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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94 买下它

    中午的时候,老谭和二货他们都没有回来,肯定是被基地里的战友留着吃饭了,张晨他们在酒店餐厅吃的中餐,

    吃饭的的时候,餐厅的主管走过来,和小昭他们确定晚上年夜饭的人数和菜单。

    张晨和小昭说,多安排一桌,大哥的那些战友还要过来。

    小昭说好。

    中午的三亚,太阳很毒,没什么地方可去,大家回房间午睡,张晨和孟平、老谢、李阳几个人,坐在下面的大堂,抽烟聊天。

    到了一点多钟的时候,老谭他们回来了,张向北一看到张晨,就朝他冲了过来,张晨问:

    “军舰上上去过了?”

    “嗯嗯,上去过了,连那个开军舰的地方,都带我们进去过了。”张向北兴奋地说。

    “大炮摸过了?”张晨问。

    “摸过了。”张向北说,“我还抱过炮弹了,很重。”

    “他差一点掉在地上。”瞿天琳的儿子说着,大笑。

    张向北说:“你也差点掉在地上,她也是。”

    他说着就指了指圆圆,然后叫道:“只有舅舅抱着它,没有差点掉地上。”

    小树笑笑,一副不屑的表情。

    张向北身上黏糊糊的,张晨和小芳说,你带他上去洗澡。

    “不要不要。”张向北叫着跑到了小树跟前,和他说:“快点给我。”

    小树说:“上去洗澡,你洗澡的时候我给你画,等你洗好了,我就画好了。”

    张晨问:“画什么?”

    “军舰。”小树说。

    张晨不禁笑了起来,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小昭家里的时候,小树要让自己给他画打仗的,没想到今天,他回过头,要给张向北画军舰了。

    小芳领着几个小孩上去,二货他们也去洗澡了,只有老谭,在边上坐了下来,张晨递了香烟给他,问道:

    “边上这酒店,你们撤走后,就没人进场?”

    “谁敢进场,都是逃都来不及。”老谭说。

    “可我前面看到法院的公告,那被执行的单位,已经不是老夏他们公司。”张晨说。

    “那肯定是转给别人了,老夏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干这种事,别人十个脑袋,也抵不上他一个脑袋,也不知道他忽悠了谁,来给他擦屁股。”

    “那老夏后来怎么样,你知道吗?”张晨问。

    老谭摇了摇头,他说:“我不是不久也出了事情嘛,不知道了。”

    张晨点点头。

    “你问这些干嘛?”老谭问张晨。

    “没有什么,好奇。”张晨指了指孟平和老谢,“我们上午,爬到那里面去看过了,还是你们走的时候那个样子。”

    老谭奇怪了,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走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你那时都已经不在海南了”

    张晨指了指孟平说:“这位高人,去那里避过难,那时你们工地上已经停下来了,他知道。”

    老谭点点头,明白了。

    张晨看了看老谭,又看看孟平他们,问:“你们说,我把这酒店买下来怎么样?”

    其他的人吓了一跳,老谢叫道:“你买那破地方干嘛,要买就买一个像样的,这金陵度假村,也在找人接手,你要买酒店,还不如把这里的老板叫过来谈。”

    孟平和老谭不响,他们知道,这张晨突然的想买那个酒店,可不是买酒店那么简单,那地方是他设计的,看着落难成这样,心里难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那里原来是老夏和金莉莉他们公司的,他们维持不下去,现在张晨来买,是有出一口气的意思吧。

    老谭问张晨:“买下来以后呢,继续烂在这里?”

    “重新装修啊。”张晨笑道,“我看在三亚搞个酒店,也很不错,我们以后,度假也有地方了,老来,也有地方晒太阳了。”

    老谭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才多大,就想老的事情。”

    张晨笑笑。

    老谢说:“张总,你要是搞这个酒店,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来帮你管,你见过的,就那个曹经理,她这个人,其他不说,人肯定靠得住,可以当自己人用。”

    张晨说好啊,他当然记得谢总那里,那个唱花鼓戏出身的曹经理,他们见过几次面,张晨对她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张晨笑道:

    “把曹经理推荐给我,你舍得?”

    “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我也要对人家负责,我不是和你说了,我那个夜总会,现在每天去的都是一些烂仔,让一个女的,天天和这些烂仔打交道,总不是长久之计,但我又没有其他的产业,来管酒店,她那个人,还能搞得赢。”

    谢总说,张晨点点头。

    孟平心里是不赞成张晨到三亚来搞什么酒店的,海南一次就把他搞怕了,现在还要跳进来?就为了争一口气?这成本也太大了,孟平怎么想都不划算。

    但另一方面,孟平又觉得自己不是张晨,没受过他那样的刺激,很难有他那样的感受,孟平觉得,自己很理解张晨这样的行为,他想自己要是张晨,也会争这口气。

    孟平和张晨说:“还是先了解一下这酒店的情况。”

    老谭拿起了电话,他说:“我让小丁过来,他就是自己不知道,也应该找得到知道的人。”

    张晨说好。

    老谭打了小丁的电话,小丁说他马上过来,张晨他们,移去了咖啡吧里。

    过了二十几分钟,小丁开车到了,大家坐下来,老谭开门见山地问他,海湾丽景大酒店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就这边上,不是烂尾在这里。”小丁说,“这里原来不是大哥你的工地吗?”

    “这酒店,现在是哪家公司的?”老谭问。

    小丁说:“哪家公司搞不清楚了,反正是换了好几个老板,不过,也不用搞清楚,海南这些烂尾楼,老板都逃回大陆去了,欠了银行一屁股债,海湾丽景,好像是欠了海发行的。”

    “它最早的老板,海城的那个八达公司,丁大哥你知道吗?”张晨问。

    “八达我知道,老夏,对吗?大哥你在这里的时候,我们不是和老夏一起吃过几次饭?不过这酒店,最早也不是老夏的,是陈明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老夏的手里。”小丁说。

    “我走之后,老夏又把这里,转给别人了?”老谭问。

    “老夏没转,他就是想转,也转不了。”小丁说。

    “为什么?”老谭问。

    “老夏出事情了,进去了。”小丁说,“听说是北京那边,他们公司的大股东有人搞他。”

    老谭和张晨都吃了一惊,张晨问:“那他公司呢?”

    “公司解散了,大股东那边来了人,把这酒店处理了,公司也解散了。”小丁说。

    老谭知道张晨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问,老谭问小丁:“那老夏公司的人呢,老夏进去,公司其他的人有没有受牵连?”

    “他公司有屁个人,就老夏和他姘头,大哥,我们不是一起吃过饭的那个金小姐,老夏的公司,就他们两个。”

    老谭急得朝小丁使眼色,小丁没搞明白,老谭再偷瞄了张晨一眼,张晨好像也不为所动,老谭索性把话挑明了,他问小丁:

    “对,就这个金小姐,她有没有出事?”

    “没有,就老夏一个人进去了。”

    “那你知道,这金小姐,现在去哪里了吗?”

    小丁笑了起来:“她是老夏的姘头,又不是我的姘头,大哥,我还会去管人家姘头在哪里?不过,我好像听人说过,老夏出事之前,他们就在办出国手续,老夏出事时,她带着钱逃国外去了,本来就是露水夫妻,到这种时候,谁还会管谁?”

    老谭正想破口大骂,张晨拍了拍他的手臂,张晨说:“丁大哥,要是我们想买这个酒店,应该找谁?”

    “找法院和海发行就是,这种烂尾楼,拍卖都没有人要的,你要是想要,直接把他们叫过来,协商处置就可以,有人买它,海发行牙齿都要笑掉,你们知道,它光光在我们三亚,有多大的坑?

    “七十三个项目死在这里,当初放贷款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乱放的,不对,不是闭着眼睛,是睁着眼睛看有多少钱,进自己的口袋,结果放出去的都是烂账,已经抓了好几个了。”

    小丁问张晨:“张总你真的想要?”

    张晨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问问中院。”

    小丁说着,拉开公文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小丁和张晨他们说,是中院执行庭的庭长。

    电话通了,小丁把事情和对方说了,接着嗯嗯啊啊地点着头,最后说,好好,兄弟,我这里定下来,你帮我约。

    放下电话,小丁和他们说,这个酒店,中院那里已经拍了三次,都流拍了,流拍一次,降价百分之二十,现在要再拍的话,应该是一千四百万左右,不过,他透了个底,说是直接协商处置的话,一千万对方也可以接受。

    张晨和孟平商量了一下,他们都觉得这个价格可以,要是这个价格拿下来,再重新装修,投资也不是很大。

    “包括对面那块地?”孟平问。

    “那当然。”小丁说,“他那个就是一个整体。”

    孟平点点头说,那划算的。

    张晨和小丁说:“丁大哥,那你帮我约一下。”

    “你真的想要?”小丁问。

    张晨说对。

    “那你可能要多等几天,现在正月,都放假呢,谁会来谈公事。”小丁说,张晨想想也有道理。

    “这事交给我来办吧,张总,不要一千万,谁会给他一千万。”小丁和张晨说,“等初八上班,我先**他一下,再让我兄弟约过来谈。”

    张晨说好,谢谢你。

1195 小丁说

    小丁和老谭、张晨他们说,现在要买三亚的这些烂尾楼,是个好时机。

    老谭问为什么?

    “去年十月十八日,市政府下发了一个《关于拆除整治有碍市容停建工程的决定》的文件,公布了首批六十八个停缓建工程项目,也就是烂尾楼,要求产权所有人在十五天内到市规划局登记,并提交整治续建方案,否则,将在十一月底拆毁。

    “这个,老百姓都叫它是‘不建则炸’的最后通牒,在这一块,市政府是下了决心的,虽然我们市财政一年的财政收入只有三亿元,但还是决定,要拿出很大的一部分财力,进行三亚的环境建设和烂尾楼整治。

    “三亚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看到了,破破烂烂的,哪里还像个旅游城市。”

    小丁说着,老谭、张晨和孟平都来了兴趣,孟平问:“这六十八个项目,现在怎么样了?”

    “方案是都报了,但都是缓兵之计,你们想想,什么项目,烂在那里几年都动不了,现在一下子这么有本事,十五天就能找到钱续建?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先报一个方案,再等等看看,是不是一阵风能够过去。”

    小丁说,大家点点头,小丁继续说:

    “但这个事,过不了,我说过,这次市政府是下了决心的,过完年,马上就会对一个项目进行爆破,对了,你们机场来的路上,是不是有看到?”

    张晨说对,我看到了。

    “杀只鸡吓吓猴子,现在这些产权单位都慌了,知道这一次躲不过去了,都在找合作方,或者低价就把项目脱手,不然,真等到‘轰’一声,就什么都没有了。”小丁笑道。

    “这个海湾丽景大酒店,在那六十八个项目里面吗?”老谭问。

    “不在,但上班后,我先**他们一下。”小丁说。

    “怎么弄?”老谭问。

    “镇里给他们发个文,催他们尽快复工,要是不复工,镇里就把它上报进市里的第二批整治名单,你们想想,海发行哪里懂搞酒店,这个时候,你们再找他们谈,他们是不是会想尽快脱手。”

    老谭和张晨、孟平都明白了,这小丁说的**他们一下是什么意思,这是把对方先逼上梁山,再让张晨去给他们一个梯子下。

    老谭说可以,那就这样做。

    张晨问小丁:“丁大哥,那地方都被法院封住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钥匙,可以找到的话,我们想进去看看。”

    “我这个兄弟,家在白沙,不在三亚,他今天回家了,等下,我打个电话。”

    小丁说着,又拨了一个中院执行庭庭长的电话,庭长在电话里也为难了,他说,那鬼地方都久久没人过去,也不知道,那地方的钥匙在谁那里,我打电话问问。

    小丁说,都在家里过年,问什么问,我一脚踢进去,换个锁头,等上班的时候,再把钥匙给你不就可以了。

    对方说好好,那就这样。

    放下电话,小丁和张晨他们说,法院的人,很少有几个是住在三亚的,找到人,人家还要跑回三亚来拿,太麻烦。

    张晨他们点点头。

    “张总,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小丁问。

    “现在就去好了。”老谭说。

    “好,那我去找点东西。”小丁说着走去了总台,和服务员说:“把工程部的人给我叫过来,还有今天的值班经理。”

    张晨和老谭说,大哥,那我上去和小昭说一声?

    “这事,你还没和她说?”老谭问。

    张晨说没有,老谭用手指点了点张晨,摇了摇头,和他说快去吧。

    酒店工程部的值班人员和值班经理,都到了前台,值班经理看到小丁,就赶紧过来握手,问丁镇长有什么吩咐?

    小丁和工程部人员说,你去把剪钢筋的那个大钳子拿来给我用用,再去拿两个锁头,锁链条锁的那种大锁头。

    工程部人员说,剪断钳有,这锁,我那里也没有备用的。

    “你倒丁吗,你不会把现在在用的锁,拿过来给我用用先?”小丁骂道,值班经理说,快去给丁镇长找。

    小丁指了指吧台,和工程部人员说,送那里给我。

    他说完和经理摆了摆手,回去吧台,坐下来继续和老谭聊天。

    张晨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走进去,没看到小昭,再走到斜对面小芳和钱芳的房间,敲门进去,看到小昭和钱芳,以及小芳、小树、张向北都在这里。

    张晨把自己准备买酒店的事情,和小昭说了,小昭吓了一跳,叫道:“买酒店?亲爱的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买酒店了,我们买酒店干嘛,三亚这么远?”

    “张总,三亚哪里的酒店?”钱芳问。

    “就这个边上,你们来看。”

    张晨说着走了出去,钱芳和小昭他们也跟了过去,走到走廊的尽头,张晨指着窗外的海湾丽景大酒店,给他们看。

    “烂尾的?”钱芳问。

    张晨说对,但现在在三亚,买烂尾楼是个机会,他接着把小丁前面告诉他的,转告了他们。

    小昭这才明白,前面自己回来的时候,张晨站在这里,不是不看什么,而是一直在看着那幢破楼。

    小昭看到窗台上的烟灰缸,还摆放在那里,里面有十几个烟头,看样子,张晨前面在这里站的时间不短。

    “亲爱的,我们为什么要买这酒店?”小昭问。

    “这里,是我设计的。”张晨说。

    小昭明白了,她心里知道,这下大概又是非买不可了,小昭沉默着,不再说话。

    钱芳问:“整个投入,大概需要多少?”

    “买房子,一千万左右,里面,原来就是谭大哥他们装修的,大的管道这些都不用动,可能会翻建一些地方,最大的投入,还是外墙的翻新和花园的整修,再加上购置设备,差不多还需要一千多万吧。”张晨说。

    “三千万之内可以下来,你确定?”钱芳问。

    “可以。”张晨说,钱芳点了点头,她和小昭说:“那投资还不算大。”

    小昭听着,稍稍松了口气,她点点头,这就是同意了。

    “我们现在要过去看看,你们来吗?”张晨问。

    “当然要去。”钱芳说。

    小昭和小芳也要去,小树本来也想去的,但张向北说,那一个破房子有什么好看,舅舅,我们还是回去继续画军舰。

    小树说好,带着张向北回去他们自己房间。

    四个人走下楼,小丁他们这里,剪断钳和锁都送到了,大家起身出去。

    从前面沙滩走过去,只有不远的一点路,但现在太阳太大,没走到那里,就会是一身的臭汗,他们决定还是开车过去,虽然开车要绕一大圈。

    一帮人开着一辆面包车,到了工地前面的铁门那里,小丁拿出剪断钳,把门上的锁剪断了,大家进去,到了酒店的玻璃门前,小丁一挥手就把法院的封条撕了,再用剪断钳,剪断了链条上的挂锁,打开玻璃门,伸脚一踢,门里的五厘板“砰”地倒下。

    小昭和钱芳老谢他们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看到了里面的酒店大堂,觉得这大堂也太漂亮了,小昭也兴奋了起来,这个时候,她不仅觉得这投资不算大,而是觉得,自己已经喜欢这里了。

    从这个地方,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所熟悉的,张晨的味道,这让她倍感亲切。

    孟平和老谭是熟悉这里的,他们并不惊奇,而对张晨来说,这一切都留在他的脑子里,他觉得本来就该如此。

    大家进去酒店大堂,老谭拿着手电,急急地就去检查出入水管和空调管子,检查完后,他和张晨说,没有问题,不需要更换。

    张晨松了口气,只要这些不需要更换,那这里面,就不需要大动干戈了,小的修修补补,那都是表面文章,简单。

    他们楼上楼下转了一遍,老谭想起来了,他说,跟我来。

    他带着他们去了二楼,走到了一间包厢门口,推开门,果然如他所料,这里原来是他工地的临时办公室,里面张晨设计的整套效果图,都还挂在墙上。

    钱芳看了看后,问张晨:“张总,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张晨说对。

    钱芳叹道:“真厉害,这个酒店,比我们现在住的那个金陵度假村还要漂亮。”

    老谭笑道,这里,总算是要物归原主了,小丁,这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大哥。”小丁说。

    他们离开下面一楼,把门口的五厘板重新竖好,把玻璃门关上,小丁上了新锁。

    大家走出了外面的铁门,小丁再上一把新锁,然后把两串钥匙都交给张晨,和他说:

    “这个先留在你这里,这几天你们想看,随时可以过来看。”

    张晨说谢谢!

