的厨房,张晨跟了进去,慧娟回头看看,笑道:“跟屁虫,你进来干嘛?”

    “不行啊?”张晨问。

    “好好好,行行行。”慧娟抿嘴一笑。

    张晨问:“你最近好吗?”

    “好。”慧娟用力地点点头说。

    慧娟开始忙起来,张晨站在那里,看着慧娟,慧娟朝他笑笑:“张大哥,你去外面坐,这里油烟太重了。”

    “没感觉。”张晨说。

    豆腐煲和大肠煲其实都是已经做好的半成品,放在架子上,客人点的时候,再炖一会就可以。

    慧娟把两只砂锅坐到了煤气灶上,“啪,啪”打开了煤气开关,转身问张晨,辣一点?

    张晨说好,辣一点。

    “辣死你。”

    慧娟边说,边加了干辣椒进去,回转身,去切肉圆和青菜。

    张晨看到,青菜的颜色是油绿的,知道这是露天种植,被霜打过的,这样的青菜,口感很厚实,还略带一点的甜味,对了,自己要是看到,还真的会点。

    这么说,慧娟就是三项全中了,不对,是四项,青椒炒油渣,也是自己所爱。

    “现在生意好吗?”张晨问。

    “好。”慧娟说着笑了起来,“我没想到,这么乡里乡气的菜,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吃。”

    “不管在哪里,人的嘴和胃还是一样的,不然你想想,国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唐人街和中餐馆。”张晨说。

    慧娟点了点头:“好吧,你对。”

    慧娟切完了青菜,开始切杭椒和青大蒜,这是准备炒油渣用的。

    准备工作都做好,慧娟站在那里,和张晨说,等几分钟炒,和砂锅一起上,张晨说好。

    两个人站在那里,互相看看,忍不住笑了起来,慧娟说:“你的工厂,真大。”

    “你进去过?”张晨问。

    “站在我店门口,就可以看到啊,不过,我也进去过,你们厂里,很多人是我的老客户,还有我的老乡,他们带我进去的。”慧娟说,“不然,门口都不让进吧?”

    “你可以和他们说,是来找我。”张晨说。

    “可以吗?”慧娟问。

    “可以。”张晨说,“你可以说,我在你这里吃了饭,钱都没付就跑了。”

    慧娟大笑,她说好,我下次就这样和保安说。

    两个人还要说什么,外面阿巧叫道:“老板娘,买单。”

    慧娟走了出去,买完了单回来,和张晨说:“你去外面坐吧,我炒菜了。”

    张晨说:“我看你炒菜。”

    慧娟吃地一笑:“想偷学啊。”

    张晨说对。

    慧娟打开炉灶,先炒了肉圆青菜,再炒青椒油渣,炒完,手端着两盘菜,问张晨,现在可以走了吧?

    张晨说好。

    两个人到了外面,慧娟和阿巧说,砂锅也好了,你帮我端出来。

    店里面现在已经没有客人,最后那桌,刚刚也买单走了。

    慧娟把菜放在柜台前面那张桌子,问张晨,还是热加饭酒?

    张晨说好。

    慧娟从柜台里,拿了两瓶加饭酒进去厨房,阿巧把两只煲,一只一只端出来,给张晨拿了碗筷和骨碟,和张晨说,张大哥,趁热吃吧。

    说完,把两只砂锅的盖子拿走。

    慧娟提了酒壶出来,从柜台里拿过一个玻璃杯,替张晨斟满了酒,张晨说,你也喝?

    慧娟摇摇头说,等会还要上班,有酒气不好,张晨就不勉强了。

    阿巧和慧娟说,我去超市一下?

    慧娟点点头说你去吧,对了,带两包盐回来。

    阿巧说好,走了出去。

    整个店里,现在只有张晨和慧娟两个人了,慧娟走到了柜台里面,拿过自己的杯子,加了水,走过来,坐在张晨的对面。

    张晨吃得太快,都快噎去了,慧娟骂道,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张晨笑道:“慢不了,太好吃了。”

    “有没有退步?”慧娟问。

    张晨说没有没有,我感觉是进步了。

    慧娟吁了口气,她说,我还担心,每天忙,感觉都有点迟钝了,这菜做得会不会退步了。

    “怎么可能。”张晨说,“熟能生巧,你现在大概闭着眼睛都可以做了吧?”

    慧娟笑道:“这个倒是。”

    豆腐煲和大肠煲,又辣又烫,加上热的加了姜丝的酒,不一会,张晨的浑身就热了起来,额头冒出了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慧娟抽出纸巾,抬头看看张晨身后的大门,凑过身,替张晨擦着脸上的汗,张晨的头歪着,不动了,等她擦完,说了声谢谢,这才继续吃,过了一会,汗又出来了,慧娟继续给他擦。

    “张大哥,我问你件事。”慧娟说。

    “你说。”

    “隔壁这家店,他和我说,今年春节回家,不准备再来了,他问我要不要转让他的店。”慧娟说。

    “你现在这里,忙得过来吗?”张晨问。

    慧娟摇了摇头,她说:“吃饭人最多的时候,忙不过来,很多人是看看没有位子,只好走了。”

    “那你就转过来,厨房还用扩大吗?”张晨问。

    “厨房不用了。”

    “那他那间,就全部改成店堂。”张晨说,“把他原来的店门封了,和那边一样,改做成玻璃窗,在你进门这里,开一扇门过去,这样三间就连在一起了,一个门进来。”

    慧娟点点头说,这样好,我还正想不来,转让过来怎么弄。

    “等会我给你画张图纸,要改建的话,就扣原来装修的那家伙就可以,他活干得不错。”张晨说。

    慧娟说好。

    “在他那间最里面,你可以考虑搞一间包厢,毕竟,还是有人会有这样的需求的,而且,你原来都是小桌,有一张大桌,机动一点。”张晨说。

    慧娟嗯嗯地点着头。

    “转让费和房租多少?”张晨问。

    “转让费是一千五,房租本来就是到一月底的,还有几天,他说算了,我直接去和村里签下一年的就可以。”

    张晨点点头:“那我明天打给你。”

    “不用不用。”慧娟有点急了,“我有钱,张大哥,我和你说,不是钱的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可以转,我胆子就大了,房租和转让费我自己有。”

    “还要装修呢?”

    “有,有,这钱我自己也有。”慧娟说。

    张晨看着慧娟问:“再增加一间店面,你忙不忙得过来?”

    “可以的,再叫个服务员,就可以了。”慧娟说。

    张晨说:“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慧娟笑道:“现在这样,感觉一点都不辛苦,还是原来在三堡那样,整天没有事做,傻傻地坐着,才辛苦,那个时候,我和你说,张大哥,在店里没有事做,回到房间,还睡不着,现在,哈哈,头还没沾到枕头,已经睡着了。”

    “你现在几点睡觉?”张晨问。

    “这里回去,洗洗弄弄,差不多四点吧。”

    “几点起床?”

