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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66 看着你笑

    张晨回到了文明东,冲完了凉,坐在房间里抽了一支烟,想了想,还是上楼去了,他自己和自己说,画还没有画完,我张晨,从来没留下过什么未完成的作品,我是个快手啊。

    但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嘲笑自己虚伪,不知道为什么,张晨怕上楼,楼上却似乎有种吸引力,在吸引着他上楼,以至于张晨在工地的办公室,吃完了饭,连碗都留给了刘立杆和小武洗,自己匆匆就回家了。

    直到走到弄堂口,才意识过来,自己骂着自己,你这么急着赶回来干什么?他这才有意地放慢脚步朝家里走。

    张晨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感觉,不可能是喜欢,我张晨,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一个比我年纪大那么多的女人,但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或者是吸引吧。

    顾淑芳白皙的皮肤,顾淑芳说话时那又软又糯的声音,顾淑芳举手投足之间的轻盈,顾淑芳在厨房和餐厅忙碌着的时候,那暖黄色的光在她周围形成的光晕,甚至,她坐在镜子前的那个身影。

    张晨看看下面的天井,和小林的房间,他们都还没有回来。

    张晨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他的心怦怦直跳,他不知道现在顾淑芳会在哪里,他似乎很害怕再次看到那个背影,又很想看到那个背影,张晨迟疑了一下,还是咳嗽了两声,顾淑芳从客厅出来,站在门口,看到张晨就笑了一下,张晨觉得自己,顷刻之间就安稳了,踏实了。

    没有这样那样那么多的想法了,这里是我画画的地方,我要完成我的作品,但这里,也让张晨感到温暖,这个地方,这个人,张晨觉得到了这里,很惬意,这小小的一个空间,好像独立于海城存在着,把他们两个,和外部的世界隔离开来。

    张晨走近,顾淑芳笑了一下:“我们继续?”

    张晨也笑了:“好,我们继续。”

    顾淑芳坐下来后,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张晨,脸上却是满脸的笑意,张晨说,淑芳姐,不是这个表情。

    顾淑芳“哦”了一声,正了正脸色,但看到张晨,又笑了起来,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她说不行不行,等一会。

    张晨看着她,突然地就恍惚了,这和那个自己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就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的顾淑芳是同一个人吗?这还是那个刻薄的,在三楼的楼梯口站着,就能震慑小林和彩珍他们的顾淑芳?

    顾淑芳轻轻地叹了口气,骂了一句自己:“要死!”

    张晨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顾淑芳说,再等等,要不你也坐一会,张晨说,我不急。

    顾淑芳看了一眼张晨,又笑了起来,她自言自语般说,我怎么看到你就想笑。

    “我有那么好笑吗?”张晨问。

    “你不好笑,是我自己可笑。”顾淑芳说,“我知道了,我以为你不会上来了,你来了,所以我很高兴。”

    张晨奇怪了:“为什么我不会上来了?”

    顾淑芳摇了摇头,没有说。

    张晨明白了,一定是顾淑芳看到自己看到了,她那个时候,正在照镜子啊,自己一定进入了镜子里,张晨的脸红了,他赶紧借故找凳子,转过了身去。

    两个人都坐下来,随意地聊了会天,张晨还说了说工地上的进展,顾淑芳似乎并不关心,她和张晨说,你在那里,我放心。

    两个人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顾淑芳说,可以了,我现在可以了。

    她重新双手抱在胸前,进入了状态,张晨也开始画起来。

    今天张晨画到脖颈部分,他不时就走近前来,欠着身子,很仔细地观察着顾淑芳脖颈部分光线的明暗变化,他退开又走近,有时候还半蹲着,从下往上看,这个时候,他那颗还湿漉漉的头在顾淑芳的眼前晃动,顾淑芳闻得到他头上的洗发水味。

    顾淑芳的身子微微地颤栗着,差点就晕眩过去。

    张晨发现了,问道,你怎么了,淑芳姐?

    顾淑芳摇了摇头,她说有点冷。

    “你可以去找一件外衣披着,我现在还没画到衣服的部分。”张晨说。

    顾淑芳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件披肩,经过镜子前的时候,她朝镜子里看了看,她看到自己的脸红了,叹了口气,你冷个鬼哟!

    不过她还是把披肩带着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把披肩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整个晚上,也没有披。

    顾淑芳重新坐下来后,张晨看着顾淑芳,却有一点后悔,他发现顾淑芳其实笑起来的时候也蛮好看的,她笑的时候,眼微微地眯着,给人一种痴迷和梦幻的感觉。

    张晨迟疑了一下,他甚至考虑要不要重新开始,他退后两步,眯着眼睛,看了看已经画好的部分,摇了摇头,他觉得迄今为止,都完成得很好,重新来过,太可惜了,而且,如果让自己重画一遍,自己可能再也画不出这样的眼睛了。

    顾淑芳变了,她的目光,即便还是冷漠和不屑,但已经没有那么锐利了,不会一下就扎痛人,而自己看顾淑芳的眼睛,也已经变了,画面上的这个顾淑芳,无论是对顾淑芳还是张晨来说,可能都永远已经成为一个过去。

    张晨决定还是继续,即使要画笑着的顾淑芳,也可以从下一幅开始,反正时间有的是,从现在到工程十月结束,自己从这里搬离,他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一个又一个的晚上用来画画。

    “你在想什么?”顾淑芳问。

    张晨正要开口,楼下小林和彩珍他们回来了,三个人一边走一边唱歌,唱的是林忆莲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三个人到了下面天井,压低了音量,但还舍不得结束,小林站在彩珍她们房间门口,继续唱着:

    “何必再去苦苦强求,苦苦追问。”

    小林把这句唱完,这才上楼,到了二楼,张晨听到他开门,拿脸盆,去洗手间,一边还唱着《弯弯的月亮》。

    顾淑芳和张晨,仿佛约好一样,听到下面的声音,就不说话了,直到小林回到房间,把门关上,两个人才重新开始说话,但都压低了声音。

    顾淑芳站起来,从张晨的身边走过去,把几天来画画的时候,一直都开着的门关上,然后回到椅子上坐下。

    张晨画到十二点多钟,他说今天就到这里了,顾淑芳说好,两个人走到门边,却都没有伸手开门,顾淑芳迟疑了一下,和张晨说:

    “明天,还是来吃饭吧。”

    张晨心里想着拒绝,嘴上却说好,说完,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都笑了起来。

    顾淑芳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伸手拉开门,张晨走了出去。

    张晨走到楼梯口,看到小林房间的灯还亮着,下意识地就放轻了脚步,他蹑手蹑脚,一直走到自己的门口,站在那里没有开门。

    张晨想了一下,继续蹑手蹑脚从小林的门口过去,一直静悄悄地走到一楼,直走到大门边,把大门开了,然后关上,这才大摇大摆,装作是刚刚回来,一路还弄出了很大的声响,生怕彩珍她们听不到。

    经过小林房间门口,张晨还用拳头在他门上,击了一拳。

    小林叽里呱啦骂了一句,并没有来开门,张晨开了自己的房门,进去了。

    顾淑芳把客厅的灯关了,但她一直站在黑暗里,听着下面的动静,她看到张晨蹑手蹑脚下楼,就觉得好笑,她等着,等着张晨开房间门的声音,却一直没有等到。

    顾淑芳听到楼下的大门响,吃了一惊,该回来的,不是都回来了,还有谁现在会来?

    她听到张晨在小林的门上捶了一下,然后打开自己的门,她明白了,会心地笑了一下,心里却有些美,她觉得他们已经有了共同的秘密,不仅仅只是画画那么单纯了。

    这个感觉,真好。

0167 你来的时候都那么晚了

    关灯躺在床上以后,张晨失眠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和顾淑芳,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你心里没鬼,只是正常的给人画画,为什么又会有刚才的举动,为什么会害怕别人知道?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吗?

    躺下来静静地想着,张晨对自己刚刚下楼,装作是刚刚回来的举动感到羞耻,你他妈的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张晨脑海里闪现的都是顾淑芳的影子,在黑暗里,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顾淑芳现在和他只有一墙之隔,他不知道,顾淑芳现在在做什么,她会不会又那样坐在镜子前面欣赏着自己?

    想到了那个背影,张晨的心就怦怦乱跳,这不正是自己很想看到,很想画的吗?

    但张晨觉得,如果现在顾淑芳就这样坐在自己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很可能无法坦然面对,他不可能用一个画家的眼睛,像看一个苹果那样,去客观地看这一个后背。

    张晨再想到自己居然想拒绝又没有拒绝顾淑芳的邀请,明天还要去吃饭,你是很想吃这餐饭吗还是,缺这一餐的饭?

    张晨想和自己说不想,但最后叹了口气,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连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是虚伪的,都在逃避和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张晨静静地听着,想从越来越深的夜里听到头顶顾淑芳的声音,但顾淑芳悄无声息,隐没在黑夜里,和黑夜融化成了一体。

    她是睡着了吗?她那双笑起来的时候眯缝着的眼睛,当眼睑和睫毛一起垂下来的时候会怎么样的?

    马上有一个声音在骂,臭不要脸的,她有没有睡觉和你有什么关系?

    张晨听到自己在黑夜里长长地一声叹息,这声叹息甚至惊到了他自己。

    张晨想着顾淑芳的时候,就觉得金莉莉变得越来越遥远,他觉得自己甚至都没有那么期待后天和金莉莉的见面,虽然他们分别了很长时间,虽然分开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在望海国际大酒店的房间,有一个很好的夜晚。

    张晨想象得到,到了三亚,金莉莉看到他,一定会指责他这样那样,没有人的时候,会说他,你是不是傻,别人的事情你那么热心干什么?又不是你自己的工程,人家是答应给你五毛还是一块?你还是专心你自己的工程吧。

    张晨想要开口,金莉莉一定马上就会制止他,得得得,我知道,你又想说这是你大哥对不对,你刚上岛的时候他收留了你对不对?好了,我不想和你争这个,海霸天也收留了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一门心思放在望海楼的工程?

    海霸天要是知道你还在帮别人干活,他会怎么想?对了,还有那个老妖婆?

    金莉莉一定会这么说的,哪怕她说的不是这些话,也会是这些意思,张晨想象得出来。

    张晨不能和她说顾淑芳知道自己在帮别人设计这个酒店,他更不能说她比自己还热心。

    望海楼也是顾淑芳的工程,她女儿的工程,她比谁都关心,但张晨心想,要是自己和她说,后天他会不在,去看那个酒店的现场,张晨确定,顾淑芳不会觉得他离开海城一天是不对的,她反倒会关心自己去三亚的点点滴滴。

    但是,她关不关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虽然有一个声音让他不断地倾斜向顾淑芳,但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诫自己,顾淑芳和你没有关系,你们之间,不可能也不应该会有什么关系,你张晨不可能和一个比你大十几岁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哪怕她的肌如凝雪,人柔如水,哪怕她的动作很轻盈,微笑很动人。

    张晨竭力地控制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顾淑芳,他试着去想金莉莉,却觉得自己和金莉莉,感觉互相越来越陌生了,他想起金莉莉听说他要去三亚时,脱口而出的“你来干嘛?”,张晨觉得心里有些失落。

    他去想小昭,却感觉自己现在对小昭一无所知,想无可想,小昭在他想象的空间里,渺如云烟,无处安放。

    张晨在床上坐了起来,想抽支烟,他从桌上摸到了香烟拿在手里,又扔了回去,不抽烟都已经感觉胸很闷了。

    他干脆站起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外面一片的漆黑,连楼上顾淑芳房间的灯也黑了,张晨没有开灯,熟门熟路,也不需要开灯,他摸黑就朝楼下走去。

    张晨不知道的是,在三楼的楼梯口,顾淑芳一直站在那里,在黑暗中,她看到张晨走出自己的房门,心里发出了一声尖叫,她以为他是要上楼,赶紧转身准备从楼梯口走开,却发现张晨出门以后就转了个身,朝楼下走去。

    她听到楼下大门,吱咯地打开,又吱咯地关拢。

    顾淑芳长长地叹了口气。

    当刘立杆和小武被张晨吵醒,看着张晨时,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他们不是吃惊这个时间点张晨还会来,而是吃惊……刘立杆后来说,张晨就是一个在水里刚爬出来的,快被溺毙的人,失魂落魄,一脸的丧气。

    小武感觉,他妈的就像一个被打得内分泌失调的倒霉鬼。

    两个人赶紧起来,都以为出了什么事,但坐到夜排档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张晨只是说他饿了。

    饿了那就喝酒,来来来,干他妈的一杯,刘立杆叫道。

    他们喝到了下班的雯雯和倩倩回来,看到刘立杆他们房间没人,就知道他们是到这来了,喝到了建强和佳佳回到家,在家里都听到这里刘立杆和张晨的声音,也过来了,佳佳一看到张晨,就一定要坐到张晨哥哥的身边。

    那个鬼一直在唱:“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

    一整个后半夜,他翻来覆去唱的就是这两句,打一杆台球就来这么两句,打一杆台球就来这么两句,张晨很想站起来,和他说,朋友,过来喝酒,喝了酒你接着再唱“何必再去苦苦强求,苦苦追问。”好不好?

    张晨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

    ……

    张晨被小武摇醒的时候,外面天早就大亮,太阳都爬上来好久了,张晨发现自己躺在刘立杆的床上,张晨问小武,杆子呢?

    “隔壁。”小武说。

    “去他妈的。”张晨嘟囔了一句。

    “晨哥,你有没有事?”小武问。

    张晨感觉自己头疼欲裂,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的脑子进水还是进啤酒了,似乎咣当咣当在响。

    “喝断片了。”张晨苦笑道,“我怎么回来的?”

    “我背你回来的。”

    “对了,昨晚我喝多了,没有说什么吧?”

    小武看了看他,想说,又忍住了,张晨和小武说,没关系,你说,我知道我喝多了就不是人。

    小武笑道:“你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哭,佳佳姐搂着你,安慰你,你也抱着佳佳姐哭,大家都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在哭什么。”

    “我也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自己昨天为什么会过来,好像已经一点多了吧?”