    外面温度很高,大家赶紧都上了车,小丁没上,他朝对面的芒果树林看看,走了过去,走到那个棚子前面,吼了一声,里面的人出来,小丁用海南话朝他们吼了几句什么,手朝着那片芒果树林,划了半个圈。

    那些人点头哈腰地和他说着,有人还作着揖,小丁瞪了他们一眼,骂了两句,然后往回走。

    小丁上了车,老谭愠怒道,你干什么?

    小丁和他说:“大哥,你不知道,现在的人都不好弄,我要是笑嘻嘻的,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你别想再让他们把这地方腾出来,我吓唬吓唬他们,和他们说,不移走我就用推土机推,他们才会吓到,唉,到时候,张总你能给,就给他们几个钱,种地的也不容易。”

    张晨说好,我到时会安排好的。

    小丁看了看老谭,和他说,大哥,你不知道,这地方上的事,不比部队,就连这个市政府,要不是说“不拆即炸”,有几个公司会**他。

    老谭的脸色好转了一些,骂道:“你以为我这些年,不都是在地方上?”

1196 刘立杆的除夕夜

    老刘还在自斟自饮,刘立杆的妈妈已经走开了,去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刘立杆也走开了,他走到了门外,坐进车里,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又是一年,属于刘立杆和他妈妈的年夜饭,这样就算是结束了,但对老刘来说还早,老刘一个人坐在桌边,最起码还要坐一个小时。

    他坐在那里,先是自言自语,后来是骂骂咧咧,好在他骂的对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不管是刘立杆还是他妈妈,都不会介意,就当他在唱戏。

    有一次,刘立杆来了兴趣,好奇他到底在骂什么,认真地听了十几分钟,好家伙,听出来了,他居然是在骂他小时候苏北老家一起玩的玩伴,说的也是小时候的事情,刘立杆大笑。

    等到老刘的骂骂咧咧,发展到舌头打卷,变成了金鱼一样,咕噜咕噜往外吐气泡的时候,刘立杆妈妈知道快了,知道他就要歪在藤椅里睡着了,就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毯子走过去,老刘果然是已经打起了鼾。

    她把毯子盖在他的大腿上,把面前桌子上的酒杯碗盘移开一点,免得他睡着的时候双手乱舞,把这些东西砸了。

    老刘有一点是可以让人放心的,那就是他酒喝再多,睡得再沉,歪着的身子也不会往下滑,从藤椅滑到地上,刘妈妈尽可以放心地回去看电视,等着春晚的来临。

    等再听到老刘大呼小叫的时候,就知道他这是醒来了,酒也清醒了一点,刘妈妈站起身,胡乱抓过桌上两盘菜,去厨房胡乱地热一下,放回去,老刘的声音就平息了,乐滋滋地再喝起来。

    对他来说,酒外面的世界都是可以不存在的。

    刘立杆启动了汽车,却不知道要去哪里,谭淑珍回永城了,张晨他们去了海南,许文辉回老家过年了,连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今年也早早把内外盘的单子都平了,空仓过年,她们也都回家了。

    刘立杆开着车,在空空荡荡的街上开着,本来,到了今天,在杭的外地人都回了家,整个城市,已经空了一半,到了这年夜饭的时间,街上的人车就更少了。

    刘立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着,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环城西路,他想起来了,前面就是望湖宾馆,刘立杆开到望湖宾馆的门口,把车停下,下了车,朝四周看看,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刘立杆叹了口气,这个城市,说大的时候,还真是他妈的大,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他这个喜欢在街上活动的人,都没有再偶遇过她。

    刘立杆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是张晨,后面还有很多的人,很多的声音都凑过来,叫着他的名字,他们准备开始吃年夜饭了,从电话里闹哄哄的样子,都可以感受到他们那里气候炎热,不像杭城,风吹在脸上,都是要割肉的。

    人置身在炎热的环境,就像狗要吐出舌头散热,人也会很自然地叉手叉脚,把自己完全打开,到了寒冷之地,自然就会嘶嘶地蜷缩起身子。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刘立杆已经钻回车上,通完电话,他把手机扔在了副驾座,心里更是一派的茫然。

    他朝四周张望,还是没有看到阿莲,也没有看到她的同行,刘立杆启动车子,开去了大学路,准备去公司,他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能去哪里。

    这个平时每天不停地从这里到那里,很忙很忙的人,到了这时,竟然是无处可去,也无人可找。

    连范建国都已经带起了一个女朋友,这个时候,他肯定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和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一起玩,实在是没有意思。

    刘立杆开到求是书院的门口,正准备转进去,他的手机响了,接起来,竟然是老倪,刘立杆奇怪了,问:

    “你老人家,怎么这个时候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老倪问:“你在哪里?”

    “杭城啊。”刘立杆说。

    “忙不忙?”

    “忙,我正在化妆,准备上电视,向全国人民发表新年贺词。”

    老倪笑了,他说:“快来,来打麻将,我这里三缺一。”

    刘立杆骂道:“不会吧,老倪,在这全国人民喜迎新春佳节的日子,你让我不远万里,从杭城开到柯桥去陪你打麻将?”

    “别贫,我也在杭城,在菲菲这里。”老倪说。

    “你离家出走了?”刘立杆说,“好,马上到。”

    刘立杆开到前面开阔处,调转车头,往朝晖开去,菲菲和梦瑶,她们的房子,老倪都是从刘立杆这里买的,面对面的两套,刘立杆骂老倪,这样你是不是一个晚上,就可以上下半场连轴转了,光着屁股就可以跑过去?

    刘立杆开在路上,心里还是疑惑,这两个死逼,都不用回家吗?这老倪,真的是不要好了,他妈的连年夜饭,也不回去陪他那个糟糠之妻,吃一顿了?

    刘立杆出了电梯,也不知道哪间是菲菲,哪间是梦瑶,他就随便挑了一间按着门铃,门里面没有动静,对面的门却开了,老倪叫道,这边这边。

    刘立杆走了进去,看到菲菲和梦瑶两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刘立杆进来,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刘立杆叫道:

    “我去!老倪,双枪啊!”

    他看到菲菲和梦瑶站在那里,两个人都挺着肚子,朝他笑着。

    刘立杆走去边上,把卧室的门一把推开,老倪说你干什么?

    刘立杆说,我一定要看看,你们是三人床还是双人床。

    菲菲和梦瑶大笑,老倪也得意地笑着,他说,走走,去打麻将。

    四个人走到麻将桌前坐下,麻将开打,刘立杆一边抓牌一边问菲菲,几个月了。

    “四个半。”菲菲说。

    “你呢?”刘立杆转头再问梦瑶,梦瑶说一样。

    刘立杆看着她们摇了摇头,叹道:“双胞胎啊,这双胞胎,从两个肚子里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菲菲和梦瑶又是大笑,梦瑶伸手来打刘立杆,骂道:“你不要再说笑话了,我肚子都要笑痛了。”

    菲菲也骂道:“笑流产了你负责啊!”

    “可以可以,我再负责播种。”刘立杆说,然后转头问老倪:“老倪,我截胡你没有意见吧?”

    老倪左手摸着麻将牌,右手抽了口烟,慢悠悠地说:“你这个不是截胡,是海底捞月。”

    “流氓!”菲菲和梦瑶一起大骂,也不知道是骂老倪,还是刘立杆。

    看着菲菲和梦瑶,刘立杆知道老倪为什么今天还在杭城了,这两个人,挺着个大肚子,肯定是有家也不敢回,回去不被父母骂,也要被居委会管计划生育的抓到。

    刘立杆没听桂花说过这件事,说这个小区,有两个黑孕妇,不然街道也马上会找上门,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两个人,肯定是一直躲在家里,连下面花园里都没有去过。

    这种日子,平时照顾她们的佣人,应该都回家过年了,这老倪老爸爸,不亲自来照顾,还有谁来?所以老倪,就只好和家里编个理由,继续待在杭城了。

    刘立杆想到了一件事,问老倪:“这要生的时候怎么办?被抓到可会把你罚到倾家荡产,怎么样,要不要当超生游击队,去海南岛?我来帮你安排。”

    老倪说:“不去海南,再过两个月,我就带她们去香港。”

    “也对,反正你自己有飞机。”刘立杆说。

    说到飞机,刘立杆想起来了,他说:“老倪,你那个私人飞机,这两天也给我骚包一下?”

    “去哪里?”老倪问。

    “三亚,张晨和老孟他们都在那里,他们今年去那边过年。”

    老倪奇怪了,他问:“那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我要在家陪老头、老太太吃年夜饭啊。”刘立杆说。

    老倪看着他,嘿嘿笑着。

    刘立杆问:“你笑什么,还笑得这么奸诈?”

    老倪说:“是你那个相好没有去吧?”

    “什么相好,别胡说。”刘立杆骂道,“是同事。”

    “好好,不管你说是什么,是不是她没有去?你要是说实话,我就让他们飞一趟。”老倪说。

    刘立杆笑道:“对对,坦白交代,她回永城过春节了。”

    “这就对了。”老倪点点头,“准备什么时候去?”

    “初三。”

    “好。”老倪说,“回来要不要接你们?”

    “回来就不用了,很多人,你那个小飞机也坐不下。”刘立杆笑道,“骚包骚一次也就够了。”

    “是要带着你的相好一起骚包吧?”老倪笑着。

    “胡了!”菲菲叫道。

    “放铳,放铳。”菲菲手指着刘立杆乱摇。

    刘立杆看着刚刚打出去的三万,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会打这张,这一张出去,就把自己明明早就已经听了的牌,又打成没听了。

    刘立杆看看菲菲和梦瑶,再看看老倪,骂道:“你们一家三口,不会是合起来杀我猪吧?”

    “对,不然还叫你来。”老倪大笑。

    “少废话,快点,给钱,给钱!”菲菲催促道。

1197 他乡是异乡,家乡也是

    年夜饭在酒店的二楼餐厅,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其他的客人,下午从海湾丽景大酒店回来,小昭和钱芳上楼看看,钱芳问餐厅主管,你们有没有大桌?

    餐厅主管说,有十四人和十八人的台面。

    钱芳算了一下,她说,给我们换一张十四人的台,换一张就够。

    主管说好。

    小昭问钱芳干嘛?

    钱芳说,那两张,我们随便坐,喝酒的男人,让他们都去大桌坐,反正你不让他们凑一起,他们最后也会凑到一起。

    小昭笑笑,觉得钱芳说的有道理。

    钱芳和主管说,还有,你们晚上,安排一个厨师值班,他们那一桌,可能会吃到很迟,需要加菜。

    见主管脸上有些为难,钱芳从包里拿出一沓红包,给了主管,和她说,加班的一人一个,我们高兴,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主管想推,钱芳说,你这是私人替我代发,不是小费,没违反你们酒店的规章。

    那时涉外酒店的规章制度里,都是明确写明,不能收取客人的小费的。

    主管这才高兴地收下,说谢谢,谢谢!

    晚餐的时候,除了小郑和小丁,老谭其他的五个弟兄都到了,小丁在家里吃过年夜饭之后,也会过来。

    钱芳站在那张大桌子边上,朝大家叫道,喝酒的男人都坐过来,今晚敞开来喝。

    张晨和孟平、老谢、李阳,马上就过来了,老唐一副想来又不好意思过来的样子,看了看林淑婉,林淑婉说,你也过去吧,老唐赶紧说好好,我去陪哥他们。

    二货手里抱着小孩,和小君坐在一起,这里的人,哪里肯放过他,他父亲的两个战友,走过去拉,一边一个,把二货架了起来,他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爸爸被人抓住了,急得大哭起来,大人们大笑。

    小君赶紧从二货手里,把小孩接了过去,和二货说,你过去陪叔叔们喝酒。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大笑,想想还真是,老谭当年的那些兵,和二货的父亲是兄弟,他们当然都是二货的叔叔,但从昨天开始,他们也是张晨和孟平、李阳他们的兄弟了,这样一来,二货就变成了最小的一个。

    孟平说好好,二货,快过来陪叔叔好好喝一杯。

    “逼养的,反正我早就小了,从认了我婶那天开始就小了,喝就喝,老孟我还怕你?”二货骂道。

    吃到了九点多钟,这边酒兴正酣,小丁的加入,他抱上来一坛山兰酒,又掀起了一波热潮。

    山兰酒,也叫“biang酒”,是海南黎族人,采用山间一种旱糯稻(山兰稻米),加入了当地山中特有的植物“biang”,运用传统自然发酵的办法制成。

    山兰酒对于黎族人来说,就像老外的香槟一样,一般逢贵客来临或重大节庆时,才会拿出来痛饮。

    那边老人小孩和女人已经吃好,看到了山兰酒,大家也都好奇地来尝了尝。

    端着杯子回座位,瞿天琳不经意地说了句,这时候在大陆,春晚早就开始了,张晨妈妈这个春晚迷,这才想到了春晚,她自己也感到奇怪,怎么到了三亚就感觉像是到了天边,把春晚都忘记了。

    好像真的和钱芳说的,过往的日子,已经变得很遥远,而且,心里是一点的遗憾也没有,人的兴致还很高,丝毫没有困意。

    徐佳青说,我们去下面海滩,篝火晚会怎么样?

    小芳和林淑婉、圆圆,赶紧说好。

    钱芳问主管,你们酒店,有没有可以让我们去下面海滩,烧篝火的?

    主管为难了,她说,我们都是柴油灶,没有木柴。

    那边的人听到了,叫道,下去,你们下去,篝火马上就到。

    说着,就拿过老谭的电话,给基地打电话。

    过了二十分钟,一辆卡车从外面疾驰过来,到了沙滩的边上也没有停止,而是直接驶进了沙滩,车灯的照耀下,看到钱芳和徐佳青在朝卡车招手。

    从卡车上跳下的人,从车上往下卸着一堆方木,有人把方木支起来,支成了一个宝塔形,然后有人拿了桶,往方木上淋了柴油。

    熊熊的大火很快在沙滩上燃了起来,那些人跳上卡车,卡车马上就开走了,留下了一个火堆和一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方木,从来到走,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真是训练有素。

    老人小孩和女人们,都围着篝火坐成一圈,上面男人们还在继续喝,天南海北地吹着牛,这一桌子,一个个都是有经历的人,每一个人说的故事都足够吸引人,也足够让喝酒的时间不断地延长。

    张晨瞥到了窗外的篝火,心里一凛,这情景怎么似曾相识,然后想起来了,那一个晚上,自己在这家酒店,也是这样从里面看着外面,看着他们在沙滩上,刘立杆在嘿嘿吆嘿,小武提了提裤子,身子往后一仰,就是一个后空翻。

    而他,一个人。

    也不知道小武现在怎么样了,大漠戈壁,和这海滩会有一丝的相同吗?

    也不知道金莉莉去了哪里,如果她去了美国,那就是在海的那边,中间隔了很多很多的海。

    在大年三十,会想起金莉莉,张晨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要买海湾丽景大酒店的缘故,这个酒店,就是和她,和老夏,和自己坐在酒店的地毯了,喝光了房间里所有能喝的东西,是连在一起的。

    或者说,是不是因此,他才要买那个酒店?

    张晨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是个陌生的电话,他站起来,走到一边去接。

    “喂,张大哥,我在我同学家里,我们家没有电话,我到我同学家里来,就是要给你打电话,和你说一声新年好!”

    电话里传来慧娟急急的声音,张晨说:“谢谢,你也新年好!”

    ……

    大年初二,下午就要回杭城了,早上起来,谭淑珍就没有看到向南,吓了一跳,赶紧问她妈妈,南南呢?

    谭师母说,跟老头子去江边了。

    谭淑珍吁了口气,继续问,这么早去江边干什么?

    谭师母说,你今天才知道?南南回来的时候,每天一大早就会跟你爸爸去江边,南南在学戏呢,你以为都像你,就知道睡懒觉,连嗓子也不吊了。

    谭淑珍笑道,我一个造房子的,还吊什么嗓子,对对,我在工地上,每天都在练嗓子,我和你说,我在一楼喊一声,他们在二十楼都可以听到,还奇怪,我这声音怎么送上去的,不知道我们训练的就是,一开口,这半个镇都可以听到。

    谭师母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啊,现在不像唱戏的,而是像卖狗皮膏药的。

    “我早就不是唱戏的了。”

    谭淑珍说着,捧起了一碗粥,走到阳台上去喝。

    一碗粥快喝完了,谭淑珍看到老谭和向南从门外进来,向南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用身子去蹭老谭,老谭不停地笑着。

    谭淑珍看着,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自己和老谭之间,从来不会有这么亲昵的动作,老谭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板着脸的,从来也不会这么眉目舒展敞怀的笑。

    谭淑珍从小在剧团学员班,看着老谭,不像是看着父亲,更像是看着老师,人多的时候,谭淑珍叫老谭也不叫爸爸,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叫谭老师。

    那个时候,老谭还没有调回到永城文化馆,永城婺剧团,经常会把老谭,从金华的浙江婺剧团,请回来给学员班上课,老谭和谭淑珍在一起的时候,他自己也经常是父亲和老师两个角色混淆的。

    谭淑珍想到了,这次回来,因为有了向南,情景就和上次截然不同,她别说和老谭斗嘴,连对峙的机会都没有,老谭整天围着向南转,谭淑珍在他眼里,大概都已经是透明的了,神经病才会去和一团空气怄气。

    只有谭淑珍一个人的时候,老谭的注意力就都在她身上,有了向南以后,老谭的注意力就都在向南身上,而向南带给他的,就是那样会黏着他,让他觉得快乐。

    所以这几天,不知不觉地,就这样风平浪静过去,比世界和平还要和平。

    谭淑珍想着,心里有点伤感,又有点嫉妒,这老谭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就要挣扎,就要反抗,就要逃,但当老谭把她当成一团空气的时候,怎么她又会觉得有些憋气?