    “八点要起来买菜了。”

    “你一天才睡四个小时?”

    “不会呀,下午还可以午睡一个小时,还有,比如像这个时候,没有客人的时候,还可以趴在里面趴一下,可以的,我每天感觉都睡醒了睡够了。”

    慧娟急急地说着,张晨盯着她看,没有再说什么。

    慧娟赶紧拿起了酒壶,和张晨说:“酒冷了,张大哥,我替你再热一下。”

    慧娟拿着酒壶进去后面,打开了煤气灶,把酒壶放在上面,看着它,慧娟突然眼眶就湿了,她用手抹了一下,笑骂道:

    “要死!”

1189 项琴不做了(谢谢幽默部落)

    张晨坐在办公室里,小昭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张晨抬头一看,就赶紧站了起来,叫道:

    “项琴,好久不见。”

    跟着小昭一起进来的,就是他们半亩田服饰芜湖专卖店的老板项琴。

    项琴笑道:“是啊,这生意做着,越做越懒了,都是公司里直接发货,我都很久没有来杭城了。”

    “那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晨问,同时看了看小昭,小昭微微笑着,那笑却有一些古怪。

    “我是专门来看你和小昭的,张总。”项琴说。

    “谢谢,谢谢!”

    “同时,也要来告诉你们一声,过了年,我们那里就要拆迁了,旧城改造。”项琴说。

    “那你准备搬到什么去?”张晨问,“哦哦,快坐下说。”

    小昭和项琴坐了下来,项琴摇了摇头,和张晨说:

    “我不准备做服装了,这段时间,我也去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有合适的,我们芜湖,新建了一条中山路步行街,很多卖服装的都搬去了那里,我本来也想搬去那里的,但问了问,租金太高了,在那里做的人,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都在给房东做。”

    项琴停了一下,继续说:“正好我有一个同学,她老公搞了一块地,说是要造房子,他们自己钱又不够,就来找我,让我和他们合伙,我打听了一下,说现在造房子还有钱赚,就想和他们合伙。”

    “都开始做房地产了,真不错。”张晨笑道。

    项琴也笑了:“什么房地产,很小的一块地,只能造两幢房子,不过要造多了,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

    “不管多少房子,都是房地产,你两幢造完了,接着就可以造四幢了。”张晨说,“所有的房地产商,还不都是从小做大的。”

    “谢谢,谢谢张总!”

    项琴拉着小昭的手说:“其实,这么多年,我就只会做服装,唉,哪里会做其他什么事,什么房地产,一窍不通,就跟着胡搞,但这服装,现在是越来越难做了。”

    “对了,项琴,你既然不做了,我把保证金和加盟费退给你吧。”张晨说。

    项琴愣了一下,问:“那个还可以退吗?根据协议,不是只能转给其他人吗?”

    “你项琴不一样。”张晨说,“其他人自己中止协议的,是不可以退保证金和加盟费的,但你项琴,是我们的第一个客户,我给你退。”

    小昭也朝项琴点了点头。

    项琴头低了一下,她说:

    “谢谢张总,谢谢小昭,还是不要了,就按协议做吧,我自己想办法去找下家,找不到,那也算了,我这几年,做你们的服装,也赚到钱了啊,不然哪里有钱和人合作,我今天来,不是想和你们谈这些事的,我就是,就是心里面很舍不得,就觉得一定要来看看你们。”

    项琴说着,眼眶都红了,小昭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张晨摇了摇头,心里也不胜唏嘘。

    这项琴,何止是张晨说的,他们的第一家专卖店,她也是他们的第一个批发客户,张晨想起他最早做那批格子棉麻衬衣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忐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设计自己生产这条路,走不走得下去,有没有前途。

    张晨记得,就是项琴,第一个进了他的衣服,让他觉得,原来自己设计的服装,真的还有人要,项琴接着就推荐了马鞍山的王丽珍,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这两个最早的批发客户,也成为了他们最老的客户,最坚定支持他们的客户。

    这些年,其他的客户,都在嚷嚷着要提高换货率,只有贺冬梅和项琴、王丽珍,从来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而且,公司要求他们做什么,他们肯定会百分之百配合,这样的客户,真是修来的。

    张晨记得还在四季青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小昭,走进摊位,对方只要说一句项琴她们来过了,另一个心里就会开心起来,知道今天做了一笔大生意。

    等到张晨和老孟他们,想到了连锁专卖的方式,张晨的心里又是忐忑的,不知道客户能不能接受。

    又是这个项琴,第一个就和他们签了代理协议,成为了他们自己直属的专卖店,而贺冬梅,是第一家总代理,那时张晨连打印的合同都还没有,是手写的。

    张晨记得,自己还专程坐车去了芜湖,帮她设计了店面装修的方案,她那个店,张晨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这样的客户,接下去不能再合作了,张晨和小昭,怎么可能不难过。

    “小昭,我以后还会来杭城的,我还要来买衣服,你要给我打折?”项琴说。

    小昭嗯嗯地点着头。

    “小昭,我是真的很喜欢我们公司的衣服,也喜欢你们……”项琴终于控制不住,抱着小昭哭了起来。

    “项琴,我也很舍不得你,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是大肚子,你和王丽珍来了,就一定不让我动,你们自己拿货,自己打包,自己算账,包打好了还不肯走,还要在那里帮我做生意,一直到汽车要开了,你们才急急忙忙地跑……”

    小昭说着,也哭了起来。

    两个女人,抱着在沙发上哭,张晨看看她们,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站起来,转身走进了洗手间。

    张晨在洗手间里,洗了洗脸,等他再走出去,看到项琴拿着纸巾,在帮小昭擦眼泪,小昭拿着纸巾,在帮项琴擦眼泪。

    项琴和小昭说:“你一定要到芜湖去玩啊,不去我会不高兴的。”

    小昭点着头说,我一定去。

    项琴笑了起来,她说走,陪我去我们专卖店看看,听说现在比原来大了很多,我后来都没有来过。

    小昭点点头说好,两个人站了起来,张晨说:“项琴,你们慢慢逛,我们一起吃中饭。”

    “吃中饭来不及了。”项琴赶紧摆手,“我还是坐四季青原来那车来的,十二点多钟要走。”

    “来不及就住一个晚上,明天再走。”张晨说。

    “我家里还有事情,今天一定要回去的。”项琴说。

    “那等吃完饭,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张晨说。

    没等项琴说话,小昭就说好,就这么定了,你要不吃饭,我也会不高兴的。

    两个人手牵着手出去了。

    ……

    过了一个多星期,项琴给张晨打电话,和他说,她找到下家了,那个店,就在他们芜湖的中山路步行街上,店面很大,本来想做美特斯邦威的,我说动她了,觉得做我们的服装很合适。

