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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90 世界变化快

    刘芸走进了金茂大厦的大厅,快走到电梯那里的时候她站住了,转身踅向了导引台,在那里站着,盯着眼前的大屏幕。

    刚刚,她看到了张晨和一个女的,还有一个小个子的男的似曾相识,刘芸这时候想起来了,他是张晨和刘立杆以前在剧团里的同事,那次在三亚的海滩,他表演过翻跟斗给他们看,赢得了大家的一片喝彩。

    三个人站在那里等电梯,那个女的小姑娘,刘芸没有见过,想也不用想,肯定不会认识,就她的那个年纪,刘芸认识张晨的时候,她应该是还在读小学。

    刘芸在引导台这里站了六七分钟,再走过去,三个人已经上楼了,刘芸按了一下电梯的上行键,收了收腹,轻轻地吁了口气。

    刘芸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上,她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双手放在办公桌台面上,怔怔地坐着。

    她知道张晨就在这幢楼里,就在楼下,她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自己的心情似乎是很平静,刚刚在楼下最初的那一阵慌乱过后,她就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几年网上关于张晨的消息很多,特别是最近这一年,还有很多的视频,张晨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名人,他的每一个视频,刘芸几乎都看了。

    让她感觉到奇怪的是,她觉得同一个张晨,在视频里是分离的。

    她看《画说》,看里面的张晨坐在一幅幅画前面娓娓道来的时候,她觉得这就是她所熟悉的张晨,她想象中的张晨,应该就是这样的。

    但当看到他那些演讲的视频,刘芸却开始犹豫了,她觉得这个张晨有点陌生,他在台上的时候有点虚张声势,而且是用这种虚张声势在掩盖着什么。

    刘芸很注意地看着,她看到张晨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说着,目光微微朝向前上方,他的目光好像是在漫游。

    刘芸注意到了,演讲的中间,他在台上停住,转过身,轻咳一下的时候,刘芸觉得,她似乎看到张晨同时轻轻叹了口气,那个侧脸,让人感觉有点忧伤,那才是真实的张晨,张晨总是有那么一种略带忧伤的气质。

    他回过身,重新面对着台下听众的时候,他的脸重新变得神采奕奕,那种忧伤被他迅速地掩盖起来,刘芸听到自己的心在叫,不要,不要,但无论是张晨还是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再理睬她。

    刘芸还关注着张晨他们“半亩田”在掏宝网上的店铺,但买的衣服已经越来越少,她感觉“半亩田”现在很多的衣服,都没有了那种温暖的感觉。

    她怀疑很多都不是张晨设计的了,刘芸不懂服装设计,但她就是能从一件衣服中,感受到这些。

    刘芸看到网上还有一些很无聊的人,做了一个钻石王老五的排行,刘立杆和张晨都在这里面,后来刘立杆的名字消失了,但张晨还在。

    刘芸感到奇怪,钻石王老五,那就是说张晨现在已经单身,他已经没和小昭在一起了?

    为什么?

    知道了张晨现在单身,刘芸有点兴奋,但同时又有一点失落,兴奋当然是因为张晨已经单身,这就意味着,某种不可能的事情,变得有了一点可能,而失落,也是因为张晨已经单身。

    刘芸一直很看好张晨和小昭这一对,她看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如同她看着张晨设计的衣服一样,刘芸也感觉到有些温暖,中文系的女生,从小就有五颜六色的梦,刘芸觉得张晨和小昭,有点像在她的梦里。

    她看着,觉得好,不想去打扰。

    而现在,他们如果不在一起了,会让刘芸有一种梦碎的感觉,她会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会觉得有什么似乎不再那么牢固了,刘芸因为怀疑自己的判断进而怀疑自己,这让她在失落的同时,也有了些许的烦躁。

    接下来,失望接二连三地来临,网上开始流传着张晨和谭淑珍的合影,刘芸知道谭淑珍,她以前见过她不少的照片,在那些照片里,她都是出现在刘立杆的身边。

    刘芸知道刘立杆出事了,接着他的锦绣中国董事长的职务被罢免,而继任锦绣中国董事长职务的,居然就是这个,原来在刘立杆身边的女人谭淑珍。

    她究竟做了什么,而能够使自己上位的?

    接着,就出现了张晨和谭淑珍的合影,谭淑珍变成了张晨身边的女人,这都是怎样狗血的剧情啊,谭淑珍的上位,和张晨有关吗?那么刘立杆呢?张晨和他,他们不是兄弟吗?

    网上还叫张晨谭淑珍是金童玉女,刘芸记得,当她出现在刘立杆身边时,有人也是这么说他们的,现在,玉女还是那个玉女,而金童,已经从刘立杆变成了张晨。

    刘芸觉得心里的某种东西坍塌了,她对张晨很失望,因为对张晨的失望,她继而对自己也开始失望。

    刘芸把所有“半亩田”的服装都放回那个房间,锁上门,再也不进去了,在锁上那道房门的时候,刘芸觉得,自己的心门也被锁上了。

    再看着网上张晨的视频时,她有了更多旁观者的视角,有时甚至,她是冷笑着盯着电脑屏幕。

    这个世界,果然是变化快,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一成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

    在名和利的驱使之下,还有什么人能够保持初心,一如既往,既然自己做不到,也就不用这么去要求别人,刘芸叹了口气,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了孤独,那个若隐若现,常驻在心里的人没有了,刘芸感觉自己被抽空了。

    她还能够拥有的,就只剩下了她自己,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车流里,边上车辆飕飕地急驶而过,对她视若无睹,她连想看清车里的人是谁都不可能。

    刘芸把双手缩回来,轻轻地抱住了自己。

    有人敲门,刘芸说:“进来。”

    门口出现了助理的身影,她走过来,把一个信封放在了刘芸的办公桌上,和刘芸说:

    “刘总,您的机票。”

    刘芸点了点头,她说谢谢!

    助理转身走了出去。

    刘芸盯着桌上的这个信封,她伸出手指,轻轻地在信封上笃着。

    刘芸今天要去美国,她要去参加一个葬礼,那个早已经退休的董事长,犹太老太太昨天晚上,医生已经宣布脑死亡,现在还用呼吸机维持着生命体征。

    这是在给她在世界各地的亲友们争取飞赴美国,参加葬礼的时间,因为按照犹太教的传统,人死之后,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下葬,同时也是在等待,放置在棺木里的一包沙土,从以色列空运过来。

    刘芸回想起她在波特曼酒店面试自己的那一幕,一切还宛在眼前,但是现在,她们其实已经在两个世界了,老太太已经和这个世界说了再见,她的心脏,也随时都可能停止跳动。

    也许就在自己乘坐的飞机,飞越白令海峡的那一刻。

    刘芸感觉到了心悸。

    这个世界,果然是变化快,不管你明不明白。

    ……

    十二月的纽约布鲁克林,细雨霏霏,刘芸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和很多人一起站在墓园绿色的草坪上。

    本来,犹太人的葬礼规模都很小,一般只有自己的亲属到场,但老太太在华尔街的人缘太好,很多人都想来参加她的葬礼,和她告别,组织者因此做了变通。

    刘芸抵达纽约的时候,老太太的心脏还没有停止跳动,刘芸在病房里,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

    刘芸和老太太的关系很特殊,她是老太太的干女儿,看到刘芸也到了,老太太的大儿子,示意医生可以拔管了。

    老太太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刘芸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身裹白色的细麻布做的寿衣,寿衣没有口袋,寓意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老太太躺在松木的棺材里,和她躺在一起的,还有一包从以色列空运来的泥土。

    雨不停地下着,纷纷扬扬,飘荡在每个人的身前身后。

    刘芸静静地站着,拉比站在墓穴前,诵读着“赫斯佩德祷文”,老太太的三个儿子站在拉比的身后,按传统撕掉长衫的左袖管,因为左袖管靠近心脏,表明自己的心碎了。

    微风吹动着细雨,把整个墓园笼罩在一片水雾中,刘芸胸前别着的黑布在微风中飘啊飘的,这是有人别在刘芸胸前的,已经剪了一个剪口,刘芸用手,把这个剪口撕开了,现在黑布变成了两条飘带,飘啊飘的。

    这也是源于犹太人的传统,以前犹太人死去,亲友会在葬礼上,通过撕裂自己的外衣来表达痛苦,现在,这块黑布就用来代表外衣了,参加葬礼的人,每个人都把这黑布撕开了,不是世界变化快吗,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变通的。

    人群开始缓缓地移动,大家轮流走到墓穴前,抓一把泥土,撒到已经安放进墓穴的棺木上。

    刘芸看着前面的人流,心里一震,她看到刚刚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亚洲人的面孔出现在墓穴前,刘芸定睛再看的时候,她已经转过身走了。

    刘芸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距离这么远,天空又下着雨,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轮到刘芸了,刘芸右手松开,手里的泥土落到了棺木上。

    刘芸嘴里呢喃着,安息吧。

    她转过身再去找前面的那个人,却哪里还能找到,眼前能看到的,都是散去了的一把把形状相同的黑色雨伞,就像一道道黑色的溪流,在绿色的树林间流动。

    布鲁克林的细雨,在刘芸的身前和身后,飘飘荡荡。

1591 看到了,吓到了

    两个人坐在游泳池边的露台上,看着下面的山谷,暮色正从下面山谷里一点点升上来,就在这时,整个热带植物园的灯都点亮了,暮色似乎退去了一些,但紧接着又卷土重来,它们先把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涂黑,然后一点点扩大自己的疆域。

    终至于爬到山顶,把他们也淹没在了黑色里。

    天空暗下来的时候,海面上的那座玻璃的海洋生物馆,就愈发变得晶莹透明,好像一座水晶宫殿,熠熠闪光,和海洋生物馆连在一起的餐厅里影影憧憧,某个单位正在举行宴会,他们似乎都听得到觥筹交错的叮当声响。

    柳青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她说:“看样子当个资本家也很不错。”

    张晨轻轻地笑了起来,他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

    “当资本家,可以拥有这样普通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地方啊。”柳青说。

    “这房子建成两年多了。”张晨说,“我和你一样,也是今天第一次进到这里,对了,前面好像,还是你先进来的。”

    “切,这能说明什么,你是不想来,别人是想来进不来。”柳青说,“这能一样吗?”

    “好吧,就算你说的对,你看,在这里拍《一个人的油画史》怎么样?”张晨问。

    “你不后悔?”柳青问。

    “后悔什么?”张晨奇怪了,反问。

    柳青说:“我担心这里拍了之后,就会和《非诚勿扰》里的鸟巢一样,马上就出了名,很多人会专程过来这里看,到时候,你想不被打扰都不可能。”

    “没事,反正我平时又不在这里,等到我天天会在这里的时候,这里,大概也已经被大家忘记了。”张晨说。

    “你什么时候会天天在这里?”柳青好奇地问。

    “等我退休的时候。”

    “哈哈,那就等不到那一天了。”柳青笑道。

    “为什么?”张晨问。

    “你们资本家的本性都是贪得无厌的,赚钱哪里会有停止的时候,要让你们真的退休,那比让赌徒不上赌桌还难。”柳青说,“所有宣称自己退休的资本家,都是在惺惺作态。”

    “不会,我对赚钱的兴趣不是很大。”张晨说。

    “虚伪,那是因为你有钱了。”柳青说,“对了,回忆一下,你说说你没钱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张晨笑了起来,他说:“每天去西湖边上给人画像,结果还被美院的学生,把生意抢去了,对了,我去餐厅应聘,连生抽、老抽和豉汁酱油都不知道,被人赶了出来。”

    “那个时候,你会说,我对赚钱兴趣不是很大吗?”柳青问。

    张晨老老实实地说:“不会,我差点都到儋州农场,去种橡胶了。”

    “所以你也是在惺惺作态。”柳青说。

    张晨说好吧,算你对,我就是一个虚伪的人。

    “你不是虚伪。”柳青笑道。

    “那是什么?”张晨问。

    “你这是习惯性地感动自己,让自己觉得自己,还不是一只饕鬄。”柳青咯咯笑着,“这就好比一个教授,老是说自己读书少一样,他也是在习惯性地感动自己,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很谦逊的人。”

    张晨大笑。

    “对了,张哥,我发现一个问题。”柳青说。

    “什么问题?”张晨问。

    “三亚现在的天气,就像夏天,为什么我们坐在这里,没有虫子?这不科学啊。”柳青说。

    张晨笑了起来,他说,这恰恰就是科学,不仅这里没有小飞虫,整个山谷里都没有小飞虫。

    “为什么?”柳青问,“每天打杀虫剂?”

    “那怎么行,鸟还不都死光?”张晨说,“是这个植物园里,种了很多非洲和南美的植物,这些植物,有驱虫的功能,你知不知道,整个新西兰,看上去到处都是绿草如茵的,但他整个国家没有蛇,一条都没有,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是有天敌的。”

    “嗯,放十万广东人过去,也会没有蛇,广东人也是蛇的天敌。”柳青说。

    张晨大笑,他说对,广东人还是老鼠的天敌。

    他们说说笑笑,到了晚上九点多钟,两个人走下山去,开车去半亩田大酒店,冯老贵他们在这里演出,张晨下午在机场的时候,就和来接他们的曹敏芳说了,晚上他要请剧团所有的人吃饭,请她帮忙安排。

    曹敏芳说,还是安排到下面包厢吧,这样说话方便一些,也没有人打扰,上次谭总请他们,就是安排在包厢里。

    张晨说好,你帮我决定就是。

    剧团演出结束,基本要到半夜十二点,张晨这么早过去,他是想起自己离开剧团之后,就没有看过剧团的演出,他想去看看。

    柳青从小在杭城长大,她看过越剧,但从来没有看过婺剧,她也想知道婺剧是什么样的,两个人这就去了。

    曹敏芳在半亩田大酒店的大门口等他们,看到他们来了,就陪着他们乘电梯上楼,电梯门一打开,就听到整个楼顶欢声雷动,“再来一个!”的呼喊声扑面而来。

    张晨问曹敏芳,这是怎么回事?

    曹敏芳笑道:“在演《盗仙草》,应该是刚刚结束,观众要求再来一遍。”

    张晨笑了起来,没想到徐建梅的《盗仙草》,在三亚这么受欢迎,徐建梅这一下,大概辫子要翘上天了。

    曹敏芳领着他们,走到离舞台五六米远的地方站住,台上的演出已经开始,张晨看着台上,心里疑惑了,他看到背朝着这边,站在高台上的那个人,从侧面看并不是徐建梅,她比徐建梅年轻。

    剧团里招新人了?张晨心想。

    等到白娘子从高台上一个跟斗翻下来,观众大喝一声好,白娘子再一亮相,张晨大吃一惊,他看到台上的居然是向南。

    “向南?她什么时候来的?”张晨问曹敏芳。

    “昨天。”曹敏芳笑着说,“昨天来了就上台了,好像送明天要走,这里很多客人,今天是专门来看她的,光表演《盗仙草》不够,她等会还要唱歌。”

    张晨心想,这向南到了三亚,谭淑珍怎么也没有和自己说过,他和柳青,昨天晚上还是和谭淑珍一起吃的晚饭,谭淑珍知道他和柳青,今天要来三亚。

    张晨想了一下明白了,这向南肯定是偷偷跑过来看冯老贵的,谭淑珍根本就不知道。

    “这小姑娘是谁?真漂亮。”柳青问张晨。

    张晨和她说是谭淑珍的女儿,柳青说:“怪不得。”

    《盗仙草》表演结束,下面掌声一直不停,向南被报幕的徐建梅请上台,接着就是唱歌,不过,向南和谭淑珍不一样,她唱的是流行歌曲,许老师他们用笛子、板胡、二胡和鼓板替她伴奏,听上去有点怪,不过另有一番趣味。

    向南在台上唱着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当唱到“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时,她看到了台下的张晨,朝他挥挥手,打了一个招呼。

    张晨也朝她挥了挥手。

    向南一连唱了三首,这才勉强满足了观众的胃口,得以下台,她连妆都没有卸,就跑了过来,徐建梅也跟在她后面过来,向南朝张晨叫着:

    “张晨叔叔!”

    张晨和向南说:“在这里看到你,吓了我一大跳,向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向南说:“我在深圳拍片,这两天正好没有我的戏,我就过来了。”

    徐建梅在边上说:“别装,是戏瘾上来了吧?”

    向南嘻嘻笑着。

    “南南,要么你到剧团里来算了。”徐建梅说,“你妈妈要来,我会和她争,你来,我肯定不和你争,我把白娘子让给你,我演小青。”

    张晨和向南都笑了起来,张晨说:“哎呦,徐建梅,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气了?”

    徐建梅擂了他一拳,骂道:“我什么时候小气了?再说,是南南,我想小气也小气不起来,南南你说对吗?”

    向南笑道:“对对,我连戏都是跟你学的,你要是不让我,我就哭,不叫你师父了。”

    大家大笑。

    向南拉了一下张晨,把他拉到一边,朝他拱着手说:“张晨叔叔,求求你,回去千万不要告诉我妈,说你在这里看到我。”

    张晨说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偷偷跑过来的,不然,你妈昨天肯定会告诉我,你在三亚。

    向南嘻嘻地笑着。

    张晨把柳青介绍给向南认识,他问向南,昨天住在哪里?

