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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30 谭老师

    王老师坐了下来,看着谭淑珍问:“谭总,你……”

    谭淑珍拉着她的手说:“阿姨,你叫我珍珍就是,叫谭总,太见外了。”

    王老师说,好好,珍珍,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王老师说到知不知道,还是羞于启口,谭淑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和她说:

    “阿姨,不要着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

    王老师点了点头,又定了定神,这才说:“珍珍,你知不知道,巧芯她已经怀孕了?”

    谭淑珍吃了一惊,徐巧芯已经怀孕了?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谭淑珍略一思索,就把这个可能性排除了,徐巧芯要是真的怀孕,哪怕徐巧芯自己不好意思说,小武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向张晨透露。

    谭淑珍马上明白,这是徐巧芯被逼急了,要挟她爸妈的手段,也怪不得她爸妈的脸色会灰,作为他们来说,还有什么,会比这更尴尬的状况,这是一下就把他们逼到墙角了。

    谭淑珍差点笑出来,她笑这个徐巧芯,还真是够狠,对自己对她爸妈都是,连这样的理由都能编出来,就是当年自己和老谭斗法的时候,也不敢走到这一步。

    谭淑珍当下也不能拆穿徐巧芯,说她没有怀孕,也不忍心再去骗王老师,她只能说,如果这样,阿姨,那我们更要慎重处理了,这个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定会出大事的。

    王老师点点头,这个道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说,不瞒你说,珍珍,我和徐老师两个,昨晚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会生出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女儿,巧芯从小,可都是乖小孩,我们也不是这么教育她的。

    谭淑珍笑道,现在的社会变化快,信息爆炸,三天没盯住,我们就赶不上了,我女儿还没有读大学,我现在就觉得,她的世界观什么的,已经和我差别很大,四年大学读完,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但我们当妈妈的能怎么办,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的。

    “二十四小时,一天两个小时跟着她,就要嫌你烦了。”王老师骂道,“小时候是天天粘着你,看不到你就要哭,现在是看到你就烦,巴不得没有你这个妈!”

    “是啊,女大不由娘,我们当妈妈的,真是操不完的心,但在她们看来,觉得我们都是在瞎操心。”谭淑珍说。

    王老师拍了拍谭淑珍的手,叹了口气,她觉得谭淑珍的话,说到她心里了。

    “不过巧芯这事,阿姨,我有话直说,好吗?”谭淑珍问。

    “你说,珍珍。”王老师赶紧说。

    “巧芯这事啊,阿姨,要我说,也没有那么严重,既然他们两个人一定要好,事情又到了这个地步,那硬拆还不如促合,拆的话,拆不拆得开还不知道,说不定还拆出大事,最怕是拆又拆不掉,还拆出了两个冤家,巧芯也恨你,小武也恨你,这就种下一辈子的仇了。

    “这以后还怎么相处?

    “反过来,要是促合的话,前面张总说的没错,小武这个人,我也了解,人确实不坏,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他对巧芯,也会一心一意的,阿姨你现在促合他们,巧芯也会感激你,小武也会感激你,他们一家和和美美的,你们之间也和和睦睦的,岂不更好?”

    “珍珍,这个道理阿姨也懂,而且现在木已成舟,退路好像也没有多少,但是……”王老师说着,眼眶都红了:“我心里就是不甘啊,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巧芯会找这样的一个人。”

    谭淑珍顺着这话,继续往下说,她说:

    “阿姨,我不知道,这小武哪里让你觉得看不上,如果是前面说的,年纪和文化差异,那没有办法,这个是客观现实,谁也改变不了,但要是其他方面的,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让他改。”

    “不光光这个,他们图一时痛快,觉得好就好了,小孩有就有了,那有没有想过小孩生下来以后怎么办,我知道这小武,家还是农村的,那就还是个农业户口,这就是结婚,小孩生下来了,是不是跟着也是个农业户口?”

    王老师说着,谭淑珍差点笑出声,都什么年代了,现在还有谁会在乎什么居民户口农业户口?但谭淑珍不能这么和她说,谭淑珍告诉王老师:

    “不会的,小武肯定不是农业户口,他原来在剧团,还是个事业编制。”

    “是嘛?”王老师愣了一下,问。

    谭淑珍说对,我们剧团,虽然是个小剧团,但是是有正式编制的剧团,要是还在剧团里,我、张总和小武都是事业编制。

    王老师点了点头,脸上和悦了一些,觉得这小武,总算是有一样,是让她可以看得上眼的,虽然谭淑珍说的是以前的事,但这事业编制,有过和没有过,王老师觉得差别还是很大的。

    就像他们老师,那民办教师,大家每年打破头去争那几个公办教师的名额,有些人就是争了一辈子,也没有争到公办教师的名分和待遇。

    事业编制,你没有,争一辈子你都不一定争得到,你有过,现在没有,就像这张总和谭总,那是你有了比那个更好的,自己放弃了,人家的终点是你的起点,这能一样吗?

    不过,人家张总谭总,放弃自己的事业编制,那是有自己的事业,这个小武,他放弃了,会有什么?

    “阿姨,这个之外呢?”谭淑珍问,“我是说你考虑的户口之外。”

    “还有……还有……”王老师想着,怎么是我考虑的户口之外,是这个小武,除了有一个户口,一张身份证,他还有什么?

    王老师没好气地说:“这个小武,他有什么,那么大年纪的人,还住在单位的宿舍里,是不是连一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他拿什么和巧芯结婚?结了婚继续住集体宿舍?”

    “这个肯定不会。”谭淑珍笑了起来,她说:“阿姨,我明天就让你和叔叔,看到他们结婚的房子好不好,对了,你前面不是还担心小武的户口吗,这样,不仅小武,还有巧芯,我让他们都变成杭城户口好不好?这样,他们的小孩一出生,就是杭城人,阿姨可以放心了。”

    王老师看着谭淑珍,觉得有点云里雾里,变这样变那样,你以为你是魔术师吗?

    谭淑珍看了看手表,笑着说:“阿姨,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就让你们看到他们的房子,我们现在,先去吃中饭。”

    ……

    吃完了中饭,把徐巧芯的爸妈送到国际大厦,张晨和谭淑珍站在那里,眼看着面前的电梯门合拢,他们上楼了,张晨赶紧问谭淑珍:

    “谭老师,你的思想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前面谈了那么长时间,吃饭的时候,我看到王老师的心情好像都好了很多。”

    “当然是搞定了。”谭淑珍得意地说,“我估计现在,王老师已经在做徐老师的工作,和他说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什么的。”

    “真的,谭淑珍,你会不会这么骁勇?”张晨叫道。

    “我还就这么骁勇了,你不服啊?”谭淑珍笑道。

    “好好,我服,服得五体投地。”张晨说,“快说说,你是怎么搞定的。”

    “先上车,去动感地带。”谭淑珍吊着张晨的胃口,故意不和他说,张晨心里急,但又没有办法。

    两个人急步往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后,谭淑珍也没有马上告诉张晨自己是怎么搞定的,而是和他说了徐巧芯怀孕的事。

    “我去,没想到还是小武骁勇,这是一招定乾坤啊!”叫完,张晨马上觉得不对了,他说:“假的吧?徐巧芯要是怀孕,小武不可能不告诉我。”

    “他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谭淑珍问。

    “他可是奉旨去谈恋爱,奉我的旨,这要是把种都播下去了,他还不来向我汇报,不怕被寡人砍头?”张晨说。

    “去你的!”谭淑珍骂道。

    他们两个人到了动感地带楼上,谭淑珍把小武叫了过来,把事情和他说了,谭淑珍说,巧芯的妈妈已经同意明天去看你们的房子了,这同意去看房子,就是心里已经默认,明白了吗,小武?

    明天只要再到房子里一看,觉得不错,很满意,你这个女婿,就被丈母娘敲定了,明白了吗,小武?

    小武看着谭淑珍,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说巧芯的爸妈,怎么又扯到房子了?现在社会上人人都在说房子,可这房子,跟他和巧芯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再说,他也没有房子啊,明天拿什么给他们看?

    “你是不是傻,小武?不是,不是你傻,是我和张晨太蠢了,你别瞪我,张晨,我们就是蠢,别不承认,我们早就应该考虑到了,应该把所有的条件都先创造好,啪一下,再让小武闪亮登场,把他们眼都亮瞎了,老就老一点,丈母娘一看你这条件,也就认了。”

    谭淑珍手舞足蹈地说着,张晨和小武都被她逗笑了,谭淑珍骂着小武说:

    “你还笑,你怎么自己也没有警觉?巧芯的妈妈说的没错,小武,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这巧芯的爸妈只要一同意,你们马上就该准备结婚,结了婚,小武你们住在哪里?继续在这楼上住着?”

    “别啰嗦,谭淑珍,你说的都对,亡羊补牢,你们在杭城还有没有现房,有我就马上买一套,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张晨说。

    谭淑珍看了看他,和他说:“这个事你别管,我还答应人家王老师,给小武和巧芯解决杭城户口呢,你能解决吗?”

    “那你能解决吗?”张晨骂道。

    “当然能。”谭淑珍得意地笑道,“没有金刚钻,就不揽这个瓷器活了。”

1531 好吧

    谭淑珍和张晨说,你是真不了解我们房地产公司,亏你还和我们混这么久了。

    “怎么了,你们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猫腻?”张晨问。

    “每一个项目,我们总会有那么一两套房子没有出售的。”谭淑珍说,“不光我们公司这样,几乎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这样。”

    “留着干嘛?”张晨还真的不知道房地产公司还有这样的做法,他好奇地问。

    “这是留给关系户的,还有,你也知道,就是准备送给那些人的。”谭淑珍说,“你总不能这个项目要求着人家,就送这个项目的房子,那不是傻吗?肯定是送其他地方的房子,而且,已经开盘时间越久的房子,就越没有人注意,越安全,人家越敢收,明白了吗?”

    “我去,你们这不是**裸的……”张晨骂道。

    “你以为呢?只是有些事,杆子不想让你知道而已,在一个逼良为娼的环境里,不是娼,能活下去吗?”

    谭淑珍笑道:“不过现在好了,我没这个烦恼,上市公司,我想送也没有办法送,这一部分的房子,都已经装修好,我们准备拿来奖励自己的员工,这不,小武就赶上了。”

    小武在边上听到,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小武马上说,不要不要,珍姐,这个我不能要。

    “什么不能要,不要你明天去拿什么给你的丈母娘看?”谭淑珍说,“要不要由得了你吗,要是杆子在,你推得掉吗?”

    张晨也说:“小武,这事你别啰嗦。”

    张晨问谭淑珍:“还有户口呢,户口你怎么说?”

    “房子和户口在一起啊。”谭淑珍说,“这房子在钱江新城,也就是姚芬原来住的那小区,正好在购房入户的范围内,解决了房子,不就解决了户口了吗?”

    张晨恍然大悟,笑道,不错,不错。

    小武这里交待清楚了,谭淑珍把徐巧芯叫了过来,徐巧芯走进来的时候,张晨盯着她的肚子看,徐巧芯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谭淑珍在一边大笑。

    “徐巧芯,你的肚子,还只是平原,没听到枪声啊?”

    张晨说,徐巧芯明白了,脸霎时红了起来,谭淑珍翘了翘大拇指,和徐巧芯说,还是你狠,这一招我都想不出来。

    徐巧芯噘着嘴说,我也是被他们逼得,我要是不这么说,他们就要我回去,真的真的,他们拖都会把我拖上火车,我这样一说,他们就不敢了,嫌弃我了。

    “为什么?”谭淑珍问。

    徐巧芯红着脸,嘻嘻地笑着:“我和他们说,我回去了,每天要挺着大肚子在学校的操场和大门口走来走去,把他们吓坏了。”

    张晨和谭淑珍大笑,小武跟着也笑了起来。

    笑完了,谭淑珍和徐巧芯说,你妈的工作我做通了,不过,你们既然已经让你爸妈感觉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那就让饭再闷一会,先别告诉他们,你怀孕是假的,后面怎么处理,你们自己去想办法,明天带你妈去看过你们的新房,我和张晨的任务就完成了。

    接下去,都是你们家庭内部的问题了。

    “新房,什么新房?”徐巧芯问。

    谭淑珍把房子的事情和徐巧芯说了,徐巧芯也赶紧说,不要不要,淑珍姐,要么,这房子我们自己买,我们有钱,可能差一丢丢,你给我们打个折就可以。

    “别啰嗦,你们有钱是你们的事,这是我和杆子,送给你们的,连张晨都插不上手,说,房产证登记谁的名字?”谭淑珍问。

    小武赶紧指指徐巧芯说,她。

    谭淑珍站起来说,走吧,巧芯,带上你的身份证跟我走,让姚芬陪你,下午就去把手续给办了。

    ……

    房子的手续办好,徐巧芯当天傍晚,就带着她爸妈去看了房子,这房子本来就是刘立杆留下来,准备派用场的,所以位置和楼层都特别好,一百六十多个平方,三室两厅,站在主卧和客厅的阳台上,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钱塘江。

    徐巧芯领着她妈妈看其中的一个房间,和她妈妈说,本来,我想把这里当作是你们的房间,小武说了,还是我们住在这里,把主卧留给你们,你们寒暑假的时候可以过来住,退休了以后,就可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了。

    王老师听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徐老师看看这房子,比他们家两个都还大,特别是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用玻璃封成了一间阳光房,可以种很多的花。

    看完房子再回去,徐巧芯和她爸妈说,晚上张总和谭总要请你们吃饭,小武也来。

    徐老师和王老师都不响,不响就是默认了,不仅默认了晚上吃饭的事,也默认了徐巧芯和小武的事。

    晚餐还是在延安路的土香园大酒店吃,来的不仅有张晨、谭淑珍和小武,还有老杨,他是听到消息,自告奋勇要来的,他和张晨谭淑珍说,我这个小武以前的领导、老团长出面,对他的准丈母娘没有说服力吗?

    两个人想想有道理,就让老杨一起出席了。

    果然,介绍了之后,徐巧芯的爸妈知道老杨是小武以前剧团的团长,对他刮目相看,在席中,老杨把小武大大美言了一番,还是在他的鼓噪下,把徐巧芯和小武的婚礼订在了十月,王老师和徐老师想不同意都不行。

    王老师笑道,杨团长太能说了,我说一句反对的话,你大概能说十句反对我的话,好吧,我也不反对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趁热打铁,第二天,小武和徐巧芯,带着徐巧芯的爸妈去了永城小武的家里。

    小梅听到消息,也和建林从厂里赶回来了,大家晚上一起吃的饭,还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

    接触的时间久了,王老师和徐老师觉得,这小武和张晨谭淑珍说的一样,人很不错,再看看他们一家,也都是很老实本分的一家人,巧芯嫁到这样的人家,虽然是外省人,也不会被欺负。

    从永城回来,在杭城又待了一天,徐巧芯的爸妈就要回去了,小武和徐巧芯去车站送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是春风满面,王老师和小武不停地交待的,都是要他怎么怎么照顾好徐巧芯这个孕妇。

    小武嗯嗯地点着头,忍不住,差点笑出来,被徐巧芯踢了一脚。

    王老师和徐老师满意地走了,再来杭城的时候,就是十月,准备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送走了徐巧芯的爸妈,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小武忧愁了起来,他说,到时候你肚子还没大起来怎么办?衣服里塞个枕头?

    徐巧芯“扑哧”一声笑起来。

    小武说,真的,以前珍姐上台演孕妇,都是腰里绑一个枕头。

    徐巧芯大笑,骂道:“这枕头,最后会变成小孩?过了十月以后怎么办?到了寒假,我妈肯定不放心,都要自己亲自来照顾我,那又怎么办?”

    小武挠着头说,是啊,那怎么办?

    徐巧芯说,“没有办法,过段时间,不然就骗他们说,小孩不小心没有保住,流了,反正在他们来之前,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小武说,好吧。

    徐巧芯看着小武,坏坏地笑着:“不过,你到时候被臭骂一顿是肯定的。”

    小武不明白了,问:“为什么?”

    “小孩没保住,那还不是你照顾不周,王老师还不骂你,王老师前面在车站,是怎么交待你的?”徐巧芯说完大笑。

    小武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他说好吧,挨骂就挨骂,我不响就是。

    “还有一个办法。”徐巧芯说。

    小武赶紧问:“什么办法?”

    “笨蛋,那就是现在抓紧,真的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说,是医生把时间搞错了,我都真的有了,谁还会在乎这几个月的时间?”