    小心眼!谭淑珍骂了自己一句,然后笑了起来,拿着空碗走回去。

    谭淑珍看到向南吃完早饭,和她说,南南,我们出去一下。

    向南哦了一声,谭师母问,下午就要走了,你们还去哪里?

    谭淑珍笑笑,我们就回来。

    两个人下楼,坐进了车子,向南看到谭淑珍把车开到了后马路,陡然就紧张起来,不停地问,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谭淑珍不响。

    谭淑珍开着车,前面就看到那个高磡了,向南兴奋起来,脸都涨红了,叫着,妈妈,妈妈……

    谭淑珍把车开过进山坳的那个路口,才停了下来,这样,从那个山坳进进出出的人,就看不到坐在车里的她了。

    谭淑珍转过身,和向南说:“你去吧,妈妈在这里等你。”

    “嗯嗯。”向南兴奋地点点头,赶紧下车,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马路对面那家小店开着门,向南站住了,她走了回来,用小手在谭淑珍的车窗上敲了敲。

    谭淑珍按下车窗,问,怎么了?

    向南期期艾艾地说:“妈妈,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去那里,给爸爸买烟。”

    谭淑珍笑了起来,她双手轻轻拍了一下方向盘说:“哎呀,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谭淑珍下了车,打开尾箱,从里面拿出两只袋子,向南看到,一只袋子里是两瓶贵州茅台酒,还有一只里面,是四条对面小店那个叔叔说的,最高级的中华香烟。

    谭淑珍问向南:“提不提得动?”

    向南赶紧点头:“妈妈我可以的。”

    谭淑珍坐回车里,从倒视镜里,看到向南提着两只袋子,转进了那个路口,转过去的时候还朝这边看看,谭淑珍觉得,要是手上没有东西,她肯定会朝她招招手。

    谭淑珍轻轻地吁了口气。

    她把座位放倒,闭上了眼睛。

1197 他乡是异乡,家乡也是

    年夜饭在酒店的二楼餐厅,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其他的客人,下午从海湾丽景大酒店回来,小昭和钱芳上楼看看,钱芳问餐厅主管,你们有没有大桌?

    餐厅主管说,有十四人和十八人的台面。

    钱芳算了一下,她说,给我们换一张十四人的台,换一张就够。

    主管说好。

    小昭问钱芳干嘛?

    钱芳说,那两张,我们随便坐,喝酒的男人,让他们都去大桌坐,反正你不让他们凑一起,他们最后也会凑到一起。

    小昭笑笑,觉得钱芳说的有道理。

    钱芳和主管说,还有,你们晚上,安排一个厨师值班,他们那一桌,可能会吃到很迟,需要加菜。

    见主管脸上有些为难,钱芳从包里拿出一沓红包,给了主管,和她说,加班的一人一个,我们高兴,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主管想推,钱芳说,你这是私人替我代发,不是小费,没违反你们酒店的规章。

    那时涉外酒店的规章制度里,都是明确写明,不能收取客人的小费的。

    主管这才高兴地收下,说谢谢,谢谢!

    晚餐的时候,除了小郑和小丁,老谭其他的五个弟兄都到了,小丁在家里吃过年夜饭之后,也会过来。

    钱芳站在那张大桌子边上,朝大家叫道,喝酒的男人都坐过来,今晚敞开来喝。

    张晨和孟平、老谢、李阳,马上就过来了,老唐一副想来又不好意思过来的样子,看了看林淑婉,林淑婉说,你也过去吧,老唐赶紧说好好,我去陪哥他们。

    二货手里抱着小孩,和小君坐在一起,这里的人,哪里肯放过他,他父亲的两个战友,走过去拉,一边一个,把二货架了起来,他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爸爸被人抓住了,急得大哭起来,大人们大笑。

    小君赶紧从二货手里,把小孩接了过去,和二货说,你过去陪叔叔们喝酒。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大笑,想想还真是,老谭当年的那些兵,和二货的父亲是兄弟,他们当然都是二货的叔叔,但从昨天开始,他们也是张晨和孟平、李阳他们的兄弟了,这样一来,二货就变成了最小的一个。

    孟平说好好,二货,快过来陪叔叔好好喝一杯。

    “逼养的,反正我早就小了,从认了我婶那天开始就小了,喝就喝,老孟我还怕你?”二货骂道。

    吃到了九点多钟,这边酒兴正酣,小丁的加入,他抱上来一坛山兰酒,又掀起了一波热潮。

    山兰酒,也叫“biang酒”,是海南黎族人,采用山间一种旱糯稻(山兰稻米),加入了当地山中特有的植物“biang”,运用传统自然发酵的办法制成。

    山兰酒对于黎族人来说,就像老外的香槟一样,一般逢贵客来临或重大节庆时,才会拿出来痛饮。

    那边老人小孩和女人已经吃好,看到了山兰酒,大家也都好奇地来尝了尝。

    端着杯子回座位,瞿天琳不经意地说了句,这时候在大陆,春晚早就开始了,张晨妈妈这个春晚迷,这才想到了春晚,她自己也感到奇怪,怎么到了三亚就感觉像是到了天边,把春晚都忘记了。

    好像真的和钱芳说的,过往的日子,已经变得很遥远,而且,心里是一点的遗憾也没有,人的兴致还很高,丝毫没有困意。

    徐佳青说,我们去下面海滩,篝火晚会怎么样?

    小芳和林淑婉、圆圆,赶紧说好。

    钱芳问主管,你们酒店,有没有可以让我们去下面海滩,烧篝火的?

    主管为难了,她说,我们都是柴油灶,没有木柴。

    那边的人听到了,叫道,下去,你们下去,篝火马上就到。

    说着,就拿过老谭的电话,给基地打电话。

    过了二十分钟,一辆卡车从外面疾驰过来,到了沙滩的边上也没有停止,而是直接驶进了沙滩,车灯的照耀下,看到钱芳和徐佳青在朝卡车招手。

    从卡车上跳下的人,从车上往下卸着一堆方木,有人把方木支起来,支成了一个宝塔形,然后有人拿了桶,往方木上淋了柴油。

    熊熊的大火很快在沙滩上燃了起来,那些人跳上卡车,卡车马上就开走了,留下了一个火堆和一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方木,从来到走,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真是训练有素。

    老人小孩和女人们,都围着篝火坐成一圈,上面男人们还在继续喝,天南海北地吹着牛,这一桌子,一个个都是有经历的人,每一个人说的故事都足够吸引人,也足够让喝酒的时间不断地延长。

    张晨瞥到了窗外的篝火,心里一凛,这情景怎么似曾相识,然后想起来了,那一个晚上,自己在这家酒店,也是这样从里面看着外面,看着他们在沙滩上,刘立杆在嘿嘿吆嘿,小武提了提裤子,身子往后一仰,就是一个后空翻。

    而他,一个人。

    也不知道小武现在怎么样了,大漠戈壁,和这海滩会有一丝的相同吗?

    也不知道金莉莉去了哪里,如果她去了美国,那就是在海的那边,中间隔了很多很多的海。

    在大年三十,会想起金莉莉,张晨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要买海湾丽景大酒店的缘故,这个酒店,就是和她,和老夏,和自己坐在酒店的地毯了,喝光了房间里所有能喝的东西,是连在一起的。

    或者说,是不是因此,他才要买那个酒店?

    张晨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是个陌生的电话,他站起来,走到一边去接。

    “喂,张大哥,我在我同学家里,我们家没有电话,我到我同学家里来,就是要给你打电话,和你说一声新年好!”

    电话里传来慧娟急急的声音,张晨说:“谢谢,你也新年好!”

    ……

    大年初二,下午就要回杭城了,早上起来,谭淑珍就没有看到向南,吓了一跳,赶紧问她妈妈,南南呢?

    谭师母说,跟老头子去江边了。

    谭淑珍吁了口气,继续问,这么早去江边干什么?

    谭师母说,你今天才知道?南南回来的时候,每天一大早就会跟你爸爸去江边,南南在学戏呢,你以为都像你,就知道睡懒觉,连嗓子也不吊了。

    谭淑珍笑道,我一个造房子的,还吊什么嗓子,对对,我在工地上,每天都在练嗓子,我和你说,我在一楼喊一声,他们在二十楼都可以听到,还奇怪,我这声音怎么送上去的,不知道我们训练的就是,一开口,这半个镇都可以听到。

    谭师母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啊,现在不像唱戏的,而是像卖狗皮膏药的。

    “我早就不是唱戏的了。”

    谭淑珍说着,捧起了一碗粥,走到阳台上去喝。

    一碗粥快喝完了,谭淑珍看到老谭和向南从门外进来,向南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用身子去蹭老谭,老谭不停地笑着。

    谭淑珍看着,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自己和老谭之间,从来不会有这么亲昵的动作,老谭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板着脸的,从来也不会这么眉目舒展敞怀的笑。

    谭淑珍从小在剧团学员班,看着老谭,不像是看着父亲,更像是看着老师,人多的时候,谭淑珍叫老谭也不叫爸爸,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叫谭老师。

    那个时候,老谭还没有调回到永城文化馆,永城婺剧团,经常会把老谭,从金华的浙江婺剧团,请回来给学员班上课,老谭和谭淑珍在一起的时候,他自己也经常是父亲和老师两个角色混淆的。

    谭淑珍想到了,这次回来,因为有了向南,情景就和上次截然不同,她别说和老谭斗嘴,连对峙的机会都没有,老谭整天围着向南转,谭淑珍在他眼里,大概都已经是透明的了,神经病才会去和一团空气怄气。

    只有谭淑珍一个人的时候,老谭的注意力就都在她身上,有了向南以后,老谭的注意力就都在向南身上,而向南带给他的,就是那样会黏着他,让他觉得快乐。

    所以这几天,不知不觉地,就这样风平浪静过去,比世界和平还要和平。

    谭淑珍想着,心里有点伤感,又有点嫉妒,这老谭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就要挣扎,就要反抗,就要逃,但当老谭把她当成一团空气的时候,怎么她又会觉得有些憋气?

    小心眼!谭淑珍骂了自己一句,然后笑了起来,拿着空碗走回去。

    谭淑珍看到向南吃完早饭,和她说,南南,我们出去一下。

    向南哦了一声,谭师母问,下午就要走了,你们还去哪里?

    谭淑珍笑笑,我们就回来。

    两个人下楼,坐进了车子,向南看到谭淑珍把车开到了后马路,陡然就紧张起来,不停地问,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谭淑珍不响。

    谭淑珍开着车,前面就看到那个高磡了,向南兴奋起来,脸都涨红了,叫着,妈妈,妈妈……

    谭淑珍把车开过进山坳的那个路口,才停了下来,这样,从那个山坳进进出出的人,就看不到坐在车里的她了。

    谭淑珍转过身,和向南说:“你去吧,妈妈在这里等你。”

    “嗯嗯。”向南兴奋地点点头,赶紧下车,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马路对面那家小店开着门,向南站住了,她走了回来,用小手在谭淑珍的车窗上敲了敲。

    谭淑珍按下车窗,问,怎么了?

    向南期期艾艾地说:“妈妈,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去那里,给爸爸买烟。”

    谭淑珍笑了起来,她双手轻轻拍了一下方向盘说:“哎呀,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谭淑珍下了车,打开尾箱,从里面拿出两只袋子,向南看到,一只袋子里是两瓶贵州茅台酒,还有一只里面,是四条对面小店那个叔叔说的,最高级的中华香烟。

    谭淑珍问向南:“提不提得动?”

    向南赶紧点头:“妈妈我可以的。”

    谭淑珍坐回车里,从倒视镜里,看到向南提着两只袋子,转进了那个路口,转过去的时候还朝这边看看,谭淑珍觉得,要是手上没有东西,她肯定会朝她招招手。

    谭淑珍轻轻地吁了口气。

    她把座位放倒,闭上了眼睛。

1198 赶飞机

    谭淑珍不知道在车里睡了多久,她是被人敲着车窗玻璃叫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站着的是向南,敲玻璃的就是她。

    向南的边上还站着一个人,是冯老贵。

    谭淑珍赶紧坐了起来,开门下车,冯老贵站在那里,脸稍稍有点红,神情有些尴尬,见谭淑珍下车,他连忙解释说,是向南牵着我的手不肯放,一定要我送她下来。

    谭淑珍哦哦地应着,镇定了一下,她问,团里现在好吗?

    不问冯老贵个人,而是团里,这是最恰当的问法了。

    “还那个样。”冯老贵也暗暗松了口,说:“连工资都是张晨赞助,才能够正常发放。”

    “张晨的钱,你们就当工资发了,那不便宜了文化局?”谭淑珍说。

    “不是不是,大家都封了口的,张晨的钱,他也要求到小金库。”

    冯老贵赶紧解释:“文化局那里,我们还是会去要,只是,你也知道,团里那些老人,要是工资不能每月发,生活费都没有着落,文化局的钱,总是不能按时到位,等它到了,我们就拿去还小金库里张晨的钱,然后给大家发点奖金。”

    谭淑珍点了点头说:“这还差不多。”

    “你现在好吗?”冯老贵问,话一出口,马上就改口说:“噢噢,肯定是很好的。”

    “对,还可以,反正很忙,人很充实。”谭淑珍说。

    “那就好。”冯老贵说,“还是忙好。”

    谭淑珍和冯老贵在说话的时候,向南看着他们,她一只手牵着冯老贵的手,一只手牵着谭淑珍的手,小脑袋转着看来看去,嘻嘻地笑着。

    “那个什么,谢谢你送的烟,还有酒。”冯老贵说。

    “没有什么,一点小意思,再说,也是南南送给你的。”谭淑珍说。

    向南趁着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不注意,把他们两个人的手往中间牵,碰到了一起,两个人一接触到,马上醒悟过来,赶紧往回缩,向南拉住了他们,叫道:

    “爸爸,妈妈,你们握握手。”

    冯老贵的脸胀得通红,谭淑珍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向南的手,索性伸出了右手说:“好,老贵,我们握个手。”

    “噢噢”,冯老贵伸出了左手,和谭淑珍握了握,向南笑着,这才放开了他们。

    谭淑珍打开车门,和冯老贵说:“那我们走了?”

    冯老贵说好,你们是下午回杭城吗?

    谭淑珍点点头说对。

    “那你们注意安全。”

    冯老贵说着,牵着向南的手,走去了副驾座那边,打开车门,让向南坐进去。

    谭淑珍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按下了向南那边的玻璃,向南朝车外招着手说:“爸爸再见!”

    谭淑珍也摆了一下手。

    谭淑珍开出去很远,向南头还伸在外面,朝后看着。

    谭淑珍叫道:“南南,头不要伸到车外,注意安全。”

    向南坐好了,叹了口气,谭淑珍转头看了看她,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谭淑珍不响,只能由她。

    “妈妈,我可不可以和你说一件事情?”开出去很远,向南问。

    “你说。”谭淑珍点点头。

    “我……我……”向南犹豫了一会,最后鼓足勇气说,“我喜欢杆子叔叔,但还是更喜欢爸爸一点点。”

    谭淑珍噗嗤一声笑起来,她问:“你想说什么?”

    “就是,就是……哎呀,你知道的。”向南急了。

    “我还真不知道。”谭淑珍说,“杆子叔叔是妈妈的老板,妈妈是他手下的员工,员工是没有权利选老板的,就好像你们学生,没有权利选班主任和校长一样,明白吗?你怎么会把他拿来和你爸爸比?”

    “我就是觉得你们不像。”向南说。

    “不像什么?”谭淑珍问。

    “杆子叔叔不像是你的老板,他……他有点怕你,就像,就像爸爸有点怕你一样,我们班主任,才不会怕我们。”

    ……

    谭淑珍有些着急了,已经是十二点多钟,刘立杆带着向南,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

    飞机是两点十分的,现在乘机,要去萧山国际机场,从这里过去,开车需要四、五十分钟,不像是原来的笕桥机场,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到了,虽然是头等舱,那也还要办登机手续和安检什么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谭淑珍打了刘立杆手机,电话通了,刘立杆说了一声,我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马上就把电话挂了。

    谭淑珍心里有点起疑,她听到刘立杆的电话里很吵,不像是在车上的样子,不过他既然说已经回来了,谭淑珍也就算了。

    谭淑珍等了十几分钟,两个人还是连影子也没有看到,谭淑珍急了,又拨了刘立杆的电话,这一次,电话响了几下,就被刘立杆按掉了。

    谭淑珍不停地看着手表,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无名火都走出来了。

    过了半个小时,两个人还没有回来,谭淑珍又拨了刘立杆的电话,心里骂道,你是有翅膀,可以飞去机场啊?

    如果电话通了,谭淑珍肯定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可电话又被刘立杆按掉了。

    谭淑珍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自己和向南的行李,看到边上刘立杆的房门开着,走进去,把他的行李箱也拉了出来,关上门,两只行李箱两个包,谭淑珍只能把包一前一后挂在脖子里,然后拉起两只行李箱,朝楼梯那里走。

    包很沉,包袋勒得她都快踹不过气来,她走到了楼梯口,要想再这样下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谭淑珍只能提着一只行李箱,背着一个包下去,到了下面楼梯口,有保安看到,赶紧叫着谭总,走过来帮忙。

    谭淑珍说谢谢谢谢,你帮我把上面的那一个包和一只箱子拿下来。

    三个人,肯定是开谭淑珍的车去,谭淑珍到了自己的车边上,打开尾箱,保安也提着包和箱子跑过来了。

    保安一边帮谭淑珍把行李箱和包在尾箱放好,一边问:“谭总回老家啊?”