    “我和建梅阿姨睡的。”向南说。

    “那今天跟我们去。”张晨说。

    “是不是山顶的那个别墅?”向南问。

    张晨说对,向南叫道:“太好了!我太喜欢那个房子了。”

    “那你昨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张晨说,“本来你昨天就可以过去住了,你防你妈妈可以,她太啰嗦,你还连我也防?怕我出卖你?”

    向南笑道:“不会不会,我知道叔叔对我最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只要到了三亚,就一定告诉你,我就要去蹭那个别墅。”

    张晨说好,我们一言为定。

1592 锦绣御府

    张晨和柳青在三亚待了五天,张晨把《画说》需要拍摄的全年计划列了出来,还撰写了三集《一个人的油画史》的脚本。

    张晨边写,柳青边看,需要改动或有疑问的地方,柳青马上就指出来,两个人商量之后,张晨就把它改好。

    柳青看着改好打印好的稿子,还有u盘,和张晨说,没想到在这里,工作效率会这么高,看样子我们以后要经常来了。

    柳青从三亚直接回去北京,后续合同的事宜,柳青说她会和雯雯联系。

    张晨说好。

    张晨从三亚回到杭城,谭淑珍和小武一起到萧山机场接的他,张晨心里有些奇怪,他问谭淑珍:

    “你来干嘛?怕我溜走?”

    “对对,我怕你被柳青那个小狐狸精拐跑了。”谭淑珍说。

    张晨骂道:“别胡说,我们冰清玉洁,纯粹的工作关系。”

    谭淑珍和小武大笑,谭淑珍问:“你是冰还是玉?”

    没等张晨回答,谭淑珍又说:“不管你是什么,反正你从现在起归我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永城,你不许耍赖。”

    张晨说:“我要不是因为要陪你去永城,我今天就不回来了,三亚阳光明媚,杭城天寒地冻,我贱啊,不在三亚多待几天,急急地跑回来?剧团还在三亚呢,一起喝夜老酒的人有的是。”

    谭淑珍嘻嘻笑着,她说好好,委屈你了,到了永城,我陪你喝夜老酒。

    小武把车先开到求是书院,把谭淑珍放下,谭淑珍问张晨,晚上想吃什么,我买过来?

    张晨说:“不要吃海鲜就可以,这两天看到海鲜会吐,对了,你看看有没有螺丝,我们吃酱爆螺丝。”

    谭淑珍说好。

    “对了,有臭豆腐也买一点,我们吃青椒炒臭豆腐。”

    小武已经启动了车子,张晨按下车窗,朝谭淑珍叫道,谭淑珍头也不回地说,我说知道了。

    张晨和小武回动感地带,在路上,两个人说起明天回永城的事,张晨和小武说,我其他不担心,就担心那个黄玲花会来找谭淑珍的事情。

    小武笑了起来,他说,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黄玲花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黄玲花。

    “怎么了?”张晨问。

    “她爸爸早就已经退休,她老公调到了富阳工行当行长,据说是和下面一个人好上了,天天吵着要和黄玲花离婚,都闹了好几年了,黄玲花现在,和祥林嫂差不多,很可怜,她哪里还敢来找淑珍姐,回我们村里她娘家都躲着人。”小武说。

    “这样啊,还真想不到。”张晨笑道,“那她现在,是在富阳还是永城?”

    “早就去富阳了。”

    “对了,小武,你说她回娘家,干嘛要躲着人?”张晨问。

    “早年她爸爸在位的时候,她太嚣张,得罪了不少的人,好在她爸爸人还不错,帮了村里不少的忙,大家还记得他的好,不然,她怕是连村里都回不去了。”小武说。

    张晨点点头,他说:“这人,还真是彼一时此一时,任何时候,都夹起尾巴还是没错的。”

    小武也点点头说是,他说你霸道得了一时,还霸道得了一世?那小健也是,现在连永城都不敢回,一直在外面混。

    “为什么?”张晨问。

    “也是这样,太嚣张,我出事之后,他带着人在永城称王称霸,但年纪大了以后,原来的那些手下,进去的进去了,成家的成家了,打不动了,他名气太大,那些新起来的人,结果都喜欢来找他事情,和他单挑,把他打倒了就可以出名啊。

    “现在打架,都是动刀子的,早就不靠拳脚了,他都被人捅了好几次,这医院里,人是不能进去的,进去一次胆子就小一次,后来想想,还是离开永城,去外面打工清静。”

    小武和张晨说,张晨问小武:“对了,那他怎么不来找我?”

    小武犹豫着没有吭声,张晨问:“怎么了,小武?”

    小武叹了口气,他说:“其实,小健都到过杭城,想来找你,但被老杨骂走了,老杨让他别来给你找麻烦,老杨说,小健这个人武憨憨,做事情不过大脑的。”

    “你怎么不和我说?”张晨问。

    小武挠了挠头,他说老杨不让,他让我不要给你惹麻烦,他说,你现在不比以前,你现在是公众人物,经不起有什么乱七八糟不好的事情,说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想想也对。

    “屁的公众人物,小武,你打小健电话,让他过来,我这里给他安排一个工作,让他也稳定下来,这么大年纪,不要东跑西跑了,他在外面,更容易出事情。”张晨说。

    “好好,我等下就打他电话,晨哥你说的对,我还是很担心他在外面的,老杨也没说错,他确实有点武憨憨,不过你放心,晨哥,我会管住他的。”小武兴奋地说。

    张晨笑道:“没事,我也会管他的,他还敢打我?”

    “不敢,不敢,那他肯定不敢。”小武说。

    张晨回到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小武走进来和他说,已经给小健打了电话,他很高兴,问什么时候可以来?

    张晨说:“明天就可以来,不过,我们明天要去永城,这次可能会待几天,看看谭淑珍他们楼盘的销售情况。这样,你让他明天来了,就找赵晶晶,我让赵晶晶安排他,工作嘛,就让他去给小莉当助理,帮助开车,其他的事也帮着做一做,小莉一个人,我担心她太忙。

    “最主要的是,每天都那么晚从拱宸桥回来,一个女孩子,太不安全。”

    小武说好,我告诉他。

    ……

    谭淑珍他们永城的楼盘,取名叫“锦绣御府”,张晨骂她,怎么取了这么俗气的一个名字,哪怕是“锦绣天地”,也比你这个‘锦绣御府’强。

    谭淑珍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张教授,现在的人,有点钱就觉得自己是皇帝了,所以什么帝王剧、宫斗剧才有那么多人看,看那个有代入感,可以意淫啊,我们以前演戏,演什么?最多才子佳人,已经不合他们的胃口了。

    “‘锦绣御府’,张晨,你听听多棒的名字,一万多一个平方,就可以住王府里了,这多符合翻身劳动人民的心里期盼。”

    “滚!”张晨骂道,小武开着车大笑。

    开盘仪式是上午十点半进行,张晨他们八点半从杭城出发,到永城,最多也就十点十分,正好。

    上了车,谭淑珍这才和张晨说,今天的开盘仪式,永城的书记和市长都会出席。

    张晨奇怪了,他说:“不就卖个房子嘛,他们来干嘛?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了?”

    “我们这个,可是永城的第一个高端楼盘,他们还指望我们,来带动永城低迷的房地产市场,不来行吗?”

    谭淑珍说着,狡黠地笑了起来,她说:

    “还有,不是你也出席了吗,他们一大半,可是冲着你来的,你现在是我们永城的第一名人。对了,张晨,都安排好了,开盘仪式结束,他们和我们一起吃中饭,还有,在仪式上,你要讲话,你好好想想,你准备说什么。”

    “我去,谭淑珍,你是不是故意到车上,才和我说这些的?”张晨骂道,“早知道这样,我不来了,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最讨厌和永城这些当官的打交道。”

    “对啊,我知道,那又怎样,今天是我的楼盘开盘,你还不给我这个面子?”谭淑珍说,“你要是不想去,你现在可以不去,小武,不要停车,有种让他跳下去。”

    小武说好。

    张晨骂道:“小武,你是站哪头的?”

    小武笑道:“晨哥算了,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从来都干不过淑珍姐,以前在剧团就这样,现在更是,再说,不就是讲个话吗,讲话你最在行了。”

    谭淑珍大笑,她说对对,小武你说的太对了,到了那里,他要是想逃,小武你帮我把他抓住。

    小武说好,“不过,用不着,晨哥说归说,他场面上从来不会闹事情,不给人面子的,连赵志刚算计他,让他上台他都没有办法,别说你了。”

    谭淑珍肚子都快笑痛了,她说对对,张晨,你连赵志刚的面子都给,怎么可能不给我面子,快点想吧,想想你要说什么。

    “我就说,胡汉三又回来了,只有胡汉三,才会把房子卖到一万多。”张晨瞪了谭淑珍一眼说。

    谭淑珍说好好,你就这样说。

    张晨他们十点钟就到了谭淑珍他们的“锦绣御府”,下了车,张晨看到许文辉的小师妹,带着省市电视台和报纸的一大帮记者,站在停车场,他们也是刚刚到,张晨知道他们肯定是许文辉的狐朋狗友,许文辉安排他们过来捧场的。

    记者们一看到张晨和谭淑珍下车,就围过来拍照和摄像,许文辉的小师妹和张晨说:

    “张哥,今天正好碰到你,安排一下,给我一个专访。”

    张晨赶紧摆手拒绝,小师妹苦着脸和谭淑珍说:“珍珍姐,你帮帮我。”

    谭淑珍说:“你趁他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杀过去,缠着他,他不接受你就不走,他脸皮薄,拒绝不了,肯定会接受你的专访。”

    张晨瞪了谭淑珍一眼,小师妹嘻嘻笑着,她说,我知道了,谢谢珍珍姐,张哥,我可吃定你了。

    “对对,吃了他,连渣都不要剩。”谭淑珍火上浇油。

    走进了谭淑珍他们“锦绣御府”的售楼部,里面的人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张晨看到他们给今天来的嘉宾和记者们准备的,有他们“锦绣御府”的楼书,还有一本永城市政府编的《黄金旅游线上的明珠——永城》。

    张晨翻开看看,吓了一跳,他看到《黄金旅游线上的明珠——永城》里,居然有自己的一张照片,把他列在了“永城名人”里。

    张晨和谭淑珍说:“我去,都没有问过我,就把我印到这上面来了。”

    谭淑珍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你吗,人家觉得,你应该感到这是你的荣耀才对,看到没有,把你都和陈硕真摆在一起了,人家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狗屁,什么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谁认她?一个神经病的农村妇女,发神经时候的胡言乱语罢了,和跳大神没什么区别。”

    张晨说着笑起来:“对了,谭淑珍,我看你也快了,你都已经御府了。”

    “滚!”谭淑珍踢了他一脚。

1593 永城的名片

    “锦绣御府”的开盘仪式吸引了很多人,一万零八百一个平方的售价,把所有永城人都惊到了,接着也就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大家都想看看,这一万多一个平方的房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仅永城县城里的很多人涌过来看了,连下面镇上的很多企业主,也都自己开着车,跑了几十里的路,赶了过来。

    到了这里,不仅是这些来看热闹的人,就是来出席剪彩仪式的市里的领导们,也惊到了,他们看到这一个楼盘的开盘仪式,居然是连省电视台和市电视台都过来报道了。

    在永城,除了一年一度的“新安江之夏艺术节”,能看到省电视台的影子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活动能见到他们?就是省电视台偶尔出现一两条有关永城的新闻,那也是永城电视台送上去的。

    要知道永城只是一个县级市,浙江像他们这样的县级行政区,可是有八十九个之多,他们只是八十九分之一。

    平时市里有什么活动,也就是永城电视台,会派人扛着机器跑前跑后,连杭城电视台的都很少会来。

    今天不仅省市电视台来了,还有浙报、杭报、《钱江晚报》和《都市快报》的记者也都来了,这让来参加开盘仪式的领导们,陡然间觉得这个活动重要了起来。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参与报道的媒体的级别,还就是决定了活动的重要性,要知道媒体本身也是有级别的,什么样的领导配有什么层级的媒体进行报道,也是有讲究的。

    开盘仪式按时进行,先是谭淑珍对各位领导和来宾表示感谢,接着是领导们分别讲话,最后是张晨讲话,然后开始剪彩,书记、市长、张晨和谭淑珍四个人四把剪刀,一起咔嚓,鞭炮和礼花齐鸣,宣告开盘仪式结束。

    午宴设在永城唯一的一家,号称是四星级的酒店,“黄龙月亮湾大酒店”举行,这家酒店的老板,是永城当地的一个房地产商,不过在金融危机那时候,撑不下去,已经逃走了,好在酒店原来就是委托杭城的“黄龙饭店”在管理,所以还开着门。

    张晨他们,也下榻在这家酒店。

    午宴的时候,张晨自然变成了大家瞩目的中心,整个永城,能上中央电视台的人就没有,张晨居然可以是中央电视台的常客,再加上他网上的那些视频,让他想不成为领导们重点关注的目标都不可能。

    在宴席中,永城的书记还亲自郑重邀请,他请求张晨为市里将要拍摄的一部推介永城的专题片,做主持解说。

    张晨赶紧说:“不行不行,我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怎么能干这个。”

    市长在边上马上说:“怎么不行,张教授,你那个带永城口音的普通话,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标志,和易中天那尖嗓子一样,大家一听就知道是你,我们要的,还就是这个效果。”

    张晨笑道:“领导这是在骂我吧,说我普通话不好?”

    “哪里会是骂你,这是在夸你。”书记说,“普通话好有什么用?我们广播电台电视台的播音员,普通话倒是好,但是,有什么用,谁认识他们。”

    市长说对,“张教授,你现在就是我们永城的一张名片,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帮家乡。”

    张晨实在是推脱不掉,他说好吧,我尽力而为。

    再问起张晨最近还有什么活动,张晨还没有说,谭淑珍马上就替他回答了,说他和柳成年的女儿一起,在合作制作一个新节目,很快在中央电视台就会看到。

    张晨在桌子下面,踢了谭淑珍一脚。

    “柳成年的女儿?”书记问,“就是原来我们杭城……”

    谭淑珍点点头说对。

    包厢里的气氛,就更融洽了。

    午宴结束,张晨和谭淑珍上楼,在电梯里,张晨骂:“谭淑珍,你是不是一定要把我卖了才心甘?”

    谭淑珍笑道:“你都已经是永城的一张名片了,你没看到有很多人,名片上的头衔都是一长串?我还不把你隆重推出?”

    张晨瞪了她一眼说:“你不知道,名片上的头衔,超过三个以上的都是骗子?”

    中午的酒喝得有点多,张晨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有点暗下来了。

    张晨看看手表,已经快五点钟,他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走出房门,走到对面谭淑珍的房间门口,“叮咚叮咚”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了,是小武,张晨走了进去,他看到谭淑珍神情有些严肃地坐在那里,张晨问:

    “售楼处的情况怎么样?”

    谭淑珍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了一个零,朝张晨比划着。

    张晨“哈”地笑了一声。

    “你幸灾乐祸什么?”谭淑珍恼道,“一整个下午,整个楼盘都是人,售楼处里,看房子的人也是络绎不绝,销售人员一个个,嗓子都说哑了,但别说卖房,连订房的人一个都没有。”

    “正在我意料之中。”张晨笑道,“永城这地方不比杭城,你一个新事物,一开头把人都吓傻了,还不要给人一个缓冲期,让他们缓过劲来?放心吧,我仰望星空,掐指一算,三天之内,应该会有人去买房的。”

    “要是没人去买怎么办?”谭淑珍问。

    “不会的,肯定有,谭淑珍,要么我们来打个赌,谁输了谁赔三套你们‘锦绣御府’的房子?”张晨说。

    “好,我和你赌。”谭淑珍气鼓鼓地说。

    张晨大笑,他问:“谭淑珍,你脑子是不是不够用了?”

    “我怎么了?”谭淑珍问。

    “这个赌你稳输了。”张晨笑道。

    “为什么?”

    “我明天去买一套,你不就输了?”张晨笑道,“从你这里再拿三套,我花了一套房的钱,有了四套房,我三千一个平方都可以转手卖了。”

    谭淑珍也笑了起来,骂道:“无赖。”

    “是你无赖吧,不敢赌了吧?”张晨嬉笑着,“不过我和你说真话,别急,真的需要再等等。”

    “好吧。”谭淑珍叹了口气,“反正不等也没有办法了,大不了就算我判断失误一次。”

    “走吧,我们去吃辣鸭掌,好久没有吃了。”张晨拍了下手说。

    “不去。”谭淑珍摇了摇头,“我已经在下面订了包厢,六点,今晚我请客,你们两个都要出席。”

    “请谁?”张晨问。

    “丁百苟。”

    “我去!”张晨大叫一声,“我他妈的才不要和他一起吃饭!”

    小武看着谭淑珍笑了起来,谭淑珍也笑了,张晨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他问小武:“她骗我的?”

    “没有骗你,不过,我和淑珍姐说了,你知道后,肯定会是这个反应。”小武笑道。

    张晨说对,绝对是,不会有其他的反应。

    “张晨,你幼不幼稚,这丁百苟,你和他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他对你来说,是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这都多少年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你还记得?”谭淑珍骂道。

    “什么鸡毛蒜皮,我当年掐死他的心都有,一样,他也想掐死我,这个饭,我肯定不会去吃。”张晨说。

    “张晨,你能不能公私分明。”

    “我和他有什么公?有什么私?”张晨问。

    “那好,那我就告诉你这个幼稚鬼。”谭淑珍说,“丁百苟现在是永城文化局局长,张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给婺剧团成立的那个基金?”