    小武嘿嘿地笑着,还是你办法多。

    “怕了吧,死小武,我和你说,以后你给我老实一点,不然我有一千种办法来整你。”徐巧芯不停地点着头,威胁道。

    ……

    从三亚回来,张向北就要回美国了,为了怎么回去,家里面闹开了锅。

    先是张向北还是坚持,只肯背着一个双肩包走,奶奶和外婆给他准备的一行李箱吃的,他都不肯带。

    张晨妈妈说,北北,这些我们买的时候,都问过了,说是可以带上飞机的,没有问题,你放心带着就是。

    “哎呀奶奶,我不是担心能不能带上飞机,我就是不想带,带着一个行李箱多麻烦,就这样一个包,我连行李托运都不用,我就想这样轻轻松松的。”张向北坚持不肯。

    张晨和张向北说,这样,你还是带上,不就是托运一下行李吗,会增加多少麻烦?这些东西带到了美国,小芳阿姨喜欢吃,对了,你还可以送给你同学吃,你总不能回国一趟,什么礼物也没有给同学带,让大家觉得,你是一个小气的中国佬吧?

    张向北说,我们就没有互相送什么礼物的习惯好不好?

    向南说,张向北,可以送给你喜欢的美国妞,你可以拿这个去献殷勤,我和你说,张向北,全世界就没有不馋嘴的女生。

    张向北拿眼瞪着她看,气鼓鼓的,向南大笑。

    烦不胜烦,张向北最后还是妥协了,同意把这行李箱带上。

    接下来又是怎么走的问题,张向北坚持不要他们送,从杭城民航售票处到浦东机场的大巴,只有早上的,到浦东机场,也不过十点多钟,张向北的机票是晚上七点多钟的,坐这趟车太早。

    张向北说要和来时一样,坐动车去上海,然后从上海南站,打车去浦东机场。

    奶奶和外婆,自然不放心,最后张晨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那就是大家送张向北到城站火车站,张向北到了上海火车南站后,小米到南站接他,然后送他去机场。

    张向北勉强同意了这个方案。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小米给张晨打电话,和他说,接到张向北了,他们现在准备去机场。

    到了五点多钟的时候,小米再给张晨打电话,和他说,已经送张向北过安检了。

    “张总,谢谢你。”小米说。

    张晨笑道:“谢我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不是不是,我要谢谢你。”小米笑道,“你让你儿子给我们带来这么一大箱好吃的,你儿子说,都是杭城的土特产。”

    挂断电话,张晨摇了摇头,骂道,这小王八蛋!

    骂完,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决定回家,不把这事情和两位老太太说。

1532 向南向北

    张向北走了一个多星期,向南也要去北京报到了,因为这事,在张晨妈妈那里吃饭的时候,谭淑珍和向南又起了争执。

    不仅谭淑珍,老谭和谭师母,还有张晨的爸妈和小昭爸妈,都想一起送向南去北京报到,向南不肯,她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不要他们送,向南说,张向北一个人美国都可以来回,我就去个北京,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晨妈妈他们先退了一步,和向南说,好好,南南,我们不去,让你妈妈送你去。

    向南还是不肯,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

    谭淑珍和向南说,南南,你就这么嫌弃妈妈,你怕妈妈送你去,给你丢脸吗?

    向南嘻嘻笑着,她说:“不是不是,我是担心学校看到了你,不要我了,把你留了下来。”

    “不要嬉皮笑脸。”谭淑珍说。

    “没有嬉皮笑脸,妈妈,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像这种事情,我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做。”向南说,“要说丢脸,我觉得这么大了,还要家长送去学校报到,挺丢脸的。”

    谭淑珍瞪着向南看,向南也瞪着谭淑珍看,张晨在边上说,谭淑珍,向南说的对,这种事,你就让她自己去就行。

    谭淑珍恼了,她正气没地方出呢,她转过头来骂张晨:

    “张晨,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自己送不成北北,也不让我送南南?”

    张晨笑道:“对啊,就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们也要倾听他们的意见,他们已经长大了,我们不能还老是把他们当小孩看。”

    “对对,我支持张晨叔叔。”向南马上叫道。

    谭淑珍骂道:“什么支持,你们本来就是一个鼻孔出气。”

    “那要多大的鼻孔。”张晨说,说完,他和向南一起大笑。

    “好了,张向北走的时候,我提了一个折中方案,向南走了,我也来提一个折中方案。”

    张晨和谭淑珍说:“你,老谭,谭师母,还有这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所有想送向南的,都送到萧山机场,北京那里,让雯雯接机,由她送向南去电影学院报道,有雯雯接送,谭淑珍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张晨问谭淑珍:“怎么样?”

    谭淑珍无奈,她说好吧。

    张晨转向了向南,还没有开口,向南就叫道,我也同意。

    谭淑珍盯着向南,骂道:“我就想不明白,这雯雯送你可以,为什么妈妈就不行?”

    向南笑道:“这个有本质的区别,知道吗,你,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都是家长,雯雯是朋友,这能一样吗?”

    “对了,我想起来了。”张晨说,“雯雯还要当向南的经纪人,她来接向南,就更合适了。”

    “她早就已经是我的经纪人了,你们忘了吗?”向南得意地说。

    去机场送走向南,谭淑珍跟着张晨到了他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苦着脸,人呆呆的。

    张晨问她怎么了,谭淑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看着张晨说:

    “张晨,我怎么感觉,这南南走了,自己好像一下子老了起来,变成了孤老太婆。”

    张晨大笑。

    “你别笑,我是说真的,你想想,这南南今天走了,其实就是宣告正式离开我了,今后,她还想起来的时候,才会来看看我,要是不想,就去忙她自己的事了,等到她结婚生小孩,有了自己的家,那就更加了。”

    谭淑珍说着,眼眶都红了,她说:“反正我和你说,张晨,那种看到你,就会赖在你身上,跟屁虫一样跟着你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唉,我说说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张晨走过去,拿了瓶水给她,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和她说,会习惯的,谭淑珍,我和你说实话,张向北最早走的时候,我其实也蛮难过的,虽然没有你这么夸张,但心情和你是一样的,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张向北还在家里的时候吧,虽然也不是每天能见到,但那个和他人在美国,见不到还是不一样的,人在美国,空间上就给你隔断了,你想见也不可能见到,在这里,你要是想见,早点回去,或早点起床,就可以见到,主动权在我。

    “对对,张晨,就是这样的。”谭淑珍叫道,“你是怎么克服的?”

    “就这样啊。”张晨说,“每天工作,一天天地过着,然后就适应了,我连小昭不在,最后都适应了,还有什么不能习惯的,你也会习惯的。”

    “好了,张晨,我不管,接下去跟你混了,我不想回家,回到家里吧,我爸和我妈嘴上不说,那脸就是一张想南南的脸,看着只会更伤心,我每天来你这里吃晚饭,你这里还有小武和巧芯,还热闹一点。”谭淑珍说。

    张晨笑道:“你来就是,别忘了交伙食费就行,或者,也可以当厨娘顶,你谭淑珍做菜还是可以的。”

    “滚!”谭淑珍骂道。

    不过,从这天开始,谭淑珍还真的每天来张晨办公室吃晚饭了,她下班的时候,会去求是书院隔壁的菜场转转,带来一些菜,到了,小莉和徐巧芯、葛玲,就会帮着一起洗一起做,做完了,六个人一起在张晨的办公室里吃,倒也热热闹闹。

    谭淑珍很忙,没有时间去菜场的时候,到了傍晚,小武会带着徐巧芯或小莉去菜场买菜,买回来,洗好切好,等谭淑珍过来炒,谭淑珍一边炒,一边和徐巧芯说,学着点,你也是快成家的人了。

    “不用不用,我不用学。”徐巧芯说,“反正我爸妈没几年就退休了,他们来杭城跟我们过,什么家务都不会让我们插手的。”

    谭淑珍骂道:“真不要脸,这么早就把你妈妈算计上了。”

    徐巧芯嘻嘻笑着,谭淑珍心想,这样真好,要是以后,南南也这样算计自己,自己只怕是巴不得。

    有几天,大家一致强烈要求,张晨也会下厨露两手,几个女人大呼小叫的,都说他炒的菜太好吃了,徐巧芯说,彩娣以前就和我说过,她说,你们刚办厂的时候,老大就经常下厨,炒菜给大家吃,大家看到老大去了厨房,就会欢呼,今天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晨骂道:“不接受拍马屁,别想我天天做菜给你们吃。”

    “不用不用,你偶尔给我们改善一下生活就可以了。”小莉说。

    “什么意思,小莉?”谭淑珍骂道,“你是说我每天炒菜给你吃,是委屈你了?”

    众人大笑,小莉做了一个鬼脸,赶紧说:“用词不当,我去蹲墙角,淑珍姐,我现在吃着张总炒的菜,就想吃淑珍姐炒的了,怎么办?”

    张晨瞪着她说:“这个马屁,你自以为拍得高明,不知道把两个人都得罪了吗?”

    大家又是大笑,葛玲说,还是应该像我这样,张开嘴吃就是,闲话少说,不知道言多必失?

    ……

    到了0九年,很多人才蓦然发觉,没有在0八年买房,是一件多么失策的事情,可以说,自己错过了在0八年买房,可能是错过了最近几年来,唯一能让自己财富暴涨的机会。

    整个杭城,0八年八、九千一个平方,还很难脱手的房子,到了0九年,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迅速地破了两万,翻了一倍还不止。

    甚至有楼盘,你今天去交定金的时候是这个价,等你过两天去交首付款的时候,不是和你说已经涨价了,原来的价格不能卖,就是直接告诉你,房子已经卖完了,你要定金,那就把定金退给你,买卖双方,这样的纠纷层出不穷。

    更多的购房者碰到这种情况,只能摸摸鼻子,接受新的价格,他担心今天不买的话,可能明天再来,房子又涨价了。

    0九年的房地产市场,已经完全变成了卖方市场,买方根本连议价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仅杭城如此,谭淑珍他们全国各地的分公司,几乎都是这个状况,卖房的感觉日子从未有这样好过,买房的觉得从未有过如此的憋屈,拿着全家辛苦了这么多年,几乎所有的积蓄去买房子,结果还要当孙子,买房的居然要看售房小姐和先生的脸色。

    真是岂有此理。

    和房价一起飞涨的,是各种各样的故事,关于温州炒房团的,关于山西煤老板的,有说一进售楼部,就要拿几个亿买一幢楼的,还有说买一个小区的,总之是各种豪买,和这些豪买的投资客相比,你们这些抠抠瑟瑟,拿着积蓄来买房的,还敢把自己当上帝吗?

    和地价房价一起飞涨的,还有民怨,大众对脱缰野马一般的高房价,开始怒目以对,这种愤怒,瞄准了房地产商,瞄准了各种各样的炒房团,同时也瞄准了地方政府。

    到了九月,谭淑珍觉得自己仿佛刘立杆附体,晚上睡着的时候,她经常会从梦中惊醒,睁大了眼睛看着黑暗深处的时候,刘立杆的影子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觉得,这个时刻,如果刘立杆还在,他肯定会开始忧虑起来,他会骂骂咧咧地说,这些傻逼尿壶,又在逼迫上面出手了。

    谭淑珍觉得会的,这个家伙,在这方面总是有足够的警觉,他要是看到眼下的局面,一定会破口大骂的。

    谭淑珍因此也忧虑了起来。

1533 周日的会

    “信贷一旦开闸,则如水银泻地。由于中国实体经济回暖的基础仍然薄弱,大量信贷资金溢出流向了股市和楼市。虽然上一轮深度调整的教训犹在眼前,但市场投资热情已不可遏制。随着投资需求出现,‘地王’再度发威,标志本轮房地产调整已经结束。”

    中国最负盛名的《财经》杂志八月刊,发表了《楼市v型虚实》的封面文章,用一组报道和评论,差不多三分之一本杂志版面的容量,针对当前的楼市,发出了警示之声。

    “由于本轮房地产调整半途而废,难以为政府部门、开发商和投资者提供一个完整的风险指引,如果泡沫进一步累积,未来深幅调整的风险仍然存在。

    “即使是最乐观者,也已经认识到,出于对‘保八’和‘维稳’的极度渴求,政府将继续维持现有的宽松信贷政策,但可能会进行局部调整。没有人清楚调整的具体时机和方式,但肯定‘短则在‘十一’后,长则在明年上半年’。”

    《财经》杂志在这组报道的编者按中如此评论。

    谭淑珍合上杂志,放在了办公桌上,手放在冰冷光滑的杂志封面上,她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感觉到的害怕,那困扰了自己一个又一个夜晚的疑惑,似乎被验证了。

    谭淑珍拿起电话,打给了姚芬,姚芬走了进来,谭淑珍和她说,马上通知各分公司的总经理,明天回杭城,后天开会。

    “谭董,明天是周六,后天是星期天。”姚芬说。

    “周六、周日又怎样?”谭淑珍问。

    姚芬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谭董。

    “还有,你派人去报刊亭,买五十本这期的《财经》杂志。”谭淑珍把桌上的那本杂志,拿起来递给了姚芬。

    周六的这天,各个分公司的总经理都应召回到了杭城,回到杭城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姚芬在电话里交待的,先去公司,从姚芬那里拿到一本《财经》杂志,姚芬和他们说,这是谭董要求的,大家今天晚上必须看完《楼市v型虚实》的这一组文章,明天会议要讨论。

    “要求带着脑子来开会。”姚芬和每一个人说,“这是谭董的原话。”

    这个要求,对许文辉、应莺和宋春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张木生、范建国和老万他们几个,脑子里民间智慧多于书本智慧的总经理来说,就有点难度了。

    他们的文化程度本来就不高,范建国虽然读到了高中毕业,但人还没有毕业,在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就已经还给老师了,他的毕业考试,是在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照抄同桌完成的。

    老万不用说了,张木生原来在市三建,是从挑泥桶的小工,一步步做到总经理的,他们那个时候,还是讲究“头发梳得光,脸上搽得香,只因不劳动,人人说他脏”的年代,整个建筑公司,文化程度最高的也就高中毕业,在公司里,已经被叫做“秀才”了。

    虽然担任了分公司的总经理后,谭淑珍一直要求他们多学习,但像张木生,是觉得自己年纪太大学不进,老万是说自己太忙,范建国则是把有限的精力,都放在了向无限多的年轻女同志的学习上。

    这也是谭淑珍要求他们带着脑子来开会的原因。

    好在老万有郑慧红,张木生有一个周六带着小孩回家的当公务员的女儿,范建国自己类文盲,老婆倒正正经经是个大学毕业生,三个人也都把这一组文章啃下来了,领会了文章的主要内容,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了。

    第二天,大家都带着脑子去了公司,在会议室里坐下来之后,谭淑珍先让大家畅所欲言,讨论《财经》杂志上的这一组文章。

    张木生认为这是危言耸听,他说,对房地产打压的政策刚刚放开,才多长一点的时间,这刚刚才确认房地产是支柱产业,现在就要把支柱拿走了?我们都是造房子的,这支柱拿走会是怎么个情况,谁不清楚。

    范建国也说,开车都知道刹车要点刹,不能一脚踩死,一脚踩死那是会有危险的,我们等上面开始点刹再来应对,也来得及。

    宋春明反对范建国和老万的这个说法,他说要警惕,这一波的房价地价的涨势,确实是来得又快又猛,现在已经不是靠点刹能够减缓速度,市场已经产生巨大的惯性,按照前几年的宏观调控的经验,上面要出手的时候,肯定会是同样又快又猛,只有这样才会见效。

    应莺同意宋春明的说法,她说,现在网上有人在说,北京和上海的总地价,已经可以把美国买下来了,这个情况,和日本房地产泡沫破裂之前的情景很像。

    “泡沫泡沫,都说泡沫了多少年了,结果呢,有谁见过泡沫,有谁知道泡沫破灭,会是怎么样的?”张木生说。

    “我见过,也亲身经历过。”老谭说,“还有刘总和孟平孟总,他们也都亲身经历过,会怎么样?四个字,惨不忍睹,再加四个字,不堪回首,别以为这是儿戏,也别以为泡沫破灭是很遥远的事,我和你说,老张,当时整个海南的房地产泡沫破灭,就是一夕之间的事。

    “大家谁都没有准备,猝不及防,几乎是一眨眼的事,眼睛睁开,已经尸横遍野了,没有人能够逃脱。”

    “你们看你们看,这是新浪这个月刚刚开通的微博,上面有财经作家吴晓波的微博,我给大家读读他的这段话。”

    应莺看着电脑,给大家读了起来:

    “‘最近参加几场论坛,人人所谈几乎都是楼市股市,投机气氛之浓,历年罕见。财富向流通,向上游,向少数人集中的趋势越来越快,竟有末世之象。’这就是他说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引起警觉。”

    许文辉对《财经》杂志本身比较了解,他说,《财经》杂志的主办方“联办”,是一帮俗称的高g子弟,包括现在的主编胡x立,也都是红几代,他们的很多重头文章,不会是空穴来风,而是已经嗅到了上面的某些气息。

    我觉得对房地产现在的乱象,上面不会看不见,而是已经在讨论了,说不定讨论还很激烈,我同意前面老宋说的,上面一旦形成了决策,肯定是雷厉风行,不会给你喘息的空间。

    老谭说:“最怕的还是0八年的情景再重演一遍,再来一次,我们要是没有准备,还挺不挺得过来就很难说了,去年一年,我们都在走钢丝,钢丝走的时间久了,总会有失足摔下来的时候,我们现在,可经不起摔。”

    谭淑珍知道老谭说的,经不起摔是什么意思,如果现在再摔0八年那样的一个跟斗,不仅是他们公司会奄奄一息,还会把张晨也拖下水的。

    “资本市场上,有一句经典的名言,叫做‘刮飓风的时候,母猪都会飞’,现在整个的房地产市场,已经在刮飓风,但我们不能成为那只飞猪。”

    谭淑珍看了看大家,继续说:

    “飞猪虽然可以飞得很高,但风停的时候,摔下来会摔得很惨,谭总提醒得对,0八年才过去多长时间,但很多人,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而是伤口还在结痂,他已经忘了疼了。

    “0八年我们就是那头飞猪,只是侥幸摔下来的时候,下面张总,给我们铺了救生气垫,我们才没有被摔死,但我们要是再盲目地飞一次,摔下来,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不管是公司也好,还是人也好,跑得快不一定能够跑得久,但跑得久的,肯定是各方面的机能都比较健康的。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我们要给自己留一口气,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们都要给自己留一口气,而不是要靠外面输氧气。

    “通俗点说,也就是我们不能自己把所有的路都走绝了,我们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能让我们撤退到安全地带,活下来的退路。

    “怎么能做到这点,我想也很简单,就是要有定力,定力这两个字,说说谁都会说,但做起来很难,一个赌徒,你让他手里一手好牌的时候不梭哈,他怎么控制得住……”

    范建国笑了起来:“没想到谭董,还知道梭哈。”

    谭淑珍也笑了,她说:“你以为我不看赌片,不看周润发?”

