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奔腾年代——向南向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96 单挑

    吃过晚饭,张晨在办公室坐着,他正想扣金莉莉,问她早上什么时候走的,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桌上的电话却响了,张晨拿起来,里面有一个小姑娘叫:“是不是张总?”

    张晨说是。

    “你们的人在前面,和人要打起来了。”

    张晨吓了一跳,赶紧扔了电话,跑到工棚那里的练习馆,想找小武,小武的十几个徒弟和义林都在那里,就是没看到小武,张晨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和那十几个人说,跟我走,有人打架。

    大伙呼啦一下跟着张晨,他们跑到了前面,看到酒店的停车场里,围着一大圈人,有保安看到张晨过来,赶紧和他说,快把你们的人拉走,现在这里,正忙着呢。

    张晨挤进人群,吓了一跳,他看到人群里面,是小武,边上还站着建强,他们对面,站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张晨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问小武和建强,怎么回事?

    建强脸都吓白了,哆嗦着说不出话,小武不屑道:“没事,几个毛,想找茬。”

    对方领头的,指着建强问,是这个傻逼吗?

    他身后的人点头,就是他,正哥,我们等了他两天了,今天在这里撞到。

    “把他带走!”正哥和手下说。

    “谁敢!”小武叫道。

    正哥的手下,想过来抓建强,小武的十几个徒弟和义林都挤进了人群,他们在小武他们身边排开,那些人一看来了这么多人,都有些迟疑,站住没动。

    正哥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你傻逼要比人多是不是,好啊,信不信我的人都到齐了,能吓死你。”

    “傻逼才要人多,就你们几个,我一个人够了。”小武说。

    正哥和他的手下,看了看他,都笑了起来,这时候,不停地有摩托车,硬闯进停车场,保安拦也拦不住,来的这些摩托车,大都是三个人一辆,下来都走到了正哥他们后面,都是正哥的手下。

    加上现在又是饭点,顾客和望海楼的十几个保安,也围了过来,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停车场里就挤满了人。

    望海楼保安部的严经理也挤进了人群,他显然是和正哥认识的,他问正哥怎么回事。

    正哥指了指建强,和严经理说,这傻逼坏我规矩。

    严经理问张晨:“张总,这是你们公司的?”

    张晨还没有回答,小武说,这和公司无关,他是我兄弟。

    严经理知道小武是张晨的手下,但并不认识他,严经理看了看正哥,又看了看张晨,和他们说,现在我们这里正忙……

    正哥说:“我知道,我带了人就走。不然,只怕这里人会越来越多。”

    严经理和张晨说:“张总,这人要不是你们公司的,让人带走就算了,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不行,他是我朋友。”小武说。

    张晨点点头:“也是我朋友,要谈可以,我们去后面办公室谈,把人带走不行。”

    严经理搓着双手,为难地说:“哎呀,这可怎么办,你们两个,都是我朋友。”

    严经理指了指张晨,还特别和正哥说:“张总,也是符总的好朋友,这个面子……”

    “我给。”正哥说,“今天这事,跟张总没有关系,和他们公司也没有关系,我明白。”

    小武笑道:“那就和我有关系喽,可以啊,我一个人担,你们说要怎么解决,拳头还是刀?”

    正哥微微一笑:“口气挺大,可以啊,我已经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和我说话了。”

    “好,一对一还是一对几,你说,我这里反正就我一个,你派几个,你自己派。”

    小武说着,正哥这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小武身边的人回骂着,南腔北调都有,这时候,小武身边也围了几十个人,不仅是他的徒弟,工地上其他的工人也来了。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汉,要解决,我来提供场地。”严经理朝四周看看,他看到原来的大堂,知道里面拆光了,现在很宽敞,他说:“我们去里面解决吧,我做个中间人。”

    正哥说好,说完就朝旧大堂走去,他的人也都想跟过去,严经理叫道:“他妈的这么多人去干嘛,打群架啊?要打群架老子不管了。”

    正哥和下面人骂道:“滚远点!”

    不过还是有七八个人跟着他过去。

    小武和建强说,你跟我进去,其他人不要来,

    小武的那些徒弟说,好!

    那些徒弟,都很听小武的话,傻傻地站在那里,只有义林跟了过去。

    严经理走到张晨身边,低声说,你这些人,是傻逼吗?

    张晨明白了,他点了小武的七八个徒弟,让他们也跟过去。

    严经理和保安说:“好了,把其他的人都拦在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都散开吧。”

    严经理和张晨,也进了旧大堂。

    “把等都打开,要打,就打个明明白白。”严经理叫道,马上有工人跑过去,把旧大堂里临时装的几个小太阳都打开了,大堂里亮如白昼。

    张晨走过去,把义林和建强拉到自己身边,他用双手按着义林的肩膀,生怕这小家伙一时冲动,待会也会跑进去参战。

    严经理走到两拨人中间,和他们说,大家出来混的,不管怎么样,也要讲道理两个字,这样,这里是他一个人,你叫什么?