    “记得啊,关他屁事,钱又不是给他的。”张晨说。

    “对,钱不是给他的没错,可现在是,上级要求对婺剧团,进行改制,这个事,就是丁百苟在管。”谭淑珍说。

    “什么意思?”张晨问。

    “根据中宣部、文化部和省里的要求,县区两级国有文艺演出院团,都要进行改制,从财政定额拨款的事业单位,转制为国有文化企业,省文化厅希望把永城婺剧团作为试点,改制更进一步,转制为国有和民营相结合的文化企业。

    “他们知道我们的基金存在,点名希望我们两家公司能够参与改制,要是永城婺剧团的转制工作,能够获得成功,接下去,全省所有县区两级文艺演出院团,都会按照这个模式进行,丁百苟等会来,就是来和我们谈这个事,你说,张晨,和你有没有关?”

    张晨被谭淑珍问愣住了,谭淑珍笑了起来,她说:

    “张晨,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今天连丁百苟你都怕了?”

    “我怕他个球。”张晨骂道。

    “他不是球,他是徐建梅的老公。”谭淑珍笑道,“你不怕他,那怎么他都敢来和你见面,你不敢去和他见面?”

    “见就见,谁怕谁!”张晨愤愤地说。

    谭淑珍说对对,我们不怕,他就是徐建梅的老公,和香香的老公是一样的,他也是要在给婺剧团找一条出路,我们去听听他怎么说。

    “张晨,你就看在我今天一套房子也没有卖掉的份上,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面子,对他态度好一点,可以吗?”

    谭淑珍合掌朝张晨拜着,张晨被她逗笑了。

1594 丁百苟

    这么多年没见,再见到丁百苟,张晨略微有点吃惊。

    丁百苟不仅不显老,看上去反倒比原来还年轻了一些,胖了,皮肤白了,眉目也舒展了,原来丁百苟脸上有一种阴郁之气,看着他,总是感觉他像个阴谋家,一天到晚都在琢磨着什么,现在开朗许多。

    丁百苟握住张晨的手说,“你好啊,张晨,好久不见”的时候,张晨又吃了一惊,这丁百苟,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原来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没有了,现在说话,竟然有了中气。

    看样子,这权力是男人的春药,还一点都不假,至少在丁百苟的身上,体现得很明显。

    丁百苟现在是文化局的局长,准确地说,这个文化局,还是扩充了的,把原来的广电局、旅游局和体委,都合并了进来,名叫文广旅体局,手下的人多了一倍多,下辖的单位,也增加了很多,难怪丁百苟脸上,会多了一点志得意满。

    丁百苟握着张晨的手,不停地摇着,他说,我们婺剧团,还真是出人才的地方,谁能够想到,那个高磡上,不仅出了谭淑珍这样的地产大亨,还能出张晨这么个全国知名的人物,真是想不到啊。

    张晨赶紧说:“哪里,领导,我也想不到,领导现在可是越来越年轻了,要是在街上碰到,我一下子可不敢认。”

    “是记我的仇,不屑于认吧,你张晨现在可是书记市长的座上宾,我这个小小的清水衙门的局长,怎么敢高攀。”

    丁百苟居然会自嘲了,这又让张晨感觉意外,张晨笑道:

    “我和领导有什么仇,不过是我以前年轻无知,是个刺头罢了,是我得罪领导了。”

    “哪里哪里,都是工作上的一点点小矛盾。”丁百苟说,“这几年,你张晨对我们剧团的支持可是不少,包括剧团能去三亚演出,建梅和我说了,你手下的人,个个都对他们很照顾,说是你交待的,本来,我早就该登门道谢了。”

    丁百苟说着哈哈一笑,他抬起右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说:

    “这不,还不是拉不下这张老脸。”

    张晨谭淑珍和小武都笑了起来,张晨心里暗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这丁百苟,是从哪里得到了什么宝典,硬是练就了这一身和人打交道时游刃有余的本领,也怪不得,他在几个局级单位合并的时候,能够脱颖而出,变成了这一个大局的局长。

    本来预料中会出现的尴尬局面,就这样被丁百苟的几句话,轻轻巧巧地化解了,而且,丁百苟有意无意地还老是提起徐建梅,这让张晨他们,马上就有了自己人的感觉,都快忘了他局长的身份,想到的是他剧团家属的身份。

    谭淑珍也陪着丁百苟和张晨喝起了酒,只有小武,还是只喝饮料,丁百苟说,小武,你知不知道,你不喝酒,你的人生,就少了很多乐趣。

    小武笑道,我要是喝了,我的人生就多了一份痛苦。

    丁百苟一愣,然后大笑,他说,说得好说得好,那就不勉强了。

    酒过几巡,大家开始聊起剧团改制的事情。

    谭淑珍问丁百苟,这次剧团改制的方案是怎么样的?

    丁百苟告诉他们,总的目标就是一个,那就是把原来的事业单位,改成企业,新成立一个“永城婺剧团演出有限公司”,用这个新瓶,把原来永城婺剧团的旧酒都装进去。

    改制之后,剧团实行企业化管理,自负盈亏,不过,政府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还是会进行政策的支持和资金上的奖励,这个,你们不嫌啰嗦,想详细了解吗?

    丁百苟问,谭淑珍点点头说要。

    丁百苟说:“总起来就是这么几条,一是转企后,在工商注册的时候,市财政会按比例注入资本金;第二是对剧团现有资产,从房屋土地到服装道具灯光音响等等,组织专门机构进行清查、评估和审计,由财政、国资部门核准后,划归公司所有。

    “同时对剧团的宿办楼、排练大厅,进行一次改建整修,新公司新面貌,才会有新气象嘛,费用由市财政承担,同时由市发改和财政部门,将公司今后的场馆建设,纳入社会事业发展规划,继续加大改造力度。

    “第三,转制后原有的事业费和专项经费,在转制时每年四十万的基础上,增加三十万,由市财政拨付企业,这个经费,随地方财政收入的增长逐年增加,同时,根据企业人员调剂使用情况,按人头核拨原有事业费。

    “第四,剧团原来编制内人员拖欠的住房公积金、住房补贴,由市财政统一补缴,转制后在编人员的住房公积金、住房补贴,继续由市财政在预算中拨付。

    “最后一条,也就是第五条,转制后,继续在贷款贴息和补助方面,由市财政给予支持,按每场演出给予一千五百元奖励的标准,以奖代补。

    “主要的内容就是这些,当然,你们要是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谭淑珍想了一下后,她说:“剧团改制,最难的是人员安置,特别是原来那些事业编制的人员,一下子把他们变成企业人员,这个工作,恐怕有点难做,人家不一定能够接受。”

    丁百苟点点头,他说那当然,要是那样,我老婆的工作我都做不通,徐建梅还不天天和我吵架,我的日子还有办法过?

    张晨他们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个我们也考虑过了,剧团所有人员,包括历史遗留问题,这次都按照‘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一次性解决。”

    丁百苟说着,看着张晨和小武笑。

    张晨奇怪了,他问:“剧团还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

    丁百苟说:“你和小武,就是历史遗留问题,像你们这样的,人已经离开剧团,但关系不清不楚,一直没有结论的,包括刘立杆和小进,一共是有八个,接下去,剧团都不存在了,总不能还这么不清不楚下去。”

    张晨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的人事关系还在剧团,连他本人的事业编制都还在,文化局和剧团为什么这么处理,张晨明白了,他骂道:

    “原来还一直在吃我们的人头费。”

    丁百苟大笑,他说:“这可是我们当时集体研究决定的。”

    张晨他们在剧团的事业编制,之所以一直被保留着,是因为人头费也好,事业经费也好,还有省文化厅的补贴也好,一向都是按人数划拨的,给他们的事业编制继续保留着,这部分的经费,每年还会按时拨付到永城文化局的账上,他们等于是多出了这一部分的钱。

    要是把他们都当自动离职处理了,人数减少了,这笔钱等于也没有了,对文化局这种清水衙门来说,实在是件很不划算的事情。

    但现在,剧团整体都要转制,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出安排,张晨他们,跟着也必须要处理,这就变成了历史遗留问题。

    丁百苟笑道:“反正你张晨和刘立杆,又不差这个钱,小武小进他们,也有社会上的人供养着,他们不如给我们永城的文化事业,做点贡献。”

    张晨他们大笑,丁百苟看到谭淑珍看着他,他赶紧说:

    “谭淑珍你不算,你已经不是剧团的人了,你是正式调出剧团的。”

    谭淑珍说:“我知道,我是想知道剧团现有的人,怎么安排?”

    “剧团现有的人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人事部门在编的工勤技能人员,也就是事业编制的,还有一部分是像香香老公他们那样的,原来就是劳动合同制工人。”丁百苟说,“应该是四种人,还有就是像张晨他们这样已经离职的,另外还有三位老艺人的遗属,都需要安排。”

    丁百苟拿起酒杯,和张晨谭淑珍碰了碰,喝了口酒后,他说:

    “人员的安置,我前面说过了,按照‘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的原则,事业编制的人员,符合提前退休条件的,办理提前退休手续,退休后,可以由企业继续返聘,像吴老师、许老师他们那样的。

    “其他事业编制的人员,统一划转到市文化馆,成立一个‘永城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专门从事‘三江口九姓渔民婚礼’的发掘和研究,这部分人员,编制挂在文化馆,但统一纳入‘永城婺剧团演出有限公司’管理,参加演出。”

    “这样可以。”谭淑珍说,“这样等于是他们的身份还没有变,这个大家应该可以接受。”

    丁百苟继续说:“香香老公他们,原来就是劳动合同制工人,这部分的处理比较简单,就是由新公司重新聘用,我们要帮助他们解决的,是原来欠缴的五险一金,原来单位欠缴的部分,由市财政拿出专项经费补交,个人欠缴的部分,由个人自己补交。

    “公司成立后,这部分人继续由公司缴纳五险一金,退休后按企业退休工资标准执行。

    “再说张晨他们这些离职人员,给予一次性经济补偿,补偿的标准是根据实际的工作年限,每满一年,发给相当于本人上一年一个月平均工资的补偿金,不满一年的按一年标准发放,这部分补偿金从剧团财政定补经费中开支。”

    “我不要,我要这个钱干嘛?”

    张晨听到这里,赶紧说,小武也说:

    “我也不要,班都没有上了,怎么好意思拿这个钱。”

    丁百苟说好,“你们高风亮节,那就把这钱拿了,再捐给剧团,不要白不要,不要也没有人说你们好。”

    谭淑珍说对。

    “还有最后一部分人,就是那三位已故老艺人的遗属,她们就交由市财政继续供养。”丁百苟和谭淑珍说。

    谭淑珍点了点头。

1595 一块肥肉

    丁百苟和谭淑珍、张晨他们说,他们希望新成立的“永城婺剧团演出有限公司”,注册资金是人民币五百万元,持股比例是四比六,也就是永城市文广旅体局下属的机构持股百分之四十,谭淑珍和张晨他们,持股百分之六十,也就是三百万。

    这点钱对谭淑珍和张晨来说,当然都不成问题,张晨和谭淑珍说,一个剧团,要那么多的婆婆干嘛,这百分之六十,就你一个人出资就可以了,我还是每年直接赞助就行,不需要参股。

    “谭淑珍,知道你回永城了,我还有一块肥肉留给你。”丁百苟说,“这也是徐建梅反复交待,一定要让我留给你的。”

    “什么肥肉?”谭淑珍问。

    “永城影剧院的那一块地,十八点二五亩。”丁百苟说。

    丁百苟这么一说,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永城影剧院就在文化广场的头上,也是永城最热闹的商业街最核心的地段,它的右手边是永城第一百货商店,左手边是工行文化广场分理处,也就是原来黄玲花当主任的地方。

    正前方就是文化广场,右前方是永城副食品商店的大楼,左前方是永城供销大厦。

    永城影剧院的面积不小,临街的正中是一个大铁门,铁门的左边是影剧院的商场,右边是售票处,铁门进去是一个院子,院子里砌了花坛,两边是两长排橱窗,里面贴着电影海报或者剧照。

    院子的尽头是一长排的台阶,台阶上去,就是永城影剧院的大楼,“永城影剧院”五个大字,还是沙孟海题写的,七十年代中期,永城影剧院建成的时候,是浙西地区规模最大的影剧院。

    影剧院大楼的右边,连着院子是一块空地,这一块空地一直深进去,到了尽头,也就是影剧院大楼的后面,还有一幢四层楼房,那是影剧院的招待所。

    整个影剧院在永城,可以说是黄金地段的黄金中心,丁百苟说是一块肥肉,还真是没错。

    谭淑珍问:“这块地,不需要通过土地收储中心?”

    “当然要。”丁百苟笑笑说,“不过我设置了条件,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我把这块地和剧团的转制挂上了勾,要求拍卖的企业,必须是参与剧团转制的企业,这个条件冠冕堂皇,也是为剧团今后的发展着想,谁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谁要是反对,我就把剧团转制的任务交给他,看他能有什么本事。”

    丁百苟哈哈笑着,在永城,谁不知道剧团转制的棘手,谁敢来沾这个事?

    “虽然也有从杭城过来的房地产企业,因为看中了这块地而想参与剧团的改制,他们大概是想,三百万也不多,但是,挑选哪个企业参与剧团改制,我们也是有条件的,我们当然要对剧团和剧团全体人员负责,不可能让阿狗阿猫都来参与。

    “要论条件,谁比得过你们二位,你们可不是今天才支持剧团,而是一直支持,当然是把剧团交给你们,我们才最放心,这是从我们局里,到剧团里,都是有共识的。

    “怎么样,谭淑珍,我说这块地是给你量身定做的,没有错吧?”

    丁百苟问,谭淑珍和张晨都笑了起来。

    从谭淑珍他们意识到,自己必须离开杭城,向下发展之后,杭城其他的房地产公司,都感觉到奇怪,怎么在杭城的土地拍卖会上,以往最出风头的锦绣集团,现在连面都不露了?

    大家纷纷开始打听,锦绣中国现在在干什么?虽然他们知道,锦绣中国布局海南,赚了一大票,但不会是把所有的业务重心,都放到海南去了吧?

    大家通过各种途径打听,这才发现谭淑珍他们,已经在浙江下面的县布局,杭城其他的房地产商们,这才开始醒悟过来,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大家跟着锦绣中国一起离开杭城,向下向外发展,到现在一年多过去,把下面的县也开始带热了。

    丁百苟说还有从杭城过来的其他房地产企业,看中这块地,还真的不是在说假话,对房地产企业来说,参与剧团改制,出三百万算什么,就算这三百万,扔进了水里又怎么样?

    但对丁百苟他们永城文广旅体局和永城市政府来说,剧团改制只是第一步,剧团接下去还要发展呢,那个才是关键,他们可不希望找了个乱七八糟的合作伙伴,结果是,剧团改制的元年,就是剧团灾难的开始。

    最后出来擦屁股的,还是他们,这种苦头,他们才不要吃。

    谭淑珍和张晨,他们本身有实力,对剧团也是真的有感情,把剧团交给他们,永城市上上下下都看好,包括剧团里的所有的员工,他们也都放心,这才是改制能够顺利进行下去的保证。

    这才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所有说在参与剧团改制上,是没有其他的企业,可以和谭淑珍张晨他们竞争的,在剧团改制上把其他的公司排除在外,而永城影剧院这块地,又要和剧团改制相关联,丁百苟说的没错,那就等于是指定要给谭淑珍了。

    张晨想了一下,他和谭淑珍、丁百苟说,我们干嘛不用这块地,干脆给剧团养一只会下蛋的鸡,这样才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剧团的困境。

    谭淑珍和丁百苟都看着他,丁百苟问:“怎么做?”

    张晨说:“剧团改制,就由谭淑珍个人出资三百万参与,剧团改制成功后,影剧院的这块地,就直接给‘永城婺剧团演出有限公司’,这个地方,我觉得造一座四星级的酒店最适合,酒店下面的裙楼,可以作为商场,同时也还可以把影剧院保留。

    “这样,剧团不仅有了自己的新排练厅和固定的演出场所,酒店和商场部分,哪怕自己不经营,出租给别人,每年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养活剧团,哪怕是再办学员班和排新戏的资金都没有问题,这不是给了剧团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吗?”

    张晨说着,丁百苟和谭淑珍的眼睛都一亮,两个人都觉得张晨的这个主意不错。

    丁百苟说,可如果这样,这块地就变成是指定给剧团的了,这样的话,买地和造酒店,可都是不小的一笔钱。

    谭淑珍不响了,张晨知道,丁百苟这话,说中了要害,谭淑珍有钱,但她的钱都在锦绣中国的股票里,而股票又质押给了蔡小姐,如果是让锦绣中国来参与剧团的改制,接着来建造这座酒店,当然一点问题也没有,锦绣中国有钱。

    但是要让谭淑珍个人,参与剧团的改制,几百万一两千万的钱,她个人有,但一两千万,可能买这块地够了,但是造不了一座四星级的酒店。

    张晨和谭淑珍说:“没有关系,你先把剧团改制做完了,至于后面买地和造酒店的钱,你上市公司,不方便移动资金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们剧团,这样,整盘棋就走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天马上去向市委市政府汇报。”丁百苟也兴奋了起来,他说:“我们的剧团改制,不是试点吗,张晨这个办法没错,这才是一劳永逸解决剧团难题的办法。

    “这影剧院,本身也要改制,为什么不可以合并在一起,按照张晨你的方案,影剧院还会保留,那影剧院人员的出路问题也解决了,把影剧院和婺剧团捆绑在一起,能不能直接把影剧院的这块地,作为我们政府的出资?如果这样,这土地就连招拍挂手续都不需要走了。”

    “对对,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张晨说。

    “这样,我等会回去,就整理出一个方案,明天就去市里汇报,向永城婺剧团转企改制领导小组汇报,宣传部的潘部长是组长,舒副市长是副组长,我是办公室主任。”丁百苟说,“不过张晨,我想了想,这个改制方案,你还是需要参加。”

    张晨和谭淑珍都明白了,丁百苟这是,要利用张晨的名气,也确实,有张晨在,挂上他的大名,对剧团以后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

    张晨说:“具体的经营,我就不参与了,不过,我可以挂一个剧团顾问的头衔。”

    丁百苟笑道:“这样也行,那珍珍,我们就这么定了?”