    会议室里,大家都笑了起来,老谭说:“珍珍,你继续说。”

    “好,我们应该怎么做呢,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谭淑珍说,“现在整个房地产市场,一片乱象,只要不是眼瞎的,谁都看得出来,已经很疯狂,我们要有定力,就是要在这一片乱象和疯狂中,让我们自己,成为一个正常的公司。

    “每一次调控,都会有公司倒闭关门,也都会有公司幸存下来,能幸存下来的公司,毫无例外,都是比较正常的公司,没有跟着发疯的公司,这样的公司,也就是我前面说的,给自己留着一口气,也留着一条路。”

    谭淑珍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手表,说: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我们自己,在这一个狂躁的环境里,成为一个正常的公司,只要我们成为一个正常的公司,调控什么时候来,来的力度有多大,我们就都还有存活的希望,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好了,上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土香园吃饭,吃饭和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就好好想想,我们现在有哪些地方已经不正常了,怎么让我们回归到一个正常的公司。”

1534 继续开

    他们在延安路土香园大酒店的包厢吃中饭,说是吃饭,其实是把会议室中断的会议,带到了包厢里继续开,大家的话题,还是回到了公司的业务上。

    谭淑珍让大家多聊聊现在公司存在的问题,她说,先把问题找出来,再解决问题,我们公司才能够回归正常。

    “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我的话要是得罪了大家,大家请原谅哈。”桂花姐看了看大家,先开腔了。

    谭淑珍笑道:“都是为了工作,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也不存在得罪人的问题,桂花姐你说就是。”

    “好,我觉得谭董说的对,现在确实是很乱,不仅仅是外面乱,我们公司里面,我感觉也乱了。”桂花姐果然是快人快语,一开口就到重点:“我是管物业这一块的,我感觉我们现在,物业管理的水平在下降。”

    谭淑珍和老谭都吃了一惊,物业管理,可是他们锦绣集团的金字招牌,是在行业里做出了名气的,很多其他公司的高端物业,现在也在和谭淑珍他们洽谈合作,谭淑珍本来还打算,接下来要把这块业务拓宽,那就是他们不仅要造房子,还有输出他们的物业管理。

    物业管理,也是能带来巨大的利润的,特别是高端物业的管理。

    “桂花姐,你说详细一点。”谭淑珍说。

    “我们今年物业管理这块,业主的投诉,每个月都在增加,这还是有记录的,我抽查发现,有些项目,现在是根本连业主投诉都不做记录了,我这里虽然也在督促他们改进,但效果不明显,我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原因是什么?”谭淑珍问。

    “主要的原因有两点。”桂花姐说,“一是我们现在几乎每个项目,都在加快开盘,加快交房,房子是交出去了,物业公司也跟着建立了,但其实我们的物业管理人员也好,保安也好,我们的培训工作都还没有做完,就让他们上岗了,这样,服务的水平肯定会下降。”

    谭淑珍点点头,桂花姐继续说:

    “最主要的还是,领导的意识上有问题,就是在座的各位总经理,大家都觉得,自己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卖房,对后期的物业管理这块,不够重视,很多说难听的,都已经放任不管了,从思想上,大概都觉得,卖房才是最重要的,后续的物业服务,再说再说。”

    谭淑珍问大家,有没有这个问题?

    应莺举了举手说,我承认,我有这个问题,从思想上,确实有怎么把项目尽快赶出来,尽快卖掉的想法,对物业这一块,确实没有重视,我自己都没有去管,都交给副总去管了。

    老万说,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觉得造房卖房才是最重要的,物业服务,那都是房子已经卖掉之后的事情了,就没有重视。

    谭淑珍看了一圈,其他的几个人也都点了点头,这是承认自己也有一样的问题了。

    谭淑珍想了一下,她欠过身去,和老谭低语了几句,老谭点点头,谭淑珍说,那这样,这块马上调整一下,从明天开始,每个地方的物业管理,都移交给集团公司的物业管理公司,也就是桂花姐这里,改变现在分公司兼管当地物业管理公司的做法。

    谭淑珍转向了桂花姐,和她说:“所有的人员调配、招用和任命,统一由你这里一竿子插到底,把物业服务这块,完全从分公司独立出来,由你统一管理,你看可以吗?”

    桂花姐看了看大家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意见。

    其他的人都说没有意见,应莺说,物业管理这块,我本来就不懂,早就应该由专业的来管了,桂花姐,你这是减轻了我的负担。

    桂花姐说好,那我就接过来。

    谭淑珍说,这是一桩,星期一开始有秩序地交接,其他还有什么?

    老万说,我觉得现在我们的工程质量在下降,其他地方我不知道,至少我上海是这样,五个项目都在赶工,那些项目经理觉得,反正房子都已经卖掉了,钱都已经收回来了,在后续的工程质量的把关上,就没有原来那么严了。

    我每次去项目上,都可以发现一堆问题,第二次再去,有些改了,有些根本就没有动,连建筑公司,现在返工的意愿都不高,他们也觉得,房子又不是没人要,都卖掉了,你还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我厦门也有这个毛病。”范建国说。

    “我那里这个情况好一点。”张木生说,“那也是那些建筑公司的老板,知道我是做建筑出身的,不好糊弄,做得会小心一点,不过,他们也老是和我抱怨,说我们的活难做。”

    “这个事情,我还真的和建筑公司沟通了不止一两次,他们也和我说实话,说现在接的工程太多了,原来一个项目的人,要去做三个项目,人手自然不够用,新招来的,一半是充数的,现在是原来的小工,都在工地上当师父用了,这质量当然会有问题。”许文辉说。

    宋春明点点头,他说这是普通现象,也不是我们一家公司的问题,几乎每家房地产公司都会碰到这个问题。

    “还有一个原因。”应莺说,“前几年活做得比较好的建筑公司,现在自己都变成房地产公司,他们都去做自己的项目了,现在的这些建筑公司,都是原来打零工的。”

    张木生叫道:“还真是这样,其他不说,就是杭城,原来我们一起做建筑的那些师兄弟,现在一个个都是房地产老板了。你们别说,现在这些工人干的活,我真的看不上,哪里有什么技术含量,得亏是现在建筑材料和建筑机械更新快,对人工的依赖越来越少了。”

    “对,现在能做木头门窗的师父都找不到了,会做榫卯的,就更是凤毛麟角,都是靠钉子和胶水,还有射钉枪。”老万也说。

    老谭见他们越扯越远,从项目经理扯出去,扯的都是建筑公司的事,建筑公司是他们能改变的吗,大环境如此,谁抱怨也没有用,老谭说,还是多说说我们自己。

    谭淑珍摆了一下手,她说,这个事情很要紧,我的想法是,谭大哥,由你牵头,对我们所有的项目摸个底,看看这问题到底有多严重,范围有多大。

    老谭点点头说好。

    “我们自己心里有底之后,一方面是和建筑公司加强沟通,看看让他们怎么改进,还有一些造价偏低的,我们主动给他们调整一下,或者是作为优质工程的奖励,一句话,就是不管已售或未售的项目,工程质量一定要把好关,不然,我们这是在砸自己的牌子。”

    谭淑珍说着,大家默然,谭淑珍看着大家,言辞恳切地说:

    “我们锦绣集团的房子,在业内做出了口碑不容易,这都是大家的辛苦换来的,不能我们自己再把自己的口碑砸了,所以,我恳求每个分公司的总经理,要把这当成自己最重要的工作。

    “房子要是造不好,你卖得好有什么用,卖得越快越多,就是把我们自己的牌子砸得越快。

    “另外一方面,我们自己的建筑公司,还需要继续扩大规模,争取把我们自建项目的比例提高。

    “再结合我上午说的,我的想法是,我们下半年原则上不再拿新的地,这样一是为了做好现金储备,准备应付最困难的情况,二是,我们要自己把自己的速度降下来,要根据我们自己的人员配置上项目,没有好的项目团队,就不要盲目上新的项目,不要赶鸭子上架。

    “把速度降下来,就是我上午说的回归正常状态,速度降下来,同时在建的项目减少了,你们总经理才有可能,把每一个项目都做成精品项目,别人都疯的时候我们不要跟着疯,别人粗制滥造的时候,我们反倒要更加精益求精。

    “我们不追求什么行业排名,也不追求什么虚胖的销售业绩,我觉得,我们整个公司,从上到下,一定要树立一个观念,那就是原来刘总立下的规矩,我们要造中国最好的房子,我们不做企业规模的行业标杆,但要做质量的行业标杆。

    “我记得万科进入杭城的时候,我和刘总去看了他们的房子,刘总当时说的一句话,我到现在还印象很深,他说,我要是王石,造出了这么烂的房子,我都可以去自杀了,还好意思到处吹牛。

    “刘总当时说得很认真,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说实话,我也觉得,就房子的品质而言,万科确实和我们锦绣差一个档次,我希望这个话,我们过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有底气这么说。”

    “你们大家,有没有这样的信心?”谭淑珍问。

    “有,不管刘总现在在哪里,他创出来的牌子,我们不能做倒了。”张木生说。

    老万说,我是刘总手把手带出来的,我不会对不起他。

    “我也是。”应莺说,“不然我爸都不干。”

    范建国笑道:“关你爸爸什么事?”

    “当然有关系了,你个小毛孩不知道,当年,我爸可是当着刘总的面,和我说,让我一辈子就死心塌地地在锦绣好好干。”应莺说。

    范建国的年纪比应莺还大五六岁,大家听到应莺叫范建国小毛孩,都笑了起来。

    范建国不服气了,骂道,小姐妹弄弄清爽,就是讲在公司的资历,我也比你老,我可是当初和刘总一起从一鸣食品厂干出来的。

    “好好好,我叫你老头儿好不好?”应莺叫道。

1535 外面天·张广天

    “谭董,我觉得还有一个问题。”桂花姐说。

    “什么问题?”谭淑珍问。

    桂花姐说:“我平时到每个项目的时候,也会去售楼部看看,我发现我们现在售楼部的人,态度很差,那些销售员,就像以前的国营商店,那个时候有一句话怎么说……”

    “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老谭说。

    “对对,就是这样,我就想,不管怎么样,这卖房子的也是服务工作,服务工作要是这样做,肯定不行。”桂花姐说。

    谭淑珍看了一圈饭桌上各分公司的总经理,她说,这个我也有所耳闻,你们各位那里,有没有这个情况?

    几个分公司的总经理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范建国说,现在房子好卖,反过来了,买房的都在拍售楼小姐的马屁,她们确实毛拽嘞。

    “应莺,你是做销售出身,你说这样对不对?”

    谭淑珍问应莺,应莺嘻嘻笑着,她说对肯定是不对,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跟在他们后面啊。

    “而且,现在每天找他们的人确实很多,要让他们一个个都好好接待,时间上确实也不允许。”许文辉说。

    “不对,忙不是理由,房子好卖也不是理由。”谭淑珍说,“我以前在张总的……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地方,原来的半亩田专卖店,那营业员,每一个也很忙,一天最多的要卖五六十件衣服,卖衣服可不比卖房子容易,你要介绍,人家还要试穿,试穿还不是一件。

    “但就是这么忙,也没有听说过什么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每一个都是笑脸相迎,笑脸欢送,而且,一件衣服才多少钱,一套房子又是多少钱?是不是卖房子的,应该比卖衣服的,服务态度更好才对?

    “这里面,我觉得关键还是一个服务意识的问题,桂花姐说的对,这销售员,不管卖什么,都是服务工作,做服务工作没有基本的服务意识,不是小事。

    “应莺,这个事就交给你了,你迟几天回去,想想我们当初桃花源的销售工作是怎么做的,你和小吕一起,做一份我们集团的销售人员服务手册出来,这个手册分发到各分公司之后,总经理要亲自落实这个事情,到时候,我会去每个地方暗访,看你们落实的结果。”

    应莺说好。

    下午回到了公司的会议室,继续开会,继续一条条地梳理着,谭淑珍和老谭自己都吃了一惊,老谭说,还真是灯下黑啊,不开这个会,我们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问题,平时大家,可都是视而不见。

    谭淑珍也很感慨,她说,公司发展得太快,我们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地想一想,回头看一看,其实我们公司,已经这里那里都有霉点,开始腐烂了,但我们自己不知道,时间长了,这公司就会像一幢被白蚁蛀空的房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轰然倒下。

    这个世界,好公司各有各的好法,但坏公司,倒闭的公司,无一例外,肯定是毁在经营者自己的手里,不戒慎恐惧,我们离关门就不远了。

    谭淑珍和大家说,到现在为止,我们今年的销售指标,已经翻了两倍完成,大家应该没有任务的压力了,剩下来的时间,我们就是要抓服务,抓品质,在其他公司都无暇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要把我们的基础夯实,把我们公司自身的体质锻炼好。

    ……

    下午的会开完,谭淑珍让老谭和姚芬带参加会的人去吃晚饭,但大家都说不吃,要回家去,是啊,所有人的家都在杭城,谁不要回去陪家人,还要留下来吃什么晚饭,有没有搞错?

    谭淑珍愣了一下,这才想到,所有的这些人里,只有自己是一个人。

    谭淑珍拍了拍手说,那好,你们都回去吧。

    所有的人都走了,谭淑珍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会开完了,该发现的问题发现了,解决的方案也当场落实下去,哪怕接下来风雨飘摇,他们大家也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也做好认真应对的打算了。

    但谭淑珍,却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觉得心里更加空落落的,心底里,那恐惧的感觉也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有没有做对,也不知道,接下去暴风雨会不会来,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会起作用。

    谭淑珍坐在那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艘汪洋中的船,冥冥之中似乎知道岸的方向,但就是看不到岸。

    窗户外面,天空正一点一点地暗下来,谭淑珍感到了孤独。

    谭淑珍拿起电话,打给了向南,电话响了两下之后,向南把电话揿掉了,过了一会,回过来一条短信:“还在排练。”

    这个时间,排什么练?再说,不是刚去报到吗,都还没有正式开学,怎么又排练了?

    谭淑珍觉得,向南是不是在搪塞她,她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向南已经把电话关机了。

    谭淑珍急了起来,心想,南南会不会有什么事了?她赶紧打电话给雯雯,问她,我打南南电话打不通,她给我发短信说在排练,不是明天才正式上课吗,她现在排什么练?

    雯雯说,对对,南南现在应该还在排练,珍珍姐,张广天你知不知道?

    谭淑珍说不知道,谁呀?

    “北京一个很牛逼的人,对了,有一部戏叫《切·格瓦拉》的,珍珍姐你知不知道?”雯雯问。

    谭淑珍还是说不知道。

    “《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呢?”雯雯继续问。

    谭淑珍说:“不知道。”

    “《恋爱的犀牛》?”

    “不知道。”

    “《圣人孔子》和《鲁迅先生》呢?”

    “鲁迅先生我知道,不就是写《祝福》的那个,我还演过祥林嫂。”谭淑珍说。

    雯雯咯咯地笑着,她说,我不是问这个人,而是《鲁迅先生》这部戏,算了,问了也白问,你肯定不知道张广天了,反正就是北京很牛逼的一个先锋戏剧的导演,我们去北影报道的那天,他们正在招一部什么戏的志愿者,说是要去首尔演出的,南南去报了名,被选中了。

    谭淑珍吁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样子南南没有在搪塞她,是真的在排练,谭淑珍这一下,感觉到绷紧了一天的神经,突然轻松了起来。

    “珍珍姐,还有什么事吗?”雯雯问。

    “没有了,雯雯,谢谢你。”谭淑珍连忙说。

    谭淑珍拿起了电话,再打给张晨,问他在哪里?