    谭淑珍嗯嗯地胡乱点着头。

    关上尾箱,谭淑珍和保安说谢谢!

    保安赶紧说小意思。

    保安走了开去,谭淑珍看了看手表,心里一阵的哀叹,完了完了,已经是一点了,怎么也赶不上了。

    谭淑珍双手叉着腰,站在那里,等了一会,还没看到车,就先听到刘立杆的阿斯顿马丁的轰鸣声。

    刘立杆把车停在了谭淑珍的车旁,谭淑珍气极了,伸手一把拉开车门,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的脑子、手表和手机都坏了?电话不接,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谭淑珍看到,坐在副驾座的向南睁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她,谭淑珍猛然想到,向南昨天说的,杆子叔叔怕你的话,谭淑珍放缓了口气,不耐烦地叫道:

    “下来下来,快点下来。”

    刘立杆和向南下了车,刘立杆走了两步,谭淑珍问,你去哪里?

    “拿行李啊。”刘立杆说。

    “我早就拿下来了,还用等你。”谭淑珍说。

    “那你有没有拿我的电板和充电器?”刘立杆问,谭淑珍叹了口气。

    刘立杆赶紧朝楼上跑去。

    谭淑珍和向南说,我们先上车。

    她看了看向南手里杭城大厦的袋子,问:“你们去买什么了?”

    “去买泳衣,杆子叔叔说,到了三亚海边,就可以游泳了,妈妈,我还帮你挑了一件。”

    “真是多事,游泳衣到了三亚也可以买啊。”谭淑珍骂道。

    “杆子叔叔说,三亚是乡下,那里的泳衣很丑的。”向南说。

    “你别听他胡说。”谭淑珍说,“南南,坐好了。”

    谭淑珍启动了车子,把车开到了停车场的口子上,刘立杆从楼上跑了下来,刚坐进车子,车门都还没有关紧,谭淑珍就一脚油门,车往前蹿了出去。

    一路上,谭淑珍一边不停地看着手表,一边猛踩油门,刘立杆叫道:“慢点慢点,来得及。”

    谭淑珍骂道:“来得及,你以为飞机还能等你?!”

    刘立杆大笑,他说:“对对,我已经说好了,我们不到,它就不飞。”

    “无聊!”谭淑珍瞪了他一眼。

    等他们快到萧山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五十了,谭淑珍骂道:“今天要是赶不上,我就不去了。”

    “啊!”向南一听,就急了起来,问道:“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

    谭淑珍说对,我开回到杭城大厦,让你们再买三天三夜。

    向南扁着嘴,都快哭了,刘立杆朝后视镜里看看,和向南说:

    “南南别怕,叔叔保证让你,今天傍晚就可以到海里游泳……哎,上去上去,去c号门。”

    刘立杆说着话,见谭淑珍准备开车进停车场,赶紧叫道。

    谭淑珍心里疑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不过还是从机场的引桥开上去,开到了c号门,看到路边上站着两男一女三位机场工作人员,盯着他们的车开过来。

    谭淑珍刚把车停下,车门就被拉开了,那个女的问:“请问是谭小姐和刘先生吗?”

    谭淑珍愣了一下,赶紧点点头说是。

    “谭小姐,麻烦能把尾箱打开吗?”对方说。

    谭淑珍说好,把尾箱打开,三个人下了车,有一个男的工作人员,已经从尾箱里往行李车上搬行李了。

    谭淑珍疑惑了,心想,什么情况,今天是文明服务日吗,现在头等舱,都可以享受这种服务了?

    更让谭淑珍疑惑的是,明明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但这几个人,好像还不慌不忙的。

    “谭小姐,请把车钥匙给我,我去帮你们停车。”

    另一个男工作人员说,谭淑珍看了看刘立杆,刘立杆说,给他,给他。

    谭淑珍将信将疑,把车钥匙给了男工作人员,心想,这服务升级,升得也太快了吧?

    搬行李的工作人员,推起了行李车,那个女的,伸手示意了一下,和他们说:“请。”

1199 飞机飞啊飞

    两名机场工作人员,推着行李车在前面走,刘立杆和谭淑珍、向南跟在后面。

    他们进了门,却没有朝值机柜台那里走,而是直接朝安检那边去,谭淑珍问刘立杆:“我们的行李,都不用托运了?”

    走在前面的那个女的,听到谭淑珍的话,回过头来和她说:“不用托运,直接带到飞机上就可以。”

    这么大的行李箱,飞机上的行李舱能放得下吗?谭淑珍感到奇怪,不过她想了一下明白了,一定是他们到的太迟,行李都已经打好包,装车走了,他们的这些行李,就只能放在机舱的过道里。

    谭淑珍见过那些托运行李,都是一堆堆用大网网得严严实实,用平板车拖走的,等他们到了再打包,肯定来不及。

    可是,就算行李不用托运,他们连登机牌也不用换了吗?

    谭淑珍正要开口问,刘立杆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凑过来悄声和她说,跟着他们走就是。

    两个人带着他们,到了安检处,又一次让谭淑珍大惑不解。

    他们没有带他们走最边上的那个,头等舱乘客的vip通道,而是继续往前走,走进了边上的一扇门,谭淑珍看到,这里也有一处安检,但好像是供机场内部人员通行的。

    这里的安检很松,只是看了看他们的身份证,行李过了红外线监测仪,就算是检查完毕了,连身体的扫描检查都没有,更没有人问他们要登机牌。

    他们一行人继续朝前走,走到了一架电梯前,乘电梯下楼,电梯口停着一辆面包车,工作人员把行李搬上车,然后请他们上车。

    那男的去了驾驶座,女的跟着他们上了车,车子马上朝外面停机坪驶去。

    谭淑珍看到,车子没有开向任何一架停在停机坪上的飞机,而是带着他们,朝很偏僻的地方开,谭淑珍正疑惑间,那女的和他们说,到了。

    谭淑珍这才看到,他们去往的前方,停着一架小飞机,机舱的门已经打开,舷梯放了下来,舷梯的边上,站着一位空姐,风把她的头发都吹乱了。

    面包车开到了飞机前面停下,三个人下了车,谭淑珍瞪大了眼睛看着刘立杆,刘立杆到了这时,才忍不住哈哈大笑,刘立杆说:

    “怎么样,老倪的首相一号,专程送我们去三亚。”

    谭淑珍这才明白,为什么前面刘立杆一直拖拖拉拉,原来他是故意的,他们今天根本就不用赶航班,而要坐的是私人飞机,怪不得刘立杆说,我们不到,它就不飞。

    私人飞机,一个乘客也没有,它怎么飞,把自己当风筝啊?

    谭淑珍看着刘立杆,心想着这家伙一直不告诉自己,这算什么,是要给惊喜吗?

    谭淑珍瞪了刘立杆一眼,骂道:“幼稚鬼!”

    刘立杆问向南:“南南,怎么样,我们专机去三亚,这一架飞机,就我们三个乘客。”

    向南高兴坏了,“嗯嗯”地点着头。

    三个人上了飞机,向南看到前面驾驶室的门开着,两位飞行员坐在那里,向南大感兴趣,她问空姐:

    “姐姐,我可以去看看吗?”

    空姐点点头说可以。

    送他们来的两位工作人员,帮他们把行李搬上飞机后,和他们说了祝你们旅途愉快,下飞机开车走了。

    向南走到驾驶室的门口,看到飞机的驾驶舱里,都是一个个方形的仪表盘和显示屏,左边的那个飞行员回头看了看她,朝她笑了一下,接着问空姐:

    “客人都到齐了吗?”

    空姐说到齐了。

    “好咧,那我申请排队了。”飞行员说。

    向南站在那里,叽叽呱呱地问着他们,他们也耐心地一一解释,向南的问题千奇百怪,她第一个就是问,你们为什么要两个人开飞机,飞机很难开吗?

    右边的那个飞行员想了一下,和她说:“飞机在天上,要是想上厕所呢?走开了,这里就没有飞行员了。”

    “哈哈,那飞机就要乱飞了。”向南说。

    左边的飞行员说对,真聪明。

    向南看了看他们两个前面,都没有方向盘,只有两个弯把,向南问,飞机没有方向盘吗?

    右边的飞行员指了指那个弯把,和她说,这个就是飞机的方向盘。

    “两个都是?”

    “对,两个都是。”

    “那有没有喇叭,我没看到上面有喇叭。”向南说。

    两位飞行员都大笑,其中一位和她说,飞机没有喇叭,天上都没有人走,要什么喇叭。

    “那小鸟呢?”向南说,“你们不要让小鸟走开一点吗?”

    左边的飞行员说:“有道理,我下次应该装个喇叭。”

    塔台的通知来了,让他们准备起飞,右边的飞行员转过身,和向南说,小朋友,去后面位子上坐好,我们要起飞了。

    向南走到了机舱里,看到有一个长沙发,就在上面躺了下来,在她对面,刘立杆和谭淑珍,面对面坐在两张宽大的沙发里。

    空姐走过来,和向南说:“小朋友,飞机马上要起飞了,我帮你把安全带系起来好不好?”

    向南躺在那里点了点头。

    空姐拉出长沙发上的安全带,在向南胸前拉了一道,膝盖那里拉了一道,向南叫道:

    “妈妈,妈妈,你看,我被绑成了一个粽子。”

    三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空姐回去自己的位子,谭淑珍想起来了,看了看刘立杆,轻声骂道:

    “要坐这个,也不早点和我说,害我三张机票都没有退,一万多块钱呢。”

    刘立杆笑道:“和你说了,就没有惊喜了,南南,你说对不对?”

    向南咯咯地笑着,谭淑珍骂:“还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骂完,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飞机开始滑行了。

    ……

    飞机降落在三亚凤凰国际机场,也同样是滑行到远离那些大飞机的地方停下,刘立杆和谭淑珍看着飞机外面纳闷了,他们看到,飞机外站着很多的人,手里还拿着鲜花。

    人群的后面,停着好几辆车。

    刘立杆问空姐,这些是什么人?

    空姐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机舱门打开,刘立杆他们刚走出飞机,就听到砰砰声响,很多彩带射向他们头顶的上空,站成一排的人都一起鼓掌,有人马上过来,握住了刘立杆的手,和他说,欢迎欢迎,三亚欢迎你!

    边上有一个女孩子说,这是我们凤凰机场的总经理,接着是第二个,又是什么领导,四五个领导过去之后,接着是有人献花,三个人一人怀里,抱着一大捧花。

    紧接着总经理向他们赠送礼物,刘立杆和谭淑珍,一人得到了一瓶拉菲,向南得到了一大盒比利时的松露巧克力。

    送完了给乘客的,接着是送机组的。

    刘立杆他们三个人懵懵懂懂,从头到尾,光听到欢迎,也没有人和他们解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空姐这时候从驾驶员口里了解到了,走过来和刘立杆他们说,原来我们是首架降落在三亚凤凰国际机场的私人飞机。

    刘立杆和谭淑珍这才恍然大悟。

    降落在凤凰国际机场的第二、第三、第……架私人飞机,马上就来了,那是在一个月以后,二月二十七日,首届博鳌亚洲论坛举行之时,刘立杆他们很幸运地抢到了各国政要和富豪的前面,当然,这是刘立杆后来才知道的。

    他们的行李和人,都被请上了一辆奔驰汽车,他们在众人的夹道欢送中,离开停机坪,驶向金陵度假村。

    刘立杆和谭淑珍在金陵度假村的大门口下了车,走进酒店大堂,看到李阳、徐佳青和贺红梅、小芳坐在那里。

    刘立杆看到贺红梅,大叫:“四川妹,你怎么来了?”

    贺红梅骂道:“怎么,就你可以来,我不可以?我是来追债的,就是知道你来了,我才要来,今晚开始第一餐。”

    其他人大笑。

    向南叫着红梅阿姨,朝贺红梅跑去,贺红梅一把抱住了她,谭淑珍问贺红梅:“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上午。”贺红梅说。

    徐佳青朝门外看看,没看到其他的人,她不解地问刘立杆:“老孟和张晨他们呢?”

    刘立杆说:“没看到我们刚到,我怎么知道?”

    “不是不是。”徐佳青叫道,“他们和小昭、钱芳,去机场接你们了啊,他们都是死人吗,你们这么三个大活人出来,他们都没有看到?”

    “看不到。”刘立杆得意地说,“我们是专车,直接从停机坪开到这里的,没走乘客出口。”

    那几个人看着他们,都不知道刘立杆在说什么,谭淑珍和他们说了,他们这才明白过来。

    刘立杆问他们:“我们是现在打电话给他们,告诉他们我们到了,还是让他们继续等,在机场等一天?”

    “幼稚鬼!”

    谭淑珍骂了一声,她拿起手机,马上拨了张晨,电话一通,那头的张晨就奇怪了,叫道:

    “谭淑珍,你们的航班都还没有到,你从哪里钻出来的?在飞机上打的电话?”

    “我们人都已经到金陵度假村了。”谭淑珍笑道,“和红梅、佳青在一起呢。”

    “不会吧,你们是何方妖怪?”张晨问。

    “我们是坐老倪的私人飞机来的,张晨,没坐那趟航班。”谭淑珍说。

    “我了个去,那你不早说。”张晨骂道。

    “我倒是想啊,那个幼稚鬼,也是我到飞机上才告诉我的,我要打电话,他还不让。”谭淑珍向张晨告状。

    张晨说:“好,我们这就回来,你让他等着,今天五口海水,他是一定要喝的。”

    “五口不够,八口!”孟平在边上叫道。

1200 大队的人马

    大队的人马在三亚待到了初七,小昭和贺红梅,直接从三亚去了北京,今年,小昭换了一下,先去北京,再到上海。

    瞿天琳母子、老唐和林淑婉、二货夫妇、张晨爸妈和小芳,带着向南向北回杭城,小树带着父母回去了重庆,钱芳和李阳、徐佳青、曹小荷母女,回去了南京。

    谭淑珍也和张晨爸妈他们一起回去杭城,公司里有那么多的事,用刘立杆的话说,我们三巨头总要回去一个坐镇。

    张晨和小昭都不在杭城,公司里和厂里又马上要开工了,谭淑珍回杭城,也可以帮张晨照顾一下他们公司里的事情,反正不管是公司还是厂里,或者延安路的专卖店,谭淑珍都很熟。

    继续留在三亚的是张晨、刘立杆、孟平和老谭,孟平和刘立杆需要帮张晨出主意,当参谋,还要配合演出。

    老谭留在这里,就更加重要,一是他要让小丁和小郑,加速海湾丽景大酒店收购的事宜。

    在海南待得久的人,哪怕你不是海南本地人,也会沾上拖拉和懒散的毛病,哪怕他心里知道这事重要,但一觉醒来都中午了,喝个茶,又要想着晚上哪里吃饭了,吃完晚饭又要去抱妹妹了,天大的事,就等第二天再说,但到了第二天,总会和前一天一样。

    老谭太了解这些**人了,他要盯着他们,不行就踢他们一脚,**他们一下。

    二是这酒店收购之后,老谭也要和接手的装修公司衔接,毕竟这酒店里面的事情,他最清楚。

    老谢找来一家装修公司,老板是他湖南老乡,项目还没有过户,张晨就带他进去看了,让他出施工方案和报价。

    从初一到初七的这段时间,张晨几乎哪里都没有去,其他人去蜈支洲岛,分界洲岛,去亚龙湾,去潜水,去南山和小洞天,只有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他把全套的效果图和图纸拿了回来,重新开始修改和设计。

    毕竟,那都是快十年前的设计了,没有什么设计,是可以让人吃十年的,这十年,不仅张晨自己的眼界和感受能力不一样了,就是连建筑材料和施工工艺,也大不相同。

    而对一家度假式酒店来说,过了十年,最需要改变的还是酒店的景观设计,建筑硬体方面,需要变动的并不大,包括张晨当初设计的酒店大堂和房间,现在给人的感觉,还不落伍,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遗憾,也还能再用五六年,到时再来进行重新装修就可以。

    好在这个酒店的整个室外景观,还是一片的荒芜,重新开始,比改建还要容易。

    初八上班之后,小丁果然马上**了海发行一下,到了初十,小郑领着海发行的董事长一行,从海城来到了三亚,张晨他们换了一家酒店,换到了不远处的山海天大酒店,装作是刚刚从大陆赶过来的样子。

    小郑介绍了双方认识,张晨和刘立杆、孟平,装出一副无无谓的样子,他们在大堂吧的这边谈,孟平叫了另外一家烂尾酒店的产权单位,在那边谈,声音高到了张晨他们这里,恰好能够听到。

    海发行的几个人确认,张晨他们确实是有意向来三亚收购一家烂尾酒店,至于哪家,现在可以选择的余地很大,大家都知道,现在时间是刻不容缓,留给这些烂尾酒店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海发行把他们的开价,从一千四百万降到了一千两百万,再到一千万,他们不知道张晨他们,早就有内幕消息,知道这一千万本来就是他们的心理价位,别装了。

    “八百万,多一分我们也不能接受。”刘立杆说,“不然,我们拿八百万,在三亚现在能买到很好的地,我们不如重新造,这重新造,也比改建划算,改建说句实话,你们也知道,当时留下的房子结构上的硬伤,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孟平送走了对方单位,走过来也说对,那里如果是一块空地,一千万我们可能还会考虑,有那么一幢破楼在那里,我们拆迁还要成本。