    小武点了点头,他看着张晨,很认真地说:“晨哥,真没有什么事吗?有事你就说,我去帮你摆平。”

    张晨在心里苦笑,他知道自己就是有事,也不是拳头可以摆平的,何况,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事。

    张晨摇了摇头,和小武说,没有事,可能就是很久没一起喝酒了,突然就想起来找你们喝酒,一高兴,就喝多了。

    小武狐疑地看着他,心想,你他妈的当我们是白痴,你昨晚那样,可不是高兴的样子。

    “莉莉姐那里,也没有事?”小武问。

    “没事,她那里会有什么事。”

    张晨说,他看到小武看着他,一脸的不相信,补充了一句:“你明天就能见到她了,不信你自己问她。”

    张晨看看时间,八点多了,他说走吧,我们去上班。

    “好,我自行车带你。”小武说。

    两个人走出房间,无论是左边的雯雯和倩倩,还是右边的建强和佳佳,他们的房间都静悄悄的。

0168 你没什么事吧?

    一整个上午,张晨都觉得神思恍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喝酒的原因,他一忽儿想到晚上要和顾淑芳吃饭,一忽儿又想到明天要去三亚,张晨自己都厌恶起自己来了,他觉得自己,太他妈的婆婆妈妈,怎么变成了这样?

    中午的时候,建强来了,和小武一样,建强看到张晨,也是问他,晨哥,你没什么事吧?

    张晨说没事,你们怎么都会觉得我有事?

    说完这话,张晨自己也觉得突兀,那他妈的,还不是你自己昨晚让人一看就是有事的样子?你抱着人家的老婆都哭了一个晚上了。

    建强本来话就少,加上张晨,今天也觉得脑子已经快锈掉了,没什么用了,两个人坐着,抽了两根香烟,张晨没话找话地问:

    “你们现在,这么早就出来了?”

    “不会,总要到三点以后,是佳佳,让我来看看你。”建强说,张晨心里有些感动,赶紧说:“谢谢!谢谢!我没有事,真的。”

    “没事就好。”建强嘿嘿笑着。

    “现在生意怎么样?”张晨问。

    “还是那样,不过现在佳佳有不少的老客人,老客人给的钱多,比原来好多了。”

    张晨说好,这样也不错。

    建强点点头,他说:“佳佳说了,这样的话,今年干到年底,我们就回去了,不出来了。”

    “回去打算干什么?”

    “去镇上开个小店,准备生小孩。”

    “霍霍,那我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去你们那里玩。”

    “好啊,太欢迎了!”

    “你们开店准备卖什么?”

    “开个小饭店,我本来就是厨师,佳佳是服务员。”

    “哈哈,那你一定是在那时候泡上佳佳的。”

    建强不好意思地笑笑。

    “对了,那你到了海城,怎么没有继续做厨师?”

    “没用,我们这种小饭店出来的,都是野路子,大酒店哪里会要我们,去了只能洗洗菜。小饭店,一般又都是老板自己掌勺,我去了,也就只能当当下手,工资很低的。”

    “那可以开大排档啊,我看海城的大排档,生意也挺好的。”

    建强看着张晨,苦笑着摇了摇头:“晨哥你不知道?你以为大排档是你想开就开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人管的,我们刚来的时候,开过,开了不到一个月,摊子就被人砸了,不是佳佳拉住,我都拿菜刀和他们拼了,那现在,我不是在牢里,就是在地下了。”

    “啊!”张晨大吃一惊,没想到开个大排档还这么难的,张晨问:“谁干的?”

    “管那地方的啊。”

    “他们要干什么?”

    “要钱,还要,还要……那王八蛋看佳佳长得好。”

    张晨明白了,那就是白拿白吃还要白睡,既然都要陪人睡,人家现在这样,至少还有钱可以赚。

    “你们现在这样,有人管你们吗?”张晨好奇地问。

    “也有,偷偷地干,不让他们知道。”建强说,“还有就是买通关系。”

    “买通关系?你们还要买通关系?”

    “当然,酒店保安,前台,你要是不打点好,你一进酒店,他们就打电话给那些人了,那些人就会来堵着你。”

    “你说的这些人,是烂仔?”

    “对。”

    张晨没想到,就是这行,里面也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建强在张晨这里,又坐了一会,刘立杆来了,刘立杆一来,建强站起来就说要走。

    张晨看了看建强离去的背影,问刘立杆,你现在和建强有矛盾?怎么你一来他就要走?

    “屁矛盾,他一整天都坐你这里,不要做生意了?”

    “不对,他现在是专程来看我的,现在才几点,他说他们三点以后,才会出门做生意。”张晨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刘立杆笑道,“可能是他暗恋雯雯和倩倩,看到我天天睡她们,生我气吧。对了,你没……”

    张晨赶紧摆手:“不要问了,我没有事,他妈的一天都是问我有没有事。”

    “滚你,没事你搂着人家佳佳,哭那么伤心干嘛?对了,佳佳香不香?”

    “去你妈的!”张晨骂道。

    刘立杆哈哈大笑,他笑着想到了一件事,叫道:“不对啊,建强应该生你气才对,抱着人家老婆的是你啊!”

    “滚!”张晨骂道,脸却涨得绯红,看样子自己昨晚,抱着佳佳痛哭流涕的画面,确实让大家都记忆深刻。

    好在建强知道自己不是流氓,并没有介意,不然,佳佳也不会让他来看看自己,有没有事了。

    刘立杆来,是来和张晨说好,明天下午,大家都到这里来集中,他和二货也讲好了,三点钟,两辆车一起出发,启航和李勇都不懂去三亚的路,要跟在二货的车后面。

    张晨说好,那我三点之前,把工地上的事情都安排好。

    刘立杆走后,张晨感觉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不过又开始想着三亚和今天的晚餐了,还想着要不要把自己明天去三亚的事情,告诉顾淑芳。

    张晨骂了一句自己,你妈逼哦,别想了,你答应人家去吃饭,就去吃饭,六点半从这里走,一分钟不早,一分钟不迟,再想这事,你他妈的就是王八蛋。

    张晨骂完自己,干脆站了起来,走出了办公室,他去四处转了转,和几个班组长聊了聊施工上面的事情,果然就没有再想其他的事,没有想其他的事,脑袋似乎也慢慢地不那么疼了。

    到了六点二十,张晨像被闹钟叫醒一样,急急地就从前面大堂,回到了办公室,坐了一会,六点半就走了,果然是一分钟不早,一分钟不迟。

    他的脑袋还隐隐作痛,张晨就一路急走,把自己走出了一身臭汗,回到家里冲个凉,这才感到脑袋也不疼了,只是胸还有点闷。

    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走上楼,顾淑芳站在煤气灶前,正在炒菜,听到张晨进来,她扭过头来朝张晨笑了一下,和他说,最后一个了,马上,你自己坐。

    张晨坐下来后,看着顾淑芳的背影,他感到自己,今天一天,似乎都挑着重担,到了这时,才把担子放下来,轻松了起来,胸也不闷了,他又感到踏实了,感到了神清气爽。

    顾淑芳今天还是做了五个菜,却没有一个菜和上次是重复的,她用手指着一个菜,和张晨说,这个藏书羊肉,我用了东山羊,做出来和苏州一样的好吃。

    “这个是什么?”张晨指着一个砂锅里,和东坡肉很像的菜问道。

    “我们苏州人叫酱方,是用五花肉做的。”顾淑芳说,“这个是西瓜鸡,我用的是海南的文昌鸡,文昌鸡还是很不错的。”

    还有两个菜张晨认识,在永城也会吃到,一个是荷叶粉蒸肉,还有一个蔬菜是酸辣土豆丝。

    顾淑芳指着最后一个上来的酸辣土豆丝,和张晨说,你上次说你喜欢吃辣的菜,我就做了这个,你快尝尝。

    张晨挟起一筷子土豆丝,土豆丝切得很细,可见顾淑芳的刀工也很好,张晨尝了一口,果然是清脆酸辣无比,正合自己的口味,他和顾淑芳说,很好吃。

    不用再问,顾淑芳还是拿出了酒和杯子。

    张晨看到了酒,皱了皱眉头,他说:“我昨晚出去宵夜,喝醉了,回都回不来,睡在朋友那里,今天不敢多喝了。”

    “是那个记者朋友?”

    “对。”张晨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顾淑芳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就欣喜起来,心里暗骂,你知不知道,你一个晚上没回来,我也没有睡好,原来,你是去喝酒了,而不是去干其他的事。

    顾淑芳突然觉得,喝醉酒是很可以原谅的事情,她自己也感到奇怪,以前,她不是最讨厌姓符的每天醉熏熏吗?

    “没有关系,昨晚醉了,今天就再喝一点,醒醒酒。”

    顾淑芳嫣然一笑,和张晨说。

0169 不是我不明白

    顾淑芳坐下来后,张晨看着她,心里有些诧异,他看到顾淑芳做完这么多菜,居然清清爽爽,一点油烟气也没有,坐下来的时候,仿佛是刚补好妆回来,或外面小花园里,休憩回来。

    再看看那边灶台,也是清清爽爽,像是没动过一样。

    张晨心想,要是让自己做一顿饭,虽不至于把厨房搞得像战场,但做完后,自己肯定是被油烟熏得,连马上坐下来吃饭的胃口都没有的,更别说像顾淑芳这样,胜似闲庭信步。

    以前在剧团,到了饭点,家家户户虽然只是做一两个简单的菜,但那条走廊,油烟滚滚,刀斧锅铲铿锵,说它是战场,那是丝毫也不夸张。

    张晨上一次来时,顾淑芳已经做好了所有的菜,这一次是亲眼目睹了尾声,因此才会有此感慨。

    顾淑芳看到张晨看着自己,表情复杂,问道:“你看什么呢?”

    语气里有些嗲,这也是由衷的欢喜,欢喜张晨今天早早就到了,没有让自己多等,更欢喜自己昨晚的胡思乱想都解除了。

    按顾淑芳对海城男人的了解,男人这个点还一个人跑出去,十有**,都是守不住下半场。

    一个男人,从你的身边跑开,守不住下半场,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种侮辱,说明你没有外面那些女人有魅力,这会让人无名火起,顾淑芳以前,经常就会这么无名火起。

    听到了顾淑芳问,张晨就笑着,把自己的感慨和她说了,顾淑芳听了,也笑了一笑,然后说等等,让我好好想想,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张晨看着她,等她给答案,顾淑芳看到张晨盯着她看,有些羞涩地侧过了头去,然后说:“我还真的,从来也没有感觉过,做菜是什么难事,很轻松,这是肯定的。”

    顾淑芳想了一下,又说:“还有,我想心态很重要,你做菜的时候,要静得下心来,火急火燎的,不仅做不好,而且,肯定会把厨房搞得一塌糊涂。”

    张晨赞同,他说:“对,这条对所有事都适用,你要是想干好一件事,肯定在事面前,要能静得下心。”

    “你说的油烟,这个,我好像做菜,一直没什么油烟。”顾淑芳说,“不仅是我,他做菜好像也没有,我想想啊……对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我认识的所有好厨师,做菜的时候都没什么油烟,这个,大概是火候的掌握吧,毛手毛脚的厨师,做菜油烟才会特别大。”

    顾淑芳笑了起来:“对了,就是这样,火候掌握得好,油温掌握得好,就不会有油烟,但要能掌握火候和油温,就一定要静下心来,你要知道火候和油温是怎么回事,这就好像……就好像你画画。”

    “像我画画?”

    “对,你画画的时候,要画进去,也一定是静得下心来,你对颜料画布什么的一定很熟悉,你知道不知道?”

    顾淑芳看着张晨,有些调皮地笑道。

    “知道什么?”张晨好奇地问。

    “看你画画,我其实心里很急,你画那个眼睛,鼻子和嘴唇,我看着明明已经是很好了,但你还是在不断地画,不断地改,我都急死了,怕你改坏了。”

    顾淑芳急急地说:“但过一会,我再去看,咦,发现它确实比原来好多了,更饱满了。”

    张晨笑道:“淑芳姐,你刚说了一个很专业的词,饱满,我们也这么说的。”

    “是吧。”顾淑芳开心地笑了,“这个就是,你对画什么地方该改,什么地方火候还不够,比我理解得透彻,就像我做菜,对食材和油温、火候的掌握会比你好一点一样,我做好一桌菜的时候,很快乐,做的时候,心情会很好,你会这样吗?”

    “会,我要是画出一幅好画,也很快乐,画画的过程,心情也很愉悦,其实,很少有画家,他的哪一幅作品是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画出来的,愤怒的情绪维持不了那么久。”

    “太好了,那我们有共鸣了。”顾淑芳拍着手,笑道。

    这一顿饭,他们吃了很长的时间,吃完了顾淑芳还是把张晨赶了出去,她自己在厨房里收拾。

    张晨到了客厅,把调色板清理干净,重新挤上颜料,看看昨天完成的部分,有地方还不满意,就信手画了起来。

    张晨画了一会,顾淑芳还没有来,张晨心里有些奇怪,他退了两步到门口,扭头看看,厨房的灯已经黑了,再看隔壁顾淑芳的房间,灯亮着,顾淑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房间了。

    又过了一会,顾淑芳来了,张晨看到她已经换了衣服,还稍稍化了化妆,走进来的时候,顺手就把客厅的门关了。

    顾淑芳坐到了椅子上,可能是今天心情比较轻松的缘故,顾淑芳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她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冷漠和不屑,张晨赶紧和她说:

    “淑芳姐,今天你脸部不用这么紧张,我们今天画衣服,脸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保持这个身体动作就可以。”

    顾淑芳松了口气,叫道:“太好了,天天板着脸,累死我了,那我要不要换第一天的衣服?”

    “不用不用,就这身挺好。”张晨说。

    姿势还是那个姿势,顾淑芳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张晨,却一直笑眯眯的,张晨看了她两眼,忍不住低下了头,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眼前的画上。

    张晨一边画,一边内心挣扎着,他在想,要不要告诉顾淑芳自己明天去三亚,明天晚上,他们不能继续画画了,张晨感到心里有些空落,另一个声音马上骂道,你无聊不无聊,为什么要告诉她,你想干什么?

    这个声音是故意出来和张晨作对的,面目狰狞,说话也恶狠狠的,前面的那个张晨,在他面前,有些招架不住,这个故作姿态的家伙,渐渐占了上风。

    好像还有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在暗示着张晨,你明天要是没来,顾淑芳一定会失望的,她一定会在等你,你不来,她会不安,会伤心,那就让她伤心和失望好了。

    你他妈的这算是什么,玩初恋的游戏吗,你以为你十八,她十七?要不要脸,你不是说和她没有关系吗?没有关系,你玩什么欲擒故纵啊?