    张总,我就不陪她过来了,我让她直接去找你,你给她一点信心好不好?对了,她叫李贵敏,木子李,富贵的贵,敏感的敏,哈哈,像不像一个男人的名字,我就说像。

    张晨说好,你让她来找我就是。

    嗯嗯,张总,你记得也一定要来芜湖玩。

    张晨说好,我肯定会去的,你那个工地什么时候开工,打我电话,我送花篮过去。

    好好,张总,这太好了,我到时候一定告诉你。

    项琴和张晨通完电话的两天,李贵敏到了杭城,她自己开车来的,张晨和小昭接待了她,小昭说要领她去延安路的专卖店看看,李贵敏说好,马上去。

    想了一下,她和张晨小昭说,其实我昨天去你们上海的专卖店看过了,项琴和我说,你们在淮海路有专卖店,我还以为是她吹牛的,结果去看了,果然有,很漂亮,专卖店和服装都很漂亮,不然我今天也不会来。

    “要是订服装的话,是去哪里,专卖店最全吗?”李贵敏问。

    “如果是这个,那要去厂里的配送中心,那里最全。”小昭说。

    “那签协议呢?”李贵敏问。

    “项琴原来的协议,她给你了吗?如果给了,就在那个协议上,改个名字,我们在改动的地方盖章确认就可以了。”张晨说。

    “我带来了。”李贵敏问张晨:“老板娘可以盖章吗?”

    张晨笑道:“当然。”

    “那老板娘,我们改了协议就先去延安路,然后去厂里配货好吗,第一次来,老板娘你帮我参谋参谋?”李贵敏问小昭。

    小昭说好。

    两个人出去,到了下午的时候,小昭回来了,走进来,坐在张晨办公室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张晨,一声不吭。

    张晨问她怎么了?

    小昭摇了摇头,她说没有什么。

    “那个谁,李贵敏呢?”张晨问。

    “走了。”小昭说。

    “货进好了?”

    “进好了。”

    “你和她闹不愉快了?”

    “没有啊,我怎么会和客户闹不愉快?”小昭反问。

    “那你,你这表情不太对啊。”张晨说。

    小昭叹了口气,她说:“我心里很难过,亲爱的。”

    “为什么?”

    “你知道这李贵敏,为什么会做我们的服装吗?”小昭问。

    “不是项琴转给她的吗?”张晨奇怪了。

    “对,是项琴,但没有转。”

    “什么意思?”张晨不明白了。

    “没错,这李贵敏,原来真的是准备做美特斯邦威的,她都去温州人家厂里看过了,是项琴,一定说动她来做我们的服装的。”小昭说,“你知道项琴怎么说动她的吗?”

    张晨摇了摇头。

    “她没有要她加盟费和保证金,等于是白送给她做的。”小昭说。

    张晨听了,突然地也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了。

1190 去的人很多

    张晨他们定下来要去三亚过春节,刘立杆和谭淑珍初三过去,孟平和钱芳却要求和他们一起去,张晨想起来了,给二货打了一个电话,和他说,今年春节,大家都去三亚过春节,你们也去。

    “去三亚过春节,逼养的,太好了,指导员!”二货叫道。

    “大哥会去三亚吗?”张晨问。

    “我叔?”二货犹豫了,他说:“我叔不一定会去。”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二货,什么事也该过去了,这样,你那边一口咬定,你们很想去三亚,对了,就让小君和大哥说,让小君说她和儿子都没有见过大海,很想去海边过春节,然后我这里,和杆子也鼓动他去。”张晨和二货说。

    “好好,指导员,就这样,逼养的,一定要把我叔叫过去。”二货说。

    小昭走进来,问张晨,我们是定亚龙湾还是大东海的酒店?好像都很空,没什么人。

    张晨说,亚龙湾太偏了,离市区太远,晚上出去吃个夜排档都不方便,那地方,海水和沙滩不错,到时过去玩一下就可以,住还是住大东海吧。

    “那我订金陵度假村?”

    小昭问,张晨愣了一下,然后和小昭说,先不要订,孟平和钱芳他们也要去,我想让大哥也去,大家都回海南去过年,我刚刚给二货打过电话。

    “这么多人都去,太好了!”小昭兴奋地叫道。

    “大哥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去呢。”张晨说着站起来,“我要去做他的工作。”

    “我和你一起去。”小昭说。

    两个人走出去,正要下楼,就看到林淑婉挺着一个大肚子上来,小昭赶紧扶住了她,骂道:“你这个大肚子,可真会跑。”

    林淑婉嘻嘻笑着:“哎呀小昭,待在家里,我和宝宝都会闷坏的,哥,你们要去哪里?”

    “杆子那里。”张晨说。

    “我和你们一起去。”林淑婉说。

    张晨说好。

    三个人下楼,到了停车场,张晨的车大,就开他的车去,他们让林淑婉先在后排坐好,两个人这才去了前面。

    张晨想起来了,他问林淑婉,你怎么来的?

    “那个,我开那个车。”林淑婉指着远处,和张晨说:“我和老唐换车了,我开他的吉普。”

    “老唐知道你到处乱跑吗?”小昭问。

    “知道,知道,小昭,我没有乱跑,我们专门去问过医生的,医生告诉我们,怀孕后五、六、七三个月,是孕妇最平稳和安全的时候,都可以那个呢。”林淑婉说。

    “不要脸,大肚子了,还乱想。”小昭骂道,林淑婉嘻嘻笑着,她说:“是人家医生这么说的嘛,我还没有到六个月呢。”

    张晨看了看小昭,轻轻一笑,小昭的脸红了,知道他笑什么,伸出手捶了他一拳,她知道张晨是在笑,小昭肚子这么大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老实啊。

    张晨启动车子,开到了大学路,转进求是书院,刘立杆和谭淑珍在办公室里,看到张晨的车进来,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站在了池塘那边的大门口。

    刘立杆看到林淑婉从车上下来,大叫道:“哎呦,厅长到我们书院来视察工作了,欢迎欢迎。”

    谭淑珍从桥上走了过来,和小昭两个,一左一右搀扶住林淑婉,林淑婉的脸红了,想挣脱她们,叫道:

    “谢谢你们,小昭,珍珍,我自己可以走,我又不是老太太。”

    小昭和谭淑珍不理她,坚持搀扶着她,林淑婉无奈,被她们两个,架过了池塘上面的那座桥。

    “老谭在吗?”

    张晨问刘立杆,刘立杆说:“去你隔壁了,马上就回来,你找他干嘛?”

    张晨就把想让老谭,一起去三亚的想法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说好,我们一起来说服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去海南了,你,我,和老孟,我们都是在海南跌过跟斗的人,不都要回去了,有什么。

    张晨点点头说,我和二货也说了,二货没事,他想得挺通。

    “他有什么想不通的,上次和我去海城,就把他的老相好都扣了一遍。”刘立杆骂道,“可惜一个也没有找到,他还很失落,这次去三亚,他肯定同样的戏码又演一遍。”

    张晨大笑,笑完了和刘立杆说:“不会了,你别小看二货,这家伙认真起来的时候,比谁都有责任感,他现在有家有小孩,不会这么荒唐。”

    张晨说着,把上次去松江,二货和他说的那套划算不划算的理论,和刘立杆说了。

    “不会吧?”刘立杆说,“这么说,狗都可以戒掉吃屎了?”