    海发行的几个人,也想早点甩掉这个烂项目,他们手上要处理的,可不是这一个,而是几十个,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有耐心多纠缠,处理一个是一个。

    他们商量了以后决定,就这样了,八百万,把这个项目,变更给张晨,双方签署了协议,张晨把八百万打给了他们。

    小丁和小郑出马,两个人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把所有的变更手续,包括续建的方案和手续都办好了,装修公司进场。

    对面的那块芒果地,张晨给了他们一笔钱,他们也移走了,四周用围墙围起来,里面改建成了苗圃,专门用来在全岛收集各种花木,等这边酒店需要,再从那边移植过来。

    所有这些事情办完,时间也到了二月中旬,张晨把这里的事,交给老谢帮忙盯着,他们回去了杭城和南京。

    ……

    张晨和刘立杆回到杭城之后,余杭已经于二月二日,正式撤销了县级的余杭市,改为杭城市余杭区。

    浙江这个地方,语言特别的丰富和复杂,一地一种方言,甚至一个县,就有好多种方言,更极端的,是一个镇,比如像永城县城,就流通着很多的方言。

    县城里有很多人,说的是寿昌话,寿昌原来是一个县,后来并进了永城,还有人说的是老严州话,也就是梅城话,梅城是原来古严州府的府治所在地,四九年之后,又是永城县县政府所在地,等到了新安江水电站的建成,才把永城县政府,从梅城搬到了现在的县城。

    县城里除了说寿昌和梅城话的,还有一块小区说淳安话,他们是建新安江水电站时候的库区移民,从上面的淳安和遂昌两县移下来的,还有几个小区,属于水电部十二局的,说的是北方话,而像老刘他们那一个小区,说的又是苏北话。

    这些都是当年新安江水电站的建设工人,从苏北和吉林的小丰满水电站过来的,电站建成之后,他们就留了下来。

    永城县城,原来是一个小山村,这里的村民,也就是最原始的本地人,他们说的,又是安徽的安庆话,而且是现在安庆人都听不懂的老安庆话,他们是曾国藩攻打驻守在安庆的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安庆之战时,从安庆逃避战乱,逃到了这里,在这里扎根和繁衍。

    这几种语言,互相差别很大,彼此根本就没有办法沟通,所以很自然地,就形成了一种永城新的方言,那就是普通话,所以外地人到永城,会奇怪,怎么这个县城人人都说普通话,他们不知道,这是这地方无奈之下形成的新方言。

    到了杭城,也是这样,杭城话就像一个怪胎,语音语调,和吴侬软语根本搭不上边,和周围的萧山话、余杭话、海宁话、绍兴话、临安话、富阳话也大不相同,它就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这让杭城人很容易就能辨别别人是不是瓜佬儿,也就是乡下人。

    萧山和余杭人,当然是杭城人眼里的瓜佬儿,但这些瓜佬儿,如今也正式地成为了杭城人,要和他们平起平坐了,这让杭城人心里失落了一阵。

    于是有半吊子的杭城本地文化人,发明了大杭城这个说辞,这个大,其实核心是要强调还有一个小,小杭城的存在,意思是,要论城里,要说是老底子的杭城人,那才是小杭城,才是真正的杭城人,一大之后,才大到了瓜佬儿那里。

    无奈现在,萧山人和余杭人越来越有钱,老底子的小杭城人,比较而言,反倒没有那么有钱,这让他们说话的底气,就不那么足了。

    余杭正式并入杭城之后,刘立杆和张晨都兴奋了一阵,刘立杆的“天空之城”在余杭,现在可以说是在杭城了,房价一跃就上了一个台阶,那些付了定金的人,不停地打电话过来问,虽然他们心里知道,这房价肯定是要大涨了,但还是希望,不要涨那么多。

    同时,心里又是高兴的,虽然房价会涨,但那里现在是杭城了呀,是杭城之后,那就是一房难求了,他们幸好下手的早。

    张晨高兴的是,他乔司的工厂,现在也并入了杭城,他是早做好了拆迁的准备,但一并入杭城,土地的价格就不一样了,拆迁的补偿标准,也不一样了,刘立杆和张晨说,天助你,这一下,就把你三亚买酒店的钱,涨回来了。

    张晨问,那天有没有助你?

    “没有。”刘立杆摇了摇头,笑道:“老天是把我当他亲爹,在孝敬着。”

    也确实,刘立杆的“天空之城”,可是占地十八平方公里的项目,城里的房子,一个平方涨一千,那涨上来的,就是账面上增加的无数个零,而涨一千,在眼下的杭城房地产市场,根本就不算涨,刘立杆要是敢只涨一千,那大家就要叫他刘大善人、良心开发商了。

    这是不可能的。

    “张晨,你有没有觉得,这才是我们阳光灿烂的日子?”刘立杆看着张晨,志得意满地说。

    张晨说不知道,我只是记得,以前有一个人说的话特别好,他说,所有的路,不会永远只有上坡没有下坡,所以走下坡的时候你要想着,这下坡总会走到底的,到了底,就是上坡。

    走上坡的时候要记得,这上坡总会走到顶的,到了顶,就是下坡。

    张晨说着,刘立杆依稀想到了滨涯村的那个晚上,想到了他们在义林家楼上走廊里的谈话,想到了那个鬼一边打台球,一边传过来的歌声,想到了隔壁的佳佳,从门里伸出脑袋朝他们看看,身后闪出了一个黑影,一晃就下了楼。

    “这话,他妈的还挺有哲理,张晨,这是你说的还是我说的?”刘立杆问。

    张晨说:“我忘记了,这么多年,我怎么记得。”

    “哎呀,我应该拿本子记下来的,这些都是金句。”刘立杆说,“等我们的名气再大一点,可以去印一本《刘立杆张晨对话录》,那要被多少少男少女膜拜。”

    “对,你再给自己塑个金身,最好是肉身。”张晨说。

1201 回到杭城

    回到杭城,张晨第二天就去了下沙厂里,经过慧娟土菜馆的时候,他看到边上的那一间,也已经装修好了,原来的大门已经封掉,就像张晨给慧娟画的那样,变成了一扇玻璃。

    张晨很想停下车,进去看看,不过还是先去了厂里。

    厂里的那幢玻璃办公楼,是个回字形的建筑,中间有一个小花园,不过并不是露天的,三楼的顶上,有一个玻璃的棚子。

    每一层楼绕着花园和天井,是一条回形的走廊,走廊后面,是一间间的办公室。

    张晨和赵志刚的办公室都在三楼,张晨在回字形靠里面的,右边这个角上,赵志刚在左边的那个角上,横着隔在他们两间办公室中间的,是会议室。

    张晨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看到天井对面的赵志刚办公室门开着,赵志刚也看到了他,赶紧走了出来,穿过会议室外面的走廊,走到了这边,他一边走一边叫道,我以为你把我们都忘记掉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三亚这么好玩?

    “玩屁。”张晨说,“在工作呢。”

    “工作?三亚有什么工作,准备在那里开家专卖店?”赵志刚问。

    “不是。”张晨笑道,“买了个比专卖店还好的东西。”

    “那是什么?”

    “酒店。”

    “吃饭的?你是不是傻,跑那么远买一家酒店?”赵志刚叫道,“你以为你是孙悟空,可以一个跟斗翻过去吃饭。”

    “别胡扯,孙悟空不吃饭。”张晨说。

    “你才是胡扯,孙悟空怎么不吃饭,你看那《西游记》的电视里,他不是经常要去化斋?”

    “你是不是傻,那是化来给唐僧吃的,孙悟空是神仙,神仙要吃什么饭?他要是需要吃饭,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还不饿死?还有,他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四十九天,他吃什么?”张晨问。

    赵志刚被问住了,愣在了那里。

    张晨笑道:“而且,我买的也不是吃饭的酒店,而是宾馆,度假用的。”

    赵志刚说,那还不是一样,什么用都没有。

    “我和你说了,你就知道有用了。”张晨说,“等造好后,我们每个月从公司和厂里,都可以评选出二十名优秀员工,让他们过去那边住一个星期,你看这个怎么样?”

    赵志刚叫道:“这个好,这个好。”

    赵志刚盯着张晨,不停地笑着,张晨问,你笑什么?

    赵志刚说:“到底是老板,想的就是比我远。”

    “滚,别拍马屁。”张晨骂道,“说,厂里开工之后怎么样?”

    “一切正常,搬到这里来以后,感觉比在三堡好多了。”赵志刚说。

    “为什么?”

    “现在是工人了啊,原来在三堡,大家觉得虽然是在工厂,但那厂的周围,都是菜地,大家就觉得还是在农村,和家里差不多,老群英服装厂的那些工人更是,他们老是抱怨说,自己是从城里,被赶到了乡下。

    “搬到到这里以后,回市区的路比三堡远了,但没人会说这样的话了,你看看,对面是这么大的开发区,都是这么现代化的工厂,边上是这么多的大学,我们工厂,又这么大,大家好像感觉,这才是真正当工人了。”

    赵志刚说着,张晨点点头,他说:“但还是没感觉出来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原来觉得还和在家里一样,你和他说什么,他听不进去的,感觉自己是工人了,你再和他说什么,他就听得进去了,大家都知道,这工厂和农村不一样,当工人和当农民不一样嘛。”赵志刚说。

    “不错,你观察得还很仔细。”张晨赞许地点点头。

    眼看着已经是中午,张晨和赵志刚一起去了后面员工食堂,食堂里,就餐时间改回来了,但点菜还是保留着,老傅他们尝到了甜头。

    现在食堂不仅可以点菜,在二楼还有一个包厢,这样有客人来厂里,就不需要去外面吃饭,而是在食堂里吃。

    整个下沙,都只有像慧娟那样的小菜馆,没有大酒店,要请客人吃饭,就必须去市区,太不方便了,有了包厢之后,最高兴的就是徐巧芯他们,这样,他们带着客人来厂里,就不要饭点的时候,匆匆又赶回市区。

    每逢有什么重要的客人来,徐巧芯会提前和老傅打招呼,老傅就会自己上灶,老傅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老谭经常笑老傅,说他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干过艮山河几万人的饭,哪里会被一桌的酒席难住。

    老傅自己也点点头说,还真是不一样,原来是几十个人在食堂一挤,我这心里就慌了,艮山河回来以后,就好像觉得,什么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错,这就是沉着和大气。”刘立杆说,“你现在是虽千万人我都当猪养。”

    老傅看到张晨来了,就和他说,我给你炒两个菜?

    张晨说好。

    “你去楼上包厢里坐,马上上来,很快。”老傅说。

    张晨说不用了,我就在餐厅里吃。

    张晨看了看赵志刚,问,你跟着我干嘛?

    赵志刚说:“你都已经点小炒了,还没有我的份?”

    老傅大笑,张晨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说没办法,神仙也对付不了脸皮厚的。

    张晨和赵志刚坐在那里,过了一会,赵志龙看到,拿着碗过来了,彩娣也过来了,再过一会,两分和“工人阶级”也坐了过来,几个人围成了一桌,张晨让老傅再加菜,老傅笑道,是不是,我早就叫你去包厢里吃了。

    两分骂道:“老傅,你什么意思?”

    老傅赶紧说,没有意思,没有意思,我去炒菜了。

    彩娣和两分看看他又看看张晨,忍不住大笑。

    彩娣说:“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样吃吃,老板又吃不穷的,老板对不对?”

    张晨笑道:“对对,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挂我账上。”

    工厂实在是太大了,张晨一个个车间转过去,和每个车间的主管聊聊天,等他转回到办公室,一个下午都快过去了。

    张晨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还是想去“慧娟土菜馆”看看,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除夕那天在三亚,接到慧娟的电话之后,张晨觉得,自己不方便继续单独去慧娟那里吃饭。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隐隐只是觉得,他们的关系,需要适可而止,不能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就过界了。

    他和慧娟的关系,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是由远而近,就像他和贺红梅,两个人都有那种好感,但自我克制着,不再往前。

    而他和慧娟不一样,他们是直接先一杆子插到底,张晨先知道了底在那里,然后往后退缩,慧娟清清楚楚地和他说过,你想不想和我睡觉,你要是想,我会愿意。

    他们之间,连那一层的窗户纸都没有了。

    虽然慧娟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被生活逼到了墙角,有一种豁出去的态度,不能完全当真,但张晨除夕那天接到慧娟的电话,他明显感觉得出来,要是现在再走这一步,慧娟是完完全全的乐意,她喜欢他,就这么简单。

    正因为如此,张晨才觉得自己必须往后退。

    他喜欢她吗?尽管张晨不敢承认自己喜欢她,但也没有办法明确地说不喜欢,就在一个含糊的空间里,至少,他是很愿意和她在一起的。

    张晨想了想,拨通了刘立杆的电话,和他说,我在下沙,怎么样,你和谭淑珍下班过来?

    “好啊,我还正想着下班去吃那家土菜。”刘立杆说。

    “带我一个。”许文辉在边上说。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说:“你的小师妹报道登出来没有?你可是当面和人家吹了牛的,没登出来之前,你不许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电话那头,张晨大笑。

    许文辉说:“一个小饭店,有什么丢不丢人的。”

    刘立杆骂道:“收起你记者花头花脑那一套,答应了人家,就去做到,要么你就不要开口,哪怕对方是个捡垃圾的。”

    “好好,这个星期保证见报。”许文辉说。

    “那你今天可以去了。”刘立杆说,“许文辉,你记住了,现在你不是对人家小姑娘承诺,是对我的承诺,做不到,我把你头扭下来。”

    “做到做到,不就一篇文章吗,多大点事。”许文辉说。

    “张晨,那我们快到的时候,给你电话。”刘立杆说。

    张晨说好。

    他刚刚挂断电话,电话又响了起来,张晨接起来,是汉高祖刘邦,汉高祖刘邦问他,小老弟,你在哪里?

    “我在下沙厂里。”张晨说。

    “哈哈,我也在下沙,刚路过你厂门口,就想到给你打个电话,等等,我到前面警官学校门口调头回来。”

    张晨说好,我在办公室等你。

    张晨想了一下,他拨打了慧娟店里的电话,电话是慧娟接的,一听到张晨的声音就叫了起来:“张大哥你回来了?”

    张晨说对,回来了,前面经过你店门口,看到都已经装修好了。

    “对对,张大哥,连包厢都已经好了。”

    “对了,包厢晚上有人订吗?”

    “张大哥要来?”

    “对,我们几个人要过来。”

    “嗯嗯,那我给你留着,张大哥。”慧娟说。

1202 我今天很高兴

    张晨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汉高祖刘邦走进下面门厅,就看到了他,抬头朝他招了招手,汉高祖刘邦也没有去乘电梯,而是走进来,踩着花园里的楼梯往上走,边走边叫道,小老弟,我是太喜欢你这个办公楼了。

    走到了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处停下,仰起头,看着张晨说:

    “我和朋友一起,在阳明山买了一块土地,准备造别墅,到时候小老弟你一定要帮我设计。”

    张晨说好,没有问题。

    说话间,汉高祖刘邦已经走上楼,走到了张晨面前,和他说:

    “对了,这次回台北过年,碰到了蔡小姐,她还提起你,希望你能到台北去玩。”汉高祖刘邦说,“想想也真是的,大家凑个时间,这么多的好朋友,可以一起去台湾玩。”

    张晨说:“好啊,不过,现在是你们台湾人到大陆很方便,大陆人去台湾很麻烦吧?”

    汉高祖刘邦点了点头,骂道:“这个还是真的,干你娘!”

    “接下去,只怕会越来越麻烦吧?”张晨说。

    汉高祖刘邦叹了口气,他说:“没办法,去年三一九,阿扁的两颗子弹,骗去了一大堆的选票,我现在想起来都有气。”

    张晨想到件事,说:“我想起来了,选举结果出来的时候,你在连宋凯道的造势台上,拿着麦克风大声叫着:‘我是台商,我从大陆的杭城来……’,我记得那天还下着雨,对不对?”

    “对对,那天就是下雨,那么多的人,淋着雨也不肯回家,接受不了那个结果啊。”汉高祖刘邦奇怪了,“你怎么看到的?”

    “卫星电视,我看tvbs的直播,看到了大哥。”张晨说,“你要是不说你来自大陆杭城,我还不敢确定是你,大哥你那天很激动。”

    “唉,没有办法,没有用,势单力薄。”

    汉高祖刘邦叹了口气说:

    “国民党那些孬种,连革命都不会了,那天我几十个弟兄都叫好了,依我的想法,当天就应该冲进总统府去,你想想,我是谁,我是汉高祖刘邦,怎么看的下去那些搞**的上台,但没办法,被拦住了,在台湾,新党不成气候,国民党又烂掉了,我只有眼不见为净。”

    两个人走进张晨的办公室,汉高祖刘邦问张晨,听阿婉说,你这次去海南岛买了一座酒店?

    张晨说对。

    “海南好地方啊,九一年我就去过了,我本来想去海南种凤梨的,后来不是杭城那个ktv嘛,又跑到了杭城,想想自己在台北,也是做夜店的,搞ktv更有把握,没想到搞砸了,要是在海南种凤梨,现在说不定还种起来了。”汉高祖刘邦说。

    “九一年的时候,我和杆子也在海南。”张晨说。

    “是吗,你那个时候在哪里?”