    张晨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自己在自己的心里叽叽喳喳,反正有一个声音出来的时候,马上就有另外的很多声音蜂拥而至。

    那一个故作姿态的声音始终是最强大的,他以理智和冷静的面目出现,到后来变得很蛮横,把张晨自己骂的猪狗不如。

    张晨的脸越来越阴沉,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顾淑芳看着他,心里也疑惑了,她想,他这是怎么了,刚刚吃饭的时候,气氛还那么好,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吃完饭,自己让他先来客厅,就那么小小的一段时间的分别,她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有了依依不舍的感觉。

    到了这里,这又是怎么了?

    顾淑芳想来想去,最后想明白了,她想,到底还是年轻啊,他一定是在气自己,刚刚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想到了这点,顾淑芳禁不住笑了起来。

    顾淑芳越笑,张晨的脸就越阴沉,似乎不这么阴沉,那个故作姿态的家伙就会招架不住,他会忍不住说,淑芳姐,我明天要去三亚。

    然后,然后……张晨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他既害怕,又期待,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害怕和期待,到底谁会多一点,还是,都不应该。

    顾淑芳以为张晨是在生气,她哪里知道,张晨这是自己在和自己作对,顾淑芳轻声问道:

    “你怎么了?”

    张晨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顾淑芳又问:“你生气了?”

    张晨还是摇了摇头。

    顾淑芳继续问:“你生我气啦?”

    还没有到十二点,张晨突然就说:“今天先到这里吧。”

    张晨说完,转身就开门走了,留下了顾淑芳,一脸的错愕站在那里。

0170 新手上路

    两点半,谭总和二货就到了,刘立杆他们还没有到,张晨就带着谭总,楼上楼下,去工地的各处转了转,谭总感叹道,我做了这么多年装修,还没有接触过这么大的工程。

    话语里满是遗憾,张晨知道这是谭总的一个心结,就默然了。

    谭总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张晨,笑道,不过,现在这个,海湾丽景酒店的工程也不小,值得好好干。

    张晨点了点头。

    谭总转身又骂二货,你跟指导员好好学学,看看,人家才干了多少时间的装修,现在就能把这么大的项目管下来了,你呢?

    二货嘻嘻笑着:“我天天在学,你问指导员,我是不是一有时间就跑这里来向指导员学习。”

    二货一边说,一边还朝张晨眨眼睛,张晨也笑道:“司令能干好的。”

    谭总奇怪道:“怎么又变司令了。”

    二货叫道:“谭叔,人家就不能天天有进步了,当个司令怎么了?”

    谭总骂道:“你别嘴硬,要是到了三亚,屁事不管,就管事,你看我不把你……”

    “知道知道,打骨折,谭叔,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就三亚那些货,我会看的上?不然夏总还要我们紧急送……。”

    谭总伸手就是一下,二货头一低,避了开去,这一下要是被打中了后脑勺,肯定不轻。

    他们三个人回到办公室,刘立杆他们已经到了,张晨赶紧介绍李勇、陈启航、刘芸和林一燕给谭总认识,谭总看着他们,感慨地说:

    “都是年轻有为啊!”

    他说着就看了看二货,二货赶紧叫道:“我不算我不算,我不在都是里面,我是烂仔。”

    一帮人都笑了起来,谭总也被他逗笑了。

    大家出发,二货开车,小武坐在副驾座,张晨和谭总坐在后面,李勇和陈启航,两个人都刚拿到驾照不久,热情很高,抢着要开车,最后是锤子剪刀布,陈启航赢了,他先开,他们的车跟在二货后面。

    谭总和二货交待,你开慢点,别把他们甩开了。

    二货说明白。

    上了路,二货才知道这两个新手有多厉害,他稍稍加速,后面的车子马上就不见了,赶紧减速,却从倒车镜里,看到他们那车,猛地朝前窜来,眼看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也没有减速的意思,吓得二货赶紧就逃,大骂道:

    “逼养的,这个北大的和我有仇!”

    好在这一路的车很少,二货腾挪的余地大,只是要顾着这个尾巴,不是它跟得不紧不慢,而是要你甩得它分寸恰好,实在是头疼。

    开了一个多小时,陈启航总算是摸到了汽车的脾气,开的渐渐地稳起来,一车的人,却早已经脸色苍白,林一燕不断地叫道,爸爸爸爸,我以我未来的宝宝求求你,注意安全。

    车上的人,这才知道林一燕已经怀孕了。

    刘立杆骂道:“好啊,启航,证都还没有,你们这是犯规抢跑。”

    陈启航满不在乎地说:“要什么证啊,全国偷生的都跑海南岛了,我们还不占点地利的优势。”

    林一燕也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宝宝满月,我们再回去摆结婚酒。”

    “我觉得不要,还是等你们的宝宝长大再一起摆吧,一次酒,把四个新人都解决了。”刘芸说,大家哈哈大笑。

    李勇不断地催促陈启航:“可以了吧,可以轮到我来开了吧。”

    刘立杆他们三个赶紧叫道:“不要,这一个刚刚适应,不要换刑具。”

    陈启航得意地说:“听到没有,这就是群众的呼声。”

    李勇懊恼地大叫,陈启航慢悠悠地说:“我就是想换,也没有办法换,那个司令不停,我怎么停,停了怎么追得上他们?”

    二货在前面,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开了两个多小时,谭总问他,要不要换他休息一会,二货说不用,我战斗力强。

    谭总就随他了,谭总问张晨:“你和符总,处的怎么样?”

    “挺好的。”张晨说,“符总基本上什么都不管,很信任我。”

    谭总点了点头,他说:“这就好,符总这个人,还是大气,敢用人。”

    “指导员,你可小心一点,姓符的,外面都说他是笑面虎。”二货叫道。

    “你闭嘴!”谭总骂道,“忘了我怎么教育你的?”

    二货嘟囔道:“好好,知道了,嘴巴臭不要紧,但不要脏屁人物。”

    “臧否人物!还脏屁人物,你那张嘴才是脏屁!”谭总骂道,“就是不要在人后随便议论人,明白了吗?祸从口出,无意中得罪人的,往往就是一张嘴。”

    “明白了明白了,我自己脏屁,不脏屁别人。”二货赶紧说,张晨和小武都笑了起来。

    到了万宁,谭总让二货靠边停车,二货说我不累。

    “你不累后面的累了,他们要换人。”

    谭总骂道,二货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减速靠边,把车慢慢地停下,车停下后,他右脚还放在油门上,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时刻担心陈启航停车的时候会撞上来。

    没想到陈启航看到他们在路边停下,心里想着要靠边,却没有靠边,只是稍稍往道路右边挪了一点,离二货他们的车还有十几米,就猛地一脚刹车踩死,车子在路上横了过来,车上的人都惊呼起来,后排三个,头撞到了前面的座椅上。

    林一燕把车门一甩,下车就跑到路边,狂吐起来。

    前面车上的四个人,赶紧跑过来,他们看到后面这车,在路上颠了一下,就猛地停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跑过来看看,人都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刘立杆骂道:“你厉害啊,启航,我不会开车的都知道,刹车应该是省略号,你他妈的,来了一个惊叹号,你哪怕给个句号啊!”

    刘芸骂道:“好了,这下你宝宝记住你了。”

    陈启航知道自己鲁莽了,不好意思地笑着。

    接下来换李勇开车,张晨让小武换到了他们这车,林一燕和刘芸,去坐谭总的车,二货让李勇先走,和他说,反正就一条路,你走大路,不要拐进小路,我们跟在你后面,有什么事,我们看的到。

    大家都认为,二货的这个建议好。

    一路磨磨蹭蹭,外面天早就已经黑了,好不容易前面就到了榆林基地,再往前就是海湾丽景酒店的工地,二货叫道,逼养的,我憋不住了,他往左打了一个方向,就超了过去。

    从这里到工地,再没有岔路,他们可以先到工地,在工地门口等他们,谭总没有制止二货。

    工地上晚上还在加班,灯火通明,二货把车停在工地门口,谭总和二货说,你们在这里等他们,我和小张进去看看。

    林一燕和刘芸,也说要去看看,就留了二货一个人在外面。

    谭总带着张晨他们三个,进到工地里面,四处转了转,再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还是停着自己的一辆车,二货站在车旁,正盯着路上来往的车辆。

    “怎么还没有到?”谭总奇怪了,问二货:“会不会他们已经过去,你没看到。”

    二货叫道:“那么大的汽车,又不是蚊子,过去我会看不到?”

    谭总想想也有道理,他看看手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从他们超过那车到这里,最多也就十分钟的车程,怎么可能现在没到?

    谭总说不好,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大家快上车,我们回去看看。

    五个人正要上车,刘芸眼尖,她看到公路上朝这个方向,跑过来一个人,刘芸叫道:“小武,你们看那人是不是小武?”

    大家定睛一看,果然跑过来的正是小武,小武也看到了他们,跑到他们身边,气喘吁吁地说,车打不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启动不了。

    “在哪里?”谭总急问。

    “就在解放军的那个大门口。”

    谭总知道他说的是榆林基地,从榆林基地到这里,起码有五六公里,看样子小武是从那里,跑步到这里求援的。

    六个人一辆车坐不下,谭总和张晨说,你们四个在这里等,我和二货过去就可以了。

    张晨说好。

    谭总临上车,想起了一件事,他问刘芸,你的车什么时候加的油?

    刘芸说好像是三四天之前,驾驶员加过油。

    “来之前没有加过?”

    刘芸和林一燕一起摇头,谭总和二货都笑了起来,谭总和二货说,快去工地里面,找个桶来。

    张晨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

    “逼养的,他们把汽车都开到没油了!”

    二货骂道,其他人明白了,哈哈大笑。

0171 我要开个房间

    谭总打夏总的大哥大,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三亚了,刚去工地看过,夏总和他说,自己在外面应酬,我们明天早上再碰面吧,一起吃早茶。

    谭总说好,待会,我也有几个战友要过来。

    “你们现在,住吉亚还是金陵?”谭总问。

    “金陵,你们也住那边去吧。”夏总说,“几个人?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前台,给你们安排?”

    “不用,我自己来,现在又没什么人,房间多的是。”

    “好,和前台说是我们的客人,有协议价。”

    谭总拿着大哥大,轻声问张晨,你有没有话说?

    张晨知道,谭总这是在问他,要不要找金莉莉说话,张晨赶紧摇头,马上就要碰面了,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到了金陵度假村,谭总给刘立杆他们都安排好房间,刘芸和陈启航要自己安排,谭总当然不肯,所有的人都拿到了钥匙,只有张晨没有,他有金莉莉,不需要房间,也不需要钥匙。

    酒店的餐厅已经关门,靠海边的那一排露天排挡,因为现在没什么客人,已经停止了营业。

    谭总带他们去了市区,找到河西路的一家酒店吃海鲜,老板是谭总的熟人,看到谭总很热情,也不用点菜,直接就把他们让进包厢,谭总让他,有什么好东西就拿上来,老板呵呵笑着:

    “知道知道,你老谭来,这话还要吩咐。”

    本来就已经饿了,再加上这家的海鲜,做得特别鲜美,大家一下子吃了很多,刘立杆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同样是海鲜,这三亚的,就是比海城好吃?”

    “是一起吃的人不一样吧?”李勇说,边说边看坐在刘立杆边上的刘芸,他们都已经知道,刘立杆现在在追刘芸。

    刘芸瞪了李勇一眼,其他人会意地笑着,二货想趁机给刘立杆美言几句,看看谭总,又闭嘴了。

    谭总乐呵呵地看着,心里又是感叹,这年轻就是好,可以暧昧,可以害羞,可以打情骂俏,不像是中老年男人,对异性的所有招数,都直接扑向了下半身。

    等他们回到酒店,已经有两个谭总的战友,在大堂里等他们了,说是要去活动,谭总客气地和张晨他们说,那一起走。

    陈启航和刘芸他们知道,他们战友,一定有自己的活动内容,自己这一大帮子的人跟着,其实是不方便的,就说,我们就不去了,你们战友情深,一醉方休,我们去前面海滩篝火露营。

    谭总说好,反正你们年轻人,和我们也玩不到一起,在海滩上,注意涨潮。

    二货期期艾艾,他心里是想跟着陈启航他们去前面海滩,但那两个战友,说小大炮还是跟我们一起,长得多像,看到他就感觉大炮还和我们在一起。

    看样子二货的父亲,在部队的外号叫大炮,也不知道这大炮是什么意思,二货的样貌承继了他父亲,不知道这乱炮射击的爱好,是不是也是遗传。

    谭总和二货,上了那两人的车走了,刘立杆和陈启航他们,要去海滩。

    李勇已经在总台问清楚了,酒店还有柴火烧烤架什么的提供,问了厨房值班的,冰柜里连烧烤的食材都还有,一帮人大喜,来回跑了几趟,搬了这些物件和啤酒去前面大东海的海滩,看样子今天是要搞大了。

    刘立杆他们都走了,只有张晨一个人还留在酒店大堂,小武想陪他,刘立杆骂道,人家在等金莉莉,你凑什么热闹,小武嘿嘿笑着。

    刘芸和张晨说,我们先去,莉莉回来,你们马上过来。

    张晨说好。

    刚刚还热闹异常的酒店大堂,刘立杆他们走后,顷刻间变得空空荡荡,一片的寂静,张晨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他想,金莉莉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应该很快就回来。

    偌大的酒店,除了他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客人,前台的服务员赖洋洋的,她们里面没有凳子,不能坐,就趴在柜台里面的台子上看书,从张晨坐着的地方看过去,只能够看到她们趴下去的半个脑袋。

    行李员和门童早下班了,现在是由一个保安在兼代门童和行李员,他站在大门口也没有什么事,不时地就走到前台那里,和服务员聊上几句,但她们都爱理不理的。

    保安很快就自觉得无趣,不再过去,站在门口又觉得无聊,他把大堂的玻璃门,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关上,打开的时候,张晨能听到海浪的声音,还能够听到,远远地传来刘立杆他们,在沙滩上大喊大叫的声音。

    好不容易从远处,有车灯刺破了黑夜,保安以为是来了客人,振作精神站直了,戴着白手套的手背在背后,那辆车到了门口没有停下,一闪就去了酒店的厨房后门,原来是来厨房拉泔水的。

    保安泄了气,他看了看沙发上的张晨,张晨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

    张晨在沙发上坐了快一个小时,金莉莉还没有回来,张晨走到前台,问那两位女孩,金莉莉住在哪个房间,其中的一个抬头看了看他,回答道,金小姐住在三零八,请问你是她什么人?