    “是你狗眼看人低。”谭淑珍骂道,“我觉得二货挺好的,他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多有耐心,哪次大家出去,最后不都是二货带着小孩,你们这几个男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就是。”小昭也说。

    张晨说:“我记得和我们这几个男人一起出去的,好像也有几个女人,我们跑开了,这些女人们去哪里了?”

    刘立杆大笑,谭淑珍和小昭乱笑成一团,小昭说:“是小孩子不肯跟我们,他们自己要跑二货那里去。”

    “我,我,哥,还有我。”林淑婉说。

    张晨问:“你什么?”

    “我们也要去三亚。”林淑婉说。

    “不会吧,就你这个样子,就算座位坐得下,安全带也不够长吧?”刘立杆叫道。

    “谁和你说。”林淑婉和刘立杆说,“那飞机上,有专门给孕妇和大肚子的乘客准备的加长安全带,只要在买机票的时候,提前和航空公司说明就可以。”

    张晨和小昭他们也为难了,这长途的旅行,带着一个孕妇,那也太不方便了,张晨和林淑婉说,阿婉,你还是不要去了,这个时候,还是要注意安全。

    “可这样多走走,对宝宝也有好处啊,哥,你可是当舅舅的,你要不带我们去,来,你自己和你外甥说。”

    林淑婉说着,朝张晨挺了挺肚子,众人大笑。

    张晨赶紧避开,笑道:“你问老大,这次出行,小昭才是老大,她决定。”

    小昭瞪了张晨一眼,林淑婉拉着小昭的手,叫着:“谢谢你,小昭。”

    小昭说,淑婉,你这样,老唐也不会同意吧。

    “不会的,不会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林淑婉说着,就打了老唐的电话,张晨和小昭他们都盯着她看,心里都希望老唐会反对,林淑婉看了看他们,干脆把电话按了免提。

    “老婆,什么事?”电话里传来了老唐的声音。

    林淑婉就和老唐说了要去三亚的事,老唐说:“好啊,我们去三亚,阳光,沙滩,碧海,蓝天,太棒了,杭城冷死了,去去,我们去三亚。”

    刘立杆骂道:“这个不着调的老唐。”

    林淑婉嘻嘻笑着,和老唐说:“老公,可是我们被嫌弃了。”

    “谁嫌弃我们了?”老唐问。

    “他,他,他,他们都嫌弃我们,不肯带我们去。”林淑婉手指划了一圈,和电话那头说。

    “他们不带,我们就自己去,他们又不是航空公司,还能不让我们上飞机。”老唐说,“到了三亚,我们再去找他们,看我一个个收拾他们。”

    “好好,老公你真棒!”

    林淑婉笑着,就把电话挂了,这一下张晨他们都傻眼了,老唐说的没错,他们可以自己买了机票过去,到了三亚,你们再怎么赶他们?与其这样,还不如一起去更安全。

    林淑婉看着小昭说:“谢谢你,小昭,医生都说了……”

    “好好,说你都还可以那个,我们一起去吧。”小昭赶紧说。

    林淑婉笑道:“我就知道,小昭你最好了!”

    “哎呦,这么多人?”

    老谭回到了公司,在走廊里,就听到刘立杆的办公室里有很多的人,他好奇地走过来看看,看到张晨他们都在。

    “来来,老谭,我们有事情和你说。”刘立杆叫道,老谭走了进来。

    谭淑珍和小昭、林淑婉说,走吧,去我办公室坐。

    小昭说好,三个人走了出去,谭淑珍知道,有些话,她们在,老谭大概会不方便说。

    她们走后,张晨就把大家一起去三亚过年的事情和老谭说了,果然,老谭一听就摆手,他叫道,不去不去,我去三亚干什么,你们去就可以了,我还是去松江,和二货他们一起过。

    “可是大哥,二货他们也一起去啊,小君说她和儿子,都没有见过大海,很想去,我就叫他们一起去了。”张晨说。

    “那我一个人,就在杭城过,杭城也很好。”老谭说。

    “大哥,你为什么不肯去三亚?”张晨问。

    “不为什么,三亚有什么好去的,三亚的每一块石头,我老谭都摸熟了,对我没有吸引力。”老谭说。

    “老谭,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话不可以摊开来说的。”

    刘立杆看了看老谭,继续说:

    “我知道你老谭为什么不肯回海南,你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对吗?没错,你老谭在海南摔过跤,可我们也是,不管我还是张晨,我们哪个不是很狼狈地离开海南的,老孟就更不用说,又不是你老谭一个。

    “这摔过跤,爬起来就好了,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我们现在,一个个也不比人家差,我们丢人吗?那些敢笑话我们的,才丢人,再说,也没有人会笑话我们,有吗,老谭你想想,谁会笑话你?”

    “对啊,大哥,我和小昭那一次,要不是你和小郑送我们,我们都出不了岛。”张晨说,“这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们屡败就屡战,杆子说的没错,我们现在,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不丢人。”

    “对了,说起小郑,我还要和你说,老谭。我们上次回海城的时候,小郑和我说,他们也很想你,他们还怪你,离开海南,处境那么艰难的时候也不和他们说,认为你不把他们当兄弟了,搞得我邀请他们,他们都不好意思到杭城来,他们觉得没有脸见你。”

    刘立杆看着老谭说:“你老谭就不想他们?这个结,你不去帮他们解开?你当大哥的要不去解,这结就永远系在那里了。”

    老谭沉默了。

1191 曾经烂尾,继续烂尾

    一月二十二日,年二十八,张晨他们一行人,从杭城萧山国际机场出发,去往三亚凤凰国际机场,按照时间,他们是最早一批到三亚的,接着是孟平和钱芳他们,最后是小树带着小昭的父母。

    瞿天琳听说张晨他们要去三亚,带着儿子,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她父母留在杭城,和瞿天健一家一起过年。

    要和向南分开,张向北老大不高兴的,他想跟向南回永城,初三再和他们一起去三亚,二货和他说,跟着我,到了三亚,我带你去军舰上玩,让你摸摸大炮怎么样?

    张向北一听就来了兴趣,叫道:“真的,青蛙大伯伯,我真的可以去摸大炮?”

    二货说,当然是真的。

    张向北还不相信,看着张晨,张晨和他说,真的,我们住的酒店,离海军的榆林基地不远,不光光他可以,谭伯伯也可以,谭伯伯以前就在那里面当军官。

    这一来,张向北马上兴奋起来。

    瞿天琳的儿子,在边上听着,听到这里,再忍不住,他问二货:“叔叔叔叔,我可不可以也到军舰上面去,可不可以摸摸大炮?”