    谭淑珍说好。

    “太好了,这个方案要是行得通,剧团就变成一个香饽饽了。”丁百苟笑道,“剧团里的人知道,要高兴死了。”

    ……

    第二天,对谭淑珍来说,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忧的是他们的“锦绣御府”,延续着昨天的纪录,仍然是零成交。

    前来看房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谭淑珍在售楼部都不好意思待着了,干脆回去酒店。

    谭淑珍苦着脸对着张晨,张晨笑道,你急什么,我掐指一算是三天,今天才第二天。

    让谭淑珍感到高兴的是,到了下午四点多钟,丁百苟直接到了月亮湾大酒店,来找谭淑珍和张晨。

    丁百苟和他们说,我们转企改制领导小组开了个紧急会议,又向书记和市长做了汇报,这事定下来了,就按我们昨晚说的方案办,把永城影剧院和永城婺剧团的改制,捆绑在一起,这样,永城影剧院和婺剧团一样,它的所有资产,也划转给新的公司。

    “不过张晨,这次两个单位的转企改制,你必须参与,还是你和谭淑珍,各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丁百苟说,“这是书记的建议。”

    谭淑珍看着张晨笑道:“你还不明白,这是要借你的狗头,把这次转制搞得轰轰烈烈。”

    丁百苟说,还就是这个意思。

    张晨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他说好吧。

1596 买就涨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谭淑珍和张晨在月亮湾大酒店的咖啡厅里坐着,看着外面的新安江和江中的月亮岛,以及横跨新安江两岸的彩虹桥。

    今天下午,他们会和永城市文广旅体局以及“永城婺剧团转企改制领导小组”,签订合作共建“永城婺剧团演出有限公司”的协议,永城市四套班子的领导都会出席见证,之后,永城婺剧团和永城影剧院的转企改制,就正式拉开帷幕。

    谭淑珍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她忧心的还是“锦绣御府”的销售,不是说这个楼盘的销售额,对他们锦绣中国来说有多重要,哪怕整个楼盘销售一空,占他们锦绣中国全年销售额的千分之一也不会到,从销售额上看,实在是无足挂齿。

    谭淑珍看重它,还是因为这是他们实施战略转型后第一个开盘的项目,这个项目的成功与否,直接决定他们对市场的判断是否正确,也是他们对浙江下面这些县级城市的一次试水温。

    整个永城,在杭城地区属于后进班,gdp仅高于拥有千岛湖的淳安县,放在整个浙江,排名也是中等偏下一点点,这里的成功,对他们在整个浙江的布局是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的,这里要是成功了,杭城地区的其他区县,就不成问题。

    谭淑珍因此才会特别看重这里。

    当然,也不可否认,这里毕竟是她的家乡,既然是已经回来了,多多少少,也还是有衣锦还乡的虚荣,自己回来,结果在老家打了一个哑炮,怎么说面子上也不好看,对他们在永城的其他项目,也是会有不利的影响。

    比较于其他县,他们锦绣中国在永城的着墨更多,这也很好理解,毕竟谭淑珍本来就是永城的名人,方方面面都熟,她回来了,自然会受到更多的优待,何况还有张晨的加持。

    谭淑珍问张晨:“你那个掐指一算的三天,今天是第三天,还是第二天?”

    张晨笑道:“你‘锦绣御府’,开盘第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那就是第三天。”

    “鬼!”谭淑珍骂道,“那销售呢,你说的销售呢?”

    张晨大笑,他说:“谭淑珍,你也太心急了吧,现在才十点多钟,这第三天才刚刚开始,你急什么,要不,我们重新开赌?”

    “滚!”谭淑珍骂道。

    话音刚落,谭淑珍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是“锦绣御府”售楼部的,赶紧接了起来,电话里,售楼部经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说:

    “卖了,卖了,谭董,刚刚我们签了一套。”

    “真的吗?房款已经交了?”谭淑珍一听,心里一阵狂喜,不过她马上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故作轻松地问。

    “交了,已经交了,谭董。”

    经理说着,都快哭出来了,这两天的时间,对谭淑珍来说是个煎熬,对销售部经理和他们整个的售楼部来说,就更是煎熬,每天接待着一个个来看房的客人,每次都是抱着很大的期望,说得口干舌燥,但最后都以失望结束,这一次次的打击,让他们都快被打趴下了。

    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这个时候,终于开卖了,可以说是,让他们的情绪瞬间就有了出口。

    谭淑珍语调平静地说:“好的,我知道了。”

    她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挂掉电话,谭淑珍看到张晨正朝着她笑,谭淑珍也绷不住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四下看看,看到桌上糖罐里一包包的木糖醇,拿起一包,就朝对面的张晨扔了过去。

    就在谭淑珍挂断售楼部经理电话的时候,有人来叫经理:“经理,经理,那里有一个客户,他说他也要签协议。”

    经理走出去一看,发现是一张老脸孔,这三天,他几乎是天天来,每天来了就围着他们的沙盘看,但等销售人员走过去,想和他说什么的时候,他都摇了摇头走开了。

    但当他们的销售人员,在和其他的客户介绍楼盘和房型的情况时,他又很注意地站在边上听。

    经理早就注意到他了,现在听说是他要签协议,经理一点也不感到奇怪,这三天来,他应该是把他们整个楼盘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不和他们的销售人员接触,他这是不想受她们的影响,他在自己做着判断,自己在心里,和自己做着斗争。

    经理见过这样的客人,知道他们要么不决定,一旦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不管他是决定买还是不买,都一样。

    而现在让他下决心买的,一定是刚刚看到有客人签协议了,让他也下了最后的决心。

    他在这里的三天,也是犹豫的三天,天人交战的三天,买与不买,可以说是五五波,吸引他的,肯定是这个楼盘,确实和永城其他的楼盘不一样,光一个小区,就比永城所有的公园都漂亮了。

    而且,这里销售的都是现房,这也是谭淑珍事先想到的,她知道,下面县城的消费者,和杭城不能比,杭城的消费者每年跑房交会,早就被房产商们训练出来了,很多事情,你不用说,他们自己就知道,甚至比你售楼小姐和先生还清楚。

    他们看到一份楼书,就可以看出这个楼盘的情况,而对下面县城的消费者来说,像谭淑珍他们“锦绣御府”这样的小区,都是第一次看到,房子里面也一样,你光画饼给他们看,他们脑补不出来饼的滋味,你必须有实打实的东西摆到他们面前。

    这就是为什么谭淑珍决定,他们在下面每一个地方开盘的项目,第一个,都必须是现房销售,还要做好样板房的原因,用实打实的东西让购房者感到震撼,你的售价才可能上去,口碑才可能在当地马上做出来。

    这里的样板房,还有房子里面的情况,这个人也跟着其他的客人,一起去看过好几次,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区的房子,确实是永城数一,没有数二的。

    而犹豫着,让他不敢出手的,当然就是一万零八百的房价,数一有没有数到那么夸张,比边上其他的房子,贵了一倍还多,这在他,确实心里没有底。

    而促使他最后下决心的,确实是因为刚刚有人买了,有人买,就说明值,就说明自己认可这里是对的,在天平的两边,哪怕多了一根稻草,也是可以决定最后的倾斜的。

    他因此也决定了。

    经理笑容可鞠地朝他走去。

    和他类似的观望者不在少数,“锦绣御府”开卖的消息,在这些观望者中间不胫而走,等到下午,谭淑珍和张晨与丁百苟签完协议,签约仪式结束,就等大家晚餐一起庆祝的时候,谭淑珍看看自己调到了静音的手机,有售楼部经理的未接电话。

    谭淑珍打了回去,经理的声音仍然是颤抖的,不过是欢快的,语速加快了很多,说明她那里很忙。

    “卖了卖了,又卖了,谭董,刚刚我们又签了一套,这是第十二套了。”经理激动地说。

    谭淑珍说好,我知道了,谭淑珍略想了一下,她和经理说:

    “这样,你们售楼部马上出一个启事,就说,今天和明天两天,售价是一万零八百一个平方,从后天开始,价格调整为一万一千八一个平方。”

    “啊!”经理吃了一惊,她有些迟疑地说:“谭董,这个……”

    谭淑珍语气坚定地说:“你把语言组织一下,就这么宣布出去,马上。”

    经理说好。

    挂断电话的一霎,谭淑珍自己也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刚刚,真的很像是刘立杆,谭淑珍自己也笑了起来。

    张晨朝她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谭淑珍把“锦绣御府”那边的销售情况告诉了他,并和他说了自己刚刚的决定,从后天开始,“锦绣御府”的价格调整为一万一千八百一个平方,每平方上调一千元。

    张晨瞪了她一眼,骂道:“谭淑珍,你他妈的这是杆子附体了?!”

    谭淑珍大笑。

    ……

    第二天,谭淑珍和张晨一天都很忙,他们拜访了很多相关部门,也接待了很多来访的客人。

    包括杰森他们也都已经到了,这是张晨的主意,张晨和谭淑珍说,协议签了,现在大家都在等着,急于看到自己的政绩被落实,我们动作要快,快不仅体现诚意,也说明了实力。

    谭淑珍同意张晨的说法,所以让杰森他们过来,开始规划和设计永城影剧院那块地上面的四星级酒店。

    小武和永城文广旅体局办公室的人一起,去工商局办理“永城婺剧团演出有限公司”的工商营业执照,自然也是一路绿灯。

    谭淑珍一天没有过问“锦绣御府”那边的事情,销售部经理,也一天都忙着没有时间给谭淑珍打电话,连中午的盒饭,都是断断续续才吃完的。

    和谁谁谁买了“锦绣御府”的房子一起,广为散布出去,让永城人再吃一惊的消息是,“锦绣御府”的房子,开盘四天就涨价了,明天就要贵一千块。

    这个消息,刺激了那些还在犹豫的人,大家马上就赶过去了,到了现场一看,这么多的人已经在这里,这就更加重了大家的急迫感。

    昨天第二个买房的那个人,今天又来了,他找经理,这是要买第二套。

    一样的,很多下面镇上的企业主们,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连忙开着车,又跑几十里路赶过来了,很多人前几天来看过房就决定了,自己以后的家要搬去永城市里,孩子,当然要去市里的学校读书,这房子当然不能错过。

1597 带头大哥

    “锦绣御府”的销售部经理,不仅中午的盒饭是断断续续吃的,晚餐更是连吃都没有地方吃,本来他们每天都是五点下班的,单位里原来就不提供晚餐,但在今天,他们根本就下不了班,也派不出人出去买,都快到晚上七点了,大家都还没有吃饭。

    签协议签到手都写酸了,但是没用,售楼部里还都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签完。

    一套房子,今天和明天就相差十几万,今天赶过来的这些人,哪里可能会放他们下班,销售部经理都快哭了,也没有用。

    谭淑珍和张晨他们,陪客人吃完了晚餐,他们决定到“锦绣御府”来看看,谭淑珍甚至都不知道,售楼部晚上还在加班,忙起来的时候,不管是他们永城分公司的总经理,还是这个项目的销售经理,连报告都来不及报告,再说,好事情还需要报告什么?

    忙是忙了,哭也是快累哭了,但心里是高兴的,从经理到下面的每一个人,他们的提成都和销售有关,每个人都是,哪怕饿着肚子,也想多签一套是一套,签了对他们来说,就是钱,钱是那么好赚的吗?

    但至少对她们这些售楼小姐来说,她们觉得,钱是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赚过。

    有一个故事,说是有人偶然闯进一个山洞,在里面发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这个人就拼命地想多拿,拼命地想多拿,结果最后,他什么也没拿到,反而因为背着的金银珠宝太重,又舍不得扔掉,他是被这些财宝压死的。

    经理感觉他们今天,就很像是这个人。

    小武开车快到“锦绣御府”时,谭淑珍吓了一跳,她看到整个小区都灯火通明,那些来购房的人,看了小区要看样板房,看了样板房又要看自己挑中的房子,陪客户看房,原来是销售部的事情,但他们今天根本就没有这个时间,所以保安们就负责带客人看房了。

    小区里热闹非凡,人流不断,想不灯火通明都不可能。

    谭淑珍和张晨他们到了售楼部,就更是吓了一跳,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人,还有人不断地过来,谭淑珍他们锦绣中国永城分公司的总经理冯总看到他们,赶紧迎了过来,他也是连嗓子都已经哑了。

    谭淑珍这才知道,他们连晚饭都没有吃,谭淑珍赶紧让他派了一个保安,跟小武一起去文化广场的肯德基去买吃的。

    “卖了多少套了?”谭淑珍问。

    “两百六十多套吧。”冯总说。

    谭淑珍和张晨都吓了一跳,“锦绣御府”总共才三百九十六套房子,看看售楼处还等着的这些人,今天怎么也要超过三百套了。

    “还有人要过来。”冯总苦笑着摇头,心里却是甜的:“互相都在打电话,有人知道今天晚上这里都还开门,说是还要从下面赶上来,现在还在路上。”

    购房的人群中,有三四个人是认识谭淑珍的,看到她来了,就走过来,让她帮忙,不是请她帮忙打折,而是要让她帮忙安排先签协议,就这个造型,大家都知道,打折是不可能的了。

    谭淑珍看了看冯总,冯总明白了,他悄声和他们说,你们不要响,去二楼,到最头上的总经理办公室,我安排人来给你们先签。

    那几个人赶紧就走开了。

    张晨和谭淑珍说:“走吧,这是非之地,哪里是你可以久留的。”

    谭淑珍赶紧说,好好。

    谭淑珍在永城认识的人多,她也怕在这里站久了,不断地会有人来找她。

    两个人走了出去,车子小武开去买肯德基还没有回来,两个人干脆走出小区,去外面的江边逛逛。

    新安江水冬暖夏凉,整个江边雾气缭绕的,但毕竟是冬天的晚上,整个江边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两个人裹紧了衣服在雾里走,走不多远,实在是太冷了,他们又走回去“锦绣御府”,正好看到小武回来了。

    小武把车停下,和保安两个人往里面搬吃的,张晨和谭淑珍赶紧钻进了车里,车里暖气很足,两个人坐了一会就昏昏欲睡,也是今天一个白天,实在太忙,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小武从售楼部出来,看到他们在车里都睡着了,小武也没有叫他们,而是让车停着,暖气开着,他自己走回到了售楼部里。

    谭淑珍和张晨,是被销售部经理叫醒的,她和谭淑珍说:

    “谭董,已经过十二点了,售楼部里还有十几个人不肯走,他们一定要签合同,还要求按一万零八百签,我打电话给冯总,冯总说让他们明天再来,可他们就是不肯走啊,还好碰到那个司机师傅,他说你们在车里,我就来了。”

    谭淑珍说好,你们再辛苦一下,帮他们把手续都办了,就按一万零八百的价格签,人家都等了一个晚上了,还要人家明天过来,说不过去。

    经理说好。

    “对了,和大家说再坚持一下,都签完了,我请大家吃宵夜,”谭淑珍和销售经理说,经理笑着说好。

    “这个冯总,我还在这里呢,他居然就溜走了,看样子这个家伙不能用。”销售经理刚走开,谭淑珍就和张晨说。

    张晨笑道:“人家又不知道你在外面车里。”

    谭淑珍板着脸,摇了摇头,她说:

    “这个不是我在不在的问题,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就应该盯在现场,张晨,我问你,不管是巧芯也好,小莉也好,葛玲也好,还是原来的赵志刚也好,像这样的情况,他们会先回去吗?”

    张晨想了想,他说:“那肯定不会,像以前赵志刚,哪怕全厂只有一个车间在加班,他都会陪着他们,哪怕到通宵。”

    “对,本来就是。”谭淑珍说,“就刚刚这个情况,我要是不在,他也不在,又不了解情况,就生硬地下命令让这么多人明天再来签,明天来签,是什么价格也不明确告诉人家,人家等了一夜,说不定当时就情绪激动起来,那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张晨点点头,他也觉得,今天这样的日子,这个冯总不在现场盯着,确实很不像话。

    “这个家伙肯定是麻将瘾上来了,又仗着自己还有一点靠山,有点忘乎所以、有恃无恐,不行,我一定要了解清楚。”谭淑珍说。

    “他什么靠山?”张晨问。

    “他姐夫是永城土管局的局长,他来当总经理,当初就是他姐夫介绍的,他原来倒也是田园房地产的副总,他们老总不是逃走了吗,就没了工作。”谭淑珍说。

    “那你要小心了,谭淑珍,这种小地方,关系盘根错节的,搞得不好,你得罪的可就不是一个局长,而是一大帮人。”张晨说,“你说他麻将瘾上来,说不定现在,他还正在和他姐夫一起搓麻将。”

    “我知道,我可不会那么冲动。”谭淑珍说着打开车门,“你继续睡,我下去给他们鼓鼓气。”

    谭淑珍下车走了,张晨转了个身,继续睡。

    谭淑珍走进了售楼部,看到偌大的售楼部大厅里,现在变得宽敞起来,除了还有七八个人,在等着签合同外,其他的人都走了。

    谭淑珍走近前去,那些售楼小姐看到她,虽然已经很累,但还是下意识地把身子站直坐直了,谭淑珍笑着和她们一一打了招呼。

    谭淑珍走进了销售经理的办公室,问她:“今天卖了多少套?”