    “办公室。”张晨说。

    “在干嘛?”谭淑珍问。

    “发呆。”

    谭淑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张晨好奇了,问,我发呆有那么好笑吗?

    谭淑珍笑道:“你发呆不好笑,不过我也是刚发完呆,你说好不好笑?”

    “也不好笑。”张晨说。

    “好吧,反正我觉得挺好笑的,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小武和巧芯呢?”

    “星期天,出去玩、吃饭、然后看电影了。”

    “怎么你没一起去?”谭淑珍问。

    “我去干嘛?”张晨奇道,“当电灯泡?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对了,张晨,你知道张广天吗?”

    “知道啊,一个导演,导《切·格瓦拉》的那逼。”张晨说,“怎么了?”

    “没有什么,南南说是去他的一部戏里客串了。”谭淑珍说。

    “那不错啊,至少可以开开眼界,这些搞先锋戏剧的,脑子很奇特的。对了,谭淑珍,你今天不是开会吗,会开完了?”张晨想起来了,问。

    “开完了,现在都回家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谭淑珍说,“好了,张晨,你寂寞我也寂寞,陪我去友好饭店楼上吃日料搞暧昧怎么样?完了我们也去看电影。”

    张晨骂道:“滚!”

    谭淑珍大笑着挂断电话。

    谭淑珍起身走出了办公室,走到了外面停车场,坐进了车里,启动车子,到了外面大学路,想想还是往右转,准备去动感地带,心里想着,你叫我滚,我还偏不滚,今天我就赖上你了,我要烦死你。

    谭淑珍想着,又笑了起来,她都已经预想到了,只要她入侵张晨的办公室,最后,张晨肯定还是没有办法,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陪着她去友好饭店楼上吃日料,最后,还会陪着她去电影院。

    也不知道今晚在放的是什么电影。

    管他呢。

1536 谢谢你,我走了

    谭淑珍和老谭都很忙,两个人几乎是你刚回来我就出去,他们两个,一个是明的,老谭带着工程部的人,一个分公司一个分公司,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排查工程质量,包括他们锦绣集团很看重的,项目小区的自然和人文环境的建设。

    还有一个是暗的,谭淑珍领着姚芬,也是一个分公司一个分公司,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暗访,既检查工程质量的问题,也检查物业服务和各项目售楼部售楼人员的服务态度问题。

    她们每到一地,都是事先不打招呼,先自己找个酒店住下来,然后打出租车,每个项目都跑一遍之后,再和各分公司的总经理见面,还有时候,在项目上就和分公司的总经理不期而遇,双方都大笑。

    谭淑珍每次从外地回到杭城,不是打电话给公司的司机,而是打电话让张晨到机场来接她们,张晨每次都骂骂咧咧的,不过还是来了。

    碰到张晨实在是走不开的时候,张晨会让小武去机场接她们。

    在机场一见到她们,张晨就骂,谭淑珍,你是不是觉得我闲得慌,要我来给你当车夫?

    谭淑珍笑道,对啊,我这是为你好,给你个机会,让你减少发呆的次数,你不知道,人发呆发久了,是真的会呆掉的?特别是你现在年纪越来越大,要提前预防老年痴呆。

    “滚!”张晨骂道。

    “好了,好了,别小气。”谭淑珍伸手挽住了张晨的胳膊,和他说:“司机是司机,你是家里人,这是两码事,出远门回来,当然最希望的是在机场,看到有家人接她了,你说是不是,姚芬?”

    姚芬笑道,是是是。

    姚芬看着谭淑珍挽着张晨的胳膊往前走,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她说,你们两个,在别人看来,谁不会认为你们是一对。

    “想得美。”张晨说。

    “你说什么,张晨,我和你一对,还委屈你了?”谭淑珍骂道。

    张晨摇摇头,又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谭淑珍奇怪了,问,你笑什么?

    “也不是没有可能。”张晨说,“要是买一送一,说不定还行。”

    “什么意思?”谭淑珍问。

    “如果向南嫁给张向北,一定要搭个老娘,我委屈一下,为了张向北,说不定会勉强接受。”张晨说。

    “你……!”谭淑珍猛地甩开张晨,要去打他,张晨早预料到了,逃到了一边,姚芬在边上看着大笑。

    姚芬说:“看你们这样打情骂俏,就更像是一对了。”

    ……

    等到老谭和谭淑珍都不再飞了,他们的心里也有底了,该解决的问题,也基本解决,或在解决的途中,这让他们感到欣慰,觉得整个公司的机体还是活的,还有反应能力,从求是书院到下面的每一个项目,中间上传下达的每个环节还是畅通的。

    没有出现那种令不出求是书院,或“村骗乡,乡骗县,一骗骗到国务院”的现象发生,这让他们松了口气。

    在他们来来回回的时候,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整个房地产市场,仍然高烧不断,疯狂不断,而这次的疯狂,和以往不同,推波助澜的不再是像万科和谭淑珍他们锦绣集团这样的老牌房企,而是中字头和国字头的央企和国企。

    这些企业进入了房地产市场,虽然是新贵,但他们似乎是从来也不愁钱不差钱,更不缺胆量,多高的地价也敢拿,多大的项目也敢吃,特别是那些城中村的改造计划,像民营房企都觉得是烫手山芋的,他们眼都不眨一下,就跳进去了。

    到了0九年下半年,虽然谭淑珍他们在有意识地收手,减少了拿地,但其实,就是他们想拿,他们在一线城市土地市场的竞争能力,也已经越来越弱了。

    你还在犹犹豫豫的时候,周围已经举起了森林般的手,虽然大家都知道,地价已经高到了有点离谱的程度,照样浇不灭这些企业拿地的热情,在各地创造一个个地王的,也更多的是这些中字头和国字头的企业。

    房地产市场,从0九年下半年开始,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一线城市的土地拍卖会,像万科、锦绣集团,包括潘石屹们,这些最早进入房地产,深耕房地产市场多年的大佬们,还有那些港资企业,发现他们,已经沦为了每次拍卖会的观众,很难成为主角。

    这些昔日的主角,如今只剩下替别人鼓掌的份了。

    他们似乎已经被集体驱离开一线城市的土地拍卖,不得不把目光转向更远更下,舞台必须让出来了。

    谭淑珍觉得,怎么这房地产做着做着,自己好像做回到了当年剧团的情景,自己这类公司在房地产市场,反倒变成了草台班子,他们的广阔天地,已经在内陆在二线了。

    这世道的变化,也太快了吧。

    但细究之后,谭淑珍马上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要知道四万亿,可是一毛钱也没有流入自己这样的公司,而是大部分去了他们那里,他们的钱都满出来了,不进入房地产市场才怪。

    自己战战兢兢,感觉到害怕的东西,对那些公司来说,是不存在的,不管地价多贵肉多贵,他们只要把肉夹到自己的碗里就可以,只要肉在碗里,也就是土地到了账面上,就不会存在减值一说。

    没有账面的减值,就不可能有亏损,没有亏损,那些企业的领导,就每天照样可以油光满面地出席各种会议,说自己为国有企业保值增值努力了,而他们的努力,很大程度是土地的账面溢价,还有不断高企的房价。

    减值可以视而不见,增值可以做账面的溢价,这样一本万利的事情,谁不趋之若鹜?

    像自己这种公司,账面上每出现一笔土地的时候,少去的肯定是一大块现金,现金越来越少的时候,自己将周转不灵,被迫走上被破产的道路,而对那些公司来说,总是为有源头活水来,那源头活水,就是银行,他们和银行的关系,可不是像自己这样,是客户关系。

    他们是左口袋和右口袋的关系,何况还有四万亿开闸泻下来的,到的也是他们的水库,而绝对到不了自己的小水池,他们喊银行是兄弟,甚至是小弟,自己喊银行是爹都没有用,最困难的时候,自己最多也只能找蔡小姐。

    就是宏观调控,也调控不到他们的头上,很简单,他们把土地放在那里,不开发就是,反正他们也耗得起,你听说过有中字头国字头的企业,会因为资金的枯竭而倒闭的吗?

    既然没有倒闭之忧,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了这点,谭淑珍感觉到更加恐惧,她觉得房地产游戏的玩法已经改变了,自己如果还想继续参与这个游戏,就必须转换舞台,不然你注定要从主角沦为配角,最后变成路人甲。

    谭淑珍不想自己变成徐建梅,再变成香香,再小的舞台,追光灯也必须跟着自己,自己必须是主角,没有主角的光环,谭淑珍觉得,自己会瞬间黯淡无光。

    谭淑珍和老谭说,大哥,我们可能要远走异乡了,杭城已经是我们玩不起的地方了,趁着我们锦绣集团,还有一定的光环,我们要另谋出路。

    到了九、十月,连最蠢的开发商都认为,调控即将来临,没有人会看得下去房地产市场,任由你们这样群魔乱舞的,民间对房地产商们的愤怒,也达到了极点,就等最高层说出那句,让普罗大众感觉很解气的话:

    “在这里我也想说一点对房地产商的话,我没有调查你们每一个房地产商的利润,但是我认为房地产商作为社会的一个成员,你们应该对社会尽到应有的责任。你们的身上也应该流着道德的血液。”

    这里的房地产商,是特指像谭淑珍他们这样的民企,那些中字头国字头的企业,他们的血管里,似乎天然地就流着道德的血,虽然他们对购房者的盘剥,一点也不逊于民企,甚至更为**和恶劣。

    谭淑珍预计到,哪怕是这一轮的宏观调控来临,呈现的也会是新的景象,这次调控的目的,最根本的,不能说的秘密将是清理舞台,不仅把那些小散的房地产商从一线城市彻底清理出去,就是连他们这样规模的公司,也将被勒令离场,给人腾地方。

    而清理和勒令离场的手段就是,进一步提高拿地的门槛,这个门槛,将不再仅仅是资金面,还会包括政策面。

    识相的,就请自己尽快离开。

    谭淑珍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分析给老谭听,老谭同意了谭淑珍的分析,他问,珍珍,那我们怎么办?

    谭淑珍说,就是我前面说的,利用好我们锦绣集团的现有光环。

    “怎么利用?”老谭问。

    “我们必须调整策略,杭城和上海,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其他地方放缓步伐的时候,在杭城和上海,我们要一张一弛,一方面,留出一两个项目,慢慢开发,做成高端物业,不为其他,就为了表明我们还在,这两个地方的其他的项目,我们要加紧出清,储备好资金。”

    谭淑珍说:“储备资金的目的是准备出走。”

    “出走到哪里?”老谭问。

    “现在内陆的营商环境还不是很好,我们还是要把目光留在沿海,但不是省会城市,更不是一线城市,而是往下,像在浙江,我们要潜到下面的地级甚至县一级去。”

    谭淑珍看着老谭,老谭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

    谭淑珍说:“如果调控再来,这些小地方的房地产商,他们受到冲击的可能性将是最大,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这些地方,会出现大面积的烂尾项目。

    “这些地方的地方政府,肯定会因此感觉焦头烂额,而这些地方,现在中字头国字头的公司还看不上,正是我们进入的最好时机。我们这个时候进入,地方政府肯定会举双手欢迎,他们还指望我们来带动和规范当地的房地产市场,我们会讨到很多的便宜。”

    老谭看着谭淑珍不停地笑,谭淑珍问,大哥你笑什么?

    老谭摇了摇头,他说可惜。

    “可惜什么?”谭淑珍好奇了,问。

    “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应该和杆子是一家的。”老谭叹了口气说,“真的很像,你们都是那种,在困难的时候,就会想到另辟蹊径的人。”

    谭淑珍默然。

    “珍珍,你知道你们最可贵的地方在哪里吗?”老谭问。

    谭淑珍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们会审时度势,然后迅速地甘拜下风。”老谭说,“就像你前面说的,把舞台让出去的话,就是承认自己不是那些中字头国字头企业的对手,很甘心地承认,这是很不容易的,承认了就不会去和他们死磕,而是再去寻找自己新的舞台。”

1537 上门去

    谭淑珍他们很快就确定了,把杭城西溪的两块地,作为他们在杭城的重点项目,这两块地是连在一起的,一块是商住用地,还有一块是住宅用地。

    他们准备把两块地合成一个项目,建一座超五星级的酒店,和一个高档住宅小区。

    酒店和住宅在一起做,目的当然是为了用酒店来提升住宅小区的档次,两块地紧挨着西溪湿地,地理位置可以说是相当的优越。

    这两块地,他们是四五年前拍下的,那个时候,西溪还冷冷清清,属于荒郊野外。

    如今,西溪湿地,已经成了杭城最热门的景区,特别是在去年年底冯小刚导演的贺岁片《非诚勿扰》放映之后,里面葛优扮演的秦奋游玩西溪的镜头,和那句“西溪且留下”,把这里彻底炒红了。

    杭城原来的旅游重点,都放在了西湖,这西溪湿地附近,连一个像样的酒店也没有,谭淑珍他们现在要在这里建一座超五星级的酒店,也可以说是正当时。

    谭淑珍和老谭说,这个项目我们慢慢做,和桃花源一样做,慢工出细活。

    老谭说明白,这就是我们的插旗项目。

    谭淑珍说对,挥一挥衣袖,但我们要留下一片云彩,毕竟我们是杭城的房地产公司,不能在杭城一个项目也没有,有这个项目在,我们就可以经常在媒体上亮亮相,表明我们锦绣集团还存在。

    老谭说:“这话怎么听上去有点悲凉。”

    “还就是这样,大哥。”谭淑珍说,“我也不想离开杭城,但杭城现在,已经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了。”

    打定了主意,这个项目就要从头来过,把原来的规划设计全部推翻,重新规划,重新设计,重新申报。

    除了这个项目之外杭城的其他项目,就按照谭淑珍说的,尽快出清,还不能卖的,也尽快先订出去。

    他们在上海,选择了浦明路黄浦江边的一块地,这块地的体量够大,有一百四十多亩,这个地方,现在还不是很热闹,但它地处在陆家嘴和兴建中的世博园区的中间,谭淑珍认为,世博会后,这里肯定会热闹起来的,潜力无限,反正他们也不急,慢慢来。

    上海的其他项目也和杭城一样,尽快出清,谭淑珍让老万,接下来把工作的重心,放到松江。

    ……

    十月份,对张晨和谭淑珍他们来说,有两件大事,一件是小武和徐巧芯的婚礼,还有一件,也是婚礼,是小树和姚芬的。

    小树在国美读研究生,还没有毕业,本来是不急的,但张晨妈妈说,姚芬的年纪不小了,已经三十多岁,女人年纪太大,对生育不好,现在要是怀孕,就已经是高龄产妇了。

    小树的爸妈也支持张晨妈妈的想法,所以他们,还是准备在今年就把小树和姚芬的婚礼给办了。

    小树这边定下来,姚芬那里当然没有问题,她和家里早已经断绝了关系,几年没有往来,这种事,她自己做主就可以。

    两对新人的婚礼,小武和徐巧芯的,定在十月二日,小树和姚芬的,定在十月五日,中间相隔三天的时间。

    定下了婚礼日期,小树妈妈和小树说,让他还是去见见姚芬的爸妈,请他们一下。

    张晨妈妈也说对,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姚芬的父母,他们就是和姚芬有矛盾,和你也没有,你还是要主动登门,娶了人家的女儿,不能一点声音也没有,这点礼数我们还是要有的。

    张晨见小树面露难色,就和他说:“我陪你去,小树,你从姚芬那里,把他们的地址问过来就是。”

    听说姐夫陪自己去,小树松了口气,赶紧说好好。

    第二天中午,张晨带着小树,先去超市,两个人也不知道姚芬的爸妈喜欢什么,应该买什么好,问姚芬,姚芬也不肯说,她还一直反对他们去,就连地址,小树问她,她也不肯给,还是张晨打电话给她,她没办法,才发短信给张晨的。

    所有的老人,大概都差不多,张晨和小树说,送礼,烟酒是必备项,他们买了烟和酒,张晨又说,还有就是保健品,他们又买了青春宝和铁皮枫斗精。

    姚芬父母的家在江城路,也就是城站火车站过去一点,是上海铁路局的宿舍,房子很旧,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建造的五层楼房。

    一道铁门进去,是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两边各一幢房子,一幢房子两个单元,楼梯上去,一边一户,整个院子里面,一共是四十户人家。

    铁门里面不能停车,张晨只能把车停在江城路边,两个人下了车,提着东西走过去。

    姚芬父母的家在进大门右手的这幢,一单元402,楼道里光线昏暗,越往上走,小树就越落到了张晨的身后,张晨笑道,你干嘛?

    小树讷讷地说:“姐夫,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张晨笑道:“你要是经常做就不对了,你想结几次婚?”

    小树嘿嘿地笑着。

    到了402室的门口,张晨敲了敲门,不一会,门打开了一道巴掌宽的门缝,门里面出现一个男人,六十岁上下,梳着一个大背头,脸面很白净,他上下打量了张晨一番,小树这时候已经躲到了张晨的身后,他能看到一个头,但上下打量不到。

    他问张晨:“你们找谁?”