    二货晃了晃手里抱着的儿子说:“当然可以,连我们这个小毛头都可以。”

    “耶!”瞿天琳的儿子兴奋地叫道。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他们到了三亚凤凰国际机场,从杭城出发的时候,他们还穿着厚厚的冬装,到了三亚,这里的人已经是短袖短裤加人字拖。

    他们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集体去洗手间里换衣服,换下冬装,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夏装穿上,把冬装提在手里,接着去取行李,取了行李,把冬装都放进行李箱里,这才往外面走。

    一走出出口,老谭就愣住了,他看到小郑和七八个人站在出口,看到他就围过来,纷纷叫着大哥,他们原来都是老谭手下的兵,现在像小郑,去了省军区,还有三个,仍然还在榆林基地,不过他们也已经是带兵的人,还有几个,转业到三亚当地的各部门工作。

    老谭看了看二货,知道肯定是他打电话通知的小郑,二货嘿嘿笑着。

    他们每一个人都上来和老谭拥抱,小郑是最后一个,看到他,叫了一声大哥,就哽咽了。

    和小郑握完手后,张晨眼睛一亮,他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正朝他们笑着,还是梳着一丝不苟的分头,上身是一件花衬衫,下身是浅灰色的熨烫出的裤线,都可以切豆腐的薄麻裤,脚上是一双白皮鞋,这不是老谢还是谁?

    张晨紧走了两步,叫道:“谢总,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来了,我怎么可能不来,在海南,可就剩我这一棵独苗了。”老谢说,“杆子打我的电话,告诉了你们的航班。”

    张晨他们延安路专卖店开张的时候,老谢是去过杭城的,瞿天琳和小昭都见过他,不用介绍,张晨把自己的父母和小芳,介绍给老谢认识。

    老谭也走过来,和老谢握手,那边,他的那些兄弟,已经围着二货一家三口,二货的儿子,在他们手里一个个传递着。

    小郑他们开来了两辆面包车,小郑和张晨说,这两辆车,给你们在这里的时候用,张晨赶紧说谢谢。

    孟平他们,还有一个小时到,小树和小昭的父母,比他们又要迟二十分钟,张晨和老谭说,要么你们先去酒店,我和谢总在这里等就可以,阿婉那个大肚子,我怕她吃不消。

    老谭说好,小郑把一辆车的车钥匙交给了张晨,他们带着大队人马,先去金陵度假村安顿下来。

    张晨和老谢,走去边上的茶室,坐下来喝茶。

    张晨问老谢,你这里现在怎么样?

    老谢笑道,不怎么样,当初跑到海南,是这里机会多,现在海南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机会都在大陆,像我们这种人,想回大陆又回不去了,只能在这里混日子,有时候想想,可能还真不如像你们那样,当时被断了念想,彻底离开海南的人。

    老谢苦笑道:“我们留在这里的,就是被温水煮的青蛙,天天熬着。”

    张晨想想,老谢的话也有道理,自己当初要是没碰到那种突发事件,继续待在海城,可能到现在还会在那里,不会有想回大陆的念头,这个公司不行,就换一个公司,凭自己在海城几年的经验,找一个新工作大概不难,但正因为不难,可能就不会离开这样。

    就像最早,但凡剧团的日子好过一点点,每年还有演出,哪怕是跟着老杨,就那样到处转场,天天打地铺,自己也不会有想离开剧团的想法。

    张晨心想,自己实在不是个很好动的人,要不是被环境逼着走,自己可能还真不一定能走到今天。

    老谢叹了口气:“海南是没什么指望了,快死透了。”

    “真的有这么惨吗?”张晨问。

    “有没有你等下出去就看到了,这一路,都是烂尾楼和烂尾的酒店,都还是杆子他们那时候留下的,海南的政府,说句难听的,连清理烂尾楼的能力都没有,清理也要钱啊,三亚还好一点,今年开始逐步清理和炸烂尾楼了,为什么逐步,不逐步他们也没有钱啊?

    “海城更惨,那么多的烂尾楼继续烂着,原来的熊猫汽车工业园,画了个饼,根本就没有起来过,红牛走了,养生堂好像也回你们浙江了,新大洲和海马,半死不活的,海药那个三九胃泰,打官司也输给了深圳,除了一个海罐,整个海南,就没有一家像样的企业了。

    “你想想,一个省,就靠一罐椰子汁吊吊命,怎么会好的?

    “海南本身基础就差,房地产那一拨,又被伤了一枪,到现在都回不过神来,你们杭城,现在房子多少钱一个平方了,应该要四五千吧?”

    老谢问,张晨说:“上万的都有,不过都是杆子炒起来的。”

    “这个家伙。”老谢骂道,“他那个京海国际金融中心,现在还烂尾在那里,他拍拍屁股走了。对了,你知道农垦和秀英这边,现在房子多少钱一个平方?”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两千?

    “两千?哈哈。”老谢笑道,“四百多、五百多,两三万块钱,我就可以给你买一幢已经造好,闲置在那里的别墅了,你自己装修,自己去通水电,你想想,就这个样子,这地方还会不会好的?”

    “那谢总你现在,还在开ktv?”张晨问。

    “对,就那么一个破地方,混口饭吃,不敢投资了,投什么都回不了本,不过,我那里地方没变,里面的客人都变了,现在每天,就是一些烂仔过去玩,我自己都不上去,看着就烦。”

    老谢一路说着,张晨一路听着,一路心凉。

    他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到海城的时候,从秀英港,坐在摩托车的后座,经过国贸,看着金融花园的那一片高楼时,感觉就像是天堂,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那个时候,觉得和海城相比,杭城就像乡下,这一转眼,角色就互换了?

    张晨觉得不胜的唏嘘。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和杆子吧。”老谢说。

    张晨就把自己和刘立杆的情况,和老谢说了,老谢不停地点着头,赞叹道,不错,不错。

    两个人聊着天,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孟平他们快到了,张晨和老谢,结账走出茶室,走去了出口那边,等了十几分钟,看到孟平和钱芳,李阳和徐佳青,曹小荷带着圆圆出来了,圆圆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他们你一群人,只有叶宜兰回家过春节,没和他们一起来。

    除了李阳,其他人老谢都是认识的,孟平看到老谢,也很意外,两个人握手之后,孟平看着老谢问:

    “你是昨天还是今天从海城过来的?”