    销售经理说:“基本快卖完了,加上外面没签的,已经卖了三百三十八套。”

    谭淑珍点了点头,问:“对了,冯总什么时候走的?”

    “我没有注意,应该是九点多吧。”销售经理说。

    谭淑珍在心里骂了一句王八蛋,嘴里却用开玩笑的口吻问:“他下班是去打麻将了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销售经理笑道,“不过,他平时确实喜欢打麻将,永城的男的不都这样,晚上不是麻将就是红五。”

    谭淑珍说对,确实,永城人太喜欢麻将和打牌了,对了,冯总平时麻将,他的据点在哪里?

    “好像都是在程局长家里吧,我听他平时吹牛,说是在最安全的地方小搞搞,好几个局长都和他们在一起。”

    销售经理说,谭淑珍点了点头,心想,看样子张晨猜得没错。

    销售经理一边和谭淑珍说着话,一边在整理着今天的房屋销售合同和购房者的资料。

    谭淑珍想起来了,她说,你把昨天第一个买房的人的资料拿给我看看,我看看谁是永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销售经理笑着说好,她站了起来,走到边上的柜子前,用钥匙打开柜门,从里面竖着的一排排文件袋中,翻找出了一个文件袋,看了看,然后递给了谭淑珍,和她说:

    “呶,就是他。”

    谭淑珍接过了文件袋,打开,里面是售房合同,还有贷款协议和购房者的全套资料,谭淑珍看了一下和销售经理说,这个,借我用用,等会还你。

    销售经理说好。

    谭淑珍拿着文件袋出去。

    谭淑珍走到门口的停车场,上了车,张晨还在睡着,谭淑珍拿起手里的文件袋,拍了一下张晨的脑袋,张晨猛地惊醒过来,看到是谭淑珍在打他,骂道:

    “你找死啊?”

    “我不找死,我找人。”谭淑珍说,“我问你,吴建林是谁?”

    张晨坐直了,懵懵懂懂问:“什么吴建林,我怎么知道你在说谁?”

    “装,张晨,你再装,来来,睁开你的狗眼,这里有身份证复印件,你来看看,名字不知道,你这个人你总认识吧,张晨,你告诉我,昨天第一个来买房子的这个吴建林,是不是小武的妹夫?我怎么越看越像呢?”

    谭淑珍问,张晨嘿嘿地笑着,谭淑珍说:

    “我还奇怪小武昨天吃了早饭就走,是去哪里,原来他是带着他的妹夫来买房了,什么意思,张晨?”

    张晨笑道:“我掐指一算,永城人已经犹豫了三天,现在需要的是有一个带头大哥,只要这带头大哥把窗户纸捅破,他们就会马上跟进,怎么样,谭淑珍,我算得准不准?”

    “滚,张晨,我和你说,这个钱我可不退啊。”谭淑珍说。

    “本来就没有要你退,这是小武和巧芯,买来给小武爸爸住的,他爸爸年纪大了,一个人在村里,他们也不放心,到了这里,小武的妹妹每天可以照顾他。”张晨说,“我只不过是帮他们付了首付款,以后每个月的按揭款,小武他们自己会付的。”

1598 世事有点难料

    杰森去了永城影剧院现场看过,还到了彩虹桥的这边,爬到山上,从江对面,观察了永城影剧院的位置。

    永城影剧院在文化广场的头上,文化广场是长方形的,广场的另外一头,就是几十级高的台阶,台阶下去,就到了新安江边。

    永城影剧院的整个地块,也是一个规整的长方形,宽度几乎与文化广场同宽,后面连接着后马路,整个永城,也是长条形的,被新安江和两边的大山,压缩在一条山谷里,后马路的后面,就是山。

    杰森觉得,如果在永城影剧院这里耸立起一座高楼,从江对面看过来,很像是一座纪念碑。

    它的位置,也注定它会成为永城的一座坐标。

    杰森和张晨、谭淑珍三个人,坐在黄龙月亮湾大酒店的咖啡厅里,商量着酒店的方案,谭淑珍不太敢在酒店的房间里待着,来找她的人太多,找她的人,寒暄几句之后,其实他不用说,谭淑珍也知道,这是来找她打折买“锦绣御府”的房子的。

    “锦绣御府”的房子越来越少,这么贵的房子,还能够这么惊人地热销,经过口耳相传之后,在永城这种小地方,也马上变成了大家的谈资,热点的小道消息。

    同时,这也让“锦绣御府”,迅速变成了一个人身份的象征,有没有“锦绣御府”的房子,就把永城人分成了两类人,特别是那些对身份比较敏感的老板们,他们平时就互相较着劲呢,这个时候,“锦绣御府”的房子,就变成了一个标志。

    这也使得有些努力想让自己成为有钱人的人,哪怕经济实力还有所欠缺,咬咬牙也要来买“锦绣御府”的房子。

    还有什么,比“锦绣御府”的房子,更适合拿来攀比的?

    他们忍受不了别人以后是住在“锦绣御府”的人,而自己不是,房子已经不再仅仅是房子的问题,还变成了面子的问题。

    变成面子问题之后,找谭淑珍打折买房,也就变成了很有面子的事情,找谭淑珍的人,因此多了起来,特别是知道她还在永城。

    谭淑珍心里庆幸,幸好自己一个平方加了一千,她给他们打了九折,打下来的价格,其实和原来的价格还是差不多,但对来找她的人,可以说就很大的面子,这个面子是十几万。

    杰森和他们说,影剧院的这个位置,最适合做成城市酒店的形式,上面是酒店,下面裙楼是综合商业体。

    张晨说对,我原来就是这么设想的。

    “需要考虑写字楼吗?”杰森问。

    张晨说不需要,这种地方,像样的公司就没有几个,一般的公司,他们也租不起这样的写字楼。

    杰森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张晨和杰森说:“还要考虑到这里毕竟是一个小城,十年之内,它的常住人口也到不了十万,所以从商场的规模来说,也要缩减,这个城市的消费能力,根本承受不了一个哪怕是像杭城银泰百货那样的综合性商场,更别说是杭城中心和杭城大厦那种规模。”

    杰森说对,张总你这个说法很对,我也想到了这点,包括我在整个城里转了一圈,我发现这样规模的一个小城,其实最需要的,是一个有一定规模的超级市场,超级市场哪怕在大中型城市,它的辐射范围应该也就这么大,而这里正好一个都没有。

    张晨和谭淑珍都觉得杰森的这个提议很好,他们也觉得永城确实是需要一个有一定规模的超市。

    他们先把楼层的高度确定下来,地下两层,地上三十二层,一到七楼是裙楼,其中,一到三层是规划中的大型超市和商场,四层是餐饮层,一半做成美食广场的形式,还有一半做成店中店,五楼和六楼,做成一个类似于杭城庆春电影大世界的影城,还要有一个小剧场。

    这个剧场,是永城婺剧团自己演出的地方,也可以提供给其他地方的各种类型的剧团,来永城交流演出,张晨和杰森说,这个剧场,观众席不需要很多,大概也就五六百个座位,太多了一样,一大半会是浪费。

    剧场的场馆设计和影城是不同的,它的层高、舞台、灯光、音响设施和观众席的设计都不一样,没有办法和影城混用。

    谭淑珍笑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剧团,会在城里演出,不都是跑乡下去了吗,杭城一个红星剧院,背后有一个小百花越剧团撑着,演出都排不满。”

    张晨说:“剧团里有钱了,可以补贴,补贴邀请其他的剧团来交流演出,当然,被邀请的剧团,都要有一定的水准,你有没有想过,要想培养一批戏剧的忠实观众,光靠一个婺剧是肯定不够的,就是婺剧本身,也要革新,要排新戏,排现代戏,这样才能吸引观众。

    “有了这么一个剧场之后,我们可以把眼光放宽一点,把这里做成各种戏剧荟萃的中心,经济利益可以不用考虑。”

    杰森说对,就是在香港那样的地方,也还是会有这样的小剧场存在,还是有人会爱好戏剧。

    “哪怕只有十个观众,我们也要给他们保留这样的一个地方。”张晨说,“再说,你我需要靠这个赚钱吗?还是我们养这么一个地方养不起?”

    “为了情怀,对吗?还说得这么悲壮。”谭淑珍笑道,“要是下面只有十个观众,我在台上演着演着都会想哭。”

    杰森笑道:“这个不错,谭董你要是再上台演出,肯定有票房号召力。”

    “她可以每个来看演出的,出场的时候领一百块,保证场场爆满,外面人山人海。”张晨笑道。

    “去!你就把我说得这么不堪,要倒贴才有人看,对吗?”谭淑珍瞪了张晨一眼,骂道。

    张晨和杰森大笑。

    裙楼单层九千多平方米,影城和小剧场加起来,也用不了五六两层,张晨和杰森说,还有的场地,就空着,可以考虑出租给培训机构,什么英语培训、美术培训、音乐培训之类的机构,别看永城地方小,这些培训机构的收费可不便宜,和杭城是一样的。

    “他们需要这样的场地,也租得起。”张晨说。

    谭淑珍看着张晨,狐疑地问:“你怎么连这个行情都这么了解?”

    “那当然。”张晨说,“谭淑珍,难道你平时就没有想过,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可以干些什么吗?我想过,我觉得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可以去开个美术培训班,教人画画,就是这样,也可以养家糊口了。”

    杰森笑了起来,谭淑珍白了他一眼说:“我不用想,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就去你那里打工。”

    裙楼的七层是娱乐场所,八楼,杰森说,我们把酒店的大堂放在八楼,大堂的外面,就是裙楼的房顶,有几千个平方,这里就是酒店的花园,我们可以把游泳馆、健身房、咖啡厅和茶吧都设在这里,这里的空间足够宽裕。

    “而且,我算过了,如果是在八楼的高度,这个花园的前面就没有什么遮挡物,不仅下面的广场可以一览无余,还可以直接看到广场那头的新安江。”杰森说。

    张晨和谭淑珍,都觉得杰森的这个主意很好。

    “整幢楼的八楼以上,就全部是酒店。”杰森和他们说,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三个人就这样,把大致的方案确定下来,杰森回去自己房间,张晨和谭淑珍继续坐在这里,谭淑珍看着张晨,笑了起来:

    “张晨,你说这算是什么事,本来只是说你卖相好,让你来帮助站站台,卖卖房的,怎么变成,我们又会在这里造酒店,还要去参与什么剧团改制。”

    张晨大笑,他说这就是世事难料,你还记不记得,我最早只不过想去三亚过个年,结果买了一家酒店,后来又想去三亚过个年,结果又有了三亚世界热带植物园,这个谁又能想到?

    “对对,我那次去海城,只是想找韩先生请教几个问题。”谭淑珍说,“没想到他就变成了我的顾问,就有了海南分公司,还有了那么多的地。”

    “最关键的,还是让你大赚了一笔。”张晨说,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张晨说:“谭淑珍,你有没有想过,最悲催的还是老贵和徐建梅他们,等他们从三亚回来,居然连剧团都没有了,这就像前苏联太空空间站的那些宇航员,上去的时候还是苏联的国家英雄,等他们回到地球,发现自己的国家都没有了,苏联变成了俄罗斯。”

    谭淑珍乐不可支,她说好吧,我认了,我承认,即使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接下去还会做什么事情。

    正说着,谭淑珍的手机响了,张晨笑了起来,他说:“你是前一刻还不知道,现在有谁会给你打电话吧。”

    谭淑珍看了看手机说:“知道了,是老铁。”

    “就小武结婚的时候,来过的那个老铁,原来派出所的?”

    谭淑珍点了点头,一边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谭淑珍嗯嗯地点着头,和电话那头说:“对对,我不在房间,在咖啡厅里谈事情……你在哪里?……好好,不用不用,你不用上来,我下来。”

    挂断电话,谭淑珍和张晨说:“我下去一下,他在大堂等我,他去过我房间,没找到我。”

    “哎呦,谭淑珍,你现在这么乖了?”张晨叫道。

    “那当然。”谭淑珍站了起来,她说:“我可不能让人家觉得人走茶凉,这可比拿刀捅人家一下还让人难受。”

    张晨点了点头。

1599 多动症男人

    当天下午,张晨和谭淑珍、杰森离开了永城,小武还留在那里,继续办相关手续。

    到了杭城,张晨和谭淑珍连公司都没有回,直接把杰森先送去机场,杰森要乘傍晚的飞机回海城。

    海南国际旅游岛开始建设之后,杰森他们的海城分公司也重新开张了,谭淑珍他们在海南的项目,还是交由杰森和雅克他们设计。

    杰森和张晨、谭淑珍说,他回海城会抓紧设计,等把酒店的设计稿拿出来,他马上再来杭城。

    送走了杰森,两个人在回杭城市区的路上,谭淑珍问张晨:“永城这里,你派人还是我派人去管?”

    “派屁,老贵继续管就可以,改制后,不就增加了影剧院的十几个人吗,接下去影剧院都要拆迁了,他们也没有什么事做,回家休息就可以。”张晨说。

    “我是担心,老贵能力不够。”谭淑珍说。

    “你也太小看老贵了,那个破剧团,老贵还能维持住,就很不错了,以后酒店和商场,都是租给人家,老贵就是当个房东,有什么难的,就算是不租给别人,自己经营,那也要请专业的人,这个到时再说,你我这里,现成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

    张晨说着,谭淑珍点点头。

    “我倒是觉得,剧团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青黄不接,学员班刚建起来,还指望不上,老贵和徐建梅他们,毕竟岁数大了,那白素贞的皱纹,连粉底都遮不住……”

    “去你的,张晨,你是说我老了?”谭淑珍骂道。

    张晨大笑,他说:“你还以为自己是白素贞?我是在说徐建梅。”

    “你说她不就等于是在说我?建梅还比我小几个月。”谭淑珍说。

    “好好,我们不抬杠,你不老,还娇艳若滴,可以了吗?谭淑珍,我们就事论事,那你说说,剧团里现在能上台的,最年轻的就是徐建梅了,你有没有觉得年纪偏大?就是现在没感觉,三年以后,五年以后呢?三五年以后的白素贞在哪里?”

    谭淑珍叹了口气:“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还用你说。”

    “所以我觉得,这次老贵他们回来,让他其他什么都不用管,重点就是招人,招不到就想办法去挖,去浙婺,去其他的团挖,现在金华和衢州,不是还有很多民间剧团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有就挖过来,人招齐后,接下来就是排新戏。

    “总不能剧团改制之后,还是老样子,如果那样,谭淑珍,你我的脸还往哪里搁?”

    张晨说着,谭淑珍点点头,她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做,招人确实是当务之急,没有新人,没有新戏,这剧团哪里还像个剧团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原来剧团是个讨人嫌,大家都眼不见为净,现在,人家都指望着剧团出成绩,证明转制成功,给自己当政绩,老样子行不通了。”张晨说,“等会我打个老贵的电话,不行的话,让他们早点回来。”

    谭淑珍说好。

    “我还有一个想法。”又开出去一段路,张晨说。

    “什么想法?”谭淑珍问。

    “本来这次,不是还要对高磡上的那幢破楼房和排练厅进行改建吗,我的想法是不用动了,让老贵他们,就原来的老房子再坚持用用。

    “等影剧院这边造好后,把剧团整个搬过来,这边不是还有空地方吗,就我说可以出租的那里,五楼或者六楼,再建一个练功房,这样,排练、演出和办公,包括学员班就可以全部放在一起。”

    “那高磡上呢?”谭淑珍问。

    “全部拆了,当宿舍区,那个地方,我算算造五幢宿舍没有问题,有五幢宿舍,大家的住房问题就全部解决了,招新人也好招。”

    “这个,恐怕不行吧?”谭淑珍说,“按规定所有的土地,都要经过土地收储中心……”

    “关他们屁事,我们是建单位宿舍,又不是商品房,那房子建好又不是卖给他们,是提供给大家住,和收储中心有什么关系?最多城建这里会有点麻烦,这个,总是有路可以走通的,你不是专业人士吗?”张晨说,“别告诉我,你连这点能量也没有。”

    “好好,这事到时候我来办吧。”谭淑珍说。

    “别到时候,你现在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丁百苟,就趁改制这一下,什么都可以打擦边球的,对他们来说,也求之不得,省了一大笔改建的费用,就和他们说,到时候建宿舍的费用,由我们新公司自己筹集。”张晨说。

    谭淑珍说好,我来和丁百苟说。

    “对了,张晨,你还有什么想法,能不能一次都说出来,别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谭淑珍说。

    张晨笑了起来:“暂时没有了,我不是也才刚想到吗,以后想到什么,以后再说。”

    谭淑珍“哼”了一声:“你可真会琢磨,干脆让你去当团长算了。”

    “你也不怕大材小用。”张晨随口说。

    谭淑珍转头盯着张晨看,看了一会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张晨好奇地问。

    “还真是,让你去当个团长,还真是大材小用。”谭淑珍笑道,“我忘了你一个人在台上就可以是一台戏,收入还比他们整个团都高。”

    张晨听着也笑了起来,得意地说:“你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下次可以搭档出演,前半场你上台讲,后半场他们上台演。”谭淑珍说。

    “滚!”张晨骂道,“有我就用不着他们了。”

    “我知道啊,所以让你带带他们,你演讲到哪里,就把婺剧的火种播到哪里。”谭淑珍说着大笑,“这样多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迅速让婺剧的火燎原到大江南北。”

    “无聊。”张晨骂道。

    “别啊,别啊。”谭淑珍叫道,“你让我再多想一会这燎原的画面。”

    张晨不再理她,顾自开着汽车,车转进求是书院停下,张晨想起来了,问谭淑珍:

    “对了,我晚上和小进一起吃饭,你参不参一脚?”