    “小武。”张晨说。

    “好,这边是小武一个人,阿正你这边,也出一个,以其中一方被打倒为止,好不好?”

    小武说随便。

    阿正说可以。

    “阿正,你要是赢了,有什么要求?”

    “嗦个**,打就是了,打完再说。”

    正哥说着,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光着膀子,他的上身,前胸后背和两臂,都是纹身,义林哇地惊叹了一声。

    小武扭头,朝义林笑笑。

    两个人站定,正哥比小武高出了一个头,他斜睨着小武,小武习惯性地提了提裤管。

    也不用严经理喊开始,正哥一拳就已经过来,小武早有准备,头一低,身子欺近一步,侧身一个肘击,击中了正哥的下腹,正哥咧了咧嘴,退后两步。

    小武又欺近一步,想趁机出击,没想到正哥退后两步站定后,也抢上一步,两个人身子接近,正哥一个勾拳击向小武的面门,小武要退已经来不及了,身子一侧,一个侧空翻避开,正哥和他的手下都愣住了,打了这么多的架,他妈的还没碰到过打架的时候翻跟斗的。

    这是在拍武打片吗?

    正哥一愣,再转身的时候,反应已经迟了,小武一个侧空翻稳稳地站住,出手就是一个直拳,正哥正转身,想避已经来不及,加上他个子高,小武个子矮,这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脖子上,正哥一时气闷,趔趄了两下就倒在地上。

    “好!”义林和小武的徒弟们大叫,拼命鼓掌。

    正哥人刚一倒地,就爬了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也忘了刚刚严经理说的,谁倒地谁就算输的约定,又朝小武冲过来,小武一个侧身,抬起脚就是一脚,这一脚没有踢到,却也吓了正哥一跳,往后仰了仰身子。

    小武紧跟着右手一记直拳追到,正哥也是一个直拳,迎着小武的拳头过来,这一下两个人要是碰到,双方的手肯定非打烂不可,周围的人都惊呼一声。

    没想到小武这一拳是个虚招,拳到了一半,就撤了回来,正哥一拳击空,用力过猛,人往前一个趔趄,小武左手一记摆拳,这一拳才是实招,结结实实打在正哥的右脸颊上,正哥又倒在了地上。

    正哥的手下看到,都抢上来,这里小武的徒弟,也冲上去,严经理手里的电击枪,噼里啪啦响,大声吼着:

    “都退下去!都退下去!他妈的又要打群架?!”

    那时候电击枪出来不久,社会上对它的传言神乎其神,所以大家对它都还有些畏惧,两边的人听到电击枪噼里啪啦响,都退了回去。

    小武用膝盖顶着正哥的前胸,正哥挣扎着,却起不来,严经理去拉小武,和他说:“放开放开,胜负已定!”

    小武冲正哥叫道:“记清楚了,我叫小武,就在这后面上班,每天晚上九点多钟,一个人回家,你他妈的要是不服,带人来堵我好了,要么我们就再打一架!”

    严经理把小武拉开,正哥的两个手下,赶紧扶起了正哥,正哥把他们两个甩开,扭头就走。

0197 你跟我来

    严经理叫道:“阿正!你他妈的就这么走了?太不够意思了吧?”

    正哥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严经理:“你他妈的还有屁放?!”

    严经理骂道:“干嘛?你他妈的还要冲我来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要冲我来?”

    正哥欲言又止,扭过了头去。

    严经理和小武说:“你有什么要求,告诉他们,你赢了。”

    小武和正哥说:“你们干什么,老子不管,你们要是井水不犯河水,老子也不会找你们麻烦,你们要是还敢找我朋友麻烦,那对不起,我小武就把你们打到不敢再在海秀路露面,我说到做到!”

    小武转身和建强说:“建强,他们有任何人,不管是在哪个酒店,要是敢再拦你,你就和我说。”

    建强说好。

    严经理冲着正哥说:“听到了吗,人家的要求也不高,一个单干户,他妈的能抢你们多少生意?别那么小气,听清了就走吧。”

    正哥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严经理拍了拍小武的肩膀,和他说:“不错,我早看这帮家伙不顺眼了,就知道仗着人多欺负人,本事没有。”

    严经理看了看建强,问张晨:“这个真是你们朋友?”

    张晨说是啊。

    严经理转头叫过一个保安,和他说:“告诉你们队长,这个,关照一下。”

    保安说好。

    张晨和建强,赶紧说谢谢严经理!

    张晨和小武、义林回到了办公室,张晨问小武,今天是怎么回事?