    张晨说自己是她的男朋友,两个女孩都很热情地朝张晨微笑,看样子她们都认识金莉莉,关系还不错。

    张晨问她们,能不能帮他开下三零八的房门,他先进去洗个澡。

    两个女孩一个说可以,一个说不可以,说不可以的那位说,酒店规定,我们不能随便给其他人开宾客的房门,意思就是,虽然你说你是金小姐的男朋友,但我们不知道啊。

    说可以的那位有些尴尬,脸微微一红,她改口说,要是金小姐打电话和我们说,给你开门,那也是可以的。

    另外一个热情地说,要么你扣下金小姐,张晨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我帮你扣?”

    张晨说好,他正想告诉她金莉莉的扣机号,她已经拨通了传呼台,把金莉莉的传呼号告诉了对方,看样子她们是经常扣金莉莉的。

    张晨说了声谢谢,他退回到了沙发那里,

    张晨眼睛看着大堂玻璃外黑沉沉的夜,耳朵竖着,很注意地倾听着柜台上的那两部电话有没有响。

    那两部电话就像两个静物,轻悄悄地没有动静,张晨觉得,自己都可以用笔把它们画完,它们也不会响了。

    过了十几分钟,不用张晨吩咐,张晨听到前台的服务员又拨打了传呼台,还告诉对方,连呼三遍。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还是没有回电,两个女孩凑到了一起,嘁嘁喳喳地低语着,一边说还一边朝张晨这边看着,那个保安看了看张晨,也转到了前台那里,他没有和那两个女孩说话,而只是笑了一下,再转回来的时候,张晨看到他再看着自己,眼里有一些轻蔑。

    张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逼,被置身在舞台的中央,追光灯把自己照得纤毫毕现,下面每一个观众都在窃窃私语,看那个傻逼,但当所有的低语声汇聚在一起时,就是声音的巨浪:

    “哈哈哈哈,看那个傻逼……”

    连张晨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逼。

    他也不能站起来走出门去,虽然那保安现在对他的兴趣比对门更浓厚,不再把门开开关关,任由它敞开着,不远处沙滩上,刘立杆他们的声音清晰可闻,刘立杆似乎又在唱嘿嘿吆嘿了,一帮人乱笑。

    张晨不能去他们那里,他要是去了,他们一定会问这问那,每一个问题都和金莉莉有关。

    张晨现在不想提和金莉莉有关的事情。

    张晨在沙发上又坐了半个小时,他听到服务员又拨了一次传呼台,最终她们也放弃了,没有人会接到这么多的传呼不回电的,要是他愿意回的话。

    张晨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前台,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她们说,给我开个房间。

0172 外面是热闹的海滩

    前台的两个女孩子凑拢到了一起,她们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诧异地看着张晨,张晨又重复了一句,给我开个房间。

    其中的一个女孩,拿起张晨的身份证,傻傻地问:“张先生,您是要山景房还是海景房。”

    张晨说海景房,可以看到前面海滩的。

    女孩还想问什么,没等她开口,张晨看到前台里面的墙上,挂着有机玻璃做的黑底白字的价目表,价目表的最下面一项是海景套房,张晨和他们说:

    “给我海景套房。”

    两个女孩似乎被吓到了,过了一会,其中一个醒悟过来,说道:“金小姐他们和我们酒店有协议价,我们给您协议价。”

    张晨未置可否,他埋头刷刷地填写着住宿单,填完交给了里面,再从钱包里取了一千五百块押金,也交进去。

    张晨接过钥匙牌和房卡,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问道:“张先生,金小姐回来,我要不要告诉她您的房间号码。”

    “不用了,谢谢!”张晨头也不回地说。

    ……

    客厅朝向外面海滩的一面墙都是落地玻璃,张晨冲完后,把客厅的灯关了,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玻璃前。

    他看到下面不远处的海滩上,有一堆篝火,火光把周围都照亮了。

    篝火旁有一个烧烤架,李勇站在那里烧烤,从这里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张晨看得出来,刘立杆还在唱嘿嘿吆嘿,因为他一边唱,一边还绕着篝火,做着伏尔加纤夫拉纤的动作,几乎是手足同时着地前行。

    自从前年还是大前年,张晨把列宾的那幅油画《伏尔加纤夫》,给刘立杆看过以后,刘立杆再唱嘿嘿吆嘿就有了画面感,只要场地允许,他在唱嘿嘿吆嘿时,就一定会模仿油画中,那些纤夫的样子。

    刘立杆这个纤夫一圈一圈地绕着,其他的人笑得前仰后合,从张晨这里看下去,他与其说是在拉纤,还不如说是在一圈圈缠着绳子裹粽子更形象,他把那堆篝火和围成一圈的人都裹进去了。

    更远处,能看到一层一层的海浪,在星光下,一层一层地涌上海滩,然后消失,那时候的大东海周围一片漆黑,连张晨他们前面去过的工地也下班了,地面上漆黑的时候,天上的星星就显得又硕大又明亮,总是一副随时会噼里啪啦掉下来的样子。

    空阔的沙滩上,那一团篝火也格外的明亮,过了一会,刘立杆终于不再转圈了,在刘芸的边上坐了下来,张晨看到,刘立杆坐下来的时候,刘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子往他那边倒了一下,两个人肩膀碰了碰肩膀,然后分开。

    刘立杆手指着小武,和大家说了什么,大家都鼓起掌来。

    小武站了起来,走到了离篝火两米远处,习惯性地提了提自己的裤管,然后提线木偶一样,啪地就原地起跳,翻了一个空心跟斗,大伙都鼓起了掌,连李勇也一只手拿着烧烤钳子,一只手在自己拿钳子的小臂上拍着。

    小武啪地又是一个,大伙不仅拍掌,还欢呼了起来。

    刘立杆站了起来,他拍了拍陈启航的肩膀,叫了一声什么,陈启航也站起来,两个人离开那里,消失在黑暗中。

    过了一会,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抬来了一整张的木工板,放在沙地上,刘立杆用手招呼着小武,小武走过去,站在木工板上,用脚尖朝下面踩踩,试了试软硬,然后又习惯性地提了提裤管。

    众人都屏息静气,小武深吸口气,然后身子朝后一仰,在原地翻起了连轴跟斗,人在木工板上,像一个风扇那样啪啪啪啪啪啪地翻着一连串的跟斗。

    大伙的头兴奋地一顿一顿,嘴里大声地数着数,张晨站在那里,也跟着数数,数到三十七个时,小武没有继续翻,而是身子直直地往上一蹦,然后落下来站稳。

    众人拼命地鼓掌,小武谦逊地摆着双手,嘴里叫着,不行了不行了,好久没练。

    张晨知道小武这个不是假客气,小武翻跟斗的最高纪录是连翻六十二个,当时,张晨他们在边上看着数数的人都看晕了。

    小武想坐回到篝火边上,刘立杆不许,大伙又一次鼓掌,小武无奈,又退了回去,这一次他没有退到木工板上,而是退到了边上的沙地上,一个起式,然后打了一路拳,不一会,就见那里沙尘飞扬。

    在座的都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拳,但见一招一式,虎虎生风,颇有香港武打片里的架势,忍不住就鼓起掌来。

    一路拳打完,小武坐回了篝火边上,李勇赶紧拿着一大把的烤串过来,塞给小武。

    张晨又站了一会,然后回身,拿起茶几上的bb机看看,没有金莉莉的信息,从张晨进入三亚之后,金莉莉就消失了,张晨骂了一句,你妈逼!

    他走到冰箱那里,打开冰箱,然后一只手抓着睡袍的下摆,做成了一个布筐,把冰箱里面的啤酒都扔进去,把牛肉干开心果什么的也扔进去。

    张晨带着这些东西回到了落地玻璃前,蹲下身,把它们都倒在了玻璃前面的地毯上,人也在玻璃前坐了下来。

    他打开啤酒,就这样继续参与着外面沙滩上的聚会,他们举杯的时候,他在上面,也举了杯,然后把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喝完,再打开第二罐。

    张晨很快把这几罐啤酒都喝完了,他想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再送酒来,拿起电话又算了。

    这个倒霉鬼,女朋友一直没回传呼,朋友们都在外面海滩闹腾,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闷酒,张晨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他把冰箱里的可乐、雪碧和椰子汁也搬到了落地玻璃前,他看到冰箱边上的玻璃橱柜里,还有两排那种小瓶的洋酒,他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一股脑都搬到了落地玻璃前。

    很快,他把自己的肚子塞成了一个杂货铺,里面什么颜色的液体都有了,很多的颜色混在一起,不是黑的,就是灰的,张晨不知道自己的胃里现在是黑的还是灰的。

    反正他的心情是灰的,脸色是黑的,而肚子,是难受的。

    他不停地上洗手间,上完了执拗地还是回到了落地玻璃前,仿佛他已经被诅咒了,今晚一定要待在这里。

    他其实是不敢离开这里,坐在这里,看着刘立杆他们在篝火边又唱又跳,他的脑子还可以不去想别的,还不会觉得自己是孤独的,要是愿意,他随时都可以下去加入他们。

    如果让他,独自一个人面对自己的时候,孤独和无尽的忧伤就会席卷向他,张晨虽然没有想这么多,但潜意识里,他不忍离开这一个还能看到一团火的地方。

    有些困了,张晨伸出手去,用睡袍的袖子把周围的空酒瓶空罐子扫开,给自己腾出了一块地方,倒在地毯上就睡着了。

    张晨醒来的时候,外面一片漆黑,刘立杆他们也已经离开沙滩,天要下雨,那些又硕大又明亮的星星们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有海浪,还是从黑暗中翻出一道一道的白线。

    张晨欠过身子,从茶几上拿过了bb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信息,时间已经快四点了。

    张晨随手就把bb机扔了。

    张晨背靠着玻璃坐着,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黑暗里的东西也看得清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房间,有一组沙发,和一个写字台,写字台的前面有一张椅子,上面有台灯,写字台过去,是小冰柜,再过去,是一个玻璃的橱柜,然后就是门廊,门廊的左边是挂衣橱,右边是洗手间,正中间,就是出去的门。

    沙发的对面是电视机,电视机过去是通往房间的门,里面有一张空床,很大,很舒服,很贵,比望海楼的房间贵十几倍。

    张晨呆呆地看着这里的一切,感觉自己已经被嵌进了这个房间,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房间的一部分,和沙发、橱柜、写字台一样,自己已经被物化了,也是没有生命的。

    张晨想站起来,把自己移到那张舒服的床上去,又懒得站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巨大的笨重的甲壳虫,所有的举动都变得艰难了。

    他猛然就想到了顾淑芳,那么轻盈的顾淑芳,他想到自己昨晚突然的离去时,她那个错愕的表情。

    他觉得她是被深深地刺痛了,想到了她被深深地刺痛,张晨觉得,自己突然就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你妈逼哦!

0173 多么随便的一天

    顾淑芳站在那里,一脸的错愕,等到她醒悟过来,走到楼梯口,她看到张晨房间的灯是黑的,小林和彩珍他们房间的灯都是亮的,顾淑芳竭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下楼,敲开张晨的门,问个究竟。

    第二天一天,顾淑芳都魂不守舍的,中午做菜的时候,她居然把糖当作了盐,放进了菜里,这在她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顾淑芳对自己做菜的手艺很自信,炒菜的时候,她从来也不会和大多数的厨师那样,用马勺从锅里弄一点点的菜或汤汁,尝尝口味,她知道自己放了什么最后就该是什么味道,从来不会有偏差。

    但当那一筷子的青菜放进嘴里,一点的咸味也没有,反倒被甜到时,顾淑芳又错愕了。

    苏州人做菜,本来就喜欢放糖,顾淑芳炒青菜,也会放一点点糖,但甜到了这样,肯定是自己放了两次的糖。

    顾淑芳坐在那里,自己也觉得好笑,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一个少女,像是初恋,这样的牵肠挂肚,这样的让人辗转反侧,就是自己初恋时,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在乎对方,想到了这里,顾淑芳又觉得有一些的委屈。

    凭什么呀?

    顾淑芳是个生性孤傲的人,对别人,对父母,对自己,都是这样,当初她一意孤行,到了这个海岛,就是因为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她和他的结合,就因为所有人的反对,才让顾淑芳滋生出了一种“为什么要听你们的”的姿态。

    她觉得父母太迂腐,周围的人太势利,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又是爱的结合。

    爱你个鬼哦,你最后还不是被打败得像只落水狗?

    顾淑芳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那里竟然湿润了,顾淑芳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她站起来,走出了餐厅,站在楼梯口朝下看着,张威房间的门紧闭,太阳照在浅蓝色的门上,熠熠闪光,看着这扇门,不知道为什么,顾淑芳觉得心里有了一些慰藉,这门里的人现在不在,但还会回来,还会坐在她的客厅里,温和地说笑。

    她喜欢看他的那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是那么的专注,专注到除了他眼里的一切,其他所有的都可以忽略,她更喜欢这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走进去,走进去……自己是只能属于他的,而这双眼睛,在这一刻,也是属于她的,

    顾淑芳怔怔地站了一会,头顶的太阳,每天中午,会有片刻的直射,落进了一楼天井里的那口水井里,那么幽深的深处,也会有片刻的波光粼粼,就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已经沉寂的心,给照亮了,原来死水,还真的是会有微澜的,何止是微澜呀。

    太阳从井里爬出来后,会迅速地爬上一楼,然后二楼,整个下午,就一直滞留在三楼,顾淑芳现在站着的这块阴影,很快就会被阳光涂亮。

    顾淑芳索性不吃饭了,连厨房也没有收拾,这在她,又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哪怕是她一个人,带着女儿,那么艰难的时候,顾淑芳也总是会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才离开厨房。

    顾淑芳到了客厅,盯着画架上的那幅画看,画就快完成了,她盯着画里的自己看,心里在问,你是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你了解他吗?要是了解,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呀?