    “小进?小进在哪里?”

    “我公司啊,人家都已经上了好几天班了,只是我没见到,今天回来了,要和他见见。”张晨说。

    谭淑珍吃了一惊:“小进在你公司?什么时候来的?他能做什么?”

    “我让他先给小莉当助理。”张晨说。

    张晨接着把小进的事情和谭淑珍说了,谭淑珍说,那我要来,你把小莉也一起叫来,老杨说的没错,小进不比小武,他这个人说话做事,确实是不过大脑的,晚上要当着小莉的面,好好给他立立规矩。

    张晨说好,那晚上土香园,六点半,你自己过去,我把小莉也叫过来。

    谭淑珍说了声好,打开车门下去。

    ……

    到了晚上六点半,张晨和谭淑珍先到土香园大酒店的包厢,两个人等了十分钟,小莉和小进也到了,小进一走进来,看到他们就咧开嘴笑。

    谭淑珍骂道:“笑屁,先叫人。”

    小进赶紧叫道:“张晨哥,淑珍姐。”

    两个人也坐下来,张晨问小莉:“这家伙这两天表现怎么样?”

    小莉说:“勤快倒是蛮勤快的,就是毛手毛脚,净帮倒忙。”

    小进争辩道:“我哪里毛手毛脚了?”

    小莉转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她说:“对不起,我说错了,你不是毛手毛脚,是多手多脚,有多动症。”

    小莉转向张晨和谭淑珍说:

    “这个家伙,没事在车间里瞎转悠,看到什么都要去动,动还乱动,像个打铁出身的,粗手粗脚,他去动动锁眼机,那锁眼机就坏,动动钉扣机,那钉扣机就坏,机修工看到他都快哭了。

    “更过份的是,他还看到谁不在车位上,就在人家车位坐下来,乱踩一气,把人家针也搞断了,线也搞断了,好好的衣料,也都车坏了,人家前面的活白干不说,去补片还要被主管一顿臭骂,看到他,人家都吓坏了。”

    小莉说着转头问小进:“我说的没错吧?有没有造你的谣?”

    小进嘿嘿笑着,他说:“谁也不是天才,谁不是慢慢学会的?”

    “要你去学了吗?我安排你去学车位,还是学锁眼钉扣了,你去瞎动什么?”小莉骂道,“他现在在车间里,就像一个瘟神,他自己还神气得不得了。”

    小莉的一顿数落,张晨和谭淑珍听着都忍不住笑,谭淑珍问小莉:“他怎么了?”

    “现在是人家车位,站起来去干一会小烫,离开自己的机器,只要看到他人过来,整个车间的人都会大叫起来,提醒那人他来了,那人扭头一看,赶紧把熨斗一扔,就跑回车位,就怕他一屁股坐下。”

    小莉说着,张晨和谭淑珍都想起了那一车间的人叫起来的情景,都笑了起来。

    张晨说:“小莉,他再多手多脚,动坏了机器,你就扣他的工资。”

    小莉说好,不过我已经想到对付他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谭淑珍问。

    小莉说:“我现在看他没事,就让他在办公室里帮助做盘扣,做完一百个,允许出去转十五分钟,要是做的不好,没有二话,休息时间取消,给我返工,他现在盘扣,做的还可以。

    “我早就想好了,要是还教不会,改不了多手多脚的毛病,接下来,我准备让他绣花,反正小武哥和我说了,他不听话就揍他,他要是他敢还手,我就告诉小武哥。”

    张晨和谭淑珍大笑,小进脸都被小莉说好了。

    谭淑珍说对,“小莉,他以后要是不听话,你打电话给我也可以,我过来了,会当着全车间的人面教训他,看他脸皮有多厚,看他会不会害臊。”

    小莉说好。

1600 电话那头 (谢谢飘零一蜉蝣!)

    冯老贵和吴老师他们,早就听说过剧团要进行什么改制,在他们来三亚之前,市文广旅体局就组织他们开过会,丁百苟在会上向他们保证过,他们的事业编制不会变,“老人老办法”,一直到他们退休,新招进来的人,才不会再有事业编制了。

    知道了这一点,大家就放了心,丁百苟的老婆还在剧团,大家也相信他不会是诓他们。

    至于新招的人云云,鬼才会关心,剧团十几年没有进新人了,眼下的学员班,也是在张晨和谭淑珍的支持下,才重新办起来的,而学员班的学员,不仅是现在,就是以前,谭淑珍徐建梅和冯老贵他们还是学员的那个时候,就没有编制。

    学员班的学员,都是开始登台之后,才会依据他在团里的重要性,每年向省文化厅报,文化厅每年会给他们一两个名额,这些重要的学员,才一个个变成事业编,至于那些一直成不了剧团骨干的,就一直没有这个机会,有些在剧团跑龙套跑到退休,也没有等到一个事业编。

    这个情况,很像是那么多的民办教师,每年在等待转公办的机会一样。

    还有一些人,中途就转了行,去干其他的事情了,不再当演员,比如像香香老公他们。

    剧团这么些年,折腾来折腾去,大家对上面的种种决定,种种所谓的改革措施,早就已经冷漠,耳朵都听出茧了,反正再坏,也坏不到比现在更坏,要是比现在更坏,那文化局和市里的那些人,也不要有好日子过了,当年越剧团解散的那一幕,肯定会重演。

    徐建梅还在剧团里呢,要是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丁百苟在家里,也不要过好日子了。

    所以,对剧团的这些人来说,什么改制不改制,他们都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你们折腾你们的去,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直到徐建梅满脸兴奋地和他们说,定了定了,是张晨和珍珍要回来。

    “什么意思,徐建梅?”香香问。

    “剧团改制方案已经定了,是张晨和珍珍要回来当老板,懂了吗?”徐建梅说。

    大家这才炸开了锅,明白了,是张晨和谭淑珍要回来,那太好了。

    “是不是真的,徐建梅?”有人问。

    “当然是,协议都已经签了,要成立一个‘永城婺剧团演出有限公司’,张晨和珍珍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是大股东,原来婺剧团的人,统统都去这个公司。”

    大家见徐建梅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人家老公又是丁百苟,这才都相信了。

    接着冯老贵就接到了张晨的电话,在电话里,张晨一五一十,一一和冯老贵说了。

    张晨说,改制是把婺剧团和影剧院一起改,影剧院那里,我们准备造一座三十二层的大楼,里面有四星级的酒店,有商场有大型的超市,有影城,还有小剧场和排练厅,以后我们剧团,在永城,就有自己的剧场了,不仅自己的演出不要再求人,还可以接待兄弟团的演出。

    冯老贵接电话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围在边上,冯老贵按了免提,大家听张晨说着,就兴奋了起来。

    张晨和冯老贵说:“那大楼造好之后,剧团就搬去大楼里面,剧团搬走之后,原来的高磡上,我们准备用来造宿舍,造好就分给大家住。”

    “张晨,张晨,我们有没有份?”香香在边上听着,实在是忍不住了,叫道。

    “当然有。”张晨说,“每个成家的,不管是不是双职工,都可以分到一套,没有成家的,那就两三个人合一套,一个人一个房间,当然,学员班的小学员还是住集体宿舍,有一幢我们准备做集体宿舍。”

    边上的人“噢”地一下欢呼起来,大家都有点不相信,在这个破剧团待着待着,还会有这么一天,可以分到房子住,终于不需要大夏天的,男人光着膀子,女人一件汗衫,汗流浃背地在走廊里做饭,那汗水滴到锅子里,都可以当盐了。

    而且会有自己独立的卫生间,会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想什么时候洗澡,就什么时候洗。

    即使是寒冬腊月,半夜里拉个大便,还要裹着棉大衣,从楼上下来,跑到食堂边上的公共厕所去解决,大便还没有拉完,屁股就已经冻木了。

    最尴尬的是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下来,钻进厕所,蹲下来,拉到了一半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手纸,手里拿着电筒乱晃,厕所的地上,连半张别人丢下的报纸或香烟壳也没有,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样的日子,终于可以过去了。

    大家想着这家家都有一套房,大人小孩和老人,各自有自己的房间,晚上解决生理需要,再也不用轻手轻脚像个贼,那是怎样的神仙日子,可能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大家还是有点不相信,可电话那头说话的是张晨,张晨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现在凭张晨和谭淑珍的实力,他们也有能力做到,不会给他们画饼。

    大家禁不住就乐了起来。

    张晨接着和冯老贵说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招人和挖人,人招齐了,还要想办法排新戏,这剧团都多少年没有排新戏了。

    冯老贵说好,张晨,只要待遇条件到位,我把周越桂和刘淑贞都帮你挖来。

    冯老贵说的这两个人,都是婺剧名家,周越桂在用腔上很下功夫,多用色彩丰富的装饰音,演唱洒脱自如,堪称婺剧女小生之最,代表作有《三姐下凡》、《狄青发配》等。

    青衣刘淑贞,一反真假声相结合的演唱习俗,改用以本嗓演唱,她轻声哼来娓娓动听,情真意切倍加感人,人称“乌烟花旦”,代表作有《三娘教子》、《宋江刺惜》等。

    不过她们两个人,现在一个七十六岁,一个八十四岁了。

    张晨骂道:“我要你挖她们干嘛,你这是缺母爱,要找干妈?我要你挖年轻人。”

    围在冯老贵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徐建梅说:“老贵,我们不要刘淑贞,有种你把谭淑珍挖来。”

    大家大笑,许老师说:“建梅,谭淑珍要是回来,你又要吃瘪了。”

    徐建梅扁了扁嘴,瞪着眼睛说,那算了。

    众人又是大笑,吴老师说,珍珍挖不挖都已经回来了,没听说吗,她现在已经是老板了,张晨说的对,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年轻人。

    “对对,别徐建梅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吃到拉肚子,连《盗仙草》的白娘子都没有了。”

    有人叫道,大伙又笑了起来,徐建梅转身冲着说话的人去了,叫道,看我不撕烂你这张逼嘴。

    电话那边嘻嘻哈哈的,电话这边的张晨也被感染了,他也笑了起来,他和冯老贵说,这里现在有很多的事,老贵,要么你们提前回来。

    冯老贵说好,我知道了,张晨。

    挂断电话,冯老贵和吴老师他们说,张晨让我们早点回去,要么,我们这两三天就回去?

    吴老师摇着头说,不行,不是有演出合同吗,合同没有结束,我们怎么可以违约提前回去。

    “吴老师,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酒店都是张晨的,张晨让我们回去,还有什么违不违约的?”香香叫道,众人都笑了起来。

    吴老师说:“就是这酒店是张晨的,我们更不能拆他的台,你们想想,我们突然走了,这里的饭事怎么办,临急临时,让小曹他们到哪里去找剧团来顶,哪个团行程安排好,行头和人员都到三亚,最快不要十天半个月的?”

    众人一听,觉得吴老师这话有道理。

    吴老师继续说:“不过张晨说的事情,也确实要紧,剧团现在改制,那些还留在剧团的人和新招来的学员班的学员,难免会人心惶惶,还有张晨说的招新人和挖人的事,都是当务之急,这样,要么老贵你先回去,我们留着继续演出,把合同演完了。”

    “老贵走了,那许仙怎么办?”徐建梅问。

    “实在不行,那就我顶一下,怎么,建梅,你觉得我顶不下来?”吴老师问。

    徐建梅赶紧说:“吴老师你当然可以,我就是觉得那样会太辛苦。”

    “再辛苦不也就一两个月的事情,老贵,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就回去。”吴老师说。

    冯老贵说好,他说我那边事情安排好,中间要是有时间,我还会赶回来的。

    吴老师点点头。

    “老贵,最好你挖到新人,把他们一起带来三亚。”香香叫道。

    “可以,我们团以后这样的条件,全省哪个剧团比得上,肯定没有问题的。”

    冯老贵说,大家想着,都觉得喜滋滋的,觉得老贵说的没错。

    吴老师想起来了,他和冯老贵说:“老贵,你到了杭城,就去省艺校看看,要是不错的学员,哪怕他是学其他剧种的,只要自身的条件好,就没有关系,招进来,改学起来快的。”

    “有好的琴师,也招一两个来,老贵。”

    许老师和冯老贵交待,冯老贵一一应允了。

1601 酒嘛水嘛喝嘛

    小武去萧山机场接的冯老贵,晚上很多人一起,在延安路的土香园大酒店吃饭。

    小武小进,张晨谭淑珍,还有老杨,这几个原来老婺剧团的,都到了。

    雯雯也正好今天到杭城,她来是要和张晨确认《一个人的油画史》合同的事情,再过两天,柳青他们就要到上海,张晨也会过去,他们已经定下来,《一个人的油画史》第一集,就从“土山湾油画馆”开始,张晨认为,那才是中国油画真正的摇篮。

    第二集,再用回叙的手法,回去讲利玛窦和郎世宁他们,张晨把那个阶段,定义为中国油画的启蒙阶段,也就是中国人第一次,知道油画是怎么回事。

    雯雯和张晨敲定了合同的事,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老杨从包厢门外进来,一看到小进,就拍着大腿骂道,我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被你溜进了杭城。

    小进嘻嘻笑着,他说,是张晨哥让我来的,我都已经在张晨哥这里上班了。

    “小进,那你以后做事情,可不能再不过大脑了。”老杨在冯老贵和张晨的中间坐下,和小进说。

    “什么意思,老杨?”小进不服气了,骂道:“我再怎么没有脑子,也不会把一团的人扔在那里,自己跑了。”

    老杨霎时满脸通红,小进继续骂道:“要不是张晨哥,我们那次那么多人,就要饿死在平阳了。”

    雯雯好奇了,问:“谁跑了,谁又要饿死了?”

    张晨和老贵他们只能嘻嘻地笑,没有人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老杨缓过劲来了,他说:“都说揭人不揭短,小进你他妈的现在说这个话,还不就是说话不过大脑?”

    小进回骂道:“没脑子也是我的短啊,你老杨他妈的就能揭我的短?”

    其他的几个人,肚子都快笑痛了,只有雯雯一个人,坐在那里,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上菜了,张晨举起杯子说:“来来,我们先碰一杯。”

    老杨和小进这才停止了斗嘴,一起干杯。

    接着说起剧团改制的事情,老杨拍了一下冯老贵的肩膀,叫道:

    “老贵,真羡慕你啊,我怎么就没有碰上这样的好日子。”

    “你还不好吗?”小进骂道,“张晨哥和淑珍姐,现在是老贵叔的老板,你那个时候,你还是他们的团长,你还管着他们。”

    老杨没有兴趣和小进继续斗嘴,他说好好,还是我威风,够了吗?

    “什么团长,我那个时候几头受气的滋味,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老杨说,“下面几十口人要吃饭,要演出,人带出去的时候,我他妈的口袋都是漏的,没有钱,还不是要到处化缘,求爷爷告奶奶的,我他妈的就和一条狗一样。

    “回到永城,你们可以安耽了,我可以吗?工资拿不到你们都可以骂我,他妈的我到文化局去,他们也是骂我,说我不识大体,不能够替组织分忧,老贵后来,还可以干脆百事不管,让剧团就散养着,我那个时候,想不管都不可能。

    “省文化厅每年还有演出场次的考核呢,完不成,你一分钱补助也别想拿,连转正的指标都不给你,你小进他妈的事业编制,还不是老子这样觍着脸去求来的,你以为天上会掉下来?我也把剧团散养可以吗?

    “也就是丁百苟那个老狗,自己当了团长,管不下来,剧团才彻底散掉了,我那个时候,就是天天粗茶淡饭,也要让你们有的吃,把剧团放掉的心,一天也不敢有,我他妈的累死累活,有一个人说我好的吗?我后来也是实在撑不住了,这张老脸都卖光了,不灵了……”

    老杨说着,眼眶都红了,张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老杨,我知道,你当时确实不容易,我们当时确实也体会不到你的苦衷,也是后来自己也开始带人了,才能体会到里面的艰难,知道当家的不容易。”

    小进朝老杨拱拱手说:“好好,老杨,我谢谢你。”

    张晨说着的时候,谭淑珍和冯老贵都不停地点头,雯雯也跟着点头,小武看到了,笑着问雯雯:

    “你点什么头?”

    “我也当家啊,我也知道当家的不容易。”雯雯叫道。

    “张晨,谢谢你们!”