    “伯父,请问这里是不是姚芬的家?”张晨问。

    那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开门,也没有关,还是开着一条巴掌宽的缝,他人却转身走开了。

    张晨正在考虑是不是该推门进去,门里又出现了一位年龄相仿的女的,还是把张晨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东西,还是问:“你们找谁?”

    张晨只能再问了一遍:“伯母,请问这里是不是姚芬的家?”

    “不是。”对方不加思索地说,但人还是站在门缝里,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张晨想起来了,补问了一句;

    “伯母,请问您是不是姚芬的妈妈?”

    对方还是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反问:“你是谁?”

    张晨说:“我是姚芬原来公司的总经理。”

    “什么公司?”

    “半亩田集团,姚芬原来是我们下面的‘湖畔油画馆’的馆长。”张晨说。

    “她现在呢?”门里的人问。

    “现在是锦绣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张晨说。

    对方的眼睛跳了一下,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还有点吃惊。

    张晨笑道:“伯母,我们可以进去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没有言语,但终于把门缝打开了。

    张晨看到,这房子大概四五十个平方,房子的格局一目了然,和那个年代所有的房子大同小异,两室一厅,一个卫生间。

    进门的这个厅,是多功能的,既是客厅,也是吃饭间,更兼带着还是厨房,靠左边墙脚,砌了一个水泥台子,铺了白色的瓷砖,上面放着一具煤气灶,煤气灶的左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稍高一些的台子,同样铺了白色的瓷砖。

    这稍高一些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块砧板,台子的下面,有一扇木头的门,门里应该是一个煤气罐。

    煤气灶的右边,是一个水磨石的水池,煤气灶的上面,没有油烟机,只是在煤气灶后面的窗户上,安装了一个换气扇,炒菜的时候,把换气扇打开,就是油烟机了。

    整个地方大概也就七八个平方,除了灶具,也放不下其他更多的家具,除了一个冰箱,还有就是一张方桌。

    这张桌子,是吃饭兼会客的,桌子上中午的剩菜还摆在那里,上面用一个蓝色的塑料网纱的菜罩罩着,张晨四下看看,见手里的东西也没有地方放,就放在冰箱边上靠墙的地上,小树依样学样,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前面出现过的姚芬的爸爸,在张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消失了,应该是消失在两扇紧闭的房门后的其中一扇,还有一扇紧闭的门,是卫生间,卫生间和房间很好区别,不仅是因为卫生间的门比房门小了很多,门的下部,还做成了百叶窗的形式。

    卫生间的门虽然关着,但张晨他们一进去,就嗅到了一股厕所的味道,这味道是从下面的百叶窗里飘出来的,张晨知道,这样的卫生间,里面肯定连抽水马桶都没有,还是蹲坑,那个年代的房子都是这样的,有一个自己家独立的卫生间,就已经算是很高级了。

    张晨和小树把东西放下之后,对方大概确认他们拿着的东西是送给自己的,再不客气一点,就不好意思了,她招呼张晨和小树在桌子边上坐。

    张晨自我介绍说,我姓张,名叫张晨,弓长张,早晨的晨,他是小树,就是大树小树的小树。

    姚芬的妈妈点了点头,终于开口了,她问:“你们来干什么?”

    “伯母,我们是来给您和伯父送请柬的。”张晨说。

    “请柬?什么请柬?”

    小树从包里,拿出了两份请柬,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张晨,张晨再递给姚芬的妈妈,张晨说:

    “我是小树的姐夫,这样,伯母,小树和姚芬要结婚了,我们是来请您和伯父,去出席他们的婚礼的。”

    姚芬妈妈伸出来的手缩了回去,她没有接请柬,脸慢慢冷了下来,这场景有些尴尬,张晨迟疑了一下,只能把请柬放在桌上,张晨正想再说什么,姚芬妈妈摆了下手,冷冷地说:

    “你不用和我说,你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她要不要结婚,嫁给谁,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1538 姚芬

    张晨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姚芬的事,不是从小树这里,而是从赵欣那里,两个女孩子,长时间在一起,关系又还不错,再隐秘的事情,也总有会说出来的时候,秘密就像是击鼓传花,听的那个人,也总忍不住,不甘心别人的隐秘就沤在自己手里,总是要传出去。

    于是,赵欣在姚芬离开“湖畔油画馆”之后,一次闲聊,又把姚芬的事告诉了张晨。

    姚芬的父母,都是上海铁路局杭城工务段的职工,她爸爸还是一名工程师。

    姚芬从小到大,学习一直很好,父母和亲戚朋友,都对她寄予厚望,觉得她以后,肯定是上名牌大学,然后成为一名女工程师或者教授。

    没想到姚芬到了高二的时候,发神经一样,突然就迷上了画画,还说高考要考浙江美院或中央美院,姚芬的爸妈被吓了一跳,但起初,还以为她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她用自己积攒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偷偷去买了绘画材料,还给自己报了一个美术培训班。

    当时姚芬他们学校,不住校的学生,晚自习是自愿的,可以来学校,也可以不来学校,姚芬是那种,不住校也要坚持来晚自习的好学生。

    姚芬每天吃过晚饭就出门了,她爸妈还以为她和往常一样,去学校晚自习。

    直到一个多月之后,她妈妈去开家长会,班主任才告诉她妈妈,姚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晚自习,而且,她现在各科的成绩都有所下降,已经从原来的班上第一名,落到五六名,希望姚芬的父母能够引起重视。

    姚芬的妈妈大吃一惊,回到家里,在父母的严词逼问下,姚芬才告诉他们,自己晚上都去学画画了,还满不在乎地告诉她的爸妈,就艺考的那点文化课要求,她不用学也没问题,学校其实现在去不去都无所谓,更别说晚自习了。

    姚芬的爸妈,这才知道姚芬说要考美院,不是说着玩的。

    两个被吓坏的家长当即行动起来,从姚芬房间的床下和柜子里,搜出了画夹和颜料纸笔,姚芬的爸爸当场就发飙,把画夹用菜刀剁烂剁破了,油画纸是纸板上粘一层麻布做成的,手撕撕不烂,她妈妈就用剪刀铰烂了。

    油画颜料,也都被她爸爸一管一管,挤到了卫生间的蹲坑里。

    姚芬当然和他们争抢,但她哪里争抢得过他们两个人,只能嚎啕大哭着看着自己这些心爱的东西,被一点点毁了,姚芬和父母大吵一顿跑了出去,当天晚上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去上课,晚上接着也没有回来,她父母这才惊慌起来,担心她想不开,出了什么意外。

    他们发动所有的亲戚朋友,满杭城地找,还去派出所报了案,但最终一无所获,班主任知道这个情况后,也动员了全班的同学帮助一起找,也没有音讯。

    直到过了二十多天,有同学在放学回家的公交车上,说是在浙大的大门口看到了姚芬,第二天去学校,告诉了老师,老师赶紧打电话去姚芬爸爸的办公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姚芬的爸妈,当即跑去了浙大,找遍了整个校园,也没有找到姚芬,两个人一边找一边奇怪,这姚芬就是离家出走了,她跑到浙大来干什么?

    最后去问门口的保安,保安反问他们,你女儿是干什么的?姚芬的爸爸想到了,他说学画画的。

    保安说,浙大后面那里,财神庙这块的农民房子里,住了很多学画画的,你女儿会不会在那里。

    姚芬的父母,当即找去了浙大后面,那时的浙大,前面是有门有围墙的,但后面连围墙也没有,一直走去,就可以走到后面的那个叫财神庙的村子。

    姚芬的父母一家家地找着,果然在一户农民的出租屋里,看到了姚芬和七八个外地来学画画的小孩在一起,男男女女住在一个房间,都是打地铺。

    她父母看到姚芬的时候,姚芬穿着的那件羽绒衣,前面是厚厚的一层污渍,蓬头垢面,就像一个叫花子,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霉烂味,姚芬的妈妈抱着姚芬就痛哭了。

    但姚芬没有哭。

    她父母要带她回去,姚芬说,回去可以,除非他们同意她学画画,参加艺考,不然她死也不回去。

    在那种情况下,看到女儿这个样子,父母的心都碎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他们当然是答应了姚芬的要求,姚芬这才跟他们回家去。

    接下去,姚芬的父母虽然同意了姚芬学画画,但那毕竟是在特殊的情况下同意的,并不是真的愿意,两个人还是继续劝说姚芬放弃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姚芬当然不肯。

    双方虽然没有再大吵大闹,但平时小矛盾还是不断,互相也是越看对方不顺眼。

    到了第二年艺考,像赵欣他们这些学画的,一般都会报很多学校,而且是高中低,从中央美院、浙江美院,这两所全国唯二的,分属教育部和文化部的部属专业美术学院,一直到下面地级专科学校,像什么陶瓷啦、丝绸啦、工艺类的大专,都会报名。

    这些学校的专业要求比较低,报考的人数相对也少,可以提高自己的命中率。

    但姚芬是个很执拗的人,自视甚高,心里大概也有和自己的父母赌气,就是要做给他们看看的想法。

    她其他的学校一律看不上,就瞄准了浙江美院和中央美院,连四川美院、鲁迅美院这样的省属专业美术学院也看不上,更别说像什么浙江丝绸工学院、景德镇陶瓷学院这样的大学。

    她这是一根筋,自己给自己立了一个很高的标准。

    结果是赵欣反倒考上了苏州工艺美术学院,在张晨看来,水平比赵欣更高的姚芬,既没有考上中央美院,也没有考上浙美,她落榜了。

    更糟糕的是,那一年,姚芬的同班同学,原来在学校里成绩比姚芬差的,他们对面楼的同事的小孩,反倒考上了同济大学,在大门口拉横幅,在院子里放鞭炮,热热闹闹地欢庆着。

    那几天,姚芬的爸妈连门都不敢出,就怕碰上对面的同事,更怕碰上其他的同事,问他们姚芬考得怎么样。

    他们劝说姚芬,收了艺考的念头,补习一年,他们觉得,姚芬再考上名牌大学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毕竟基础在那里。

    姚芬不肯,她还是要坚持参加艺考,姚芬的爸妈,说什么也不同意,双方终于又爆发了一次严重的冲突,姚芬再度离家出走,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姚芬的爸妈连找都懒得再去找了。

    没有了家里的支持,姚芬其实也等于是切断了自己再参加艺考的基本条件,艺考是很花钱的,你平时上培训班要交学费,画画要买材料,材料都不便宜,虽然姚芬不像赵欣他们,报了很多学校,需要天南地北地跑,就是一个中央美院,你也要有去北京的车旅费。

    这些姚芬到哪里去拿?她连平时的生计都成问题,天天吃稀饭啃馒头都啃不起,住都没有固定的住所,到处找朋友和同学家里借宿,那时家家的住房都不宽敞,就是借宿,也不能挤久,更别说还要买画画的材料和上培训班,更别说还要报名参加考试。

    离开了家的姚芬,其实也就彻底告别了再参加艺考的可能,她除了靠自己的长相,在社会上鬼混,其实没有其他的出路。

    城里的小孩,还不如乡下的孩子,真要让她拉下脸,去找什么工打的时候,她情愿饿着肚子还挑肥拣瘦,当个营业员,她还担心会被同学和熟人看到,丢不起那个脸。

    而要去什么正正经经的单位,那时还不像现在,什么单位不需要开后门,姚芬到哪里去找后门?

    于是姚芬,就只剩混社会,破罐子破摔这一条路了,她很快学会了抽烟喝酒,交起了男朋友,那男朋友,就是那个烂人,也是个好吃懒做的货,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就靠着到处坑蒙拐骗骗点小钱,这样维持着两个人的最低生活。

    姚芬的父母,那时还没有和姚芬断绝关系,姚芬虽然已经离家出走,他们心里还是挂念的,找邻居的小孩们,让他们去帮助打听姚芬的情况,小孩们的耳目和交际是很广的,他们很快就打听到了姚芬和一个叫条儿的住在一起,这个条儿,就是一个混混。

    姚芬的父母,听到了宛如晴天霹雳,那时一个女孩子,和男的住在一起就是不要好了,和一个混混在一起,基本就可以认定是个女混混。

    姚芬的父母,几次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想劝姚芬回家,她妈妈哭着和姚芬说,我们也不要你再考什么大学了,你就回家,在家里好好待着,没有工作也没有关系,爸妈养你。

    姚芬说什么也不肯回家,碰到条儿也在的时候,姚芬的父亲,总是会和他大吵一顿,然后不欢而散。

    最后一次,是条儿陪着姚芬回家拿东西,姚芬的爸妈把姚芬放进去了,但死活不让条儿进门,条儿和姚芬的父亲,不仅吵起来,还打了起来,条儿挥手一拳,就把姚芬的父亲打得满脸是血。

    幸亏隔壁邻居涌过来,好几个人一起把条儿扭住了,扭下了楼,赶出了大门。

    条儿在门外的江城路上骂骂咧咧一阵,气咻咻走了。

    姚芬家里,姚芬和父母的争吵还在继续,她爸爸已经是彻底绝望,和前面不一样,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挽留姚芬,而是冲她妈妈吼着,让她走,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这是在往外面赶她了。

    姚芬当然更是要往外走,她妈妈气急了,最后说,你今天要是出去,就不要再回这个家。

    姚芬说好,我不回。

    你身上的一切,都是妈妈买的,你有本事,就把它们都还给我。

    她妈妈的本意,当然是以此要挟姚芬,让她不敢出门,没想到姚芬竟当着她父母的面,一件件地脱起了身上的衣服和裤子。

    那时候是冬天,姚芬脱了外面的羽绒衣,又脱里面的毛衣毛裤和内衣,接着脱鞋子和袜子,最后是只穿着一条短裤和胸罩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瞪着她妈妈问:

    “可以没有?”

    她妈妈完全傻掉了,哪里说得出话,姚芬就这样赤着脚,转身走出了家门,围在外面看热闹的邻居,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把自己身上的劳保大衣披在了姚芬的身上。

    姚芬就这样走了,从此和自己的家里,彻底断绝了关系。

1539 相背而行的人们

    张晨看着对面的姚芬妈妈,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同情,对姚芬,则是理解,每一个青春期的小孩,多多少少,谁没有和自己的父母产生冲突的经历,自己那个时候,和老张也是互相看不顺眼,只是没有发展到像姚芬和她爸妈这么激烈的程度。

    当父母的总是觉得,自己是凭着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对社会的洞察,在替小孩选择一条最好的路,而小孩又总是一意孤行的,就觉得自己的父母是老古董,一点也不理解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们也认为自己是对的。

    两个都认为自己是对的人,背对着背,如果都还很坚持,没有一方妥协,那就肯定会越走越远。

    大多数时候,妥协的那一方往往是小孩,就像自己,当初甚至连老团长和那个想找人顶替、自己好调回杭城的美工找上门,让自己去婺剧团当美工,自己也不想去,还是父母的坚持,后来自己妥协了,去了,他和老张的关系,才慢慢缓和下来。

    像姚芬这样宁折不弯的,不越走越远才怪,说偏执也好,一意孤行也好,在这点上,张晨觉得姚芬比自己强,如果早二十年,自己肯定会站在姚芬一边。

    但做了父亲的张晨,他现在觉得自己心里的天平,还是向姚芬的父母倾斜了一点。

    角色的转换,让人的思想和态度,也会不经意地发生变化的,蓦然回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自己也不熟悉的、需要不断地认识的人,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张晨甚至不知道,当有一天,张向北像姚芬这样叛逆的时候,自己会怎么对待,有没有能力处理好,他想总有一天,自己在张向北的眼里,也会是一个啰里啰嗦的老顽固,自己所谓的生活经验,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提,都是可以摒弃的垃圾。

    张晨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他缓声和姚芬的妈妈说:

    “伯母,我想姚芬,那个时候确实很不懂事,但她现在已经变了,和那个时候的她相比,完全是两个人了,她现在各方面的表现都很好,也很懂事……”

    姚芬的妈妈,还是摆了摆手:“你不要和我说这些,她现在怎么样,好也好,坏也好,我都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

    张晨心想,怎么可能,要是没有兴趣,不想知道,你刚刚眼睛就不会跳,就不会是那么一副惊奇的表情,没有兴趣的人和事,你还有什么好惊奇的?

    张晨笑道:“伯母,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您是姚芬的妈妈,姚芬是您的女儿,这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其实这些年,姚芬也很后悔,我知道她自己好几次,都是想回家当面和你们道歉的,但她那个倔脾气,你们也知道,她就是拉不下这个脸。

    “现在她要和小树结婚了,这是她一生中的重要时刻,她特别想请您和伯父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但自己还是不好意思说,这不,我们才来了,要是她不想,我们连这个地方都不知道,还有,伯父伯母喜欢什么,也是她和我们说的。”

    张晨的这番话,当然是胡扯,姚芬可没有要他们来的意思,但张晨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而且,谁知道姚芬的心里,是不是巴望着自己的父母,能出席自己的婚礼呢?