    “今天上午开车过来的,现在快,高速三个小时就到了。”老谢说。

    孟平退后了两步,看着老谢问:“你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头发一根也没有挂下来,裤缝还可以切豆腐,老谢,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晨说,这个,一直都是迷,我从认识谢总到现在,就搞不清楚,谢总的裤缝怎么能一直保持这么锋利,我还是做服装的。

    老谢嘿嘿笑着:“就是勤快一点,我的衣服裤子,都是我自己熨的,其他人要熨,我还不放心。”

    张晨说好,你下次去杭城,我一定要把你请去我们工厂,给我们工厂的大烫讲讲课,传授你的宝贵经验。

    众人大笑。

    一群人就站在出口聊着天,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小树领着他的父母也到了,那时的飞机,还真是准点。

    孟平、钱芳、李阳和徐佳青坐老谢的车,曹小荷和圆圆,坐张晨的车,张晨问孟平,金陵度假村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不就是我们上次来过的吗?”孟平说,张晨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没事,我经常来,你熟不熟?不熟你跟着我。”老谢和张晨说。

    张晨说好。

    曹小荷和张晨说:“张总我来开吧,你陪你爸妈说说话。”

    张晨把车钥匙,递给了曹小荷。

    从机场到金陵度假村的这一路上,张晨看到,路两边果然如老谢说的,都是烂尾楼,有住宅,有别墅,最多的,还是烂尾的酒店。

    张晨看到有一幢烂尾酒店的主楼,挂着很大的一块红布,上面写着很大的四个白字:“现代爆破”,看样子这楼马上要进行爆破拆迁,而这红布,是爆破公司在给自己做广告,对他们来说,接下去在三亚、在海南,业务应该应接不暇。

    马上就要到大东海,到金陵度假村了,张晨的心拧了起来,他看到前面不远处路边的海湾丽景大酒店,也是一样烂尾着。

    这么说,那个老夏,也没有把它建起来。

    车驶过海湾丽景大酒店,张晨死死地盯着它看,心里充满了同情,身为酒店,他觉得它何其不幸,烂尾了一次,接着又烂尾一次,而且要继续烂尾下去,它的生命,最后是不是“现代爆破”来了结它?

    张晨还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酒店没有起来,那么作为酒店副总经理的金莉莉,又去哪里了呢?

1192 海边的大排档 (谢谢老陈汤成为盟主!)

    张晨和小昭下了楼,到了酒店的大堂,不禁笑了起来,他们看到,所有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和他们一样,都穿上了蓝色的大花的岛服,脚上是人字拖。

    连张晨的父母和小昭的父母,都穿上了,老张和小昭的父亲,穿着这一身的花衣服,明显有些拘谨,但没办法,不穿都不行。

    这是钱芳和徐佳青在酒店的旅游用品商店,统一买来,发下去的,说是只有穿上岛服,才算到了海南岛,才算到了三亚。

    林淑婉这个大肚子,女装穿不下,钱芳给她买了大号的男装,穿起来之后,袖子和下摆都很长,挂了下来,衣服变成了睡裙,前面开口太低,她不得不用酒店针线包里的别针,把上面别了起来,即使这样,林淑婉看着仍然很开心。

    老张拿到了衣服,和钱芳说,不行不行,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穿过花衣服,小昭的父亲,拿着徐佳青给他的衣服,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听老张这么说,他在边上赶紧点头。

    钱芳笑道:“叔叔,那你以前是不是也没有来过海南岛,现在不也来了?叔叔,你们的一辈子还长,没试过的东西,不要太多,现在就是要什么都去试。”

    钱芳的话说得这么好听,老张也没有办法,钱芳继续说:“其他人都可以不穿,你们四个老人,那是一定要穿的。”

    “为什么?”张晨妈妈和小昭妈妈也好奇了,凑了过来,张晨妈妈问。

    “你们难得出来旅游啊,这出来旅游,就是要和在家里不一样。”钱芳说,“你们就不用再去想着家里的事情,到了这里,就是吃和玩,就是要放开来,把原来的那个自己忘了,你们就是新人,新人穿新衣,这才有意思。”

    张晨妈妈笑道,好好,说的真好,穿穿,我们穿。

    张妈妈扭头看着老张说,去换掉,穿个花衬衣有什么,你穿上就变婆娘了,想得美!

    他们正说着,就看到一群人从外面进来,其中两个男的,比他们年纪还大,也穿着岛服,很坦然地走着,他们这才放了心,上楼去换了。

    钱芳和徐佳青,本来想让大家穿着岛服,融入这海岛生活,但大家穿上岛服后,其实马上就变成了外来者,变成了游客,反倒是小郑他们那几个本地的,都穿着普通的衣服。

    晚餐就在离金陵度假村不远,海边的一处排档吃,排档很大,也很简陋,就是在海边用水泥浇了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上装了一盏盏的灯,摆了几十张塑料的圆桌和椅子,空地的头上,有一间条纹的编织布搭起的简易棚,就是厨房。

    小郑和老谭张晨他们说,这地方条件简陋,但吃到的,绝对是最新鲜的海鲜,在其他地方都不一定吃得到,这里的所有海鲜,都是老板家里自己的渔船出海打的。

    他们到的时候,太阳一半已经跌落进了海平面,海面上一片金光,洒在这个排档上的余晖,已经很柔弱,不再像白天那么燥热,一阵阵的海风,带来了海水的凉意,外面沙滩上,有很多游泳的人。

    老张叹了口气,说,这大过年的还可以下水游泳,真是想都没有想到过。

    到了海边,被海风这么吹着,大家都感觉穿着这岛服,还真是舒服,连老张和小昭的爸爸,最初的拘谨过去之后,这时也放开了,觉得说不出的惬意。

    排档的生意不错,基本已经坐满,而且很多都是说着海南话的本地人,看样子这地方在当地的名气,应该也不小。

    老谭以前的那些兵里,有一个小丁,这个小丁,右脸颊上有一颗黑色的痦子,痦子上长着很长的一撮毛,这让张向北和瞿天琳的儿子,看到他就往边上躲。

    小丁从部队转业以后,留在了当地,现在是大东海所在的田独镇的镇长。

    排档的老板,是认识小丁丁镇长的,看到他们来了,赶紧就迎了过来。

    小丁问老板,安排好没有。

    “你丁镇长一句话,我还不马上照办,我下午让他们跑了一趟。”老板赶紧说。

    小丁转头和老谭说,我让他们,送了点好东西过来。

    老谭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的。

    “我不麻烦一点,这个人会把我扔到海里。”小丁指了指小郑,老谭和小郑都大笑。

    其他的几个人说,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老板把他们领到了靠近最外面海边的三张桌子,老谭和他的战友们坐了一桌,其他人分坐两桌,老老少少,身上都是蓝色的岛服,围成一桌,从高空看,就像是两朵浪花。

    第一道上来的菜,就是一大盘的清蒸带鱼,老板跟着过来,和小丁说,这么大的带鱼,你懂不懂它,一年也抓不到几次。

    张晨他们看到,这带鱼,比他们的手掌还宽很多,剁成了段,盘在一个不锈钢盆里,一条就是一大盆,如果张开来,应该是有两米多长,老张叹道:

    “这么大的带鱼,我真是这辈子也没有看到过。”

    钱芳笑道:“叔叔,我说是不是,你一辈子没试过的东西还多,快尝尝。”