    “在装修望海楼。”

    “噢,噢噢,望海楼我住过一次,不过后来就离开海南了,要是继续待着,小老弟,说不定我们在海南就会认识。”

    张晨笑道:“有可能,只要有缘分,就是在海南不认识,到了杭城也没有认识,最后也肯定会在哪里认识。”

    汉高祖刘邦大笑,他说对对,这话说的好。

    “大哥,你这里的中央厨房怎么样?”张晨问。

    “就那样,我这个简单。”汉高祖刘邦说,“你也知道,我们生产出来,就是配送到我们自己在全国的蛋糕店和奶茶店,业务很单纯,就像一个作坊,没有你的工厂这么麻烦。”

    张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刘立杆在电话里叫道:“张晨,我们快到了,你也出来吧。”

    张晨说好。

    “走,大哥,我们一起去吃饭,杆子也过来了,就前面一家小饭店。”张晨站了起来,和汉高祖刘邦说。

    “是不是‘慧娟土菜馆’?”汉高祖刘邦问。

    张晨疑惑了,问:“你去过?”

    “去过,去过,共军在弄你这里的项目时,我们就去过了。”

    汉高祖刘邦说,张晨明白了,老谭在下沙的时候,汉高祖刘邦这个**,怎么可能不过来和共军切磋,切磋就要吃饭,吃饭就会去“慧娟土菜馆”。

    两个人下了楼,决定还是走过去,走到“慧娟土菜馆”门口的时候,看到谭淑珍的车停在马路边上,刘立杆他们已经到了。

    张晨和汉高祖刘邦走进“慧娟土菜馆”,看到不仅许文辉跟来了,还带来了他的小师妹,许文辉正让慧娟端着一个砂锅,和小师妹合影,许文辉说,这么漂亮的老板娘,很吸引读者的眼球,图片够精彩,文章怎么写都可以。

    慧娟和小师妹都嘻嘻地笑着。

    许文辉在,慧娟又装作是和张晨不是很熟的样子,她先叫了声汉高祖刘邦刘大哥,然后和张晨说,张总,你的客人已经到了,在包厢里。

    张晨拍了拍许文辉的肩膀说,这个也是。

    张晨和汉高祖刘邦走进包厢,刘立杆和谭淑珍坐在那里,看到他们进来,就站起来,和皇上打招呼。

    四个人刚刚坐下,一个小姑娘就端着一个砂锅进来,不是阿巧,张晨脱口而出:“你是新来的,阿巧呢?”

    小姑娘说,对,阿巧在那边服务。

    原来,是新增加了一个服务员。

    刘立杆看着张晨叫道,不会吧,张晨,你对这家店这么熟,连服务员叫什么名字你都知道?

    张晨自知失言,只能说:“这一排店里,也就这家店最好吃,我的工厂在隔壁,到了下沙,当然是到这里吃,我现在连麻辣鱼都不去了,怎么,我熟不应该吗?”

    刘立杆疑惑地看着他说,应该应该,就是你这反应太大了。

    汉高祖刘邦和谭淑珍都笑了起来,谭淑珍说,那麻辣鱼,吃是好吃,就是菜太单调了,除了鱼和酸萝卜,就没有其他好吃的菜了,确实不如这里,每次都有吃不过来的感觉。

    许文辉和他的小师妹忙好了,走进来坐下,汉高祖刘邦接着谭淑珍的话头说:

    “这里的菜确实不错,都说寻根寻根,这寻根寻的是什么,就是味蕾,是舌尖上的味道,我们喜欢去老家,喜欢的还不就是,老家能唤起你舌尖上童年的记忆,我和你们说,我到下沙,那天共军带我来这里吃饭,一吃,什么感觉?

    “我感觉我的根可以在这里扎下了,我可以是下沙人了,以后走遍天下,这里的记忆也忘不了。”

    许文辉一拍桌子,叫道:“妙啊,说的好!”

    他转身和小师妹说:“现成的素材,你记下来,一位在下沙的台商客人刘先生说,巴拉巴拉,你这篇文章就出来了,明白了吗?”

    小师妹看着许文辉点点头,她问:“共军是谁?”

    许文辉一愣,然后问汉高祖刘邦:“皇上,谁是共军?”

    ……

    这一天晚上,他们吃了很多的菜和酒,刘立杆说,没去三亚,想着那里的海鲜,到了三亚,海鲜都快吃吐了,又想这里的土菜,今天总算是过瘾了。

    这一顿饭,他们吃了两个多小时,等他们走出包厢,外面还剩两三桌客人。

    慧娟送他们出去,看着刘立杆和谭淑珍、许文辉他们,上了车走了,张晨和汉高祖刘邦,朝张晨的工厂那边走去,慧娟走回去店里。

    张晨和汉高祖刘邦走回到张晨厂里,张晨请汉高祖刘邦去办公室坐,汉高祖刘邦说,不坐了,我本来就是到厂里来有事情,半路在你这里耽搁了,没想到这一耽搁,就耽搁了好几个小时。

    张晨大笑,他说好好,那下次见。

    看着汉高祖刘邦上车走了,张晨这才走去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他的手机就响了,拿起来看看,是慧娟店里的电话,心想,大概是谁有什么东西落在她店里了,张晨赶紧接起来,电话里传来慧娟的声音:

    “喂,张大哥,请问你在哪里?”

    “刚回到办公室,怎么了?”

    “嗯……张大哥,我有事情找你,我现在能不能到你办公室来?”

    张晨正想说好,看到对面赵志刚办公室的门开着,这家伙还在办公室里,张晨心想,要是被他看到慧娟来找自己,又会啰里啰嗦问东问西,张晨说:

    “慧娟,我正准备回去,这样,我车开到你店门口,有什么事情,你上车说好吗?”

    慧娟说好的,那我等你。

    张晨走到了办公室门口,看了看对面,大喊一声:“赵志刚!”

    赵志刚应着来了来了,站起来跑出了办公室。

    张晨转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赵志刚隔着天井问:“老板,什么事?”

    张晨装作没有听到赵志刚的话,走到了楼梯口,就朝下面走去,赵志刚急了,叫道:“喂喂,什么事?”

    张晨走到了二楼,挥挥手回应道,没事,嘴巴痒,叫你一声。

    说完大笑。

    “神经病!”赵志刚骂道。

    神经病?张晨心想,你让我不方便,我当然也要戏耍你一下,想完又笑。

    张晨驱车到了“慧娟土菜馆”的门口,看到慧娟手里拿着什么,已经站在路边等他了,张晨靠边停下,慧娟拉开门上了车,张晨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黑色的马甲袋。

    “客人都走完了?”张晨问。

    “嗯嗯。”慧娟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马甲袋递给了张晨,和他说:“给你。”

    “什么东西?”张晨问。

    “你自己看。”慧娟说。

    张晨接过来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他看到里面是一沓一沓的钱,张晨疑惑了,问,你给我这个干嘛?

    “还你的啊。”慧娟说,“开这个店的时候,向你借的。”

    张晨窘了,连忙说:“不是,我当时没有说是要借你钱。”

    “对呀,张大哥。”慧娟笑道,“你没有说,但我一笔一笔都记着,张大哥,这个钱请你一定要收下,那个时候,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帮我,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这钱,那时候我自己就和自己说,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可是,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借钱给你的意思,我就是……”

    “你就是想帮我,我知道。”慧娟看着张晨说,“张大哥,你已经帮我了,不然,我现在哪里会有这么多钱。”

    “对了,你不是说,你父母还有信用社的五万块钱贷款要还吗。”张晨说,“这钱拿去先还贷款。”

    “贷款又续了半年,还有两个月才到期,到那个时候,我的钱也够了,我现在,每个月可以赚两万多。”慧娟骄傲地说。

    “可你自己,也不能没有钱啊。”张晨说。

    “谁说我没有钱,等过了五月,贷款还掉之后,我再赚来的,就都是我自己的,我有钱的。”

    慧娟见张晨拿着马甲袋的手不肯收回去,就把马甲袋接过去,把袋口绕成了一股绳,缠了两下,把整个马甲袋缠成一个小包,伸手把它放到了前挡风玻璃下。

    慧娟转身看着张晨,真诚地说:“张大哥,我今天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没用的人,张大哥,你把钱收下,不要扫我的兴,好吗?”

    张晨心里动了一下,他说好,我收下。

    慧娟歪了歪头,笑了起来。

1203 江湖有事

    张晨他们乔司工厂的拆迁,几乎没有花什么周折,一来隔壁就是华日冰箱,他们可是杭城的大企业,该谈的条件,他们都已经谈上去了,二来这次拆迁,直接是市土地收储中心储主任他们在做,评估公司,也是原来的那家,大家心里有数。

    加上这次乔司的拆迁,因为是撤县改区,经费上很充裕,大家更在意的是时间和进度,所以像张晨他们这样,已经腾空,马上就可以拆迁,让整个拆迁工作看上去初见成效的,在林林总总的补偿上,就一并优先。

    土地的面积在土地证上载明的,有证部分的房产面积,也在房产证上面载明,这些都直接按标准补偿,不在话下,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因为你一家而去改变标准。

    有过三堡的那一次拆迁之后,张晨他们也有了经验,知道工厂里的临时建筑和不可移动的设施设备,都是可以补偿的,他们没有和其他人那样,赶在要拆迁之前去拼命新建,以换取更多的拆迁补偿,但原有的部分,他们就尽量保存。

    可拆不可拆的部分,也干脆不拆,在下沙那里做新的。

    这一块的评估,学问就大了,从数量到价值的认定,把可算不可算的,都算到不可移动之内,这个权限,都在评估公司这里,他们自然尽可能地增加。

    这样评估下来,张晨乔司的工厂,整个是三千九百五十二万三千四百一十二元。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高于他当初收购这个工厂,加上后来自己在里面新建的几幢楼的总投资,如果加上三堡,两个工厂的补偿款,建一个下沙的工厂,都绰绰有余。

    这样算起来,自己这么多年,这些房子不仅是等于白用了,包括在报表上每年的固定资产折旧,变成了现金,这一下就都回来了,看样子,拆迁还真的是一门好生意。

    刘立杆骂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多拿到,最后都加到了土地款里,卖给了我们?

    张晨回骂,臭不要脸的,你还以为你真的是刘大善人,土地涨价的部分,你没有加到房价里?只怕是几倍地加进去了吧?

    “好,你提醒了我!”刘立杆叫道,“马上又要房交会了,我要把房价再往上调一调,调一调啊调一调。”

    房交会、土地拍卖会,杭城完了去上海,上海完了去南京和宁波,三月底和整个四五月,是刘立杆和谭淑珍最忙的日子,但今年和去年不同,他们不敢再去其他的地方,一致决定,还是集中力量在周边的这几个城市,特别是杭城和上海。

    我胡汉三要回来了,不是他们喜欢回来,是不得不回来,虽然他们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但决定收缩战线,还是给了刘立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感觉。

    因为往事不堪回首。

    宋春明的武汉分公司、张木生的合肥分公司、范建国的厦门分公司,去年一年下来以后,都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而且,都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

    武汉分公司出现了拆迁户上门闹事的事件,本来,照理说,他们的土地,是问当地政府买的,买来的时候就是净地,拆迁户就是有什么事情,也是他们和当地政府之间的事情。

    问题是当地政府,一碰到这种事情,不是互相推诿,就是躲,拆迁户找不到人解决问题,就直接到工地来闹事,指着工地上已经挖好的大坑,和宋春明说,我的家原来就在那地方,你们把我的家都挖掉了,我不找你们找谁?

    宋春明哭笑不得,和他们说,拆你们家的可不是我们,我们买这地的时候,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

    九头鸟的性格上来了,叫道,那不管,我就知道我的家在这里,我就赖在这里了。

    宋春明无奈,只能去找相关部门,他们对待他,也和对待拆迁户的一样,不是互相推诿,就是躲,事情就变得旷日持久了。

    刘立杆去了武汉几次,也觉得头疼得很,觉得和当地的那些人沟通,和他原来在杭城,完全是两种套路,门都摸不到,也怪不得宋春明这种老干部都不适应。

    最后还是把许文辉派过去,找到了《武汉晚报》原来的同行,请他们帮忙和领路,才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事情有了一点眉目。

    但并没有彻底解决。

    张木生在合肥,也是叫苦不迭,他打电话和刘立杆、谭淑珍说,我们在杭城,请个人吃饭,人家肯来,那是给你面子,在这里,乖乖,不用请不用叫的,屁大点事,只要你有求于他,他就等着你的饭吃。

    “吃饭就吃饭,有什么大不了的。”刘立杆骂道,“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吗?没有我马上拨给你。”

    “有什么大不了的?刘总,这哪里是吃饭,这是要吃人。”张木生叫道,“你坐下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吃到一半,变成一包厢的人了,那些人来是干什么的,你都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他们都是一副不吃白不吃的样子,来了就往死里喝。

    “实在是吃不消,我一个月去医院挂盐水,就挂了四回了,这里喝酒,可不是随意,而是感情深一口闷,不醉不罢休的。”

    张木生说着,刘立杆就想到了自己当初在海城,请工商局那个麻科长的情景。

    “刘总,这要是拼了命喝,感情真的闷出来了,有结果还好,可是,这些怂货,晚上喝酒的时候和你称兄道弟,拍着胸脯什么都没有问题,第二天去他办公室,他就当不认识你一样,妈了个逼,谁不知道,他这是等你再请他呢。

    “刘总,这活实在不是人干的,要么,你行行好,把我调回杭城,哪怕让我去挑泥桶也可以。”

    “调回杭城?杭城就我和大小谭总三个人,你看看,我们哪个去接你的位子合适,你说?你来帮我们挑。”刘立杆说。

    “唉——!”张木生一声长叹,把电话挂了,心里知道,这个电话,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范建国的厦门分公司,就更是艰难,从土方到砂石料,到钢筋水泥,那里的所有工程和建筑材料,都是由道上的兄弟把持着的,你工程不给他们做,材料不让他们送,你的工地,就常常会被堵门,报警都没有用。

    送来的那些材料,价格高不算,质量还差,他们把海沙当河沙送过来,范建国怎么敢用,只能让他们拉走,拉走可以,钱是不退的,再送河沙过来,还是要再收一笔沙钱。

    厦门分公司焦头烂额,最后还是汉高祖刘邦知道了,他跑过去,也不知道他找了些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范建国打电话过来,高兴地和刘立杆说,灵了,灵了,刘大哥来了之后,工地上清静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没有了。

    “噢,他是怎么做到的?”刘立杆好奇地问。

    范建国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每天有人来接刘大哥走,对他很客气。”

    汉高祖刘邦回来,刘立杆问他,他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找了两个朋友帮忙,还算给面子。

    这些地方,当初当地的市政府来请刘立杆他们的时候,确实是诚心诚意的,他们也是出于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房地产考虑,但一个地方整体环境的改变,还真的不是说几个主要领导重视就可以的。

    刘立杆和谭淑珍、老谭商量了以后觉得,还是要收缩战线,就把人力财力集中在杭城和上海、南京这些地方,不知深浅的地方,千万不要去,去了可能就难以自拔,得不偿失。

    和杭城的同行们交流,结果发现,不是他们一家有这个问题,而是大家都碰到了这个问题,一年多前纷纷出走杭城的房地产商,现在死也要死回到杭城来。

    同时,一些外地的房地产商,到了杭城,也同样觉得水土不服。

    这一年的六月二十日,北京大地房地产有限公司,以9228元每平方米的楼面地价,1800多万元一亩的价格,5.1亿元的总价,拍得了凤起路头上,原来的杭城都锦生丝织厂的地块,项目还取了个和刘立杆他们几乎孪生的名字:“锦绣天地”。

    但就是这个项目,在杭城这样一个房价节节攀升的地方,差一点烂尾,项目转了好几手,直到二oo九年,才把房子卖完。

    至于其他进入杭城的外地房地产公司,一到了交房的时候,客户满心欢喜地进去自己的新房一看,就骂声一片,投诉不断,原因都是,房子的品质太差。

    要知道整个杭城本地的房地步产公司,在刘立杆的带动下,从一开始,大家就把房子的品质和文化意涵,贯彻在项目的施工和小区的景观建设上的。

    这么多年磨练下来,他们房子的品质,已经走到了全国房地产公司的前列,有目共睹,这些贸然杀进来的家伙,就好像把一个大商场,当成了小商品市场,摆开摊就以为可以做生意赚钱了,怎么可能?

    房地产的江湖,也是有章可循的,看不懂的人,哪怕你名气再大,也还是看不懂,所以深圳的王石,说杭城房地产“水太深”,万科集团,也要一直到二oo五年,并购了南都集团,才算是像模像样进入了杭城房地产市场。

    在此之前,都是小打小闹。

    而房地产界,另一位很喜欢说话的人,北京的大炮,说杭城的房地产市场“看不懂。”

    虽然看不懂,但他也还是在杭城拿了地,谁让杭城的房价,这么诱人呢?

1204 一过了三月

    一过了三月,也是张晨他们湖畔油画馆最忙的时候,香港、上海和北京的春拍接二连三登场,去年是姚芬和赵欣两个人分头跑,今年只有赵欣一个人,她就要当空中飞人了。

    张晨问赵欣,怎么样,你忙得过来吗?

    “还好。”赵欣笑道,“忙不过来就少跑一场,少买一点,我们这里反正就是个赔钱货,少买一点,给你省钱还不好吗?”

    张晨也笑道:“好什么,你不是在给我省钱,而是在断我财路,想想我们这些年买回来的画,哪一幅贬值了?”