    顾淑芳又想到了他对自己的赞美,那么直接,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赞美过自己,姓符的虽然外面都说他是笑面虎,但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年轻的时候,他不苟言笑,甚至还有一些木讷,连一个爱字也没有吐出口过。

    她以为那是实诚和小地方人的害羞,比那些只会甜言蜜语的阿飞可靠多了,但后来才知道,这不是实诚和害羞,而是在他心里,就觉得女人是不需要有更多的语言,女人不是用来爱的,女人的最大用处,不是在田里,就是在床上。

    上了岛后,她觉得整个岛的男人差不多都是这么想的,连那些成为了婆婆或母亲的女人,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女人在这里的地位,吓坏了她。

    顾淑芳叹了口气,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的还是张晨画画时那专注的神情,还有他夸赞自己年轻和肤质好,那真诚又**,**到不带一点邪念的微笑。

    你会喜欢我吗?

    你要是不喜欢一个人,那就不要去赞美她。

    顾淑芳拿起了那幅画,去了卧室,还是坐在床上,对着穿衣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画中的自己,有一刻她恍惚了,她不知道,镜子里的这两张脸,哪一张更真实。

    她记得他说过,画家画出的,是他眼中的真实,那么自己,在他的眼里,就是这么的可怕,冷漠而又不屑?但这冷漠里,怎么又有一点的怜爱,是她对他的怜爱,还是他对她的怜爱,或者,都有吧,我们就像可怜楚楚的一对。

    顾淑芳很喜欢可怜楚楚这个词,她觉得楚楚里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而不是可怜兮兮,兮兮才是可以被踩到泥里的人,我顾淑芳不可能被谁踩到泥里。

    看着镜中的画,顾淑芳看到了那双滞留在画上的眼睛,她又想到了对自己的赞美,你要赞美,那就拿去,我舍得给,你也要不吝惜地取,我们是楚楚的一对,没有可怜。

    顾淑芳已经决定,今晚,自己就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对方,她想和他说,要是喜欢,就不要互相折磨,而是应该互相拥有,你要是能珍惜我的片刻,我就会付出我的所有。

    年龄算什么呀!

    这一个下午很漫长,顾淑芳坐在客厅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不时地抬头看看壁上的挂钟,每看一次,就苦笑一下,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幼稚?

    这自哀自怨,有一点甜,有一点苦,还有一点的委屈和酸楚。

    她不时就站起来,去照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人,叹了口气,毕竟年纪还是大了,不管你怎么保养,皮肤怎么好,你最多是看起来年轻,而不是真正的年轻。

    说什么年龄不算什么,年龄还就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一道跨越不过去的鸿沟,如果再年轻二十岁,我顾淑芳怕过谁呀?

    顾淑芳一点一点地退缩回来,她想到了金莉莉,那才是他的女朋友,那才是真正的年轻,活力是从内里散发出来的,自己就是还算美丽,那也是有些迟暮了,金莉莉的漂亮是那种几乎不需要修饰的,她有一点很像年轻时的自己,那就是因为漂亮,就有些肆无忌惮和蛮横。

    漂亮而又自信的女人总是这样,钦羡的目光阅读多了,恭维的言辞一遍遍洗耳,会给她们带来一种错觉,一种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错觉,红颜为何薄命,那就是因为红颜总是高看自己,不认命。

    壁钟过了五点,又过了六点,马上就要七点了,顾淑芳知道,今天他是不会早早回来的,更不会上来吃饭,顾淑芳进到厨房,看了看,中午的残局还在,三个剩菜,还突兀地存在在桌子上。

    顾淑芳就把这三个剩菜,草草地热了一下,却感到热这三个剩菜,怎么比做一桌的菜还吃力。

    捧起了饭碗草草地吃,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下面的动静,这个时候,是这老居民区里,声音最复杂和混沌的时候,因为家家的人都从城市的四周聚拢回家,周围的活动人口骤然增加,这周围的所有声音,还不都是人制造出来的?

    但在这么多的声音里,就是没有她等待的,楼下开门的声音。

    顾淑芳扒了两口饭,突然又想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随便地打发自己了,以往,她每天都会提前一天,写好自己次日的菜谱,然后一大早就去菜场精挑细选,她都是要挑最新鲜的,回到家,一个人细细地做,慢慢地享受。

    想到自己今天过了这么随便的一天,顾淑芳鼻子一酸,她又觉得委屈了,她放下碗,呆呆地坐在那里。

0174 牡丹花不香

    吃完了饭,顾淑芳几乎是强迫着自己,把碗洗了,把厨房和餐厅都收拾干净,这才走出餐厅,她在楼梯口站了一会,看了看下面,下面还是静悄悄的。

    现在,连三楼的阳光也都已经被收尽了,站在这里,顾淑芳只能看到不远处的内江大厦,和海秀路的那几幢高楼的楼顶,还残留着一抹夕阳。

    以前,站在这里是可以看到望海楼的,可以看到望海楼的时候,顾淑芳已经不让姓符的碰自己了,但他隔三差五,还能到这三楼,顾淑芳最讨厌的就是他站在这里,看着望海楼时,那志得意满的神情。

    顾淑芳知道那神情是什么意思,他就是感觉自己跺跺脚,望海楼也要抖三抖,顾淑芳不屑地想,那还不是因为我放过了你。

    顾淑芳从客厅搬出了一张躺椅,放在牡丹花前面,以往,每当她心绪不宁的时候,她就会躺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可以嗅到家乡的气息,再想一想女儿,她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顾淑芳躺在那里,抽了抽鼻子,怎么今天闻到的不是牡丹花的清香,而是隔壁做饭的油烟?她努力去想女儿,一个念头却蹦了出来,吓了她一大跳,她赶紧跳了起来,站在那里,想被雷击中一样,浑身微微地颤栗着。

    刚刚,她躺着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在问她,如果在他和女儿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顾淑芳被吓坏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不敢再想下去,但越不敢想,却又越会往那个地方想,这个问自己的声音,不也是自己发出来的吗?

    顾淑芳走了开去,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下面,她看看楼上楼下都没有人,就走到了张晨的房间门口,靠在他紧闭的门上,靠了一会,感觉心有些稳了,然后走到对面的办公室,推开门,打开灯,走了进去。

    天空,正一点一点地暗下来。

    顾淑芳还是用手抹了抹桌面和凳子,放在眼前看看,手指干干净净,看样子这几个人,在这点上,是已经被自己教会了。

    顾淑芳没有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而是走到了对面张晨的办公桌前,还是摸摸看看,然后坐了下来,她自己的位子背对着门,张晨的位子正对着门。

    坐下来后,顾淑芳慢慢冷静下来,她重新想到了那个问题,自己也觉得好笑,是不是出轨的人,顾淑芳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是出轨,但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出轨,至少是精神出轨了,不管你是以爱还是其他各种的理由包装,这就是出轨。

    何况,这已经不是你顾淑芳第一次了。

    顾淑芳叹了口气。

    冷静地想了以后,顾淑芳觉得自己还是会选择女儿,她不是那种可以连女儿都舍弃的人,毕竟那是自己身上的肉,何况,自己还没有被逼到那个墙脚,要在这两者之间被迫做选择。

    顾淑芳笑了一下,自己和自己说,你还真是喜欢不冷静,她觉得不冷静也蛮好的,让自己感觉到情绪很饱满,饱满到会有飞的**。

    撒哈拉有什么故事啊,不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要是让自己和他在一起,哪里不可以是撒哈拉。

    这样想着的时候,顾淑芳的脸红了,她用手摸摸,该死,还滚烫的。

    顾淑芳在办公室坐到了快九点,张晨还没有回来,顾淑芳又有些焦虑起来。

    顾淑芳站起来,把办公室的门关了,她觉得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自己这样,有些不太像话,谁进来了看到她,都知道她是在等人,他进来了更会得意,知道自己一直就在等他。

    自己就是在等他,也不该让他看出来,自己是在等。

    对了,还有昨天,他那么不明不白地走掉的账,没有和他算呢。

    顾淑芳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了看对面黑着灯的张晨的房间,叹了口气,然后走上楼去。

    她走到了那张躺椅前,想坐下来,愣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她走进了客厅,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决定趁他还没有回来的时候,给父母打个电话,问问女儿的情况。

    她的父母,从来也不会给她打电话,说是长途电话费太贵,每次,都是她打过去,姓符的人不在这里,但这部电话,还是挂在他名下的公家电话,每个月的电话费,都是在望海楼的托收账户里,统一划扣,所以她不用顾忌长途电话费的问题。

    电话是母亲接的,母亲一听到是她的声音,就叫道:“青青,你妈电话。”

    这是急于把接电话的活,转移出去。

    长期不在一起生活,彼此对对方的生活都不了解,顾淑芳无论是和父母还是女儿,其实都没有什么话说,每次通电话,都是老三篇,和父母是,身体怎么样?青青听不听话?钱够不够用?和女儿则是,学习怎么样?听不听外公外婆的话?零花钱还有没有?

    问完这三个问题,双方都急于把电话挂了,在顾淑芳,虽然不必计较电话费的问题,但除了这三个,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就是和你说了又怎么样?有时候说多了,女儿一句话闷过来,家长会是外婆去开的,你问外婆。

    顾淑芳就被闷住了,她怎么去问母亲啊,她关心的三个问题,父母比她还关心,根本用不着她担心,他们比她做得还细致。要是她问多了,母亲一句,不放心你自己回来带,

    顾淑芳又会被闷住了。

    她总不能和父母说,我还不能回来,还有笔钱没拿到手,等拿到了,我就回苏州了,父母要是知道她在干的事,会吓坏的,她连每个月钱都不敢给父母多寄,要是多寄,父母认为超出了她工资范围,一定会追问到底的。

    今天的通话内容有些不同,女儿刚叫了声妈,顾淑芳就奇怪地问:“青青,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上晚自习?是身体不舒服?”

    “妈,你是不是昏头了,今天周末,上什么晚自习?”

    顾淑芳一愣,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今天周六,怪不得他还没有回来,他一定是跟那个金莉莉,去过周末了,想到了这里,顾淑芳不禁心情烦躁起来。

    “学习很好,还被老师表扬了,很听外公外婆的话,零花钱还够,不够外公外婆也会给我的,我说完了,妈,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事?没事我挂了。”

    顾淑芳哦哦哦哦随便应着,女儿把电话挂了,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响时顾淑芳这才想起来,自己连第二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放下听筒,顾淑芳心里有些失落,她走出客厅,在躺椅上颓然地躺了下来,心里无比的酸楚,她想自己在这里一直等待着他,而他,这个时候,正在和那个金莉莉一起,有说有笑的,说不定他们还会拥抱……

    男人真不是好东西,顾淑芳在心里骂道,骂完,自己也愣了,什么男人,他是你的男人吗?他对你有过什么表示还是有什么承诺?金莉莉才是他的女朋友,他和金莉莉在一起,才是正常的,和你在一起,才是不正常的,况且,你们还什么也不是。

    顾淑芳一句句地逼问自己,她自己都快被自己逼问哭了。

    金莉莉的身影一直在她的眼前晃,虽然,她们只见过一次面,但就那一次,她就记住她了,她才是他的女朋友,他们都可以堂而皇之地住在一起。

    她想到了金莉莉的那张脸,不由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年轻啊,她觉得自己,在年龄面前,正节节败退,几乎没有招架的能力。

    楼下大门砰地一声撞开了,顾淑芳知道这不会是张晨,而一定是那个毛里毛糙的广东仔,果然,她听到了他和那两个海南妹的歌声: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还是该勇敢留下来,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无奈,可不可以都重来。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吵什么呢?!”

    顾淑芳站在楼梯口,大吼一声,小林连楼也不敢上,哧溜一下,三个人都一起逃进了彩珍她们的房间里。

    他们被吓坏了,第一次看到,顾淑芳发这么大的脾气,已经不是她原来冷暴力的风格了。

0175 你为什么不call我

    电话铃声把张晨吵醒,他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发现自己还是睡在外面客厅的地毯上。

    幸好知道今天上午有事,张晨昨天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就和前台说了八点钟叫早,不然他这一觉,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张晨抬头看看,周围一片的狼藉,有两个酒瓶,一直硌着他的腰,怪不得会腰酸背痛,何止是腰酸背痛,还头疼欲裂。

    房间里的电话响了一阵,张晨没有去接,写字台上的电话又响了,张晨爬起来走过去,拿起了话筒,话筒里传来了总机小姐清脆的声音:“张先生,morning call。”

    张晨说谢谢!

    外面客厅的洗手间是淋浴,里面房间里的洗手间是浴缸,张晨走进里面房间,看到那一张床还整整齐齐,不禁歪了歪嘴,你这个傻逼,赌气要了个海景套房,结果自己连床的边都没碰到,在地毯上睡了一个晚上。

    张晨滚进了浴缸,在浴缸里泡了二十几分钟,这才感觉人舒服了一点,他走到外面的客厅,看看落地玻璃前面,实在是难看,就拿了一个垃圾桶,把那些空瓶空罐和空包装袋,都扔了进去。

    他在茶几上没看到自己的bb机,就去衣柜里看看,包里和皮带上面都没有,张晨站着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看过bb机,又把它扔了,张晨在地毯上四处看看,也没看到,他趴到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bb机在沙发底下。

    他伸手摸出bb机看看,只有一个天气预报的信息。

    张晨穿好衣服,走到落地玻璃前,他看到外面是个阴天,前面沙滩上有人在走动,定睛细看,是陈启航、林一燕和刘立杆、刘芸。

    张晨下楼,在下面的大堂里看到李勇和小武坐在那里,张晨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去退房,他径直朝他们走去。

    看到张晨,小武嘿嘿笑着,李勇骂道:“你还真是小别胜新婚,钻进房间就不出来了。”

    张晨尴尬地笑笑,又不好说什么,李勇说的房间,当然是金莉莉的房间。

    过了一会,刘立杆他们回来了,又拿他和金莉莉取笑了一番,张晨心里骂道,金莉莉金莉莉,我他妈的连金莉莉的毛也没看到一根。

    电梯门打开,出来的是谭总和二货,谭总和他们说,走,我们先去早茶。

    林一燕问,夏总他们呢?