    张晨是画画的,对周围的一切观察得很仔细,他看到了桌上的烟灰缸里有烟头,还都是红梅,也就是所谓的劳保烟,不会是客人留下的,表明姚芬的爸爸是抽烟的,冰箱顶上,有青春宝的空盒子,说明姚芬的妈妈和自己以及刘立杆的妈妈一样,也是青春宝的爱好者。

    张晨就知道自己和小树的东西没有买错,因此他才会说,连伯父伯母喜欢什么,也是姚芬和我们说的。

    小树站了起来,朝姚芬的妈妈鞠了一躬,他说:“伯母,我替姚芬,向你们道歉了!”

    小树不知道姚芬过往的一切,也不会去深究,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你现在能看到的样子,所以几次,姚芬问他想不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时,小树都说不想。

    但现在他听张晨这么说,他就知道,在姚芬和她爸妈的矛盾里,姚芬肯定有错。

    姚芬的妈妈没有言语,而是上下打量着小树,张晨赶紧介绍说:

    “伯母,小树现在是中国美院的研究生,正在攻读硕士学位,不过,他虽然还是学生,但他画的画,每年都可以卖不少的钱,他已经完全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养家了,伯父伯母如果上网找找,能找到他,他已经是我们国内,有点名气的青年画家。”

    张晨这么介绍,是要破除姚芬妈妈的一个想法,因为她肯定可以看出来,小树应该比姚芬的年纪小,姚芬现在不是什么董事长的助理了吗,这小伙子要和姚芬结婚,是不是一个吃软饭的,张晨这么说,是想让她放心。

    听张晨这么说,小树的脸红了起来,低声唤了一声“姐夫”,意思是不要再说他的好话,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一切,姚芬的妈妈都看在眼里,她觉得,这个小伙子,不是那个条儿,看上去倒是一个很实在和正派本分的人,再说,研究生和硕士,这两个词在姚芬的父母心中,还是很有份量的。

    姚芬妈妈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她和小树说,那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不过这个女儿,我们已经被她伤透了心,我们是不会认的。

    张晨说:“那等他们有了小孩,小孩拉着你们的衣服,叫你们外公外婆的时候呢,你们也不认吗?”

    姚芬的妈妈一下子怔在了那里,张晨继续说,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流着一样的血,怎么可能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姚芬的妈妈缓过了神,她说,你们走吧。

    她站了起来,继续说:“你们走吧!”

    张晨和小树无奈,也只能站了起来,张晨还想再说什么,姚芬的妈妈又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走吧,走吧,快点走。”口气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张晨和小树只能告辞出来,两个人走在楼梯上,小树说,白来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

    张晨说不,小树,你要记住,他们接受不接受,是他们的事情,我们来不来,是我们的事情,你妈说的没错,这一趟,你必须来,不仅今天,包括你们以后,姚芬生小孩了,不管姚芬来不来,你都要来告诉他们,他们有外孙或外孙女了,这是你必须做的事情。

    “我记住了,姐夫。”小树和张晨说。

    两个人到了楼下,正准备出大门,“你们站住!”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张晨和小树转过身,看到姚芬的爸爸,双手提着他们送来的东西追了上来,走到他们面前,把东西递还给了他们,和他们说:

    “东西你们带走。”

    小树不肯伸手接,对方执意要还,张晨接过了他右手的几个袋子,小树还是没有伸手,张晨和小树使了一个眼色,小树把姚芬爸爸左手的几个袋子接到手里,不过,他还是站在那里,朝姚芬的爸爸鞠了一躬说:

    “伯父,对不起了,我替姚芬向您道歉!”

    姚芬的爸爸看了看他,一声不吭,转身朝楼道走去。

    张晨和小树站在那里,看着姚芬的爸爸消失在楼道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他们提着东西走到了外面的江城路上,走到了车边上,张晨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袋子,他想起来了,说,小树,看看袋子里有没有请柬。

    两个人各自朝自己手里的袋子里看看,都没有发现前面张晨放在桌上的那两张请柬。

    ……

    小树和姚芬、小武和徐巧芯要结婚了,小芳调用了自己的年假,张向北也向学校请了假,他们从美国回来了杭城。

    正好是国庆假期,向南也从北京回来了。

    没有了小孩,已经冷清了好久的张晨爸妈的家里,今天一下子热闹起来,张晨妈妈和小昭妈妈,为此准备了好几天。

    小芳和向南向北,都是十月一日回到家的,回来的这一天,晚餐当然是要在张晨的爸妈这里吃。

    谭老师和谭师母,下午和谭淑珍去机场,接了向南就一起来了,他们两家合成了一家,要给几个小孩接风。

    小芳带着向南向北,去张晨的房子里看小昭去了。

    张晨妈妈和小昭妈妈,还有谭师母,三个人在厨房忙着,张晨妈妈想到了,她和张晨说,晨晨,你去把杆子的爸妈也叫过来。

    张晨说好,谭淑珍听到了,她说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正准备出门,谭老师站起来说,还是我和老张去叫他们,老张说好,拖也要把他们拖过来。

    今天晚上人多,还是摆了两桌,老谭和瞿天琳来了,汉高祖刘邦和王敏生也来了,林淑婉和老唐也来了,只有小武和徐巧芯没有来。

    徐巧芯的爸妈今天也到了杭城,小武他们两个,现在陪着他们,在他们的新家里吃饭呢。

    还要解释,为什么徐巧芯的肚子没有大起来,孕检报告显示,徐巧芯只怀孕了一个多月这件事。

1540 我要和我姐在一起

    张晨和小芳回到了住的地方,张晨拿出房产证,递给了小芳,和她说,这房子就在谭淑珍的隔壁。

    小芳满眼疑惑,接过房产证,翻开看看,看到上面是自己的名字,小芳说,我要这房子干嘛?

    然后她马上明白了,看着张晨问:“姐夫,你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

    张晨赶紧说:“没有没有,小芳,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马上小树就要结婚了,他会有自己的家,我就想,也应该给你准备一个家。”

    “好吧,谢谢姐夫,不过,在我还没有家之前,我想和我姐在一起,可以吗?”小芳把房产证合上,放在了茶几上,问。

    张晨说,当然可以。

    张晨也明白了小芳的意思,她要和她姐在一起,而小昭,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那也就是说,她还是要坚持住在这里,张晨也没有说不可以的理由。

    本来,张晨还想问问小芳,明天要不要去这房子里看看,如果需要添加什么家具和东西,我让人安排,但看小芳对这房子,一点热情也没有,他就没有再说。

    “塔吉特那里怎么样了?”小芳问。

    张晨说,新的订单,都已经恢复按照原来的模式了,只是还有这一两个月已经出的货,还没有到账期,没有回来,不过,杰西卡那边,实际已经把账期在缩短,原来约定是三个月,现在基本两个多月,货款就回来了。

    小芳点点头,她说,看样子塔吉特的事情,可以平安度过了。

    张晨说对。

    “姐夫,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这件事比较重要。”小芳说。

    张晨点点头:“什么事你说就是。”

    “姐夫,这次再回美国,北北这个寒假,和明年的暑假就不回来了,北北现在是十一年级,明年就是十二年级,到明年下半年,就要开始确定报考哪所大学。

    “美国每一所大学的要求都是不一样的,我想利用这个圣诞假期,带北北去几所大学看看,让他自己心里先提早有个目标和准备。”小芳说。

    张晨说好,反正这些我也不懂,你帮北北决定就好。

    “现在有三所大学可以考虑,耶鲁、哈佛和麻省理工,北北自己倾向于读哈佛,但我觉得,还是带他去其他的两所大学看看后,再给他重新考虑的时间。”

    张晨吓了一跳,他问:“都是这么好的大学,张向北他有可能考上吗?”

    小芳咯咯笑着:“姐夫,你什么时候才能改变瞧不起北北的毛病?”

    “不是,我看张向北有点吊儿郎当的,每次回来,也不看书,就知道玩和跟小武锻炼,一点也没有好学生的样子,他怎么可能考上好大学?”张晨笑道,“本来我还在想,不管什么大学,反正再混几年,拿到毕业证书就回来好了。”

    “北北是在玩,不过他还玩出了名堂,他在学校里组织了一个叫混合格斗的俱乐部,就是把拳击、柔道和武术结合起来,他自己当教练,会员还不少。”小芳说。

    “这有什么用?”张晨问。

    “用处太大了,在这些大学看来,北北就是有专长的学生,他们都比较喜欢招这样的学生。”小芳说,“美国没有统一的高考,一般大学,有些要sat的成绩,有些不要,但肯定会看你高中四年的平均成绩,这个,北北和那些美国同学相比,他是有优势的。

    “但人家大学,还要看你课外动手和交际的能力,原来亚洲学生,最吃亏的就是这一点,我们都比较害羞嘛,北北自己组织了俱乐部,还兼当教练,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宝了,姐夫你知道吗?”

    张晨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北北要是想读耶鲁的话,那就肯定没有问题,我是杰出校友,我的推荐信就能起很大的作用,要是读其他学校,就要靠他自己的努力了,所以我才会想,连明年暑假,北北都不回来了,利用假期,多去参加一些社会活动,这对他是有好处的。”

    小芳说,张晨点点头,小芳接着叹了口气,她笑道:

    “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奶奶和外婆那里,就要我们去做工作了,所以我要先和姐夫商量。”

    张晨说,我这里没有问题,奶奶和外婆那里,你主攻,我当你的侧翼,你人在美国,你说出来的话,比我有说服力。

    小芳咯咯笑着:“你是害怕了吧,要拿我当炮灰。”

    张晨也笑了,他说:“有一点。”

    “好吧,炮灰就炮灰,为了北北,我就当一次。”小芳站了起来,拍了下手说:“事情商量完了,我要去洗澡了。”

    小芳说着回去自己的房间,张晨看到,那本房产证还摆在茶几上,小芳似乎把它都已经忘记了。

    张晨摇了摇头,把房产证放到了茶几的下面一档。

    ……

    每年的国庆黄金周,杭城的所有酒店都会爆满,小武和小树的两场婚礼,最早张晨想放在延安路的土香园大酒店办,来的外地宾客,安排住在国际大厦。

    谭淑珍说,到时候市区里太拥挤,我们没必要再去添堵,延安路的土香园酒店,也太小了一些,不适合办宴席,下沙又不方便,在那边喝喜酒,住还是要住回市区,还是和老万的婚礼一样,放到我们集团的桃花源大酒店去办。

    这样外地来的客人,就安排住在那边,还更方便一些,从市区过去的,有车的就自己开车过去,没有车的,我们就安排中巴车接送,也很方便。

    张晨和小武、小树,都同意了谭淑珍这样的安排。

    两场婚礼,都是由老杨在操持,他嘴里叫着忙死了,忙死了,比带团出去演出,事情还多,但心里是很高兴的。

    十月二日,小武和徐巧芯的这场婚礼,来的人很多,不仅有他们自己单位里的同事,还有徐巧芯外贸公司下面的那些工厂,包括申屠红燕他们也都来了。

    从徐巧芯的老家,来了两桌客人,既有徐巧芯他们家的亲戚,还有王老师和徐老师学校里要好的同事,从客人的阵容,就可以看出来,王老师和徐老师,对小武和这场婚礼有多满意。

    小武这边,来的人就更多,从永城到杭城,高速不过一个小时,永城人习惯在杭城城西的转塘下高速,开到了六和塔和钱塘江大桥,才感觉是正式到了杭城,要进城了。

    这次,他们从转塘转过来,离六和塔和钱塘江大桥还有一两公里,就到了桃花源的入口,连进城都不用进,一路畅通,不要太方便。

    他们这么多人,也不需要在杭城住,喝完了喜酒回去就是,反正张晨他们,也安排了大巴接送。

    这天从永城过来的,有小武的爸爸和弟弟妹妹妹夫,还有他们村的村主任,和十几个关系比较近的亲戚。

    小武在永城的朋友,很多是连请柬都没有接到,听说了小武要结婚,自己就开车过来,或跟着他们的大巴一起来。

    张晨看到,剧团里来了二十几个人,吴老师、许老师、徐建梅和香香、小健他们都来了,带队的是冯老贵。

    这样的阵容,张晨笑道,你们都可以现场演出了。

    张晨看到冯老贵和吴老师,问他们,现在剧团里怎么样,冯老贵和他说,上半年有个艺术节,下半年,我们这个月又要去三亚,今年春节,曹总和我说,希望我们能留在那里继续演出,我们年三十都要在你酒店过了,有了这些演出,总算是队伍没有散。

    吴老师在边上说,张晨,还要谢谢你和珍珍每年的赞助,剧团的日子,现在比以前好过多了。

    张晨这才知道,原来谭淑珍每年对剧团,也有捐助。

    张晨转头看了看谭淑珍,谭淑珍笑道:“怎么,只能允许你可以不忘初心,我就不行?”

    张晨朝她拱了拱手。

    向南向北从张晨他们桃花源的别墅过来,看到冯老贵,向南就跑了过来,挽住了冯老贵的胳膊,冲谭淑珍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说,我带爸爸去参观参观,说着就带着冯老贵走开了。

    冯老贵不在,吴老师问张晨和谭淑珍,杆子还没有消息?我听老杨说,他失踪了。

    张晨说没有,这个家伙,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能找的地方,我都已经找了。

    张晨说的这话没假,他不仅给陈启航打了电话,看看刘立杆和孟平是不是躲去了澳门,结果没有,给天津的孙猴打了电话,孙猴也说没有,孙猴说,我还奇怪,给杆子打电话,电话怎么总打不通。

    张晨打电话给了老谢,问他在海城有没有看到他们,老谢也说没有。

    老谢挂断张晨的电话想起来了,他还打电话回去浏阳老家,问了老张,上一次刘立杆离开海城,就是在老张那里呆了几个月,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再去,结果老张说,没有,刘立杆连电话,都没有给他打。

    张晨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们还会去哪里。

    三个人站着继续闲聊,不时地就有人过来和张晨谭淑珍打招呼,然后走开。

    张晨看到一个人,正在和小武握手,这个人似曾相识,张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问谭淑珍,谭淑珍笑道,老铁啊,你忘了?

    张晨这才想起来,这人是原来永城派出所的所长老铁,自己那次和谭淑珍进山找小武的时候见过他,后来他出面作证小武属于自首,他们在法庭又见过一次,只是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谭淑珍和张晨说,老铁已经退休了,是在永城市公安局副局长任上退休的。

    张晨点点头,朝那边走了过去。

1541 十月里 (谢谢万古长青闫大帝!)

    小树和姚芬的婚礼,宾客的人数相对要少一些,主要是小树美院的老师和同学,姚芬的同事,还有汉高祖刘邦、老谭、吴朝晖、林淑婉这些好朋友们,还有就是,从重庆过来的一大帮人。

    舅妈牛乡长和小树的两个舅舅,一个大伯,一个表哥,一个堂妹,还有贺红梅的爸妈,也和他们一起来了。

    他们四号就到了杭城,到的那天晚上,张晨请他们在延安路的土香园大酒店吃晚饭,张晨和贺红梅的爸妈坐在一起,但大家都没有说起贺红梅,而是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贺红梅的爸妈现在也不再做服装了,贺爸爸说,年纪大了,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三天两头跑广州,已经吃不消。

    他们把市场里的摊位租给了别人,贺红梅的爸爸,现在每天就摆摆龙门阵,顺便炒点股票,贺红梅的妈妈,在贺冬梅的美容店里帮忙,她和小昭妈妈说,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们那个时候,为啥子住在别墅里,还要出去当棒棒。

    她说,我现在每天不用早起,也没有那么辛苦,但身体反倒不如从前巴适了,每天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那时在朝天门的时候,一个大包扛起来就走,现在是两袋子菜,走走就要歇歇了。

    张晨问贺爸爸,叔叔的身体还好吧?

    贺爸爸还没有说,贺妈妈就插话说,他好,男人家只要一摆起龙门阵,那是又费体力又费精力,每天那个劲头,我看比牛县长还忙,快赶上联合国的秘书长了。

    大家大笑起来,贺妈妈说的牛县长,就是小昭的大舅舅,牛县长说,这个龙门阵,还就是男人的春药,越摆越精神。

    牛乡长骂道:“锤子,你开个大会,也像摆龙门阵。”

    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张问:“这县长,现在还是每天要向乡长请示工作?”