    冯老贵对着张晨说,他不好意思看谭淑珍,但说的却是你们,冯老贵继续说:

    “我们在三亚,听说是你们来接手剧团,大家都很高兴,真的,知道这一下,剧团有希望了。”

    冯老贵接着和老杨说:“老杨,张晨说的没错,你说的也没错,剧团确实是太难了,不过,好在这样的苦日子,总算要过去了,以后,希望你老杨,还是能多帮帮团里。”

    老杨摆了一下手说:“这个当然,还用你说,一天在剧团,一辈子心都留在剧团里了,看着剧团半死不活的,我心里也难受。”

    老杨拿起面前的杯子,顾自一饮而尽,他说:

    “不是要招人吗,我还有点老关系,我知道有几个团,还有几个不错的演员,那些团和我们一样,都是半死不活的,我回去给你写几封信,你带着去找他们,让他们高抬贵手,把手下这些人放给你,也是给人家一条活路。”

    冯老贵赶紧说,谢谢,谢谢老杨!

    雯雯和冯老贵说:“老贵叔,你不是要去省艺校吗?明天什么时候去,我陪你去,我就是省艺校出来的,那里我熟。”

    张晨骂道:“你一个被艺校开……”

    张晨差点说出了“开除”两个字,话到嘴边,知道不好,连忙改口说:“你都离开这么长时间了,还有关系?”

    雯雯大大咧咧地说:“当然,我和倩倩,虽然是被省艺校开除的,但我们两个,当时在学校里可是风云人物,大大的出名,我的班主任,现在是省艺校的副校长,我们现在还有联系,老贵叔,你跟我去肯定没有问题。”

    冯老贵赶紧说好。

    “喂,你怎么叫他老贵叔?”小进问雯雯。

    雯雯诧异道:“不是你先叫的吗,我跟着你叫,有错吗,你不是比我还老?”

    大家都笑了起来。

    老杨举起了杯子,和冯老贵说:

    “人招齐了,我给你找一个好本子,再介绍一个好导演,好好排一出新戏,这排新戏对剧团来说,就好像是部队打仗一样,有仗打,那队伍才能心齐,年年光操练不打仗,人都已经疲了。”

    老杨说着,张晨和谭淑珍、冯老贵不停地点头,他们当然也都知道,排新戏对一个剧团来说的重要性,可以说是,就像春药一样,那年年有新戏排的剧团,团里每个人走在路上,嘴里都会哼着戏词,不然,一肚子的陈腔滥调,连哼都懒得哼。

    老杨和谭淑珍说:“惭愧啊,我在剧团这几年,一部新戏也没有排,珍珍,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年年都盼望着能排新戏,能去参加文化部的汇演,要是能去参加汇演,你的表现,不会比小百花那些人差,你一样可以拿梅花奖。

    “可惜,我没有那个本事,一部新戏,少说也要十万块,我当时是实在没有本事,搞到这十万块钱。”

    谭淑珍举起了杯子说:“来,老杨,不说这个,我们喝一杯。”

    老杨说好,举起杯子和谭淑珍碰碰,两个人干了一杯。

    “对了,老贵叔,我当你们的经纪人吧。”雯雯说,“等你们新戏排好,我来帮你们联系演出的事情,争取让你们不仅是在北京演出,还想办法演到国外去。”

    “这个不错,老贵,让雯雯当你们的经纪人没错。”谭淑珍说,“她是南南的经纪人,也是张晨的经纪人,她的能力够强。”

    谭淑珍说着的时候,张晨在边上点着头。

    冯老贵笑道:“你们两个老板都说好,我还会有什么意见。”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老贵叔。”雯雯说,“我知道剧团没有什么油水,你放心,我免费给你们当经纪人,只要给我报销车费住宿费就可以。”

    张晨笑道:“她还会尽量给你争取半价的房费。”

    雯雯说对对,能省我肯定会省。

    张晨说着这话的时候,谭淑珍看了他一眼,张晨马上自知失言了,你没陪人家去住过酒店,你怎么连半价房费的事情都知道?

    张晨赶紧和雯雯说:“不需要你省,该花就花,只要你把事情做好就可以,该收取的费用,你也照样收取。”

    谭淑珍说对,雯雯,你放手去做就是。

    雯雯“哈哈”一笑:“听你们两个说话,我怎么瞬间感觉到自己财大气粗了。”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很开心,都是剧团出来的老熟人,加上雯雯,本来在省艺校,也是学越剧的,都有共同语言,大家吃着喝着,雯雯忍不住就站起来,唱了一段越剧。

    唱完去拉冯老贵,冯老贵起来唱了一段婺剧。

    冯老贵唱完,把谭淑珍心里的戏瘾也勾起来了,她确实很久没有唱过了,雯雯知道她唱得很好,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还斗过戏,雯雯一定要谭淑珍唱,谭淑珍就站起来唱了一段《三请樊梨花》的片段。

    其他的人听得都鼓起了掌,冯老贵的神情却有些黯然,他这是想起谭淑珍扮演樊梨花,而自己扮演薛丁山,两个人同台演出的情景了,往事如云烟,却一直萦绕着。

    他们一直吃到了十点多钟才结束,今天冯老贵也破例喝了不少的酒,结束的时候有些踉跄。

    冯老贵住在隔壁不远处的国际大厦,雯雯因为好久没来杭城,这次又只待一天,明天傍晚就回北京,动感地带楼上的房间整理起来麻烦,张晨让她干脆也住在国际大厦。

    张晨回家正好路过国际大厦,就让他们上了他的车。

    到了国际大厦,张晨陪着他们上楼,雯雯回去自己房间,张晨把冯老贵送进了房间,冯老贵坐在床上,和张晨说了几句话,突然就身子一歪倒了下去,这是不胜酒力了。

    张晨把他身子在床上摆好,盖上被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看看老贵也不会有什么事,应该是睡一觉就好了。

    张晨这才开门出去,朝电梯间走,边上的一扇门猛然打开,吓了张晨一跳,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雯雯已经一把把他拉了进去。

1602 遗传

    第二天上午,雯雯陪冯老贵去了省艺校,敲定了一男两女三个同学,都是学越剧的,明年毕业,不过过了春节,他们就可以去永城婺剧团上班,先是以实习的形式。

    这个时候,也正是剧团开始每年都必须完成的文艺小分队“送戏下乡”任务的时候,他们会分成几个小演出队,奔赴永城下面各乡,进行慰问演出。

    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开始筹备“新安江之夏艺术节”的表演节目,这台演出,重头戏是外地请来的那些明星,他们剧团和文化馆组织的艺术团的节目,更多像是凑个数,拖拖时间的,已经越来越显得可有可无。

    连前几年会来参加艺术节的老领导们,如今也懒得动了,不再出席,永城市里的领导,也就没有了多大的兴趣,这艺术节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随时都有停办的可能。

    不管是“送戏下乡”还是“新安江之夏艺术节”,对节目都没有很严格的要求,团里自己可以安排,冯老贵觉得,正好利用这个时间,让他们跟着改学婺剧,同时,也可以作为越剧演员上台,凑个节目。

    当天下午,冯老贵没有回永城,而是从老杨那里拿了他写的信,去金华和衢州一带了。

    张晨中午和冯老贵、雯雯一起吃完中饭,他把冯老贵送去汽车南站,接着他要去“河畔油画馆”。

    雯雯是傍晚的航班,时间还早,她要跟着张晨去艮山电厂,雯雯和张晨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是自由的,泡妞谈恋爱都可以,我在的时候,不管了,我要当你的跟屁虫。

    张晨让雯雯要么改签航班,明天跟他去上海,和柳青他们碰了面,从上海回北京。

    雯雯说不行,我明天上午去台里交合同,下午要和一个导演见面,这个导演看中了南南,这一次,南南可能有机会出演女一号。

    “真的吗,还有这事?”张晨问,“那昨天怎么没听你和谭淑珍说?”

    “不是还没有确定嘛,现在说什么,我可不想让淑珍姐觉得我是在吹牛。”雯雯说,张晨想想也对。

    两个人到了艮山电厂,赵欣他们这里,接下来很忙,一月八日,是“‘杭派女装’展览馆”开馆的日子,柳成年和李勇,这两位前任的杭城市市长都要来剪彩。

    张晨让赵欣趁这个机会,还把艮山电厂原来的杭城工业博物馆重新做了调整,增加了一个影音室,里面常年播放着一部关于杭城工业发展的纪录片。

    张晨在博物馆里,还增加了一个单元,是介绍米市河的历史,特别是最近这次艮山河整治的实景记录,张晨觉得,像这样官民齐心的轰轰烈烈的事件,以后也会越来越少,弥足珍贵。

    “‘杭派女装’展览馆”开馆之后,艮山电厂这里,就将成为一个展览馆的群落,每天来参观的人,肯定会比原来多很多。

    “‘杭派女装’展览馆”边上的那个服装厂,张晨也准备开起来,但只是作为展览馆的一部分,给大家演示服装制作的全过程,张晨让小莉挑选了三十几位工人过来。

    “河畔油画馆”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安迪·沃霍尔作品展”,展览时间是从二o一一年二月一日至二月二十五日。

    今年的春节是二月三日,这个展等于是正好跨越了整个春节假期,这对赵欣他们的人员安排带来了难度。

    张晨从徐巧芯他们那里抽调了两个人,经过培训后,届时担任翻译,又从海根的动感地带,抽调了几个保安,加强展览期间的安保工作。

    小武自告奋勇,他和张晨说,他和小进到时候可以加班,充实油画馆的安保工作,我值白班,让小进值夜班,真的要是有什么坏人来,他吓吓人还是可以的。

    张晨说好,我还正缺安保的人手,这个展览,可不敢出意外。

    张晨和赵欣都知道,这个展览对他们的重要性,美术馆就和画家一样,一个好的画家,必须有自己的几幅成名作,而一个好的美术馆,也必须办过几个好的、够分量的展览,他们馆现在在国内名气不小,但到了国外,知道的人就几乎没有。

    像“安迪·沃霍尔作品展”这样的画展,是可以写进他们油画馆的简介里,拿出去,是会让老外刮目相看的,这对他们美术馆以后的国际合作,很有好处。

    开展的时候,美中文化基金会,也会邀请不少西方的媒体前来进行报道。

    张晨和雯雯下了车,先去“‘杭派女装’展览馆”,葛玲带着几个设计师,正在这里帮忙布展,小武也在这里。

    看到张晨来了,葛玲走了过来,张晨问她,没有几天时间了,来得及吗?

    葛玲说可以,基本都已经布置好了,就是需要再做局部的调整,师父,你看看还有那里需要改动的。

    张晨说好,我们一起走一圈。

    ……

    小芳给张晨打电话,刚刚过去的这个圣诞假期,小芳驾车带着张向北,开了三百多公里,从纽约到波士顿的米德尔塞克斯县的麻省理工学院去看了看。

    回来的路上,他们又去了一次耶鲁大学,小芳去拜访了自己的老师和客户,耶鲁大学的一部分基金,是委托小芳在做投资。

    小芳和张晨说:“姐夫,北北他自己已经定下来了,他也还是想上耶鲁。”

    虽然小芳和张晨说过很多次,张晨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他问:

    “小芳,张向北真的可以考上耶鲁吗?”

    小芳咯咯笑道:“姐夫,你真是太……也对,你都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北北了,当然不了解他,北北想读哪所大学都没有问题,读耶鲁,就更没有问题,我的推荐信很管用。”

    张晨嘿嘿笑着,他说:“我不是不相信张向北,是不相信我自己,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很烂,初中以后,好像没有一门考试能过八十分,大考小考都没有可能。”

    小芳大笑,她说:“我明白了,姐夫,你是怀疑自己的基因不好,对吗?”

    “对对,我也明白了。”张晨说,“张向北要是能考上耶鲁,肯定是遗传了他妈妈,你们家的人学习都很不错,小昭应该也是吧?”

    小芳说对,“我小时候就记得,姐姐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只是后来,她没有参加高考,高中还没有毕业,就出去打工了,还不是为了我和小树……”

    小芳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张晨赶紧说:

    “你姐姐很厉害的,后来她参加自学考试,不是门门都一次过,她还让我也去考,我其实是害怕,但装出很不屑的样子,我是怕我考得很烂,被你姐姐耻笑。”

    小芳听着大笑,她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姐姐也没有和我说过,她就说你这个人比较骄傲,原来这骄傲都是装的。

    “对对,就是装的,小芳,那就没错了,张向北一定是遗传了他妈妈,怪不得。”张晨说。

    “怪不得什么,姐夫?”小芳问。

    “怪不得他对画画,一点兴趣也没有。”张晨说。

    小芳笑道:“不仅是一定兴趣都没有,而是厌恶,我几次都说带他去大都会博物馆看看,他都不肯去,我说,纽约人就没有没去过大都会的,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

    “他说,我又不是纽约人,我是杭城人,那些画有什么好看的,人家那是那个时候没有照相机,没办法才画画的,现在有了相机,不管什么人像还是风景,咔嚓一下就拍下来了,还要画什么画,他说你和小树都是过时货,是自诩的艺术家。

    “我和他说,大都会不仅是有艺术品,还有不少很值得看的文物,比如丹德神殿,他说,那种破破烂烂的东西,我看着都闻得到霉味,有什么好看的,要是好看,它们就会还在原来的地方,不会摆到博物馆里来了。

    “乞力马扎罗山很好看,他们摆到博物馆里来了吗,长城很壮观,非洲大草原很壮观,它们不都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到博物馆里来,所有可以被拆到博物馆里来的,都是可以拆掉,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姐夫,他说得还有点道理,对吗?”

    “对什么对,一派胡言。”

    “对对,他说你也是一派胡言。”小芳笑道,“就是看到你那个视频,你在台上说什么清泰街和城站火车站不该拆的视频,他除了说你会得罪人之外,还有一个定语,那就是一派胡言,他说,有什么不该拆的,不适用的就该拆,不拆怎么能够建设?

    “要是这也不能拆,那也不能拆,人类就不会进步了,到今天就还住在山洞里,连茅草屋都不会去搭,到现在,大家一个个还都在树林里裸奔。

    “他说,阿富汗的那个巴米扬大佛,轰一下被塔利班炸掉了,多过瘾,大家都说那大佛有多了不起,结果被炸掉之后怎么样,谁身上少了一块肉?巴米扬大佛没有也就没有了,大家还不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对了,姐夫,他还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张晨问。

    “他说,像清泰街这种地方,只要拆之前拍个照片就可以了,让像你这样的,喜欢看旧房子的人,想看的时候,捧着照片看看,过过瘾就可以了。”小芳说。

    “这个文盲,恐怖分子。”张晨骂道,“幸好他以后不会当官,要是他当了官,那整个城市,会被他糟蹋得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那你们两个,天天在家里就会吵翻天了吧?”小芳说。

    张晨说对,那会比我和老张还激烈。

    “奇了怪了。”张晨嘀咕道。

    “奇怪什么?”小芳问。

    “他就是遗传了他妈妈,他妈妈没有像他这么反动啊。”

    张晨说,小芳在电话那头大笑。

1603 一声叹息

    “姐夫,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早点先和你说。”小芳在电话里说。

    张晨说好,小芳你说。

    “北北上大学之后,我想回国了。”小芳说,“这事,我还没有和爸妈说,也没有和北北说,北北去了耶鲁,就真正可以自己独立了。”

    “小芳,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张晨问。

    “没有,都挺好的,就是,在华尔街继续这样待着,待不出头的,就是一直替人打工。”小芳说,“华尔街是犹太人的天下,别说我一个华人,就是美国本地非犹太裔的白人,都不会有出头的机会,稍稍有点成绩的,都会被犹太人联手整死。”

    张晨说:“原来是这样,那你就回来吧。”

    “嗯嗯,国内现在机会也挺多的。”小芳说,“何况我手上的几个客户,他们也希望我能够回国,替他们找到新的投资途径。”

    张晨说好,“那你就按自己的计划走就可以,对了小芳,你回来准备是在上海还是杭城?”

    “肯定是在上海。”小芳说。

    张晨说好。

    挂断小芳的电话,张晨坐在那里想了一会,他明白了,小芳不是今天才知道华尔街是犹太人的天下,她想回来,肯定也不是今天才有的想法,她之所以一直还留在美国,完全是因为张向北。

    自从小昭去世之后,小芳这个阿姨,一直就承担起了照顾张向北的责任。

    张晨想起来了,最早提议让张向北去美国读书,把张向北带在自己身边的,也是小芳。

    现在,张向北马上就要读大学,要离开纽约去纽黑文了,小芳可以放心了,她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走自己的路了。

    张晨叹息了一声,心里有些感动。

    张晨拿起电话,打给了谭淑珍,他问谭淑珍,他给小芳在老万那里订的房子,什么时候可以交房?

    “年前就可以,怎么了?”谭淑珍问。

    “我想拿到就把它装修好,张向北今年上大学后,小芳可能准备回国。”张晨说。

    “那太好了,张晨,你到时只要把设计图拿出来,装修的事,就交给老万去做就可以。”

    谭淑珍说,张晨说好。

    “张晨,小芳回来,你就多了一个帮手。”谭淑珍说。

    “我要什么帮手。”张晨说,“她回来也是忙她自己的事业。”

    “你呀,真是蠢。”谭淑珍骂道,“小芳是干什么的?她是管理钱的,是想办法让钱生钱的,你的钱,小芳不会帮助管?”

    张晨嘿嘿笑着,他说这倒也是。

    挂断谭淑珍的电话,张晨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张晨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去上海,这一去,大概要一个多星期才回来,张晨站起来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楼上外贸公司灯火通明的,张晨走了上去。

    徐巧芯看到张晨来了,叫道,老大,这么难得,御驾亲征了?