    “刚通过电话,他们过会就下来。”夏总和林一燕说。

    早茶在一楼的西餐厅,西餐厅的位置很好,两面都是落地玻璃,一边靠酒店的花园,一边靠海,可以一边喝早茶,一边看着外面的大东海。

    餐厅里都是两人和四人台,进去以后,几乎不用谭总分配,一群人自动就散开了,谭总坐了一张两人台,他对面的位置没人坐,大家是把这位子,留给夏总的,陈启航、林一燕和刘立杆、刘芸四个人,坐了一张四人台。

    张晨走进去后,也挑了一张靠窗的四人台坐下,他以为其他人会过来坐,没想到李勇和小武,另外选了一张四人台,

    二货想过来张晨这里,被李勇拉住了,李勇和他说,人家马子还要来。

    二货明白了,是张晨那个小时候一起拔猪草的女朋友,二货朝张晨做了一个鬼脸,和李勇他们两个去坐了。

    他们刚坐下没一会,夏总、金莉莉和老包三个人走了进来,金莉莉看到林一燕和刘芸,三个人都尖叫一声,抱在一起,二货盯着金莉莉看,他问小武,这女的是指导员的女朋友?

    小武说是啊,二货骂道:“逼养的骗我,还说是小时候一起拔猪草的丑八怪。”

    李勇和小武笑死,二货握着拳头,朝张晨挥了挥。

    夏总走过去坐到了谭总的对面,老包不认识李勇和小武,但和二货见过,他就去把他们那个空位补上了。

    金莉莉放开林一燕和刘芸,这才朝张晨走过来,坐在张晨的对面,问道:“我回来都快四点钟了,你昨晚和谁一个房间,杆子还是小武?”

    张晨说,我睡地毯上的。

    “无聊!”金莉莉骂道。

    张晨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他讪讪地说:“你们真忙。”

    这话里就有些酸,但金莉莉没听出来,她说:“是啊,一到周末,就像打仗,我们三个人,昨天一个人组一个局,还应付不过来,今天还要继续,我不是和你说了,你来了,我连陪你的时间也没有。”

    张晨心里暗骂,他妈的,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

    “都忙什么呢?”张晨问。

    “哈哈,你们昨天也去工地看过,是不是热火朝天?”金莉莉兴奋地说,“我和你说,现在我们这个项目可拽了,变成了三亚的明星,其他的项目都停着,就我们又开工了啊,还是北京来的投资方,各个部门都盯着我们,拿我们当典型,当他们的政绩。

    “他们拿我们当典型,给我们各种政策和优惠,我们不能给脸不要脸啊,也不能让他们白热情、白支持了,周末就要友情回报他们。对了,我再去和林一燕说点事,等会再过来。”

    金莉莉一阵风地来,又一阵风地走,张晨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看样子他们确实是忙,倒是自己显得小家子气了。

    张晨站了起来,走出门去,他想趁大家都在餐厅的时候,先去把房间退了,不然,到时候怕连退房的机会都没有。

    金莉莉和林一燕两个站着聊天,好像是因为他们在三亚的动静,海发行总行也知道了,他们银行主动要求,看金莉莉他们公司,需不需要追加贷款,林一燕这一次来,除了贷后跟踪,还是来和夏总、金莉莉商量这事的。

    张晨经过她们的时候,金莉莉问,你去干嘛,张晨说去洗手间。

    张晨跑到前台,把包里的钥匙牌和押金单交给他们,说是退房,前台却把一千五百块钱还给了他,和他说,刚刚夏总来交待了,你们昨晚所有人的房间,都由他们公司来结。

    “要死,那不就是金莉莉来结了!”张晨在心里骂道,他赶紧和服务员说,不用了,我的房间我自己结。

    服务员拼命摇头,怎么也不肯,她和张晨说,我们要是给您结了,夏总会说我们的。

    张晨还要坚持,却看到二货也跑出来了,张晨只能马上离开前台,迎着二货过去,问他,你出来干嘛?

    “找你啊,指导员,你逼养的骗我,那个就是猪草妹?”二货叫道。

    张晨笑道:“谁和你说,拔猪草的就一定是丑八怪?”

    “不对不对,你和我说的就是拔猪草的丑八怪。”

    “那是说小时候,人家就不能女大十八变?”张晨说,“她好看吗?我怎么没有觉得?”

    二货搂着他,把他往餐厅带,过了一会,二货说:“正点,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管住自己那家伙了。”

    两个人回到餐厅,金莉莉已经坐回到张晨对面的位子,还已经替自己和张晨都点好了餐,张晨走过去,金莉莉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张晨说:“和那个司令,在外面聊天。”

    金莉莉回头朝二货那边看看,二货看到金莉莉,赶紧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金莉莉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就是那个大流氓?不过,这次听说还是他帮了大忙,看样子,这流氓也还有流氓的用处。”

    张晨差一点就笑出来,不过他心里有事,笑不出来,他实在不知道,当金莉莉知道他昨晚,开了一个海景套房时,自己该怎么解释,惟愿昨晚那么多房间,金莉莉到时,只是一股脑地结了账,而没有去仔细看谁住了哪个房间。

    “对了,你昨晚到了,怎么不扣我?”金莉莉问,“害我都找不到你,总不能一个个房间打电话问。”

    金莉莉说着,手还在桌下伸过来,在张晨大腿上扭了一把,这是埋怨他,害自己空床了一个晚上。

    “我扣了啊,前台帮我扣的。”

    “要死,你怎么不用房间电话扣我,前台的电话,我以为是让我来签单,都懒得回,今天白天再说。”

    张晨觉得,自己又无话可说了,不过,腿虽然被金莉莉扭疼了,人却是高兴的。

    吃完了早茶,夏总和金莉莉他们还有事,谭总和张晨、二货要去工地上,林一燕和张晨说,我也跟你们去,我可是带任务来的。

    刘芸说,昨晚太黑,都没看到什么,我们干脆一起先去工地,然后,要留的留,其他的人再去天涯海角。

    大家都说好。

    夏总和他们约好,中午大家还是回到这里,一起吃中饭。

0176 我们不继续

    张晨他们回到海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从三亚回海城,正好要路过刘芸他们的高尔夫球场,刘芸建议,去他们俱乐部的酒店吃晚饭。

    “你们球场,晚上还开门?”谭总问。

    “球场不开,练习场开,现在,球场没有多少生意,练习场的生意还不错,俱乐部,现在就靠这块收入支撑着。”刘芸说。

    “哦?”谭总来了兴趣,他虽然不喜欢高尔夫球,也不太会打,但平时也总免不了要被一些商业伙伴,带去打高尔夫球。

    谭总问:“你们这个练习场,是怎么回事?”

    “就是在原来球场的边上,搞了六十亩地,建了个六十个打位的球道,给人练习挥杆发球,还有一个室内两个室外的推杆果岭场地,现在每天来玩的人很多,特别是晚上。”刘芸说。

    “那很不错啊。”谭总叫道。

    “对,我们也没想到。”刘芸笑道,“当初,这个主意还是杆子提出的,他说,现在经济低迷,买得起俱乐部会员卡的不多,但想学,想试试高尔夫球是怎么回事的还是有人在的,现在人,不都想往上流社会挤吗,高尔夫球,被他们认为是上流社会的运动。

    “而建这么一个练习场,我们内部的管理人员、教练、服务人员和设备设施都是现成的,增加不了多少开支。但一些人一旦玩上瘾,等他有经济能力的时候,就会成为我们的vip会员,我们这是在培养自己的潜在客户。

    “他提出了这个建议后,我们去查了国外的资料,这才知道,杆子的这个想法,和国外先进国家不谋而合,这种练习场,在国外早就有了,有很多的成功经验。”

    “这个小刘,还真不简单。”谭总说。

    刘芸笑道:“是的,我们董事长也夸他,说他不仅有商业头脑,更不简单的是有商业直觉,是个人才,想把他挖到我们公司,他还不干,他说他向他们主任保证过,两年内,决不离开报社。”

    谭总谭了口气:“真不简单呐,有头脑,还有情有义,一诺千金,这不容易,小张,你们剧团出来的人,都很了不起。”

    “小地方,山沟沟的人,不敢有太多心眼,要玩,也玩不过别人。”张晨笑道。

    谭总点了点头,刘芸抿着嘴笑着,张晨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刘芸摇了摇头,不说,谭总和刘芸说:“小刘,我看这个小刘也很不错。”

    这就是在给刘立杆美言了,刘芸的脸红了,赶紧别到了一边,林一燕用胳膊肘捅着她,一边咯咯笑着。

    他们到了刘芸他们的停车场,停车场里,果然停了很多的车,刘芸指了指远处的一个自行车棚,和他们说,那些,也是来打球的,现在我们还是散客为主,也有一些办卡的,厌倦了ktv和保龄球,就来学学高尔夫球。

    “骑着自行车来打高尔夫球,这个还真不多见。”谭总笑道。

    谭总了解清楚练习场的年卡是不记名的,一年一万粒球,价格是两千一百八十一张,这价格,听着也很吉利,就让刘芸给他办二十张,他明天让财务来找她,他说,拿这个送客户不错。

    他们在俱乐部的餐厅吃了晚餐,餐厅是中西餐合璧的,生意也很不错,吃完饭后,刘芸请大家去练习场玩,谭总有事要先走,张晨也说,今天一天都没在工地,要去工地看看。

    张晨和谭总、二货三个人,跟着刘芸他们去练习场里面看看,里面果然是很多的人,双层的打位,还有人没有轮到,提着球包等候着,他们退出来后,张晨搭谭总他们的车走了。

    二货把张晨在望海楼放下,望海商城楼上的土建结束以后,室内的装修,为了不影响下面的正常营业,都放在营业时间之外进行,所以这里通宵要加班。

    那个临时大堂的工期很紧,晚上也在加班,张晨先去了临时大堂,再去商城楼上的工地,转到快十点了,这才回去文明东。

    张晨走到一楼,就看到楼上办公室的灯亮着,他知道一定是顾淑芳还在办公室里,他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看到对面,顾淑芳站在办公室的门里,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一笑,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了,之前的种种,就变成了云烟。

    顾淑芳的身子微微地颤栗着,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张晨停了一下,还是开门进了房间,没想到顾淑芳跟了过来,站在门口,她朝房间里张望着,鼻子抽动了两下,轻声骂道:“像个猪圈。”

    顾淑芳的声音有些娇嗔,与其说是骂或指责,不如说更像是亲昵的喃喃低语,带有一种让人酥软的甜腻,张晨不由得笑了,他说:“我刚从三亚回来,要去冲个凉。”

    “昨天去的?”

    张晨说是啊,昨天下午,我那个大哥来接的我。

    顾淑芳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担心?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只是暗暗地松了口气,现在,这些还重要吗?

    张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但他说了,去看那个酒店的工地,还是没有说的,是那酒店是金莉莉他们公司的。

    原来自己昨天想的都是错的,顾淑芳轻轻地笑了一下,她伸手在张晨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去吧,去冲凉。”

    这声音像是催促,又像是召唤。

    张晨拿起了毛巾和换洗衣物,去了洗手间,等他回来的时候,他发现顾淑芳已经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张晨靠着门框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神情有些尴尬,他说,这么整洁,都不像是我的房间了,谢谢淑芳姐。

    “我就是喜欢养猪。”

    顾淑芳笑道,张晨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时间都没有话说,张晨心里还担心小林随时会回来,他说:

    “淑芳姐,你要休息了吗?如果没有,我们去把画画完,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完成了。”

    顾淑芳说好,她说着就站了起来,从张晨面前迅速地走过,手还下意识地在张晨的衣襟上扯了一下,张晨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水味。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顾淑芳走到客厅的门口,却站住了,她在等张晨,等张晨进去以后,顾淑芳才跟进去,顺手就把门关了。

    顾淑芳没有走到椅子那里坐下,而是站在张晨的身后,看着他一点一点地用刮刀清理着调色板,发出噗噗的声响,她感到时间过得很慢,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张晨清理好调色板后,站直身子,看了看架上的画,一个晚上没有见到它了,心里有一些渴切,他眯缝着眼睛,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想碰到了顾淑芳,顾淑芳打了一个颤,伸出手就从张晨后面,把张晨拦腰抱住,张晨浑身一震,怔在了那里。

    顾淑芳头抵着张晨的背脊,梦呓般地说:“今天,我们不画画了。”

    张晨握住了顾淑芳的手,顾淑芳的手滚烫滚烫,张晨呆呆地站了一会,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顾淑芳呢喃道:“我真害怕你今天还不回来,你知道吗,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会疯的。”

    张晨咬了咬牙,他想把顾淑芳的双手掰开,顾淑芳的手却抱得更紧了,张晨低声道:“淑芳姐,我不能……我们不能……对不起……”

    “为什么,你怕什么?”顾淑芳抵着张晨背脊的头不停地摇着,“我不管,我不管,我不放你走。”

    有那么一刻,张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但他很快振作起来,他嗅到了顾淑芳身上的香水味,他能够感觉到顾淑芳在轻轻地啜泣,抱着他的手不停地抖着。

    “淑芳姐,对不起!”

    张晨狠了狠心,他用力掰开顾淑芳的双手,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0177 又开了一个房间

    顾淑芳愣在了那里,等到她醒悟过来,追到楼梯口的时候,张晨已经走到了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顾淑芳大声叫道:“你不要走!”