    牛乡长说,对头。

    大舅舅嘿嘿地笑着。

    第二天,婚宴即将开始,小树这边的亲友团声势强大,有牛乡长在,她那个大嗓门一开,重庆话滔滔不绝地往外面滚,一个人抵得上十几个人,不知道的人听着,还以为来了半屋子的重庆人,热闹非凡。

    相比之下,姚芬这边,只有谭淑珍和赵欣,作为她的家人,坐在主桌,和小树的爸妈他们在一起,张晨看着都有些心酸。

    一辆出租车开到酒店的门口停下,张晨透过窗户,看到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他心里一震,赶紧拉起了小树和姚芬就往餐厅外面走,走到了餐厅的门口,姚芬愣住了,她看到自己的爸妈站在酒店的大堂里,朝这边张望着。

    张晨赶紧朝他们挥手叫道:“这里,这里,伯父伯母,在这边。”

    同时人就迎了过去,小树紧跟在他的身后。

    姚芬的爸妈朝他们走过来,眼睛却看着他们身后,小树转头看看,见姚芬还站在餐厅的门口,他转身走回去,拉着她的手过来。

    姚芬走到了她爸妈两米开外站住了,怔怔地看着她的爸妈,她爸妈也看着她,姚芬嘴巴动了两下,终于叫道:“妈!爸!”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她妈妈急走两步,一把抱住了她,两个人都失声痛哭起来。

    ……

    第二天,小树开着车,载着姚芬的爸妈去看了钱江新城姚芬的那房子,小树和姚芬已经说好了,让她爸妈搬到这里来住,这样,离他们“龙之家族”的新房,也就四五百米远。

    他们还带着姚芬爸妈去了中国美院小树的画室,看看他的学习环境,姚芬的妈妈第一次知道,小树虽然还是学生,但他是没有教室的,只有画室,他的学习就是每天画画,还有自己看书。

    他们接着去了“湖畔油画馆”,看了小树画的那幅《姐姐》,离开“湖畔油画馆”,接着去了求是书院,看看姚芬现在的办公室。

    他们似乎是要把失联的这段时间,尽快地重新串联起来,姚芬的爸妈,好像也总是看不够,去完一个地方,马上又要去另一个地方,姚芬问他们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姚芬的爸妈赶紧说,不累不累。

    他们在这里不停地奔波,四个人脸都跑得红扑扑的,浑身都跑热了,连外衣都穿不住,张晨的家里,却是一片沉闷的气氛。

    向南向北和孙向阳、郑新颖、周若怡几个人,带着小树的堂妹出去玩了,贺红梅的爸妈,虽然已经不再做服装,他们还是要去四季青逛逛,小昭的一个舅舅和大伯他们,在小昭爸妈的房子里休息,小昭的大舅舅和舅妈牛乡长,在张晨爸妈这里。

    小芳和他们说了,接下去的一个寒假和一个暑假,张向北都不能回来。

    果然,她这话一说,张晨爸妈和小昭爸妈,瞬间就沉默了。

    大家都不说话,张晨和小芳,反倒觉得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但那种悲戚之气,弥漫在整个房间。

    还是牛乡长,坐到了小昭妈妈和张晨妈妈的中间,她一只手拉着一个人的手,知道她们心里不好受。

    牛乡长嘴里念念有词,算了一下,她说,从现在开始,一个寒假一个暑假,加起来也不过一年多一点点时间,这一点时间,怕什么,我们现在,就是要全力支持北北,让他考上好大学。

    牛乡长问张晨妈妈和小昭妈妈,老姐姐,你们说是不是?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小芳暗自松了口气,她看着她们,怯怯地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要报考哪所学校,如果时间允许,我们会三所学校都申请,但每所学校的要求,每年都是在变的,如果要考sat的话,可能明年寒假也不回来了,我会帮北北复习,争取考出一个高分。

    张晨妈妈和小昭妈妈互相看了一眼,牛乡长叫道,那有什么,不过就是再加个半年的时间,多半年看不到北北,换北北能上一个好大学,还是很划算的,老姐姐,你们说是不是?

    张晨妈妈和小昭妈妈都点了点头,小芳看了看张晨,朝他笑了一下,小芳安慰她们说,我只是先和你们这样说,其实也不一定啦,中间要是有时间,我还是尽量会让北北回来的。

    张晨笑道,没事,没事,你们要是想张向北,明年暑假,我可以带你们去美国看看。

    小芳赶紧拍了他一下,悄声说:“姐夫,年纪大的人,签证很麻烦的。”

    意思是提醒张晨,不要开这种空头支票,但这支票,张晨已经开出去,想收回已然不可能,他妈妈到时肯定会念叨的。

    但张向北这事情,算是已经定下来了。

    到了七号,张晨和小树两个,忙不迭地都在送人,小武和吴朝晖也过来帮忙,重庆的一大帮人都回重庆去了,小芳带着张向北,也要回美国,向南也回去北京,热闹了几天的家里,突然变得冷清起来。

    去火车站送完小芳和张向北回来,走到门口,张晨妈妈和小昭妈妈,站在那里就迈不开脚,觉得自己就像贺红梅妈妈说的那样,今天都没有做什么事情,怎么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

    整个国庆黄金周,谭淑珍他们各地所有的售楼部,都是人气爆满,对他们来说,这又是一个大丰收的假期。

    黄金周的七天是疯狂的,他们整个集团,做了六十多个亿的销售,特别是杭城和上海这两座城市,正在按照他们原来计划的,迅速出清手上的房源。

    连“天空之城”的房子,都有六成以上卖或订出去了,要知道这些房子,一大半还连地基都没有开挖。

    老谭走进谭淑珍办公室的时候,谭淑珍坐在那里,正在想着一件事情,抬头见老谭进来,谭淑珍和他说:

    “大哥,有一件事,我正想要和你商量。”

    老谭坐了下来,他问:“什么事?”

    “就是蔡小姐那里,去年新增的那五十个亿,我心里总是不踏实。”谭淑珍说。

    老谭明白了,他问,你是想着那抵押物?

    谭淑珍点点头,她说对,那五十个亿,是用张晨“湖畔油画馆”的全部藏品做抵押的,“湖畔油画馆”可是张晨这么多年来的心血,而现在,整个房地产的大环境这么不确定,风险始终存在,我晚上想到这事,都睡不着觉。

    老谭点点头,他说对,“哪怕真有什么事,也是我们自己扛,不能把张晨也拖下水,杆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

    谭淑珍说,我也不想,我就在想,我在锦绣集团的股份,根据我们公司现在的股价,也早超过五十亿了,我想和蔡小姐商量一下,能不能用我的股份,把抵押物置换出来。

    “有点悬。”老谭说,“可以把我的股份也加进去,增加抵押物的价值,但即使这样,也远远抵不上张晨那些藏品的价值,对金融机构来说,置换抵押物,以大换小可以,这以小换大,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谭淑珍点点头:“我也是在担心这个,所以我想,实在不行,我们就把这批公司债提前赎回,我们现在有这个能力,当然,这样一来,我们的现金储备就会少五十个亿,所以,我觉得我们同时,要寻找新的资金来源。

    “如果蔡小姐这里不同意置换的话,我们一方面开始提前赎回这笔公司债,同时,用股权质押,再去融新的资金,争取现金储备没有减少,这样心里才不慌。”

    “如果这样,动作还要快。”老谭说,“要是新一轮调控开始,新的资金还没有到位,再融资就会有难度了。”

    谭淑珍笑道,还可以应付,但我们想趁机去下面大肆收购项目和土地的计划,可能要瘦身了,即使这样,我也还是想给蔡小姐打这个电话。

    老谭说好,你打吧,我这里没有问题。

1542 突然心里没了底

    谭淑珍给蔡小姐打电话,把自己想用自己和老谭两个人锦绣中国的股权,置换张晨“湖畔油画馆”全部藏品的想法,和蔡小姐说了,蔡小姐静静地听完谭淑珍的要求,和她说:

    “谭小姐,我要提醒你一下,张先生用他美术馆全部的藏品作为质押,提供的担保,可不仅仅是给这五十亿,还覆盖了前面的四十五亿。”

    谭淑珍怔了一下,想起来了,当初蔡小姐和老乔来杭城,就是因为觉得用刘立杆的百分之三十公司股权作为质押,发行的这四十五亿公司债,已经出现了重大风险,才要求提供追加担保的,后面的这五十亿,是因为担保物的价值,远远高于担保金额,追加的。

    蔡小姐说的没错,张晨美术馆的藏品,不仅是给后面的五十亿做了担保,还覆盖了前面的四十五亿。

    如果这样,谭淑珍他们现在要提前赎回,撤销张晨的担保,那就不是要还五十亿,而是九十五亿了。

    “谭小姐,请问刘先生你们现在联系上了吗?”蔡小姐问。

    谭淑珍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说没有。

    “那好,谭小姐,我们就先说到这里,好吗?”蔡小姐说。

    谭淑珍说好,谢谢你,蔡小姐。

    蔡小姐说了一声再见,把电话挂了。

    “没有同意?”老谭问。

    谭淑珍摇了摇头,她把蔡小姐电话里提醒她的话,告诉了老谭,苦笑道:

    “她最后问我有没有联系上杆子,是在提醒我,那四十五亿的风险始终还在,这些做金融的,真佩服他们,说话都是说半句的。”

    老谭叹息了一声:“如果这样,那我们提前赎回,就需要九十五亿了,这肯定会造成资金储备的紧张。”

    “不止这样。”谭淑珍说,“公告出去,可能还会造成公司股价的波动,让我们的这部分股权的估值更低,还有,即使我们找到新的资金,用股权质押,杆子没有办法联系上,他那部分股权就没有办法做质押,这样,我们化九十五亿提前赎回,但新增的资金会被打折。”

    老谭说:“还是要能找到新的资金,只要新的资金可以落实好,我觉得,打折就打折,少四五十亿,我们还不至于过不下去,大不了就像你说的,需要瘦身,但就是瘦身,我觉得我们也需要做这件事,张晨帮我们顶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不能一直赖在他的身上。”

    谭淑珍说好,我先把我们自己的家底彻底盘一下,再联系一下老乔。

    老谭说好。

    谭淑珍给深圳安信信托的乔总打电话,打事情和他说了,乔总问:

    “谭董,是张总提出了这个要求?”

    谭淑珍说不是,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和老谭,觉得时间久了过意不去,虽然我们公司现在一定问题也没有,但是,你也知道,张总是在什么情况下给我们做的担保,老谭前面和我说得很好,他说,我们不能一直赖在张总身上。

    “我明白了。”乔总说,“你们的想法是,要是蔡小姐富邦金控这里,同意用你和老谭的股份,把张总的抵押物置换出来,你们就继续,不然就提前赎回,对吗?”

    谭淑珍说对,但提前赎回之后,公司一下子失去了九十五亿的现金,会很紧张,所以我们还是希望,能找到新的资金,用我和老谭的股权做质押,能套回一部分的资金。

    “刘总还是联系不上,对吗?”乔总问。

    谭淑珍说对,所以他那部分股权,没有办法再抵押了。

    乔总在电话那头想了一下,他说:“还有一个办法,谭董。”

    “什么办法?”谭淑珍问。

    “你和谭总的股权,我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新的资金,刘总的那百分之三十,在蔡小姐那里的质押手续都是齐全的,不需要另外再办手续,我和蔡小姐商量一下,能不能做减值质押,哪怕能弄出十五二十亿,对你们也是好的。”乔总说。

    谭淑珍眼睛一亮,叫道:“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还是你们做金融的脑子快,我就没想到这个,谢谢你,乔总!”

    乔总笑道:“别急着谢,这还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蔡小姐同不同意,还不知道。这样,我先去落实新的资金,这个如果能落实好,蔡小姐那里相对会好谈一些。”

    谭淑珍说好,乔总你是行家,你帮我们安排就是。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乔总从香港给谭淑珍打来了电话,和她说,“大d会”的几个大佬,对你们的股权有兴趣,同意股权质押拆借资金,或者购买你们的可转债。

    “‘大d会’?乔总,怎么听着像是黑社会的资金。”谭淑珍说。

    老乔大笑,他说,那我要是和你说“骷髅会”,你是不是觉得是魔鬼的资金了?人家的会徽,就是一个骷髅头。

    谭淑珍笑道:“听上去慌慌的。”

    “那我要是再告诉你,美国的布什总统、摩根·士丹利的创始人哈罗德·士丹利、洛克菲勒基金主管里查德森·迪尔沃思、黑石集团的创建者兼ceo史蒂夫·施瓦茨曼,都是骷髅会的会员呢?”老乔说,“这个骷髅会,就是耶鲁大学的一个精英校友会。”

    谭淑珍吁了口气说:“耶鲁大学我知道,张总的小姨子,就是耶鲁大学毕业的,看样子,这个什么会没有那么可怕了,那乔总,你说的这个‘大d会’呢?”

    乔总说:“这个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反而是很多人想接近他们也接近不了,这是香港一帮潮汕籍的老板搞的,有新世界集团的主席‘鲨胆彤’郑裕彤、华人置业主席刘銮雄、星岛新闻集团主席何柱国、长江实业的执行董事叶德铨、英皇集团主席杨受成等等。

    “他们都喜欢在郑裕彤家里玩‘锄大d’的纸牌游戏,所以叫‘大d会’,这个‘锄大d’纸牌游戏,也就是内地的‘争上游’……”

    “争上游啊。”谭淑珍笑了起来,“这个我会打,以前剧团出去演出,没事的时候我们也打牌,还有斗地主。”

    乔总也笑了,他说:“好好,那下次你来香港,我带你去鲨胆彤家里打,对了,他儿子郑家纯喜欢打斗地主。”

    谭淑珍咯咯笑着:“他们怎么这么无聊。”

    “好了,谭总,接下来,我可以和蔡小姐联系了,你等我电话。”乔总说。

    “好好,谢谢乔总。”谭淑珍赶紧说。

    第二天中午,谭淑珍和老谭正在说这件事,乔总的电话打过来了,和她说,他和小虎,下周一到杭城,谭董,我到时把航班号发给你。

    老乔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老乔,一要开始做事的时候,就神神秘秘的,人家是只说半句,他更厉害,他是掐头去尾,只说三分之一的话。”谭淑珍和老谭说。

    两个人都搞不清这次小虎和老乔一起来,是来干什么,也不知道蔡小姐是怎么决定的,但既然蔡小姐连小虎要来杭城这种事,都需要通过老乔转告,谭淑珍觉得,她也不方便再打电话给她。

    “要么叫**问问?”老谭说。

    谭淑珍摇了摇头,她说算了,还是直球对决吧,我们都不知道蔡小姐想不想让刘大哥知道小虎要来的事,等小虎到了再说。

    谭淑珍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响了,谭淑珍看了一眼就笑起来,和老谭说,曹操的电话。

    来电话的正是他们两个在说着的汉高祖刘邦。

    谭淑珍接了起来,叫道:“你好啊,刘大哥。”

    “你好,珍珍,刚刚蔡小姐给我打电话,她和我说,下个星期一,小虎和老乔要来杭城,让我照顾一下小虎,说他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珍珍,你们现在和蔡小姐有新的业务?”汉高祖刘邦问。

    谭淑珍说,不算是新的业务,就是原来的业务,想换个方法做。

    谭淑珍把他们想用她和老谭的股权,把张晨的抵押物置换出来的想法和汉高祖刘邦说了,汉高祖刘邦说好,我明白了。

    刚挂断汉高祖刘邦的电话,谭淑珍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抬起头和老谭说:“张晨的电话,不会这么巧吧?”

    老谭也感觉到奇怪,怎么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凑拢了,老谭和谭淑珍说,你接。

    谭淑珍接了起来,电话一通,张晨就在电话里骂道,谭淑珍,你是不是闲得慌,没事你瞎折腾什么?

    谭淑珍奇道:“我怎么了?”

    “前面蔡小姐打我电话,问我,是不是我让你们把我的抵押物置换出来了的,我是不是要出售其中的一些藏品,我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我说我没有要出售其中的藏品,也没有置换抵押物的要求,她说是你打电话给她的,是不是,谭淑珍?”张晨质问道。

    谭淑珍说是,我和谭大哥商量了,我们觉得应该这样做,不这样做,我晚上觉都睡不好。

    “什么意思?”张晨问。

    “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觉得不能让你始终处于风险之中。”谭淑珍说。

    “滚,别折腾了,你们没有风险,我会有什么风险,对了,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张晨笑了起来,“我这个抵押物是不是紧箍咒啊,让你想和杆子那样疯狂都不敢了,如果这样,太好了,我更不能撤了。”

    “你胡说什么呢,张晨,这事,我和老谭已经定下来了。”谭淑珍说。

    张晨说:“我已经和蔡小姐说了,不用再麻烦了,就这样挺好。”

    “你……”谭淑珍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张晨已经把电话挂了。

    谭淑珍接打张晨的电话时,按了免提,他们的对话,老谭都听得清清楚楚,谭淑珍挂断电话,看着老谭,老谭摇了摇头,两个人都哭笑不得。

    谭淑珍皱了一下眉头说:“谭大哥,你觉不觉得,这事,不像是蔡小姐的风格?”

    老谭想了一下,他也疑惑了,他觉得到蔡小姐打电话给老乔,让老乔通知他们,下周一他和小虎会来杭城,一切正常,后来她打给汉高祖刘邦,再打给张晨,就不太正常了,确实不像是蔡小姐的风格,她这是在干什么?