    “这倒也是。”赵欣点点头,不过马上想到了,她说:“不对不对,老板,你这话不对。”

    “怎么不对了?”张晨问。

    “按你的名言,我们的藏品,又不拿来卖的,如果这样,那不是还是只出不进,还是个赔钱货。”赵欣叫道。

    “不一定,那些老先生的,我肯定不卖,因为他们的价值和地位已经固定了,只会升,不会降,要是年轻画家的,就不一定。”张晨说。

    赵欣看着他说:“愿闻其详。”

    “这些家伙,现在多会炒作啊,他们作品的价格,炒作的结果,有一些就会暴涨,但相信我,这个价格是虚高的,如果这样,那我们就在他高的时候甩货,不赚白不赚,你卖一幅画的钱,过几年可以买好几幅了,何乐不为。”

    “你这个是**裸的歧视,对年轻画家的歧视。”赵欣说。

    “对,就是歧视了,有种他们自己争气啊,让自己始终在上升的通道里,可惜很难。”张晨说,“这还算好的,还有一种,我们要特别小心。”

    “哪一种?”赵欣问。

    “就是那种自身的能力和创造力都不够的。”张晨说,“他们被炒上去之后,只会不断地重复自己,这样,他自己让自己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没有价值,这种人的作品,我们也没有留太多的必要,最多留一两幅,其他的,逢高沽出,也当一回奸商。”

    赵欣点了点头说:“这个我同意。”

    两个人聊着天的时候,始终感觉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那就是姚芬,但他们都避免着,不去提她,姚芬对他们来说,始终是一个悲伤的话题,是一个永远也结不了的痂。

    对赵欣来说,她始终觉得自己当时的举动没错,但心里隐隐的,对姚芬有种愧疚,她觉得不管怎样,总是自己出卖了她,而又替代她,担任了馆长职务。

    虽然姚芬的行为,在哪个单位都是不能被容忍的,何止是不能被容忍,如果老板不是张晨,对她惺惺相惜,只怕她要去坐牢了。

    但就是这样想,也不会让自己轻松起来,赵欣叹了口气。

    今年暑假,小树很早就到了杭城,来杭城之后,他还是和以前一年,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去湖畔油画馆画画,连小昭带着小芳和向南向北,公差顺带旅游,去北京,小树也没有跟去。

    让张晨感到奇怪的是,小树到了油画馆,看到姚芬已经不在,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要知道小树和姚芬的感情很深,他一直跟着姚芬,是叫姚芬师父的。

    张晨觉得小树的这个举动有点反常,照理说,他不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

    小树今年高二,过完暑假,就要读高三了,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他的目标,当然是参加艺考,第一志愿就是中国美院,也就是原来的浙江美院。

    张晨和赵欣说,你帮我安排一下,我请他们校长和系主任吃饭。

    赵欣说,按小树的水平,不用打招呼,专业课也肯定过。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我不是担心他专业课不会过,需要开后门,而是担心,过的人太多,这就会有选择了,你也知道,艺考的主观性太大了,提前打个招呼,是让他在同等条件下被选择的时候,不要成为那个莫名其妙被拿下的。”

    “有道理。”赵欣点点头说,“这事我来安排吧,他们国美,今年和我们还有一个活动。”

    “什么活动?”张晨问。

    “国美老师的作品,赴日本展出,很多作品,要从我们这里借,我们算是协办单位。”赵欣说。

    张晨点点头说好,你帮我安排就是,还有,这事不要让小树知道,这家伙很敏感,自尊心也强。

    “我知道了。”赵欣说。

    “他每天在油画馆,你有机会,也教教他。”张晨和赵欣说。

    赵欣赶紧摆手:“我可教不了他,他的段位,已经在我之上了。”

    小树到了杭城,还是住在张晨他们“锦绣家园”的家的客房里,这天张晨到家,已经快十点钟,看到他房间的门关着,门缝下面,也是一片漆黑。

    张晨敲敲门,门里没有动静,推开门,开灯看看,里面没人。

    小昭和小芳都去北京了,连向南向北也带去了,小树不可能这么迟,还在自己父母那边,和两个老人在一起,不过,张晨还是转身下楼,要过去看看。

    张晨走到了父母家门口,房间里的灯都黑着,两个老人,一人一张竹躺椅,躺在外面乘凉。

    张晨问:“这么迟了,还不回房间去睡?”

    “房间里太热了。”张晨妈妈说。

    “开空调啊,这么热的天气,你们怎么不开空调?”张晨问。

    “不行不行。”张晨妈拿着手里的扇子扇着,说:“空调那风,一吹到就头痛,南南和北北在的时候,没办法开开的,还就开他们房间里,这两天不在,我们一下空调也没有开。”

    “好吧,那我明天给你们买台电扇来。”张晨说。

    “有空调买什么电扇,浪费,不用买。”张晨爸爸说。

    张晨哭笑不得:“你们空调不是不肯开吗,不开,不就和没有一样?对了,小树有没有来过?”

    “没有,他没和你在一起?”张晨妈妈坐了起来,问道:“早上出去,他还和我说不回来吃晚饭了,我以为他在你那里吃了。”

    “没有,我一天都没有看到他。”

    “啊!”这一下,连张晨爸爸也坐了起来,问道:“那他会去哪里了,这么迟了,快……”

    张晨的电话响了,张晨看了一下,赶紧和他爸妈摆了下手说,是小昭电话。

    张晨接了起来,小昭在电话里急急地说:“亲爱的,小树在宝善桥派出所,他和人打架,被警察带到了那里,你快过去看看。”

    “啊!”张晨吃了一惊,赶紧说:“好好,你别急,我马上就过去。”

    张晨放下电话就准备走,张晨妈妈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小树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去去就回来。”

    张晨边说,边往外跑,跑到了车上,已经是一身的汗,他启动车子后,一边开车,一边就给刘立杆打电话,和他说,杆子,小树和人打架,被警察带到宝善桥派出所了,你快找个熟人,我现在在过去的路上。

    “好好,我们也马上过来。”

    刘立杆说着,跑去了边上谭淑珍的房间,敲了敲门,谭淑珍打开门,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刘立杆和她说:

    “小树打架,被带到派出所了。”

    谭淑珍一惊,马上说,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刘立杆站在门口,马上拨通了许文辉的电话,和他说:“小昭的弟弟,和人打架,被带到宝善桥派出所,快找找人。”

    许文辉说:“别急,别急,打架只要没打到医院里去,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批评教育的事,宝善桥派出所是不是?我马上过来。”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找找有没有熟人,晚上把人先捞出来再说。”刘立杆骂道。

    “我就是那个熟人啊,我不是马上过来了。”许文辉叫道。

    ……

    张晨到了宝善桥派出所,车停在门口,跑了进去,看到大厅里坐着一个协警,就问他,有没有一个小孩,打架,被带到这里来了?

    协警翘起大拇指,朝身后比划了一下说,隔壁。

    张晨赶紧走到了隔壁的办公室,走到门口,他却愣住了,他看到里面面对面两张桌子,坐着两个警察,进门这里靠墙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一脸痛苦的表情,对面靠墙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小树,看上去没受什么伤,边上那人,整张脸都是肿的,竟然是姚芬。

    姚芬看到张晨,头就垂了下去,小树却静静地看着他。

    张晨走了进去,叫道,小树,怎么回事?

    “喂喂,你是谁的亲属?”一位警察问。

    张晨指了指小树说:“他。”

    “你是他什么人?”警察问。

    “姐夫。”

    “那我们刚刚打电话通知的那个女的是?”

    “我老婆,他的姐姐。”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警察指了指姚芬,问张晨。

    “师徒关系,她是他师父,噢,也可以叫老师,她教他画画的。”

    问话的警察点点头,另外一个说:“小家伙年纪不大,出手够狠。”

    “他和谁打架了?”张晨问。

    “不是打架,是打了人。”警察指了指那个站在对面的小伙子说,“打了这个宝贝。”

    那家伙看到张晨和警察都看着他,赶紧就朝警察叫道:“警察同志,我的手可能断掉了,抬都抬不起来了,我要求去医院。”

    “站好!”警察骂道,“就这一下,有什么关系,你知道痛,说明你神智还清醒,死不了。”

    张晨一听,心里松了口气,小树打了这个家伙,警察竟然一点也不同情他,连医院也不让他去,说明事情也还不是小树打人那么简单,这个家伙,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警察这是,需要先了解清楚情况,再送双方去医院验伤和治疗。

1205 没过一会

    没过一会,刘立杆和谭淑珍也到了宝善桥派出所,两个警察,看到刘立杆和谭淑珍走进来,都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两个知名人士,大半夜会到他们派出所来,更没想到,他们还和今天晚上的事情有关。

    张晨他们从警察那里,了解到了今天的情况,原来,站着的那个家伙就是姚芬的男朋友,小树是去给姚芬送吃的,看到他在打姚芬,就从外面洗水池那里,拿了不知道谁忘在那里的棒槌,冲进去,就给了那家伙一顿打,那家伙连反应也没来得及,就倒在了地上惨叫。

    是邻居们听到动静,报的警。

    从警察那里,他们还了解到,这家伙打姚芬,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原来基本是靠姚芬养着,姚芬也没有了工作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那点积蓄也花光了,两个人就经常会发生冲突,每次姚芬,都只有挨揍的份。

    张晨听着,心里不胜唏嘘,也不知道姚芬被什么鬼迷到了,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混蛋。

    刘立杆走到姚芬面前,看了看她,再走到那家伙跟前问:“这就是你打的?”

    那家伙看了看他,不敢做声,刘立杆抬起脚就踹了他一下,骂道:“人渣,他妈的连女人都打,信不信我打死你!”

    两位警察,赶紧过来把刘立杆拉开,那家伙都快哭了,叫道,他踢我。

    其中一个警察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站好!”

    许文辉到了,他头伸进门看看,嘀咕了一句,在这里,和警察抬了抬手,就走开了。

    两位警察互相看看,心里嘀咕,这许大记者也来了,不知道他是他们哪方的关系,要是这家伙的,今晚这事还难办了。

    过了一会,许文辉和一个警察走了进来,那警察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笔录看了看,转身问小树:“你有没有受伤?”

    小树摇了摇头。

    警察说:“小伙子不错,看到老师被人打,知道保护,不过,下次还是要注意,不要太冲动,明白了吗?”

    小树点了点头。

    那警察再看看姚芬,摇了摇头,轻叹口气,他问:“谁是他们家属?”

    张晨赶紧说我是,我是他的姐夫,也是她原来的老板。

    警察点点头说,那这样,你先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就皮外伤,医院看完就回家吧,如果检查出来,伤的很严重,打电话告诉我们一下。

    张晨说好,谢谢。

    “你们走吧。”警察说。

    张晨他们带着小树和姚芬就准备走,那个家伙急了,叫了起来:“警察同志,他把我手都打断了。”

    那警察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还有脸说,我都想踢你一脚,人渣,给我站好,你有多大的事,还要看女孩的受伤程度,和人家追不追究你,不过,把人打成那样,拘留你是逃不了的,必须教训教训你。”

    说完,他和坐着的警察说,带医院检查一下再带回来。

    警察说好,站了起来。

    张晨他们走到派出所外面,张晨和小树姚芬说,你们去我车上等我。

    刘立杆、谭淑珍和许文辉站在那里,看着他,张晨说,我先告诉小昭一声,她急死了。

    张晨拨通了小昭的电话,把事情简单和她说了,小昭松了口气,张晨说,你放心吧,我先带姚芬去医院看看,小树我就带在身边。

    小昭说好。

    挂断电话,张晨和许文辉说,谢谢你!

    “谢什么,一点小事。”许文辉说。

    张晨看了看刘立杆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今天这事,怎么说也够糗的,人多了,姚芬可能还会感到不好意思,我带他们去医院就行了。

    刘立杆和谭淑珍说好,有事打电话。

    张晨点了点头。

    张晨带着姚芬去了市一医院,做了检查,好在姚芬都是软组织受伤,并无大碍,处理了受伤处,配了药,就可以离开医院了。

    到了医院的外面,张晨看看手表,已经快一点了,张晨问他们,你们连晚饭都没有吃吧?

    姚芬不响,小树说没有。

    “那好,我们先去吃夜宵。”张晨说,“想吃什么?”

    “川味观。”小树说。

    “姚芬呢?”张晨问。

    “她也川味观,师父早几天就和我说,想吃川味观。”小树说。

    张晨说好,那我们就去川味观。

    张晨开到了凤起路的川味观,要了一个包厢,点一个鸳鸯锅后,剩下来的,就让小树安排,小树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问也没有问姚芬,看样子,小树知道,这些都是姚芬喜欢吃的。

    “小树,你师父的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等菜的时候,张晨问小树。

    小树说早就知道了,师父离开油画馆不久,我和她联系,她就告诉了我。

    张晨明白了,怪不得小树到了杭城,去了油画馆,没看到姚芬,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姚芬,现在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都是自己人,有些话,我可能就会问得很直接,你不要介意,好吗?”张晨说,姚芬点了点头。

    “你离开油画馆的时候,我就劝你离开这个人,你怎么不听?今天的事,可以说是出乎我的意料,但又在我意料之中,你们继续下去,这就是唯一的结果。”

    姚芬的眼眶都红了,她说,我也没有办法,我想过分手,可他就是不同意,反过来,还用我伪造画的事情威胁我,说我要是和他分手,他就要去报警,到时候,就连你也救不了我。

    “真是无耻,干这事,不还是他的主意吗?”张晨骂道。

    “对呀,可是,我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他的主意,连证明他参与了,都证明不了,画是我画的,拿也是我拿出来的,我能够证明什么?”

    姚芬惨然一笑,继续说:“我就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了,逼得我走投无路,我丢了工作,本来在家里就天天挨父母骂,他还天天来找我,我父母也很讨厌他,和他大吵了几次,我父母气坏了,把我赶了出来,我只能到外面租房子租。

    “他很高兴,还说这样最好,是他把我从家里解放出来的,和他在一次,我很害怕,但是我又没有办法,我是真的害怕他会去报警,警察会来抓我。”

    张晨听着,很理解姚芬的处境,确实,那家伙如果去报警,姚芬还真的是难逃法网,张晨想了想,和姚芬说:

    “姚芬,他要是再拿这事来威胁你,你就说换画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他看到的,你拿回去的那三幅就是赝品,我可以证明,三幅原作,一直没有离开过油画馆,那三幅赝品,是我让你临摹的,好吗,这样他就无从下手了。”

    “嗯。”姚芬点了点头说,“谢谢老板!”

    菜上来了,张晨招呼他们吃,姚芬看样子是早就已经饿坏了,也没有客气,尽管咀嚼的时候,还这里那里的痛,也顾不得了,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

    张晨看着她这副样子,哪里还是自己印象中的姚芬,张晨感到有些心疼。

    张晨默默地看着他们吃,等到他们两个吃了一阵,肚子有些饱了,停下来,张晨这才继续问:

    “姚芬,你现在有工作吗?”

    姚芬摇了摇头。

    张晨说:“不可能啊,照理说,你担任馆长的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人脉了,找个工作,应该不难吧?”

    姚芬苦笑道:“老板,就是我一直担任馆长,爬得太高,现在才困难,但凡和我们油画馆有一点点关系的,出版社也好,博物馆美术馆也好,拍卖公司、鉴定机构也好,谁不知道我是湖畔油画馆的馆长,现在不当馆长,去他们那里找工作,是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们要是问我,为什么离开湖畔美术馆,我怎么说啊,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要去找那些和我原来的工作,一点点关系也没有的工作,我又有什么,我只是一个高中生,能找到什么好的单位?只有去工厂里打工,去饭店当服务员,我自己又拉不下这个面子,害怕被认识的人看到。”

    “我听警察说,那个混蛋也没有工作,你们靠什么生存?”张晨问。

    “原来我不是还有点积蓄吗,租房子、吃饭,他还要抽烟喝酒打麻将玩游戏,用的都是我的钱,钱用完了,他让我去ktv上班,说那里工资高,我不肯去,他就打我了。”

    “这个人渣,早知道这样,在派出所,我也要踹他一脚。”张晨骂道。

    “姐夫,你帮帮我师父。”小树恳求着。

    张晨点了点头,想了一下,他和姚芬说:“姚芬,我要帮助你可以,但现在,首先是你要能够自救,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真的已经打定主意,和那人分手了吗?如果你自己下不了分手的决心,别人也没有办法。”

    姚芬点了点头:“真的,老板,我是真的早就想和他分手了。”

    张晨说:“那好,继续吃,等会吃完,我们陪你去住的地方拿东西,拿了东西,你先住到动感地带,和葛玲住一起,好吗?那里下面有保安,我会和保安交待,他就是找到那里,也上不去,刘总和谭总又住在隔壁,有什么事,他们马上会知道。”

    姚芬点头说好。

    “工作的事情,我明天帮你去找一下瞿天琳,你去他们那里上班,他们现在,印画册已经是他们很大的一项业务,你去了那里,能发挥你的专长。”

    姚芬说好,我听老板的。

    张晨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把里面的一沓钱都拿了出来,递给姚芬说,这些钱,你先拿着,给自己买点东西。

    姚芬赶紧摇头说,不要不要,老板,我不能要你的钱。

    小树把钱拿了过去,硬塞进了姚芬的手里,姚芬低声说:“谢谢老板,谢谢小树!”