    张晨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他听到顾淑芳嘤嘤地哭,他觉得自己只要停下或者回头,他可能就再也走不掉,也不会走了。

    张晨一路急走,走出了门口的那条弄堂,走过了文明东路,等他走到博爱南路,这才放慢脚步。

    张晨就像一匹老马,几乎不加思索,就沿着自己每天走过的熟悉的道路,下意识地往前走。

    他走过了博爱南路,走到了那个三角地带,他从挎着冲锋枪的武警战士面前走过,走到了东湖招聘墙,这里的灯光都熄灭了,一片漆黑,但还是有两三个人,打着手电在看墙上的招聘启事,他们的脚边,堆着一堆的行李。

    张晨走过了海城公园,接着就到了大同路口,张晨上了天桥走到对面,海秀路上,还是热闹非凡,但热闹都是热闹在靠海城宾馆和望海楼的这边,站在路边上的那些女孩子,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张晨,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她们今天的第x个客人。

    有擦皮鞋的闲着没事,在叫“度娘,度娘!”,被叫做度娘的女孩子,看了看他,一脸的嫌弃,走开几步,站到了更远的街边。

    再往前走,就是望海楼了。

    一路经过这些熟悉的地方,没有一个能让张晨停下脚步,脂粉气浓烈的香水味和烤鱿鱼的气息一起扑来,张晨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如果不是知道刘立杆和小武很可能还在刘芸那里,张晨第一时间毫无疑问,会跳上一辆蓬蓬车或者摩的,去滨涯村,但现在他也不想去了。

    走到了望海楼门口时,张晨心想,或许可以去办公室,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带,没带钱包没带钥匙没带bb机。

    张晨也不想去望海商城和那个临时大堂,他现在没有心情和那些班组长讨论工作上的事,他甚至都不想看到他们。

    但张晨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有些疲软,比身体更疲惫的是他的心,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瞬间苍老,步履蹒跚了。

    张晨走进了望海国际大酒店的大堂,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大堂里还是进进出出的人,从楼上下来的很多人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对这些从大陆来的人来说,花花世界的一个晚上才刚刚开始。

    张晨闭上眼睛,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他到现在也不相信,在自己就快瘫软下去的时候,怎么还有力量掰开顾淑芳的手,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愿意就那样瘫软了,把一整个世界都抛诸脑后。

    他听到了顾淑芳嘤嘤地哭,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心疼和失落。

    他听到了顾淑芳说我不管我不管,我不放你你走。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一种力量让他掰开她的手,他或许就不会走了。

    他听到顾淑芳声嘶力竭地叫,你不要走!要是停下了脚步那他或许接着就会往回走了。

    张晨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脸,手指停留在自己的眼窝上,用力地掐着,直到自己感觉到了疼,感觉到眼球都快蹦出来了。

    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这样做是对的,那一个莫名地,让他掰开了顾淑芳的手指的力量是对的,他听到自己说淑芳姐,我不能……我们不能……

    他们确实不能,虽然现在他想到顾淑芳还会心痛,他想到顾淑芳这个时候一定很难过的时候,他更心痛,如果现在顾淑芳泪眼婆娑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把就抱住她。

    但他们确实不能,不管怎么说,她还是符总的妻子,而符总是自己的老板,如果他没有走开,张晨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就没有办法再面对符总了。

    也没有办法面对金莉莉了。

    在他二十几年的经历里,他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有夫之妇发生什么关系。原谅他们还是保守的一代,一个不会和一面之交或只有言语交往的异性,开口就能约p,还让人自带套,甚至很讲究地要求是001的一代。

    对张晨来说,有些界限是不能跨越的,张晨是一个有分寸的人,虽然这个社会,几乎没有人在乎你有没有分寸,很多时候,自己这种谨守分际的姿态有些可笑,有些落伍,就像唐吉坷德,毕竟时代已经开始遽变。

    或者说是一种生性的胆怯和拘谨,这种胆怯和拘谨,让张晨无法突破底限,肆无忌惮地干一些事。

    但也就是这样了。

    坐在那里,张晨发现自己今晚没有地方可去了,他不能回文明东,冷却的时间太短,他还无法面对顾淑芳,他觉得只要他回去,今晚,顾淑芳会不管那房子里有没有其他的人,都会冲下来楼来找他,他太害怕这种局面了。

    他也不能等会再去滨涯村,他觉得自己的心绪已经够乱了,无法再面对这样那样的诘问。

    如果可以,他觉得他最想去的是小昭那里,小昭什么也不会问,但她会用她那双柔软的手,替他按摩,让他睡着,他觉得他现在太需要什么都不想地睡上一觉了。

    我累了。

    但他也去不了小昭那里。

    张晨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时,感到有些悲凉和滑稽,你他妈的怎么让自己到了这个境地。

    张晨觉得口干舌燥,大门外面就有清补凉,但他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

    张晨站起来,走向前台,前台的几个服务员,都是熟识的,他想去问她们要一杯水。

    前台的接待小姐看到张晨过来,微笑着问:“张总,你要开房?”

    张晨说没带身份证。

    接待摇了摇头:“不需要。”

    张晨说:“也没带钱包。”

    接待笑了:“没有关系,反正你人押在我们酒店。”

    张晨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就和她开玩笑说,好,那我就要一间。

    没想到接待啪地就把一个钥匙牌拍在柜台上,和他说:“六零九,给你。”

    张晨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还有这么大的面子,他赶紧拿了钥匙,说了声谢谢就上楼了。

    进了电梯,张晨想起了昨晚的事,自己也感到荒唐,这他妈的,两个晚上,怎么都莫名其妙就开了房。

    ……

    第二天上午,张晨去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关着,张晨就坐在门口等,小武有办公室的钥匙,他想等小武来,开了门,再问他要一百块钱,去前台把房钱结了。

    小武没有等到,却先等到了小林,小林拿着他的包和钥匙、bb机,交给了他,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张晨听清楚了,他说的是,你怎么一个晚上都没有回家,门和灯都开着。

    张晨笑道,有急事跑这里来了。

    小林狐疑地看着他,张晨自己也感到这个谎撒的太蹩脚,这么点路,你就是有事跑到这里来,那办完事,也可以回去了,干嘛坐在这办公室门口,再说,工地上有屁的事情,需要你在这里一个晚上。

    小林应该是从昨晚回去,到今天早上起来,一直都看到他的门开着,灯亮着。

    张晨不好再说什么,他拍了拍小林的肩膀,和他说:“你真聪明,知道帮我拿过来,我办公室都进不去,正想回去拿。”

    小林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着,张晨又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张晨叫道: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

    小林转过身,这一次他没有顾左右,而是看着张晨,和他说:“是老板娘让我给你拿过来的。”

    那就是顾淑芳了。

0178 熟悉的陌生人

    好不容易撑到了下午,张晨觉得不行,就这样躲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也躲不过去,工地上每天都有资金进出,当然主要是出,都要通过顾淑芳的手,所有的报销,也需要经过顾淑芳,自己能躲多长时间?再躲,只怕是工程都要停下来。

    张晨不知道再和顾淑芳见面,会发生什么事,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能发生不该发生的事,经过了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那个理智的冷静的,恶狠狠的张晨占了上风。

    张晨不断地告诫自己,你是来完成这个项目,在这个海岛,踩实你的第一步的,而不是来搞七捻三,自己把自己的事业做砸的,你想再回到当指导员的日子,还是每天不停地找工作,不断地被人奚落和拒绝,差一点就去种橡胶的日子?

    得罪了海霸天,张晨隐隐觉得,自己还能不能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都很难说,到时只怕,你连想去种橡胶都不可能。

    张晨把抽屉里的几份单据整理好,他决定回去和顾淑芳面对面地好好谈一谈,不管两个人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下午的这个时间,总比晚上好,那幢房子,现在除了顾淑芳,不会有其他的人。

    张晨回到了文明东,到了一楼,他就愣住了,他发现二楼走廊的栏杆外,架在天井上面的晾衣杆上,晾晒着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张晨看了看三楼的楼梯口,没有顾淑芳的影子,他不由得轻轻地吁了口气。

    张晨走上二楼,不自觉地就放轻脚步,他看到自己房间的门和对面办公室的门都关着,张晨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打开门,一下子没有适应,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昨天顾淑芳帮他收拾过房间,今天上午,显然又收拾了一次,洗完了脏衣服,这才把门给关上。

    顾淑芳说,我就喜欢养猪,张晨这才明白,她这话是有含义的,而自己现在,不就是那头猪吗?

    张晨把包放在房间,手里拿着单据,他走到楼梯口,却没有勇气再走上去,他想了想,还是走向了对面的办公室,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打开门,走了进去。

    其实张晨不用发出很大的声音,顾淑芳就知道他已经回来,她听到下面的大门打开又合拢,听到他放轻了手脚上楼,顾淑芳等待着,她等着他走到三楼来,等到的却是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顾淑芳脸色惨白,她坐在自己的餐厅里,她知道张晨就坐在楼下,如果按垂直距离,他们相隔不到三米。

    顾淑芳等了十几分钟,张晨没有上楼,顾淑芳站了起来,外面太阳很大,她的脸色,在阳光下更显苍白,她一步一步地下楼。

    张晨屏息静气,听到她下楼来了,张晨坐在那里,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顾淑芳走进了办公室,她看了看张晨,没有吱声,她走过去,还是做完她的一套程序,然后坐了下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为了掩饰自己的窘境,张晨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写着,顾淑芳则拿出抽屉里的单据和账本,一笔一笔地记账。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两个人竭力控制着自己心跳的速度,但他们觉得,自己还是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还有什么可以说的,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一层窗户纸已然捅破,所有的暧昧和朦胧都变得明朗了。

    双方的态度已很明确,对顾淑芳来说,再说就是自取其辱,而对张晨,他还能说什么呢?虽然他来的时候是打算好好谈一谈的,但到了这里,真正的面对面时,他觉得又没那个必要了。

    再说一声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

    张晨深吸了口气,他把那一叠单据从抽屉里拿出来,推到了顾淑芳那边,顾淑芳连看也没看,张晨轻声说:

    “淑芳姐,这几笔钱,你安排一下。”

    顾淑芳头也没抬,她把那叠单据拿过去,还是看也没看,就放进了抽屉,继续记账。

    两个人又沉默着,他们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但又觉得,就是开口,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就继续沉默。

    办公窒里,只能够听到顾淑芳敲击卡西欧计算器的声音。

    沉默了半个多小时,顾淑芳终于把账记完了,她把账本放进抽屉,拿过桌上的订书机,想把几张单据订在一起,按了一下,订书钉却卡住了,没有订出来,她又按了一下,还是没有。

    张晨抬起头来看了看她,想说,我帮你看看。

    顾淑芳突然就爆发了,她的手握成拳头,在订书机上啪啪啪啪啪啪地敲打着,张晨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她。

    顾淑芳也站了起来,她拿起订书机,啪地一声砸在桌上,左手一挥,桌上的单据都被扫到地上,还没等张晨反应过来,顾淑芳一转身就冲出门去,跑上了楼。

    她要是不跑,她觉得自己站在那里,马上就会嚎啕大哭。

    张晨追出了办公室,楼梯上已经没有顾淑芳的身影,张晨朝楼上跑了几步,脑袋伸出了三楼的楼面,他朝两边看看,三个房间的门都关着。

    张晨就在楼梯的半中间,站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有上去。

    张晨退回了办公室,把地上的单据都捡起来,整齐地放在顾淑芳的桌上,他拿起订书机,掰开看看,里面一排的订书钉已被摔打得歪七扭八,他把它们都倒出来,装上一排新的订书钉,按了一下,订书机还没有坏。

    他把订书机压在那叠单据上,转身走了出去,站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张晨叹了口气。

    他把办公室和自己房间的门都关了,走下楼去,回到了工地。

    傍晚的时候,刘立杆和二货来了,张晨主动提出来,去哪里喝酒,二货说花江狗肉,刘立杆说椰子鸡火锅,张晨和小武都说,去吃东山羊火锅,刘立杆和二货,只好从了。

    二货来的时候,给张晨一个信封,张晨问是什么,二货说,昨天去过的,那个美女那里的高尔夫练习场的年卡,老谭让我给你带一张过来。

    张晨还没有接,刘立杆就叫道给我给我,拿了过去。

    张晨从他手上,一把夺了回来,骂道,你是家属,要什么卡。

    “对,我看出来了。”二货叫道,“逼养的,你让那个妞躺下来,给你当什么果岭她都愿意。”

    张晨和小武大笑,刘立杆抓住二货的头,就想往桌上撞,二货叫道:“别撞别撞,你不让我磕头,我都已经对你佩服得要死了。”

    刘立杆放开了他,奇怪道:“你佩服我什么?”

    二货说:“逼养的,你是妞照泡,叮咚照样打,一样也不耽误,我都做不到。”

    四个人分开的时候,九点多钟,张晨回到了文明东,房子里一片漆黑,连三楼也没有一丝亮光,张晨有些诧异,又不敢上楼,他还是走到了办公室里坐下,他以为顾淑芳会下楼,等了好一会,顾淑芳都没有出现,楼上静悄悄的。

    张晨冲完了凉,回到办公室,继续坐到快十一点,顾淑芳还是没有出现。

    张晨从包里拿出几张小武交给他的报销单据,签完字后,放在顾淑芳的办公桌上,想了一想,他拿过一张白纸,写着:“淑芳姐……”

    张晨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他想,这办公室,可不是只有自己和顾淑芳两个人可以进来,“淑芳姐”这个称谓,被别人看到,太亲热了。

    张晨重新写道:“顾会计:这是采购报销的单据,我已审核,请予报销。另,采购那里,备用金不足,请予安排。谢谢!”

    张晨在最底下签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他把纸条和那些单据,还是用订书机压在顾淑芳的办公桌上。

    第二天早上,张晨看到这叠单据还在,他看了看楼上,楼上还是静悄悄的。

    到了下午,张晨按捺不住,他问小武,顾会计有没有把备用金存你银行卡上?

    小武说,存了啊,怎么。有什么事?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没事。

    接下来,张晨和顾淑芳似乎回到了原点,两个人的关系,比原来还淡漠,有什么事,一般都是张晨给她留纸条。

    两个人几乎很少见面,就是偶尔在办公室里碰到,两个人也是各干各的事,干完就起身走开,不会逗留,就是不得已交流,用的也是最简洁的语言。

    他们不再说工作以外的事情,两个人似乎都已忘记,楼上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

    有天晚上,张晨回去的时候,看到他的画架和油画箱,靠着他的办公桌立着。

    张晨打开油画箱看看,里面少了一瓶松节油。

0179 被甩综合症

    一九九一年的春天,海南和其他地方一样,经济更为低迷,但刘立杆发现,过完春节以后,前一年下半年那种恐慌和悲观的情绪,正在慢慢消失,大家似乎已经做好了过苦日子的长久准备,既然心理上已经准备好,人反而坦然起来。

    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所有的埋怨和失望,都是因为对现实和现状的不满才产生的,你既然已经接受了现实,就没什么好埋怨的了。

    又有一些公司开始招人了,空缺的岗位,大多是那些春节回去大陆,再也没有回来,或者离开海南,去其他地方寻找机会的人留下的,经济再不行,业务再萎缩,但只要你的公司还开着,有些岗位的人员就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每家单位招人的人数,明显比以往少了,很少再见到那种,动辄就招几十上百个岗位的,未来对大家还是个未知数,谁敢甩开手脚啊。

    就连金莉莉他们这样的公司,日子还过得去,并上马了新的项目,他们也不敢招人,谁知道酒店造好以后,三亚会怎么样,这酒店到底是会赔钱还是赚钱?