    老张点着头说,对对,你说的对。

    大家赶紧尝起了带鱼,这南海带鱼肉质厚实,但又很鲜嫩,还略带一点甜味,倒是有东海野生大黄鱼的味道。

    接着上来的是一个砂锅,里面是一整条的鱼,也是盘在砂锅里,服务员和他们说,这是名材炖小鲨鱼,它的汤很鲜美,欢迎品尝。

    钱芳笑道:“叔叔,你是不是……”

    “对对,一辈子就知道鲨鱼会吃人,没想到今天被我们吃了。”老张接过了钱芳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接着上来白灼花螺、基围虾、大鱿鱼、两斤多重的刺身红龙和一大盘的刺身象拔蚌,然后是清蒸石斑鱼和姜葱炒肉蟹,等等,一下子就把他们给吃撑了。

    这里的菜,大多以清蒸和刺身为主,保持着海鲜的原味,老张一连说了好几个一辈子。

    张妈妈骂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今天以前,一辈子一天也没活过一样,这么没见识。

    老张嘿嘿笑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海,他说,差不多,要是一直待在永城那山沟沟里,看到没有,哪里会知道这海的大。

    老张这么说着,小昭的爸爸,感觉也有同感,孟平叫道,不错啊,叔叔,你这话说的很有哲理。

    “什么这里那里的,你们多吃,才对得起这些鱼啊虾啊,这才是大道理。”老张说。

    老谭的战友们,从小郑和小丁开始,一个个过来敬酒,小郑和张晨说,谢谢你在江西找到了大哥,又一直照顾他。

    张晨赶紧说,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你和大哥,那时候送我们出岛,应该我敬你才是,小昭一听,也走了过来,举着杯子说,谢谢!

    “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切尽在酒里。”小郑说。

    张晨说对,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喝酒。

    小昭说:“欢迎大哥的这么多兄弟,都带着家人,去杭城玩。”

    那一桌的人也都站起来说好好,我们一定去,大哥在杭城,我们就是有个家在那里了。

    大家举杯,把酒喝了。

    那边的来敬过酒之后,这里张晨、孟平、李阳、老唐和二货,也一个个过去回敬,都是好酒量,这一顿酒,大家都感觉到喝得太舒服了。

    老人和女人们吃好了,站起来,带着小孩去边上的海滩玩。

    这些男人,干脆把两张桌子并到一起,继续喝,喝,喝,敞开来喝。

    和煦的海风吹过来,带来了不远处海的气息,又夹带着他们的笑声和吆喝声远去。

    黑暗深处,和经久不息的哗哗的海浪声一起传来的,是钱芳和林淑婉、小昭她们的大呼小叫声,还有小芳、小树和圆圆、张向北、瞿天琳的儿子,他们在海滩上,一边追逐,一边大笑着的声音。

    眼看着酒已经喝到喝不动了,这是不能再继续了。

    老谭和小郑说,明天年三十,你回海城去,陪家里人吃年夜饭,我这里有这么多人,我们一起在酒店吃年夜饭,不用你陪。

    虽然今年还是没有年三十,明天二十九就是除夕,但大家都说习惯了,这年三十就是除夕的代名词。

    “好,那我后天过来。”小郑说。

    “该拜的年去拜了,该走的人家去走了,有时间再过来,我们在这里,要待好几天呢,你急什么。”老谭骂道。

    小郑笑着说,我不是想和大哥多待一会吗。

    “大哥,那我们可以请假过来,反正在基地里,明天也是吃年夜饭,到这里也一样。”基地里还在役的那两位说。

    老谭笑道,你们可以。

    小丁说:“那我也来。”

    “你在家里,吃完了年夜饭再过来,我们等你。”老谭说。

    “好,我听大哥的。”小丁说。

    小丁说着站了起来,叫道,这里喝不动了,走走走,我们换地方喝,我都安排好了。

    “去干什么?”老谭问。

    “唱歌啊,我们都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大哥唱《驼铃》了。”小丁说。

    老谭朝黑暗中的海滩指了指说,那他们都去,有老人有小孩,你那地方,干不干净?

    小丁愣了一下,笑道,好好,我让他们马上清理干净。

    还有,到了那里,再开一个包厢就是,我们唱的都是老歌,就怕他们听不习惯,他们唱他们的,我们唱我们的。

    小丁补了一句。

    他说着拉开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这里,张晨朝黑暗中喊着,一个个人,都从黑暗里呈现出来。

1193 远眺和近看,都是荒芜

    第二天一早,在一楼餐厅,张向北就求着二货,要他带他们去军舰上看看,二货本来也要带自己的老婆和小孩,去基地见见自己父亲在部队的上级,他在三亚的时候,他们对他的照顾可不少。

    老谭陪他们一起去,他也要去看看自己的老战友和老首长,他们带着张向北、小树和瞿天琳的儿子,小芳和圆圆,也从来没见过军舰和大炮,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吃完早饭,瞿天琳和小昭、钱芳她们,要去三亚市区逛逛,老唐被林淑婉拖着,李阳被徐佳青拖着,两个人也陪着她们去拎包。

    外面的太阳还不猛烈,张晨和孟平老谢三个人,信步就走了出去,走到了金陵度假村前面的那片海滩。

    张晨和孟平都穿着岛服,老谢昨天穿了一个晚上后,今天又恢复了他原来的一身行头,看样子,他还是适应这样的装扮。

    只是这穿着皮鞋在沙滩上走,要很小心,才不会让沙子掉进鞋子里。

    站在酒店前面的沙滩,可以看到左边的海湾丽景大酒店,孟平用手搭了一个瞭望棚,朝那边看看,问张晨:

    “这个酒店,怎么还烂尾着?老谭他们撤掉后,就没有继续?”

    张晨说,我怎么知道。

    “那那个谁,金莉莉呢?”孟平问。

    张晨还是说,我怎么知道。

    老谢在边上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天涯海角烂尾楼,在三亚,这样的酒店,不说有一百家,也肯定有八十家。

    “可这里,基本都已经装修好了啊,我记得就是前面的花园,和游泳池没来得及装修,我离开海南之前,还在这里住过几天,就睡在地板上。”孟平说。

    “那也不奇怪,只要这最后一把火,没烧上去,照样没戏,这事差一点点都不行。”老谢说,“不过,就是当时开张了,撑不撑的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有谁会到三亚来,这大东海,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就我们住的这金陵度假村,撑得多辛苦。”

    “孟平,杆子把你送出海城,就是送到这里?”张晨问。

    孟平说对,那时候二货在这里守工地嘛。

    孟平突然来了兴趣,他说走,我们去看看,去缅怀一下我战斗过的地方。

    三个人沿着海滩,往那边走,大东海整个的这一个海滩,是公共浴场,连接在一起的,和亚龙湾一样,海滩是不允许被分割和包围的,海边的每家酒店,它的花园,最多只能到沙滩的尽头。