1206 吃完了宵夜

    吃完了宵夜,张晨和小树,陪着姚芬去了她住的地方,这是一幢老式的工房,张晨对这样的房子太熟悉了,格局和他们婺剧团的房子差不多。

    中间一条走廊,两边一扇扇门里,是一个个房间,公共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走廊里,充塞着经久不散的厕所的味道,还有来源复杂的油烟味,和不知道那个角落里散发出来的浓重的霉味。

    他们从一条黑咕隆咚,连路灯也没有的门洞里摸进去,到了二楼,张晨不知道警察有没有放那个家伙回家,担心他躲在哪个黑暗的角落,下车的时候,张晨从车上拿了一根棒球棒,交给了小树,让他跟在后面小心。

    这棒球棒,还是那年他们去贵州李勇那里,小武跑到楼下买来了,因为有路上那一次光荣的战绩,他们每个人都一直珍藏着,也算是对那次出行的纪念,小武出事之后,就更变成了是对小武的纪念,张晨换了车,也一直放在车上。

    他们到了姚芬的房间,房间门都没有锁,虚掩着,张晨伸手把门推开,里面黑黢黢的,姚芬走进去把灯打开,张晨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房间,可以和张晨他们当初去海城的时候,最早租住在义林家楼上的那个房间相媲美,房间里除了一张钢丝床和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

    甚至比那个房间还不如,义林家的那个房间,至少地面是干净的,墙壁是白的,这里的四壁,早已经被油烟熏黑了,地上也都是形迹可疑的污渍,那一张旧方桌上? 放着一只煤油炉和一些碗筷? 还有一个热水瓶,热水瓶上,插着一个热得快。

    靠墙的地上? 放着两只塑料桶和一只塑料脸盆,脸盆里放着毛巾和牙膏牙刷? 一只塑料桶里,塞了一块砧板。

    靠近角落里的地上,铺着几张报纸? 报纸上堆着一堆的衣服。

    这样的房间? 也太寒碜了? 张晨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和姚芬说,快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姚芬从门后的一只纸袋里,拿出了两只马甲袋,把角落里的那堆衣服,塞进了马甲袋里,把两只马甲袋放在地上。

    再拿出一只马甲袋,走到钢丝床前,钢丝床上,只有一张席子,一条毛巾被,还有一个枕头,姚芬伸手一扯,张晨看到,原来这个枕头是用几本画册,外面裹了一件t恤衫做成的,姚芬把画册和t恤衫都塞进了马甲袋,小树把袋子接了过去。

    姚芬站在那里,看了看床上的席子和毛巾被,又扭头看看桌上的煤油炉和碗筷,犹豫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些也都带走,张晨说:

    “这些就不要拿了。”

    姚芬点了点头,双手搓了一下,东西就算是都收拾完了,张晨从地上提起那两只马甲袋,下意识地用手掂了掂,两袋衣服,在手上轻飘飘的。

    姚芬察觉到了张晨的举动,连忙和他们说,东西都在家里,被父母赶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来得及拿。

    姚芬说这话的时候故作轻松,张晨和小树,听着却有些酸楚。

    他们回到动感地带楼上,已经是凌晨的三点多钟,楼上一片的阒静,所有房间的灯都黑着,张晨走到了葛玲的门口,轻轻地叫了几声:

    “葛玲,葛玲。”

    “谁?”葛玲懵懵懂懂应了一声,问。

    “我,张晨。”张晨说。

    “哦哦哦哦哦……”葛玲又应了一串的哦。

    葛玲和谭淑珍房间的灯几乎同时亮了,谭淑珍打开门,看到他们,问:“回来了,怎么样?”

    张晨说还好,软组织损伤,没什么大事,我让姚芬过来和葛玲住。

    这个时候,葛玲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站了这么多人,特别是看到姚芬的样子,吓了一跳,问,姚芬,你怎么了?

    谭淑珍赶紧走过来,和葛玲说,没事没事,你回去继续睡吧。

    说着拉起姚芬的手,和她说,你住我那里去。

    张晨和小树跟了进去,把姚芬的东西放在了沙发上,谭淑珍问姚芬:“肚子饿不饿?饿我给你泡面。”

    张晨说:“我们刚吃过宵夜。”

    谭淑珍点点头,又问:“想不想洗个澡?”

    姚芬点了点头。

    谭淑珍和张晨说,你们也回去吧。

    张晨说好,带着小树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张晨起来的时候,小树也起来了,张晨看看他的眼睛,还是红肿的,张晨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小树说:“我想和你一起去办公室。”

    张晨知道他这是心里牵挂着姚芬,就说好。

    两个人到了动感地带楼上,谭淑珍还没有去上班,似乎是站在门口等他们,看到他们来了,走了过来,跟着他们进了张晨的办公室。

    张晨问谭淑珍,姚芬起来了吗?

    谭淑珍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和他们说,已经起来了,不好意思出来。

    张晨明白了,他和小树说,等会我要出去,你过去陪陪你师父,要是想画画,你把这里的油画箱和画架拿过去。

    昨天去帮姚芬拿东西的时候,没有油画箱,在她住的地方,也没有看到,张晨知道这是她父母,连油画箱都没有让她拿出来,不然,对一个画画的来说,就是自己的衣服没有拿,也不会忘记油画箱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去下面打饭,给姚芬送过去。”张晨和小树说,小树说好。

    “杆子呢?”张晨问谭淑珍。

    “已经去公司了。”谭淑珍说。

    “你走吗?”张晨问。

    “走。”

    “那走吧,我也走,小树在这里就可以了。”张晨说。

    谭淑珍回到房间,拿了自己的包出来,把一把房间的钥匙,交给了小树,两个人下了楼。

    “小姑娘真可怜,遇人不淑。”走到了楼梯上,谭淑珍叹了口气。

    张晨默然。

    两个人到了楼下,谭淑珍问张晨,你去哪里?

    张晨朝对面指了指,和谭淑珍说:“我去瞿天琳那里,给姚芬找个工作,我这里,就是我想留,我想她自己,大概也不会愿意,那么多的老同事,脸上挂不住。”

    “不行就到我那里去。”谭淑珍说,“小姑娘本性不错,就是一时糊涂,你没和我说的事,她自己都告诉我了,这个,也是需要勇气的。”

    张晨点了点头,姚芬为什么会离开湖畔油画馆,谭淑珍和刘立杆都问过张晨,张晨语焉不详,没有和他们说太多,谭淑珍说都告诉她了,应该就是最难以启齿的那件事。

    张晨和谭淑珍说:“还是去瞿天琳那里,至少可以发挥她的专长,你们那里,好像也没有什么适合她干的,你们那里,不是卖房子就是造房子,她什么都不懂。”

    “你脑子是不是又转不过来了?”谭淑珍骂道,“去了让她跟着我,给我当助理啊,我原来还是唱戏的呢,现在不也在造房子卖房子,你原来是裁缝吗?”

    张晨笑了起来,站在那里想了一会,谭淑珍说的也有道理,如果能跟着谭淑珍,对姚芬来说,也是条出路,谁说爱好就一定要变成自己的职业,自己也没有变成画家啊。

    “要么,我们去问问她,看看她自己的意思?”张晨说。

    谭淑珍说好,两个人重新回到楼上,去了谭淑珍房间,看到小树,已经把油画箱和画架搬了过来。

    张晨把事情和姚芬说了,分析给她听,去瞿天琳那里,和你自己的专长搭边,要是去谭总这里,你就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从头学起,姚芬,你自己考虑一下。

    姚芬几乎不假思索地说,要是淑珍姐不嫌弃,我想跟着淑珍姐。

    姚芬看着谭淑珍说,淑珍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而且,绝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已经糊涂过一次,不会再糊涂第二次的。

    谭淑珍笑道,姚芬,我对你当然放心了,这样,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助理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在家里,安心把伤养好,等伤养好了,你再闪亮出场,好吗?

    姚芬点了点头。

    ……

    姚芬的那个前男友,被拘留了十天,姚芬脸上的淤青消退之后,去了刘立杆他们公司上班。

    姚芬住在动感地带楼上的这段期间,小树没有去湖畔油画馆画画,而是天天到了这里,和姚芬一起画画。

    张晨想安排姚芬和葛玲或徐巧芯住一套房子,姚芬自己和谭淑珍说,她还是想住到公司里去,也就是求是书院后面的那一排宿舍,和公司里其他的人住在一起。

    谭淑珍来和张晨说,小姑娘住在这里,每天看到的都是老熟人,人家看她,那目光不是异样,至少也是疑惑的,就是看到你,张晨,每见一次,大概也会惭愧一次,我想想,还是让她住那边去吧,给她一点空间和时间。

    张晨点点头说,你说得对,谭淑珍,姚芬确实需要时间,我不是担心其他的,就担心那个混蛋,出来了会不会来找她的碴,这里下面有保安守着,还有这么多人,料他也不敢怎么样。

    “这个你放一万个心,张晨,就那种吃软饭的怂货,欺软怕硬的,他要是出来,我敢保证,他还怕我们去找他,绝不敢来找姚芬。”刘立杆说,“不行我再让人,去吓唬吓唬他。”

1207 我去那边看看

    孟平和刘立杆到了天香楼的时候,老倪和娇娇已经在包厢里,娇娇就是刘立杆春节的时候,坐老倪的首相一号去三亚,在飞机上见到过的那个空姐。

    刘立杆乍一看到,愣了一下,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娇娇问:“怎么,刘总,不认识了?”

    刘立杆这才想起了她是谁,刘立杆说:“认识,当然认识,我那个时候就惋惜不已,觉得好一朵鲜花,又要插到老倪的牛粪上了。”

    娇娇咯咯地笑着。

    老倪一边抽烟,一边拿斜眼看着他,最后还得意地把下巴朝上点了点。

    刘立杆一看到她,就想起了菲菲和梦瑶,骂道,老倪你下手也太狠了,那俩个在香港月子都还没有坐满吧,你这又要播种了?

    “谁和你说,都已经快百天了。”老倪笑道。

    “先和你说,现在要现房没有,货源紧张,谁让你当时,我让你买一幢你不肯买。”刘立杆说。

    “现在,住是有地方住的,不过期房也要定一套。”老倪和娇娇说,“你盯着他要房子就可以。”

    “好啊,刘总,我不会放过你哦。”娇娇说。

    “起来起来。”刘立杆和娇娇说。

    娇娇不知道刘立杆要干什么,不过还是站了起来。

    “转一圈,转一圈。”刘立杆说。

    娇娇转了一圈,又对着刘立杆,刘立杆盯着她的肚子看看,叫道:“还是北大荒。”

    娇娇看着他,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刘立杆说:“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老倪你这个农夫偷懒了,还没有播种下去。”

    娇娇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脸霎时绯红,嗔道:“不理你了。”

    老倪和孟平大笑,老倪说:“不是农夫不行,也不是地不行,是采取措施了? 怕太密集? 不能间种完了又套种? 要科学轮种。”

    刘立杆扑哧一声笑起来,骂道:“老倪,你真是个老把式。”

    孟平坐在那里,看看老倪? 又看看娇娇? 心里是暗暗摇头? 他不知道? 现在的这些女的? 到底怎么了,不过女的再坏,根子也还是在男的? 有老倪这种老淫棍的存在,才会有什么菲菲梦瑶和娇娇往上贴? 而自己,还助过他一把。

    “老倪? 我在《钱江晚报》上看到,你那个资助贫困大学生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只资助贫困女大学生吧?”刘立杆问。

    这两天的杭城新闻,都在炒作,说老倪要出一亿元,成立一个助学基金,每年资助五十名交不起学费,上不了大学的贫困家庭的学生,这是老倪在购买私人飞机后,又一次成为了新闻焦点。

    老倪还没有说,孟平半真半假地骂道:“这个都不明白,沽名钓誉而已,老倪现在贪心了,要利要女人,现在还要名,包山包海,这是想一个人都占全了。”

    老倪被孟平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笑着,他说:“说正题,说正题。”

    老倪这次把孟平和刘立杆叫过来的目的,是他们的那个账户,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操作了一年,原来的五个亿,现在已经变成了八亿多,老倪是要和他们商量,是把那五个亿还掉,还是继续用。

    “当然是继续用。”刘立杆说,“本越大,操作的空间才越大,盈利才越大。”

    孟平点点头,他也同意刘立杆的说法,既然账户里的钱,一直在增长,就没有去动的必要。

    “可要是继续借,这些借的人说,现在社会上借钱的利息都涨了,他们希望我们也涨。”老倪说。

    “涨多少?”刘立杆问。

    “一倍。”老倪说,“月息一分二。”

    刘立杆和孟平不响了,他们知道这两年民间借款的利息确实在涨,而始作俑者,吸收民间资金最大的,就是房地产商,很多公司是倾其所有,去拍一块地,拍下来后,后续的资金,就要靠借,更有甚者,是拍地的钱,都是借来的。

    想着房价年年涨,只要能把地拿下,就可以发财,这点利息不算什么,这样,借款的人多了,就把民间借贷的利息,往上抬高了不少,现在一般都已经到了月息一分五到两分,老倪这里的这些人,开价一分二,应该说还不算高。

    但这样一来,他们每年需要支付的利息就是七千两百万。

    孟平算了一下,每个月一分二,年息等于是十四点多,和银行的贷款利息相比,确实高了不少,但当年自己拿乔总和杨先生他们的钱,年息不也是十几个点,不照样过来了。

    刘立杆说:“不怕,现在赚的利润,覆盖利息不是绰绰有余吗,我们等于还是拿着别人家的钱在赚钱,那三亿多,我们自己又没有一分钱的本,都是用人家的钱赚来的,继续做下去就是。”

    “我看可以。”孟平说。

    老倪松了口气,他说:“我还怕你们不同意,我是觉得很划算的,这种钱,都是一个月一付息的,我们不想用的时候,把本金还给人家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立杆和孟平都点点头。

    “还需要另外办手续吗?”孟平问。

    “不需要了。”老倪说,“我打个电话,告诉他们继续用,我们每个月利息按时给人家付到就行,利息又不能进协议,本金的借条在那里,又赖不了的,要办什么手续,我们利息没有按时到,人家分分钟就来讨要本金。”

    刘立杆说好,那这事就辛苦你去处理好了,老倪。

    吃完了饭,刘立杆有事要回公司,孟平跟着老倪,去了他公司,他在老倪办公室里坐了一会,说,我去那边看看,老倪知道他说的是任溶溶和陈雅琴他们那里,老倪说,你去吧。

    孟平一走进金融业务部,任溶溶就叫了起来:“老孟,我以为你把我们忘记了,这么长时间不来。”

    孟平说:“那是我觉得你们这里,我们根本就没有来的必要,你们做得很好。”

    任溶溶朝孟平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老板!”

    大家都笑了起来。

    陈雅琴看到孟平进来,抬头看了一下,又低下去,等到孟平走到她边上,她才低声说:“来了?”

    孟平点点头说:“来了,你们现在好吗?”

    陈雅琴点了点头。

    任溶溶走过来问:“是悄悄话环节吗?是我就走开。”

    陈雅琴的脸红了,伸手就去打她,孟平大笑,他说,要是悄悄话,就在电话里说了。

    “哦,原来陈雅琴经常背着我们打电话,是在给你打呀,老孟。”任溶溶说。

    陈雅琴骂道:“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谁老是经常打电话?”

    “好好,我更正,老孟,陈雅琴除了给你打的,其他所有电话,都是工作电话,陈雅琴是个好同志。”

    办公室里其他人又笑了起来,这一下连孟平也有些忸怩了,他说:

    “我怎么感觉一进了这里,就像进了狼窝,只有招架的份。”

    任溶溶看着他说:“怎么,你还想进攻,说,你想进攻谁?我来帮你助攻。”

    孟平看着任溶溶问:“是不是又有斩获了,这么兴奋?”

    任溶溶嘻嘻笑着,陈雅琴说:“沪铜,刚平仓。”

    “怪不得。”孟平说。

    紧张的一场战役结束,现在是短暂的打扫战场的时间,作战室里,洋溢着一种少有的轻松的气氛,也难怪会被孟平一眼就看出来。

    “老板,有没有赏?”任溶溶问。

    “今天你们没事了吧?”孟平看了看关着的门,“没事我请你们吃晚饭,酒店你们挑,菜你们自己选。”

    “哦——!”办公室里的人都欢呼起来,孟平嘘了一声说:“不过,你们不能让老倪知道,老倪知道了,会怕我把你们带坏。”

    “切!他哪里有时间管我们,自己都忙死了吧。”

    陈雅琴不屑地说,这话,就有些暧昧,说明她知道的不少,这个忙,绝对不是指工作上的忙。

    “订好了打我电话。”孟平朝任溶溶举了举自己的手机说。

    任溶溶比了一个ok的手势,孟平和陈雅琴说,我先走了。

    陈雅琴挥了挥手说,拜拜。

    孟平回到了老倪的办公室,老倪却已经不在了,孟平下了楼,坐进了车里,本来想去对面张晨的办公室,想到自己早上来,还没有和张晨说过,晚上又要和陈雅琴她们吃饭,干脆就不过去了,不然,到时要找个由头出来,也是麻烦,张晨是一定要拉着他一起吃饭的。

    孟平给刘立杆打了一个电话,和他说了晚上要和任溶溶、陈雅琴她们吃饭的事。

    “张晨那里,我就明天再出现了。”孟平和刘立杆说。

    刘立杆说好,今晚你就安心地坠入花丛吧。说完大笑。

    孟平骂道:“去你的,你们这两个吝啬鬼,在杭城也不闻不问的,需要老子来慰问她们。”

    “是啊,我们要是把这些事都干完了,怎么还会有你老孟得机会。”刘立杆说,“你就珍惜吧,老孟……”

    孟平没等刘立杆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锦绣江南”的地下停车场很凉爽,孟平索性把车窗打开,把座位放倒,好好地睡一觉。

    早上从南京过来,起得太早,现在他感觉有点困了。

    这一天,是二oo一年的九月十二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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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