    按夏总的说法是,要赔也赔不了多少,毕竟有大树遮阴,要赚,恐怕也希望渺茫。

    好在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用这个项目来套投资方的钱的,现在投资方的钱到位了,意外还遇到了海发行这条,自己送上门的大鱼,一次又给他们追加了两千万的贷款,这在当时,可以说是天文数字了。

    银行的举动也很正常,既然业务不能停,贷款还是需要继续放,那与其把钱投到那些烂企业,钱贷出去,就泥牛入海,连利息都不能保证,那还不如集中到优质企业,这样,企业、银行和个人,大家利益均沾,特别是个人,从这样的企业拿了好处,风险会小很多。

    财大了,气也粗了,但金莉莉他们公司并没有扩大,还是三个人,只是人员做了调整,现在,老包是常住三亚,夏总和金莉莉回到了海城,要赚钱,要偿付每月银行的利息,还是要靠老业务,三亚那里,现在还只是个每天往里面投钱的赔钱货。

    而手里有了大把的资金,做起夏总他们那种生意,也手笔大了很多,以前是按车算,现在是包船了,一船的查没私货,不管是什么,一家伙全部拿下,上家和下家,都喜欢这样的人。

    刘立杆突然就觉得日子变得好过了,他的bb机一天到晚不停地响,每天都能接到一些单子,虽然单子都不大,但不管是单位还是刘立杆个人,都觉得心稳下来,日子不会那么苦了。

    刘立杆自己知道,这些当然是他扫楼的结果,但这么多业务的集中出现,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单一的一家公司不会觉得,但集中到了他这里,他就能感觉,这是春江水暖,大家都在蠢蠢欲动,整个社会,正在酝酿一个大的变动。

    到具体的业务,他细细地想想,也想明白了,正是大家现在口袋里没有钱,每一项开支都要精打细算,结果反倒便宜了他们这种小报社。

    如今,像《海南日报》和《海城晚报》这样的大报,很难见到大版面的招聘启事,招几个人,谁会去花那个钱,不如找小报,而找小报,像刘立杆他们这样的专业报纸,就变成了首选,他们成为了小报里的大报。

    因为手上只有几百几千的预算,那些办公室主任们也没有了底气,说话气也不粗了,不仅要找小报,还要找熟人想办法打折,这样,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立杆。

    刘立杆这个人,和人第一面是一见如故,再一面就给人感觉可以交心交底,第三面,就快成生死之交了,不找他找谁?

    想通了这个道理之后,刘立杆找到主任,和他说,把报社的广告费价格往下调整。

    主任不明白了,怎么没人做广告的时候没见你要求调价,现在客户多起来了,不趁机捞一把,还要降价了?

    刘立杆和主任说,没广告的时候调价,那我们喝汤的钱都没有了,那时候的企业都不招人,真正要招人的,不在乎钱,你降点钱人家也无所谓。

    现在不一样,很多企业在登与不登之间,价格便宜,人家就登了,我们要趁这个时间,扩大我们的覆盖面。

    “那你说降多少合适?”主任问。

    “降少了人家无感,直接降百分之二十。”

    “啊!”主任吃了一惊。

    “你别啊啊,像天上掉下个私生子似的,看你那张英明的脸,都变成葛朗台了,这样,这个也不要全部报社承担,我个人主动要求,把我的提成降百分之五。”刘立杆说。

    “你都主动要求了,那就一刀切,他妈的全降,不干的给我滚蛋。”主任叫道。

    刘立杆打的算盘是,反正现在都是小单子,那些主任们,主要是靠面子,而不是靠票子去打动他们了,自己最多,就是请他们喝喝早茶,开支也减少了。

    主任这个人,是很信任刘立杆的,刘立杆说这样可以,他就向上级报告必须这样,广告部掐着报社的命,广告部主任说必须这样,报社的领导们忸怩了一阵后,也只能这样了。

    其他的业务员,知道降提成是刘立杆提出来的,对刘立杆恨得要死,好不容易弄到了一个单子,怎么现在提成还减少了呢?但又敢怒不敢言,谁让刘立杆现在包揽了他们部门一大半的业务,你得罪了刘立杆,滚蛋的肯定不是他,而是你。

    为什么我们叫广告业务部,业务部门,那就是靠业务说话,那些虚头巴脑的,你他妈的给我滚去新闻部啊,他们才是干这事的。主任老是这样和他们说。

    刘立杆自己报社的业务,加上兼代其他几家媒体的业务,每个月的收入不少,但积蓄并没有增加,反而在减少。

    以前,刘立杆心里有谭淑珍,时刻盘算着谭淑珍来了以后怎么安排,会很用心地存钱,现在,他一个人,觉得无牵无挂,钱反正花完又会有的,最困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凭自己的能力,他觉得,在海城怎么也不会到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地步。

    他因此肆无忌惮,花钱也大手大脚。

    二货去了三亚以后,刘立杆可以说,全面接收了二货在海城的**资源,有些事情,一旦上瘾就会成为心魔,凭自己一己之力是很难控制的,张晨和小武他们,起初把刘立杆的这种爱好当成是笑话,到了后来,他们也觉得这已经是一种病了。

    哪怕刘立杆已经和刘芸在谈恋爱,他也没有让自己有一刻的空闲,刘芸很忙,他们和张晨金莉莉一样,每个星期差不多也只能见一两次面,还都是刘立杆去刘芸他们俱乐部。

    现在搞得,张晨都很怕见到刘芸和李勇、陈启航他们,他觉得这种事,迟早都会败露的,大家都是朋友,到时候怎么收场?

    刘立杆无所谓,他回义林家,照样还要撩雯雯和倩倩,不去刘芸那里的时候,他每天和张晨他们一吃完饭,就不见了,张晨问他,他也不说,后来张晨也懒得问了,反正不问也知道,他就是去干二货喜欢干的事。

    张晨和小武也很无奈,都是成年人,除了骂,你还能怎么管他,总不能把他捆起来,小武说,其他还好管,这心要花了,那就谁也没有办法了。

    张晨苦笑道,这只能说是被甩综合症。

    “什么被甩综合症,我看是城市综合症,特别是海城,要是在永城,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小武说,“在永城,你就是想找个鸡,也很难找。”

    张晨默然,心里十分的感慨,不是感慨小武说的这方面,而是感慨,现在听到永城,怎么感觉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想起在剧团和高上的自己和金莉莉、刘立杆,就像古代人,也都是那么的陌生。

    他们每一个人,到了这里,变化有多大啊。

0180 挨揍了

    张晨腰里的bb机响了,他看了看,是滨涯村那家小店的电话,张晨奇怪了,问小武:“杆子今天没去上班?”

    “不会吧,昨晚没听他说起过。”小武说,“我上午走的时候,没见到他,他还在隔壁。”

    张晨举起bb机给小武看,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留言,那个电话,确实是小店的。

    小武也奇怪了。

    张晨赶紧拿起桌上的电话,回了过去,电话里不是刘立杆,而是一个女的,电话一通,她就叫道:“张晨哥快来,我是倩倩,杆子哥被人打了!”

    “啊!”电话按了免提,小武也听到了,两个人大吃一惊,张晨急问:“被谁打了?人在哪里?”

    “被,被……哎呀,你们快过来吧,人在家里。”倩倩叫道。

    张晨扔了电话,就和小武跑去前面的停车场,他们骑着摩托到了义林家,跑上楼,看到刘立杆他们房间的门开着,两个人跑进去,看到雯雯和倩倩都在,刘立杆一只眼睛肿了,都是乌青,身上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血。

    刘立杆看到张晨和小武进来,愣住了,知道是倩倩去打的电话,他瞪了倩倩一眼,骂道:“多事!”

    倩倩不满地哼了一声,就回自己房间去,张晨连忙跑过去,问刘立杆,要不要紧?

    刘立杆摇头,没事,没事,就是被人打了一顿。

    “谁干的?”小武问道。

    刘立杆赶紧说,没事小武,不要紧的,我自找的。

    “谁干的?”小武朝雯雯吼着,雯雯看了看刘立杆,支支吾吾的。

    “说!”张晨也叫道。

    雯雯用手朝隔壁指了指:“是,是建强。”

    张晨和小武跑到隔壁,隔壁的门关着,小武砰地一脚,就把门踢开了,门里面佳佳一声尖叫,他们看到,建强和佳佳都在房间里,两个人却愣住了。

    他们看到,佳佳横着坐在一张旧沙发上,背靠着沙发扶手,她的头发凌乱,衣服被撕破了,脚上盖着一个沙发垫,建强更惨,他坐在床沿上,脸上被抓出了一道道的血印,鼻子流血了,用一团餐巾纸塞住,餐巾纸都被血染红了。

    张晨和小武,看到这个情景,怒气顿消,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张晨问建强,怎么回事?

    “这王八蛋,他睡了佳佳。”建强叫道。

    张晨和小武互相看看,摇了摇头,果然就和他们猜想的一样,张晨想起来,那次建强在自己办公室,看到刘立杆来了就走,自己还感到奇怪,看样子建强,那时就看出了端倪,对刘立杆心生芥蒂。

    “睡了就睡了,他还不给钱,给钱我也不找他了。”建强委屈道。

    建强话音刚落,佳佳冲着他吼道:“谁说他不给钱了,他给了,是我不肯收,我喜欢他,我为什么要收他的钱?”

    “不要脸!”建强骂道。

    “对,我就是不要脸了,怎么样?我喜欢杆子哥,他也喜欢我,我就是要和他睡觉,怎么样?”佳佳不甘示弱,大叫道。

    建强用手指着佳佳,和张晨小武说:“现在好了,连班也不肯去上了,他妈的,这是要一门心思在家谈恋爱了?”

    “对,我就要谈恋爱,我和你,狗屁爱情也没有,那时候年幼无知,被你骗了。”佳佳骂道。

    张晨和小武哭笑不得,张晨问建强:“杆子脸上,是你打的?”

    建强点了点头:“我没拿菜刀去砍他,就不错了。”

    “那你脸上呢?”

    建强指了指佳佳,委屈道:“她抓的。”

    “你打杆子哥,人家都不还手,你还要打,我当然要抓你了,你活该!”佳佳叫道。

    “好,好,我活该!我活该到海城来,我活该看着自己的老婆天天和别人睡觉!我活该!活该要养你们一家!”

    建强叫着叫着,突然就哭了起来,张晨和小武都被哭懵了,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晨和小武说,小武,你带建强,去雯雯她们房间。

    小武说好,他知道张晨这是要问个究竟,这两个人在一起,都在气头上,除了吵,是没法问清楚的。

    小武拉着建强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张晨问佳佳:“佳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就是我和杆子哥睡了,我喜欢他。”佳佳抬起头,看着张晨,苦笑了一下:“不过,我说杆子哥也喜欢我,是骗人的,他不可能喜欢我,也不可能喜欢雯雯和倩倩。”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杆子哥现在,就是没有女人会睡不着觉。”

    沉默了一会,佳佳突然问张晨:“杆子哥心里的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什么心里的女人?”

    “我知道他心里有个女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要是不和其他的女人睡觉,就会想那个女人,有两次,他睡着了,都在叫她的名字。”

    “珍珍?”

    “对,珍珍,张晨哥你认识?”

    “认识,我们一个剧团的,她以前是杆子的女朋友。”

    “以前?现在不是吗?”

    “现在……现在她和别人结婚了。”

    “怪不得,杆子哥真可怜。”佳佳叹了口气,张晨也沉默了,他知道根子还是在谭淑珍那里,这个,是谁也治不了的。

    “她漂亮吗?”佳佳问。

    “漂亮。”

    “我也觉得她会很漂亮。”

    “不仅仅因为漂亮,是我们都在一个单位,杆子和她,已经谈了很多年了,本来她要和我们一起来海城的。”

    “为什么没来?”

    “她父母管着。”

    “我明白了,那她现在那个老公,也一定是他父母要她嫁给他的。”佳佳说。

    “大概是吧。”张晨心想,佳佳说的没错,谭淑珍的父母在谭淑珍和冯老贵的结合,一定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你不上班,是为了杆子?”张晨问。

    “就今天不想去,和建强说那些,是气话,我都已经结过婚的人了,谈屁恋爱,再说,我们这样的人,又不是杜十娘,我就是想谈,谁愿意和我谈啊。”佳佳有些幽怨地说。

    张晨笑了:“不错,你还知道杜十娘。”

    “那当然,我好歹也是浙美的,没像你们演过戏,还没有看过戏?”

    佳佳白了张晨一眼,张晨笑得更厉害了,看样子她把自己当浙美的,都当习惯了,佳佳说完,自己也知道张晨笑什么了,她也笑了,骂道:

    “哼,连你也取笑我,等我有钱了,我就去你们浙美上学,看看你们浙美,到底有多了不起。”

    “好好,我没笑你,我自己也是个假货,我也不是浙美的。”张晨赶紧说。

    “这还差不多。”佳佳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我听建强说,你们今年回去,就不准备出来了,要去镇上开饭店,还要生小孩。”

    佳佳沉默了,过了很久,她叹了口气,她说:“要不是没有办法,谁愿意天天伺候人,你们以为,干我们这行,就是往床上一躺那么轻松吗?我们又不能挑客人的,你看着再恶心的人,你也要接,还要装出你很喜欢他的样子。

    “张晨哥哥,我和你说,我一年见过的变态,比你一辈子都多。要是能开个小店,做做老板娘,那有多好。”

    “会的,你们一定会开成的。”张晨真诚地说。

    “谢谢你,张晨哥哥,你们都是好人,大家邻居,你们从来没有看不起我们,你和杆子哥都是,其实,这个建强也和我说过好几次了。”佳佳说。

    “我们算什么啊。”张晨说,“还敢看不起别人,你也知道,我们刚来的时候,连多租一间房都租不起,三个人挤在一个房间。”

    “可你们现在好了呀。”

    “你们也会好的。”张晨说,“对了,刚刚建强说,要养你们一家又是怎么回事?”

    佳佳又沉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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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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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