    他们沿着海滩走过去,走到了海湾丽景大酒店的花园前面,整个工地,两边是砖砌的围墙,靠近海滩这边,是用彩钢板把酒店的花园,和沙滩隔断。

    热带的植物长得快,热带的荒草也长得快,他们看到,里面的花园早就荒芜一片,杂草长得比彩钢板还高,扒开一块松动的彩钢板朝里面看看,从这里进去,根本就找不到路,可以走到花园深处的酒店。

    他们沿着围墙边上的一条小路,朝里面走,围墙里的酒店主楼,越来越近,越来越来高,这一条路走到头,就到了酒店的前面,也就是通往三亚市区的那条公路。

    公路的对面,那块原来准备建辅助用房和员工宿舍的土地,都已经被人开垦出来,种上了一片芒果树。

    他们沿着公路边上的围墙,走到了酒店工地的铁门那里,看到铁门紧闭,门口贴着一张法院的公告,风吹雨淋,连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模糊成一片,看不清内容。

    他们朝里看看,看到里面的酒店,从一楼到三楼,每一扇窗户,都被用钢筋加铁丝网格,焊得死死的,这是防止有人会爬进去。

    孟平用脚蹬了一脚那扇铁门,铁门被踢得哐当哐当的,里面没有动静,孟平又踢了一脚,还是没有动静,倒是把马路对面,那片芒果林边上一间草棚子里的人,踢了出来。

    “你们有没有这里的钥匙?”

    老谢问他们,对方茫然地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似乎还感到奇怪,我们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孟平看了看张晨说:“爬进去?”

    张晨说好。

    孟平转身问老谢:“你怎么样?”

    “这点高度?小意思。”老谢说,“你以为我是吃素的?”

    张晨想到了老谢和他说的,他当木匠的时候,最喜欢拖婆娘,结果被人家老公发现,举着钉耙到处追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

    这点高度,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三个人走到了铁门的边上,借助着铁门和边上的水泥立柱,形成的那个夹角,助跑几步,把脚尖插进那个夹角,人往上一跃,手够到了铁门的上面边缘,脚蹬几下,就爬了上去,先骑在铁门的上面,然后把挂在这边的脚,移过去,往下一跃,就到地了。

    孟平第一个,老谢第二个,老谢爬的时候,张晨看到,他果然是身手敏捷。

    张晨第三个爬了上去,跳下去后和老谢说,不错啊,谢总,身手还很快。

    老谢说,我做面料批发的时候,到你们浙江的柯桥去,那大货车上,面料一筒筒一匹匹堆上去,比这个还高,那装车的时候,又没有办法的,我要越爬越高,装好车,还要在上面拉篷布,一点都马虎不得,篷布要没拉好,路上一场雨,一车的面料就完蛋了。

    到了浏阳,要卸车,没办法的,也是要从最顶上开始卸,都是我我自己爬上去。

    老谢说着,张晨频频点头,孟平看了看老谢,说:“我最佩服的,还是你这爬过门后,裤缝还能切豆腐。”

    张晨哈哈大笑,老谢也嘿嘿笑着。

    三个人朝酒店的大门那里走,果然,酒店是连门头,和门口的雨棚,都已经装修好了,不过只是,长时间没人管理,加上三亚每年还要经历台风,雨棚顶上的铝扣板,很多都已经脱落了。

    酒店的玻璃门紧闭着,上了链条锁,门里竖着一层五厘板,站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大堂,紧闭着的玻璃门上,交叉贴着法院的封条。

    大门边上,也贴着一张法院的公告,落款是三亚中级人民法院,这张公告的字迹还很清晰,张晨仔细看看,让他纳闷的是,被执行的单位,并不是老夏和金莉莉他们公司。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站在门廊里,朝外面的花园看,满目荒芜,张晨看着突然地就有些伤感,那个他设计的花园和泳池,清晰地在他面前展现出来,接着,不仅是花园,包括酒店的大堂、餐厅,和里面的每个房间,都一一在他的眼前浮现出来。

    张晨很自信地觉得,自己的这些设计,就是放到今天,也仍然没有过时。

    张晨的心里一动,他想起了顾淑芳,想起了她看着自己的设计稿时,那湿润的眼眶,想起了她轻声说:“如果有这样的酒店,我会去住。”

    张晨想起了那个三楼,想起了那一大片红的白的黄的牡丹花,想起了那瓷器一样白皙细腻,近乎透明的肌肤,想起了那一夜一夜。

    回来了,是的,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

    张晨想起了金莉莉,想起了自己来金陵度假村的那一个夜晚,想起了自己去金融花园,想起了自己拿着那一捆钱,砸向了电视机,他想起了自己一口气冲下楼,想起了那一片的萤火虫……

    张晨轻轻地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想象中醒悟过来,他看到孟平和老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他身边走开,他们走到了下面花园里,走向那个已经挖好,但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做下去的巨大的游泳池,现在那里,已经是一个水塘。

    孟平站在水塘边上,转过身来朝张晨叫道:“都可以养鱼了。”

    老谢捡起边上的一根棍子,在水塘里搅着,他似乎真的想从这水里,搅动出一条鱼来。

    张晨不禁笑了起来。

    两个人走回来,孟平和张晨说,可惜了,这个酒店,张晨你设计得很牛逼,我那个时候,自己还和自己说,等事情过去,我要到这里好好住一段时间。

    三个人绕着整幢大楼走了一圈,看到的几扇门,不仅都上了锁,而且门上,也都贴着封条,封条上那带有红色国徽的法院印章,让他们不敢造次,不敢强行进入。

    三个人还是从那道门,翻了出来,往回走,这时候太阳也升高了,大地上的热气也蒸腾起来了,三个人走着,不一会就全身是汗。

    这一路,张晨很少说话,孟平和老谢,好像也知道张晨为什么很少说话,他们也不再和张晨说话,而是两个人互相说着。

    三个人到了酒店,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去房间冲个凉,他们各自回到了房间。

    张晨冲完凉,换了一身岛服,走出房间,想去楼下大堂坐坐,走到了走廊里,看到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户,张晨走了过去,果然如张晨所料,从这扇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海湾丽景大酒店的上半截身影。

    张晨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着,一边抽烟一边朝那边看着,一个在打扫房间卫生的服务员看到他,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烟灰缸,张晨赶紧说谢谢!

    张晨把烟灰缸放在窗台上,继续抽着烟,朝那边看着。

    也不知道抽了几支烟,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亲爱的,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张晨回转过身,看到小昭提着几个袋子回来了,张晨笑道:

    “没干什么,抽烟。你们回来了?”

    小昭“嗯”了一声:“没什么好逛的,三亚很小,市区破破烂烂的。”

    张晨说对,三亚像点样子的地方都在海边,我们明天去亚龙湾看看,那里刚开发好,据说不错。

    张晨说着走过去,从小昭的手里接过袋子,看了看,都是土特产,两个人走回去房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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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