    “下星期一,小虎和老乔,还会来吗?”老谭问谭淑珍。

    谭淑珍看着他,摇了摇头,她心里也没有底了。

1543 过程很简单

    星期天,谭淑珍接到了乔总的短信,告诉了她航班号,他们是明天下午四点多钟到杭城,这么说,小虎还是来了。

    接到了乔总的短信,谭淑珍心里又嘀咕了,不是张晨明明和蔡小姐说,不用置换,就按原来这样,张晨和她这么说了,她还是让小虎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小虎不是为他们的事情而来,只是像汉高祖刘邦说的,要来杭城待一段时间?

    但如果那样,老乔就没必要陪来了。

    看样子,还是他们的事。

    谭淑珍和汉高祖刘邦一起去机场接老乔和小虎,小虎看到汉高祖刘邦,先笑着叫他刘叔叔,然后和谭淑珍打招呼,老乔站在小虎的身后,朝谭淑珍点了点头,谭淑珍一下子没想明白,他这点头是什么意思,只是打个招呼,还是在和她暗示着什么。

    接下来和谭淑珍握手的时候,老乔说,好了。

    然后就不再言语了,要是张晨,这时候谭淑珍肯定给他一拳了,哪里有这样吞吞吐吐的,多闷几句话在心里,是会有利息还是什么的?

    “什么好了?”谭淑珍问。

    老乔指指小虎,和她说:“去公司再说。”

    倒是小虎很直爽,他不是那种说话喜欢说半句的人,听到这话,小虎转过身和谭淑珍说:

    “谭小姐,我们同意用你和谭总的股权,置换张总的担保物,不过,这事情,现在是不是需要张总也同意?他好像反对这么做。”

    谭淑珍吁了口气,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和小虎说:“好,我叫他来公司。”

    小虎开了口,老乔这才和谭淑珍说:“谭董,看样子你没有机会和鲨胆彤玩锄大d了。”

    谭淑珍笑道:“这样最好,我情愿和蔡小姐一起喝茶。”

    汉高祖刘邦和小虎都笑了起来,看样子他们都知道“鲨胆彤”和“锄大d”是指什么。

    他们到了求是书院,张晨已经到了,谭淑珍请小虎和老乔去自己办公室,小虎说,谭小姐,我们先去会议室,把置换的事先谈妥了。

    看样子,他倒是一个急性子。

    谭淑珍说好。

    他们一起往会议室走,汉高祖刘邦站在那里,没有跟他们一起去,他觉得他们既然开始谈公事了,自己就不方便参与。

    小虎看到了,他和汉高祖刘邦说,刘叔叔你也来,这事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

    大家在会议室里坐下来,小虎开门见山地和谭淑珍、老谭说:

    “谭小姐、谭先生,你们二位的股份,加上刘先生的那部分,按照今天的香港股价,你们的股份价值三百六十二亿多港币,覆盖九十五亿元人民币的额度没有问题,加上你们公司人员调整后,现在经营正常,风险可控,所以我们同意你们的置换要求。”

    谭淑珍赶紧说:“谢谢!”

    “当然,就是这部分股权的价值,也仍然抵不过张先生美术馆全部藏品的估值,在我们这一行,乔先生应该知道,抵押物以大换小可以,我们欢迎,但以小换大,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在我们,也是第一次。”

    小虎说着转向了张晨,问他:“张先生,你同意置换吗?”

    张晨说,我其实无所谓,要是置换很麻烦,就不必置换了。

    谭淑珍急了,在桌子下踢了张晨一脚,小虎笑了起来,他说:“张先生的这个回答,完全在董事长的意料之内。”

    小虎说的董事长,就是他的妈妈蔡小姐,张晨也笑了,小虎继续说:

    “我前面说了,抵押物以小换大,在我们是没有先例的,董事长之所以同意置换,她是出于对张先生美术馆的喜爱,她觉得,如果把张先生所有的藏品都封存在那里,对美术馆的发展其实是不利的,一是你们有些藏品,肯定是希望能够出售,以换取其他的藏品。

    “二是,如果继续封存,你们和其他美术馆的合作交流,就必须停止了,对吗?”

    张晨点点头,出售藏品的事情他还没想到过,但影响和其他美术馆合作交流这样的事情,是确实已经发生了,赵欣那里,推掉了三次去异地的联合展览,还有藏品出借的请求,赵欣也一概都推掉了,这会让他们的路,越走越窄的。

    特别是现在,艺术品的展览,和以往已经大不相同,大家做的策展方案,都是专题展览,做专题展览,一家美术馆,是很难囊括这个专题的所有重要作品的,肯定需要商借其他馆的藏品,既然你的藏品不肯借给别人,别人以后,有什么理由会把自己的藏品借给你?

    这样,会让他们油画馆的展览,份量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没有权威性,这对油画馆的伤害是很大的。

    赵欣推掉所有的这些请求,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所有的藏品都已经做了质押,他们对这些藏品,只是代为保管,他们当然就没有权利答应人家,随意地移动和出借这些藏品。

    张晨说:“谢谢蔡小姐的理解。”

    小虎笑道:“我们有股东,对这件事情是反对的,但董事长说服了他,张先生,你知道董事长是怎么说服他的吗?”

    张晨摇了摇头。

    小虎说:“董事长和他说,这样其实是降低了我们的风险,原因很简单,董事长相信,一旦再发生和去年类似的事情,张先生仍然会再为谭小姐和谭先生他们提供担保的,董事长说的对吗,张先生?”

    张晨点点头说:“当然,我肯定会的。”

    “董事长说,那样,我们到时候手上不仅有了更多锦绣中国的股份,而且还会有估值更高的追加担保物,对我们来说,风险是很低的。”

    小虎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汉高祖刘邦说,小虎,你妈妈这是,在看人下菜。

    “对,确实是这样,不过,我们平时做的所有尽调和风控,说到底,不都是为了看准人吗,既然已经看准了,当然可以大胆下菜,董事长很相信张先生。”小虎说。

    张晨赶紧说:“谢谢蔡小姐,谢谢小虎。”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乔先生你和张先生、谭小姐的事情了。”小虎和乔总说,乔总说好。

    “我只是在边上看着,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小虎说。

    谭淑珍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六点多钟,谭淑珍说,乔总,那我们明天开始办手续?

    乔总说可以。

    “走,我们去吃晚饭。”谭淑珍说着,大家都站了起来。

    “是去那个土香园吗?”

    小虎问,大家都笑了起来,张晨说对,不过不是去原来那里,而是市区,我们在市区新开了一家土香园大酒店。

    往外面走的路上,小虎和汉高祖刘邦说,刘叔叔,我坐你的车。

    其他人听到,心里明白了,小虎这是还有话和汉高祖刘邦说。

    走到了停车场,张晨、谭淑珍、老谭和乔总一辆车,汉高祖刘邦和小虎一辆车。

    到了车上,谭淑珍和老乔说:“乔总,有没有感觉,和这个小虎很好打交道?”

    “那是在你们这里。”老乔说,“别看这个小虎笑嘻嘻的,他其实很厉害的,他有本事从财报和评估报告里,一眼就能看出里面潜藏的猫腻,我有两个项目都没有过,还都是规模很大的公司,现在,连蔡小姐都有点倚重他。”

    “是吗,这么厉害?这还真看不出来,张晨你看出来了吗?”谭淑珍问。

    张晨说:“我都没有注意看,不过,像蔡小姐那么心细的人,小虎要是没有两下子,她也不会放心地让他一个人过来,他们那么大的金控公司,又不是没有人。”

    “这倒也是,毕竟是这么一大笔钱。”谭淑珍说。

    “他前面就将了张晨一军。”老谭说,“他问张晨会不会追加担保,就是要张晨当面承诺,他们知道,张晨的口头承诺和书面承诺一样管用。”

    “还真是噢。”谭淑珍叹道,“他们这是悄悄地把所有的人,都研究透了。”

    “谭总和张总都说的对。”老乔说,“小虎虽然说接下去他只是在边上看着,我们可以当他不存在,但是谭董,接下去我们办的所有手续,哪怕他不说,我们也要在他眼皮底下办,而且要做得很规范,千万不要让他有我们想背着他的感觉。”

    谭淑珍说好。

    “谭总,蔡小姐这次之所以答应你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乔总问。

    “还有原因?小虎不是都已经说了?”谭淑珍好奇了。

    “他说的两点都对,但还有一个原因,是蔡小姐感觉到‘大d会’的压力了,她不想失去你们这个优质的老客户。”乔总说。

    “是你让她感受到压力的吧?”谭淑珍笑道。

    老乔笑笑,过了一会,老乔说:

    “蔡小姐他们,原来也做过恒大集团的业务,但现在恒大集团的所有海外资金,都是‘大d会’提供的,许家印是鲨胆彤家里的常客,他也是‘锄大d’的锄客。”

1544 小虎

    小虎上了汉高祖刘邦的车,车开出去,小虎问汉高祖刘邦,谭小姐他们和刘先生,还是没有取得联系?

    汉高祖刘邦说没有,不过你们放心,杆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后续没有其他的人,再来找刘先生和谭小姐他们的麻烦?”小虎问。

    汉高祖刘邦说没有,和你妈妈说,让她放心吧。

    小虎接着问:“刘先生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想,一是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确实不知道,后续不是都张晨在处理嘛。二是,毕竟当时和他们一起做事的那个人死了,心里的压力还是有的。”

    汉高祖刘邦说:“他要是回来,死者的家属肯定会来找他,他们一起,为什么会欠那么多的钱,死者又为什么而死,到现在还是一个谜,不过,这个和你们没有关系,也不会再威胁到锦绣集团。”

    “我知道。”小虎说,“我妈妈关心刘先生,不仅是担心风险,还觉得可惜,我妈妈很认可刘先生的能力,觉得他要是在,锦绣中国,可能会更有作为,我这样说,不是否定谭小姐的能力,而是一个一加一大于二的问题,我妈妈说,他们一起做事,配合得很好。”

    汉高祖刘邦点点头,他说这是真的,杆子的大局观和前瞻性很强,很敏感,像只潜伏在那里的豹子,珍珍比较细腻,能把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照顾到方方面面,你妈说得很对。

    “对了,小虎,你妈妈说,要你在杭城待一段时间,什么意思?就因为这个事?这事我看,应该两三天就可以完成了吧。”汉高祖刘邦说。

    小虎笑道:“也没有具体的事情,就让我跟着你,跟着张大哥,让我和你们多相处。”

    汉高祖刘邦开玩笑道:“监视我们?”

    “哪有,要监视也该监视谭小姐他们啊,怎么会是你们。”小虎说着叹了口气。

    “怎么了,小虎?”

    “我妈说,她感觉你和阿婉,到了大陆,你们人都开心了很多。”小虎说。

    “这个确实。”汉高祖刘邦说,“现在要我们回去台北,我们大概都不习惯了,不光我们,敏生也这样,他都想着要在大陆,找一个女孩子了。”

    “真的吗?”

    “真的,我是家在台北,上有老下有小,没有办法,敏生反正是一个人,他想和阿婉一样,在大陆长期扎根。”汉高祖刘邦说。

    小虎又叹了口气,他说:“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们,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就觉得英国太小了,很憋气,有时间,我总是喜欢开着车过海底隧道,往欧洲大陆跑,回到了台湾,感觉更憋气了。”

    “那你可以经常来大陆啊。”汉高祖刘邦说,“现在两岸的政治气氛也不错,桃园机场到杭城的直航,大概很快也会开通了。”

    “我会的,这不就来了吗,而且,我觉得像张大哥和谭小姐他们,都很好,有情有义,我妈妈让我多跟你们接触,也有这个意思,她说,做我们这行,很容易让人变得冷血,没有人性,但一个人要是没有人性,他这辈子就注定不会快乐的,赚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小虎说。

    汉高祖刘邦点了点头,他说:

    “你妈这话很对,我小时候,在眷村,看到的那些老荣民,也是和现在的台湾人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我就很羡慕他们的那种兄弟情深,到了大陆,看到了张晨、杆子、老孟、小武等等,这些人你很多没有见过,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那些老荣民的品质。

    “和台湾人比起来,大陆人没有那么小家子气,没有那么机车,这大概就是我喜欢待在大陆的原因。”

    小虎默然。

    “对了,你妈妈和你爸爸,现在怎么样?”汉高祖刘邦问。

    “还是那样,貌合神离名存实亡,夫妻的名分还在,但其实早就不来往了,在公司里碰到,我爸都会躲着我妈。”小虎说,“明年我妈可能会把他外派去美国,但又担心,他到了美国,会扛着我妈的旗胡作非为,我真想不通,既然如此,他们干嘛不干脆离了算。”

    “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念的经,你妈也是,别人看着她好像很风光,谁知道她心里有多苦,小虎,你要孝顺你妈一点。”汉高祖刘邦说。

    小虎点了点头。

    ……

    谭淑珍他们这里的事情办完,乔总回深圳去了,小虎还留在杭城,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每天就在谭淑珍他们公司、张晨这里,汉高祖刘邦中央厨房和王敏生店里转,小虎叫张晨和谭淑珍,也不叫张先生和林小姐了,而是叫张大哥和淑珍姐。

    小虎到了林淑婉那里,林淑婉就会抓住他,让他给学生上两节课。

    小虎是伦敦政经学院毕业的,他的英语很棒。

    更多的时候,小虎会每天骑着自行车,在杭城的大街小巷转,他和张晨汉高祖刘邦说,我感觉这个城市和我很亲,真的,不骗你们,我都没有怎么学过杭城话,每天和你们在一起,你们这些人,也没有一个说杭城话,但我怎么,他们在说杭城话的时候,我都可以听懂。

    每天晚餐,小虎基本是到张晨这里吃,现在买菜已经轮不到谭淑珍了,小虎骑着自行车,经过菜场的时候,就把菜给带回来了,交给小莉和徐巧芯她们洗,烧的任务,还是落在了谭淑珍和张晨的身上。

    碰到他们去外面吃饭的时候,小虎肯定要跟去蹭,大家也都很喜欢他,连小莉和徐巧芯,都喜欢指使他干这干那,徐巧芯当着张晨和小虎的面说,这个家伙,用起来比死小武还要顺手。

    张晨大笑,小虎也嘻嘻地笑着。

    中间有几天,小虎问张晨借车,说是要去昆山,那里有很多的台商,是他们富邦金控的客户,小虎要去拜访。

    张晨担心他一个人,毕竟又是富家子弟,其他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昆山的那些台湾人是知道的,张晨觉得安全起见,还是让小武陪他一起去。

    起初小虎还不愿意,说自己一个人去没问题的,汉高祖刘邦知道了,也赞成张晨的说法,他和小虎说,听你张大哥的,你妈妈让你在我们这里,我们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小虎没有办法,只能让小武和他一起去,没想到从昆山回来,他和小武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连隔壁面料仓库里,原来张向北用的训练场都重新启用,他跟着小武开始锻炼。

    不过,小武说,他这方面的悟性比张向北差多了。

    小虎总是鼻青脸肿地过来张晨办公室,但还是笑嘻嘻的。

    小虎在杭城,待了快一个月,才回台湾去,他把自行车杭哧杭哧从楼下扛上楼,锁进了房间。

    原来小武和刘立杆住的那套房子,现在是小虎住,小虎和张晨说,张大哥,我的房间不要安排出去,我还要回来住的。

    张晨说好,钥匙你带着,随时可以来去。

    从此之后,小虎还真的是回台北一两个月,就要来大陆,到杭城,到动感地带楼上他自己的房子里。

    他在大陆的活动范围也开始扩大起来,不仅仅是去昆山,也去广东和北京,去河南,去重庆,去湖北……到处飞,他飞的时候,张晨让小武陪着他。

    蔡小姐慢慢开始,把在大陆的业务,都交给了小虎。

    这是后话。

    ……

    到了十二月,《财经》杂志八月刊预言的“局部调整”,已经成了真,国家层面的房地产调控政策开始陆续出台。

    十二月七日闭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风向变了,房地产多年来第一次不再被当作支柱产业来描述。

    经济工作会议闭幕之后的第三天,十二月九日,国家发改委主任明确表态,要抑制投机性购房,舆论认为这是主管部门发出抑制高房价的明确信号。

    同一天下午,国务院常务会议公布了“个人住房转让营业税征免时限由两年恢复到五年”的规定。

    十二月十四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就促进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提出增加供给、抑制投机、加强监管、推进保障房建设等四大举措,这就是俗称的“国四条”。

    会议同时明确表态,要“遏制房价过快上涨”。折叠

    从十二月九日至十八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楼市调控政策频频发力。

    从“国四条”到“拿地首付不低于50%”,再到“营业税优惠政策”终止,中央政府密集出台了多个楼市调控政策。

    专家认为,当前房地产调控措施开始进入密集出台期,未来或有“重拳”出击。

    调控政策密集出台,一时间风声鹤唳,其效应尽管大家都还在观察,但已经开始显现。

    杭城楼市的“疯牛”,在年底时似乎开始放慢狂奔的脚步,醒悟过来的开发商,出现加速推房之势,部分热点楼盘因为价格太高,甚至开始有滞销的迹象。

    一整年高歌猛进的杭城楼市,在其收尾的二00九年年终,似乎是再度走到了十字路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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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