    “去你的,又乱用词,御驾亲征是打仗,我来杀你?”张晨骂道。

    徐巧芯嘻嘻笑着,她说好好,我用错了,是微服私访,可以了吧?快请坐,我现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有一个小时接待你。

    “谢谢陛下。”张晨说,徐巧芯大笑。

    张晨坐了下来,和徐巧芯聊了聊业务上的情况,又询问了下面工厂出货的情况,特别是赵志刚他们那里的情况,他知道徐巧芯每个月都会去赵志刚他们那里两三次。

    徐巧芯和张晨说:“他们那里还挺好的,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最主要的是,大部分工人都是从下沙带过去的,产品的质量没有下降,到现在为止,出去的货,还没有接到客人有什么投诉。”

    张晨点点头说,那就好。

    “就是……”徐巧芯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你说就是。”张晨说。

    “就是那个死赵志龙,现在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徐巧芯说。

    “他怎么了?”

    “比较妄,好像那个厂是他在管,而不是赵志刚在管一样,我和那个死赵志刚说什么,他在边上都要多嘴,我看赵志刚也没有什么办法。”徐巧芯说。

    张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言语。

    “这个死赵志龙,原来他有点怕你,到了下面后,他大概觉得,你现在管他不到了,所以,这个家伙猖狂了起来。”

    徐巧芯说着,张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他觉得徐巧芯这话,基本说对了,原来在下沙,不管怎么样,毕竟自己才是老板,赵志龙看到自己,当然会有些忌惮,现在他自己是老板,心里会有些膨胀,也很正常。

    张晨说:“他们兄弟之间,有他们的相处之道,我想,赵志刚还是能罩住他弟弟的。”

    “哪里,那个死赵志刚,就是太老实了。”徐巧芯叫道。

    张晨大笑,他说:“哎呦,说赵志刚老实,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

    “本来就是,那个死赵志刚和彩娣,人都很好,都太老实了,那个死赵志龙,我看是被他那个老婆带坏的,他那个老婆,现在车工也不做了,跑到了财务部说管财务,其实屁也不懂,报表也看不懂,记个账还老是记错,脾气还臭,别人指出她做错的地方,她就发飙。”

    徐巧芯忍不住地骂着,张晨摇了摇头,站起来走了出去。

    张晨下了楼,穿过那道小门,走去前面电子商务部看看,没看到小莉,李薇告诉他,小莉去拱宸桥,还没有回来。

    张晨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想了想,他拿起自己的包,把办公室的灯和门都关了,走下楼去,他决定去拱宸桥看看。

    张晨开着车,一边还想着前面徐巧芯和他说的事情,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还有一点自责,他觉得赵志龙和他老婆现在的态度,多多少少和当时的股份分配有关。

    那个时候,赵志龙提议说一家百分之三十,赵志刚同意了,那是他和彩娣厚道,大概也不好意思说不行。

    但那个时候,张晨现在想想,自己应该做这个难人的,坚持按自己最初设想的,赵志刚、彩娣和赵志龙,一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配,赵志龙的老婆,就不该让她成为股东。

    一个人要说能膨胀,天上掉下来,不劳而获的东西就更能让她膨胀,自己辛苦赚到的,才会珍惜,知道自己赚得不容易。

    张晨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但愿他们能和自己说的那样,他们兄弟,能找到他们自己的相处之道吧。

    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啊。

    张晨想着这事,心里有些困惑,他想到自己和刘立杆、孟平,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当对方有什么困难的时候,他们都会全力以赴地去帮忙,为什么很多的亲兄弟,反倒会为了一点点的利益,斤斤计较,甚至还大打出手,兄弟反目?

    他们不知道能成为家人和兄弟的,都是宇宙唯一,是天地造化的结果?有什么好争的?

    张晨摇了摇头。

    张晨走进了小莉的办公室,小莉坐在那里写工艺单,小进坐在她对面的办公桌,果然是在打盘扣,看到张晨进来,小进就说:

    “我要不要回避?”

    张晨还没有说话,小莉说:“当然要了,我们大人说话,你小孩在边上干嘛?”

    其实小进,年纪比小莉还大。

    小进说好好,赶紧站了起来,就想往门外走。

    “站住,站住。”

    小莉叫道,小进站住了,回过头来看着小莉,小莉狐疑地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你出去,你自由了?”

    张晨大笑,小进也嘻嘻笑着,他说好,那我不出去了,我和张晨哥聊聊天。

    “滚滚。”小莉骂道,“把布带拿着,给我到车间里继续打,回来给我检查,别耍赖,别偷懒,我知道十分钟能打几个盘扣,手上有东西做,你总不会多手多脚了。”

    小进走回来,把桌上一截截已经剪好的布带子,用手扫进了一个塑料袋,拿起来走了出去。

    张晨朝小莉笑道:“人家当年,好歹还是永城霸王,没想到被你教育得服服帖帖。”

    “嗯嗯,我这里还有一个永城霸王的老爸,他不服不行。”小莉说,张晨知道她说的是小武,大笑。

    张晨坐了下来,问小莉,你这里怎么样?

    “有点头疼。”小莉说。

    “怎么了?”张晨问。

    “马上就快到春节了,我了解了一下,明年差不多有三十多个人不会再来了。”小莉说,“现在杭城缝纫工不好招。”

    张晨点点头说:“不光缝纫工不好招,现在是什么工都不好招。”

    “缝纫工更加。”小莉说,“以往我们什么时候,担心过人招不到?”

    张晨说是啊,确实。

    这几年大家都在说招工难,而且越来越难,张晨分析过这个事情,他觉得有几个原因,一是大学降低了门槛,年年在扩招,把原来很多可能出来打工的人,都招到大学里去。

    二是原来的工厂,几乎都集中在东部沿海城市,全国各地的打工者,特别是中西部的,都往东部沿海城市跑,现在这些务工者的输出地,经济也发展起来,也开始大建特建各种开发区,劳动力就近转化了,不再出来,像赵志刚他们那里不存在招工难,就是这个原因。

    还有一个,是媒体都不会报道,但张晨觉得客观存在的,那就是有很大的人口数,被黑社会化了。

    每年进城的人还是不少,但很多人,女的去了各种娱乐场所和洗头房按摩房这些特殊行业,男的,不再找工作,就在城里混着,光这几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大大小小的讨债公司,他们每家就都养着不少这样混着的手下。

    张晨他们服装厂女工多,以往每年,总会有不少漂亮的女孩子,现在,越来越少了,就是有那么几个,干了一两个月,也辞工了,一问,不外乎都是被老乡叫走,去了什么娱乐场所和特殊行业。

    张晨他们服装企业,缝纫工难招,还有特殊的原因,一还是女工多,出来的时候是小姑娘,但小姑娘是会长大的,干了几年,就到结婚生小孩的年龄,回家结婚后就不出来了。

    以往,他们厂里有些女工,是隔一两年又会来,她们都是结了婚,生了小孩之后,把小孩交给老人,自己又出来打工的,现在,因为家附近也有了工厂,很大一部分人就去了这些工厂,工资虽然相较会低一些,但可以照顾到家和小孩,咬咬牙还是不出来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原来和其他行业比较,缝纫工属于技术活,高工资的行业,现在是其他行业的工资也赶上来了,连工地上的小工,都要一百多块一天的工资了,谁还会花那个功夫,去学缝纫,缝纫工多辛苦啊,比一般工厂的操作工辛苦多了。

    “我让他们大家回去,出来的时候,看有自己老乡想一起来的,就带过来。”小莉和张晨说。

    张晨说好。

1604 江南驿 (谢谢人间的椅子!)

    雯雯去台里交了合同,走去柳青的办公室,柳青不在,里面只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和雯雯说,柳青他们已经去上海了,她留守。

    雯雯和小姑娘说:“快快,肚子饿死了,去你们食堂请我吃饭。”

    小姑娘笑着站了起来,领着雯雯去央视的食堂吃中饭。

    吃完中饭,雯雯和小姑娘抱抱再见,到了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出来,开到路上的时候有点困了,哈欠连连,雯雯打一个哈欠,就骂了一声“要死”,骂到后来,她把自己骂笑了起来。

    昨晚她回到北京,倩倩去机场接的她,回到他们住的小区时,已经是十二点多钟,两个人还去吃了夜宵,喝了点酒,回家洗完澡睡下,已经快两点钟。

    雯雯看看手表,现在才十二点多一点,时间还早。

    她看到前面路边有一排公共停车位,雯雯开到前面靠边停下,把座位放倒,拿出手机,闹钟定到了两点十分,人就倒了下去,伸手从副驾座拿过了羽绒大衣,盖在身上。

    今天外面的风有点大,但阳光普照着正午的北京,把车子里面,晒得暖洋洋的,很舒服,雯雯倒下来一会就睡着了。

    身穿天蓝色制服,收停车费的收费员站在十几米远处,看到这车停下,但车上的人一直没有下来,有点好奇,走过来,看到里面一个面容俊俏的女孩子,头歪在一旁,已经在阳光下睡着了,大概是怕阳光太刺眼,她还抽了一张纸巾盖在眼睛上。

    但纸巾的一半已经滑落,有一只闭着的眼睛,已经完全暴露在阳光里。

    这奇怪的样子,让收费员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用手试了试车门把手,门是从里面锁住的,安全无虞,他就走了开去。

    闹钟把雯雯叫醒,这时候太阳已经走到车顶,从她脸上移开了,脸有点冰,她双手从羽绒大衣里面拿出来,用力地对搓着,把手掌搓热,然后啪地一下贴在脸颊上。

    双手拿开,眨了两下眼睛,这才把座椅调直,把盖在身上的羽绒衣,放到了副驾座,打开车门,站在那里朝左右张望。

    收费员看到她,赶紧跑了过来,问:“醒了?”

    雯雯说:“醒了。”

    “睡得舒服吗?”

    雯雯笑道:“舒服,比在床上还舒服,要是太阳再大点就好了。”

    收费员笑道:“那赶明太阳更大,您再来睡。”

    雯雯说好,那我就多睡俩钟头。

    雯雯付了停车费,和收费员挥挥手再见,上了车,启动车子,朝北电开去,她要去接向南,四点钟,和一位导演见面,然后和制片人还有投资人一起吃晚餐。

    导演已经和雯雯、向南见过一次面,定下来向南出演这部片子的女一号,今天和投资人再见过面,投资人点头同意,这部电影就可以正式开拍。

    导演和雯雯说,没有关系,投资人已经见过雯雯的照片,也看过她拍的电影电视剧,基本已经认可了。

    “正好这两天来北京出差,就见个面,把这事正式敲定了。”导演说。

    雯雯说好。

    雯雯接上了向南,离开北京电影学院,沿着西土城路,直行进入西直门北大街,过了北二环,进入西二环,一直直行,过了中央音乐学院后右转到天宁寺桥,直行进入莲花池东路,再开到莲花池东路辅路,左转进入南蜂窝路,靠右前方行驶进入广莲路。

    最后右转,进入了莲花河胡同,往前开了一百来米,就到了导演说的地方。

    雯雯把车在一堵院墙外靠边停下,两个人下了车,往前走了四五米,到了一扇门口,走近才看到门口钉着一块很小的牌子,上面写着“江南驿”三个字。

    黑漆的木头大门,故意做出了斑驳的样子,门的形状很像是以前江南地区地主家门的样子,雯雯记得,他们老家的一户老地主家的门,就是这样的。

    黑漆的大门半扇开着,半扇关着,门口也没有人

    雯雯带着向南进去,进了门看到,里面是别有洞天,院子里面挖了一个很大的水池,水池里有假山和游鱼,还有残荷,一道曲折的木廊跨在水池上面,木廊的上面,盖有椽子和瓦片的顶棚,木廊连通向后面的一排房子。

    在北地,这里面却做出了江南园林的样子,大概就是照着“江南驿”那三个字去做的吧,“驿”大概还是取了“忆”的谐音,只是他们不知道,如果是真正的江南驿,就应该是个马棚,臭气熏天才对。

    雯雯和向南往里面走,走过了这道曲廊,走进那幢房子。

    这时才有一个穿着蓝底白花印花土布,倩倩她们跳《采茶舞曲》的时候才会穿的衣服的小姑娘,缩手缩脚地迎上来,问她们找谁。

    小姑娘一开口却是纯正的东北口音,和这一身的江南布衣,还有这环境有点不搭,雯雯差点就笑出来。

    雯雯报了导演的名字,那小姑娘也不答话,转身就朝走廊里面走,走廊的光线有点昏暗,雯雯和向南在后面跟着她。

    现在还是冬天,但这小姑娘穿着的裤子,长度只有到小腿肚,下面露着白白的一截,房子虽然有暖气,穿成这样还是会冷,也怪不得她会缩手缩脚,人都被冻住了,身体哪里舒展得开,脸上哪里开得出笑容。

    走到一扇门前,小姑娘伸手一推,门开了,从门里一片白光倒了下来。

    小姑娘退到了门边,雯雯和向南走过去,看到导演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对坐在一张方桌的两边喝茶,后面的花格窗外,就是雯雯她们前面经过的那个水池。

    导演见她们到了,打了个招呼,请她们坐,对面那男人上下打量着向南,一直看着她和雯雯一起脱掉身上的羽绒大衣,挂到了墙角的衣帽架上。

    导演看了看他,他朝导演点了点头,这是赞许向南脸蛋和身材都不错,是他们要找的人。

    导演给他们互相介绍,雯雯和向南这才知道,原来这男的姓杨,是这部片子的制片人,杨制片人和雯雯向南说,都是自己人,叫我杨哥就行。

    雯雯和向南就叫他杨哥,向南叫着的时候就想到了“秧歌”,那不是老太太才跳的么,这样想着的时候,向南忍不住就笑了一下。

    杨哥看了看她,向南的脸红了起来,赶紧憋住了笑。

    大家坐下喝茶聊天,杨哥问向南,听说你是杭城人?

    向南说对。

    “巧了,我们的投资人,也是你们浙江的,萧山,知道吗?”杨哥问。

    向南赶紧说知道知道。

    “萧山离你们杭城多远?”杨哥问。

    “就是在杭城。”向南说,“萧山原来是杭城下面的一个县,前几年刚并入杭城,现在是杭城的一个区。”

    “哈哈,那真是有缘,这么说你和陈老板还是老乡。”杨哥笑道,“跑了这么远,到北京才会认识。”

    “你是不是傻?”导演骂着,“杭城的机场就叫萧山机场,你还问萧山离杭城多远?”

    雯雯和向南乱笑,杨哥说,我又没去过杭城,我怎么知道机场叫什么。

    杨哥和他们介绍说,这部电影的投资人陈老板,是萧山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杨哥说了一个公司名字,问向南和雯雯知不知道,说这公司在杭城是不是大大有名?

    雯雯和向南互相看看,两个人都没有听说过这家公司,特别是雯雯,要知道她可是杭城房地产的元老,当年她和倩倩跟着刘立杆东奔西跑,到处收购旧厂房的时候,杭城的大多数人,连什么叫房地产都还不知道。

    包括后来跟着起来的杭城几家房地产公司,现在都排得上号的,雯雯何止是都会知道,连他们的老板,见面了大家也会感到脸熟,以前一起往有关部门跑,办各种手续的时候,人家老板都是亲自来的,只有刘立杆,是交给了雯雯和倩倩去办。

    这些公司的老板,雯雯肯定都碰到过,打过招呼,彼此脸会熟。

    至于杨哥说的萧山的这家什么房地产公司,雯雯肯定没有听说过,不过,现在杭城的房地产公司多如牛毛,人家又在萧山,不知道也很正常。

    雯雯点着头说,知道知道,萧山的嘛,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名鼎鼎。

    “是嘛,我就说是。”杨哥看了看导演,他伸出四根手指,兴奋地和雯雯向南说:“人家陈老板一出手就是这个数,他准备拿出四千万,投资我们这部片子。”

    导演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电影剧本,给了向南,和她说,你先熟悉一下本子,这个本子,投资人已经看了,认可了,等会他万一问起本子的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向南嗯嗯地点着头,接过了电影剧本,赶紧看了起来,其他的三个人继续聊天。

    向南看完了一遍,听到那三个人还在聊着电影圈的八卦,向南没有意愿参与他们的聊天,她就把剧本从头又看了一遍,特别注意里面女主的部分,心里在揣摩和分析着,女主的个性、成长经历、工作性质和她应该有的习惯性动作。

    这一个世界,人虽然多,但人和树叶一样,既然没有两片树叶是相同的,那就没有两个人是相同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性动作,这习惯性动作,是由每个人的遗传、个性、身体条件、生活经历、工作环境等等的融合,长期形成的。

    向南体会,在影像上,最能够把人和人区别开来的,就是一个人的习惯性动作,所以向南在饰演一个角色之前,很喜欢把人物的习惯性动作揣摩出来,这样你在影片中,哪怕光线昏暗,距离很远,观众一看也会知道,那就是你。

    向南觉得,这很像是外公以前教她的背影戏,习惯性动作,也是人物特有的形体语言,比如《蜗居》里张嘉译晃着膀子的外八字走路的动作,就和宋思明这个角色很贴近,大家都说那是老干部步。

    快六点钟的时候,杨哥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说:“陈老板到了,我去迎他,那谁,你们去隔壁,我直接带陈老板去隔壁。”

    被称作那谁的导演说好,把手里还没有吃完的瓜子,扔进了一个装食物垃圾的陶瓷钵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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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