    小武说,我吃完饭,到前面逛逛,碰到了建强,两个人就坐在花坛上聊天,结果这帮家伙就来了,说是让建强跟他们走,我当然要拦住。

    张晨点点头,他说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幸好今天你在身边,我估计,只要你在,他们暂时不敢再找建强的麻烦,不过,会暗中找你麻烦,你还是要小心点,毕竟你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怕个,他们只要没把我打死,我就会爬起来,把他们弄死。”小武叫道。

    义林很亢奋,一直喋喋不休,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张晨和义林说,你到了学校,可不能这么打人。

    小武说,有欺负你的,可以打。

    张晨笑道,好吧,听你师父的,欺负你的可以打。

    “你记住了,义林,一对一的时候,你出手一定要比别人快,第一拳下手一定要狠,直击对方的要害,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人的要害有哪些,你没忘吧?双方互相都不知道底细,你一招把对方打懵了,对方心里就会害怕,一害怕,你就招招占上峰了。”

    小武和义林说,义林点了点头,他说我知道了。

    张晨笑道:“我也学到了。”

    “师父,那要是很多人打你一个呢?”义林问。

    小武看着义林说:“那你就认准一个人打,要是有把握,就认准那个最强的,没有把握,就认准最弱的,其他的你不要管,你只要把一个人打惨了,其他人会看着心里害怕,这种场面,一般只要有一个人先逃,其他的人跟着就会逃。”

    “好,那我就专门挑符建军打。”

    义林叫道,张晨和小武都笑了起来,看样子义林还真被很多人一起欺负过,他最恨的那个,是符建军。

    小武和义林回练习馆去了,张晨也跟过去,练习馆里很热闹,不仅是小武的那些徒弟,还有很多原来没跟着练拳的,也在等着小武,要从今天开始跟他学拳。

    张晨心想,小武这一仗,可以说是一战成名,小武和他的这些徒弟,从此想不在海秀路出名都不可能,望海楼恐怕在海城,很快会变得婺剧团在永城一样,在海城的地下势力版图里,望海楼会占据一块。

    哪怕你再怎么说井水不犯河水,那井水时时都会提防,你河水涨了,会不会淹到井里。

    张晨从里面叫出小武的一个徒弟,和他说,你们悄悄组织一下,你师父每天下班回去,你们弄四五个人在后面跟着,别让你师父知道,他知道了一定不让你们跟。

    那人明白了,和他说,知道了张总,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师父的安全。

    ……

    十点多钟,张晨在办公室,一直等到小武的那几个徒弟回来,告诉他说,他们跟着小武和义林,一直跟到了义林家,看到小武和义林进了门,这才回来,师父的后面,也没发现有其他人在跟着他。

    张晨这才放下了心,和他们说,明天继续。

    那几个徒弟都说好。

    你们这里,也要小心,我们工地,晚上都在上班,要提防他们晚上来捣乱,我已经和严经理说好了,后面要是有事,你们马上派人去前面叫,他们保安也会过来。

    有人叫道,保安来了有什么用,他们都穿一条裤子的。

    “当然是以自我保护为主,但保安来了,做做样子也是要做的,他们不敢不做,不然我去找符总。”

    张晨和他们说,他心里想,这个公司,符总才是真正的老板,公司要是有事,符总岂会撒手不管?从前面严经理和那个正哥说的话,听得出来,符总对这些混混,还是有威慑力的,或者干脆,他才是他们的老大。

    这个社会,本来无所谓黑道白道,黑道之所以猖獗,就是因为白道给他们让出了空间,白道要是不卖面子,下力气挤压,他们就会被挤到缝里。

    小武的那些徒弟,都说明白了,要是有事,我们就扣你和武师父。

    张晨回到文明东,推开楼下的大门,略吃一惊,他看到堂前后面的天井,一片亮光,一楼彩珍她们的房间还是黑的,她们两个和小林,一定是去哪里逛了,这亮光,是从楼上来的。

    张晨已经不知有多长的时间,回到家的时候,推开门里面是一片漆黑,彩珍和小林他们,回来总是很晚,二楼没人,三楼顾淑芳不知道在还是不在,但所有房间的灯,都是黑的,也听不到一点的动静,张晨觉得自己,都快想不起来顾淑芳长什么样了。

    这幢房子,好像也习惯了大家依这样一个状态存在,这种状态,有开始,但不知道有没有结束,至少张晨,没想到今天,就这么突兀地要结束了。

    张晨紧走几步,到了一楼天井,朝上看看,三楼顾淑芳三个房间的灯都亮着,让张晨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二楼办公室的灯也亮着。

    张晨上了楼,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扭头看看,从他这里,能看到自己的办公桌和沙发,都没有人,他好奇地往那边走了两步,看到顾淑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偏里面坐着,所以张晨第一眼没看到她。

    张晨在过道上站了一会,想了想,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去了办公室,今天有几张单据要交给顾淑芳,顾淑芳在,正好,省得自己给她留纸条了,另外,不管是张晨承认还是不承认,他其实都很想看看她,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张晨走了进去,顾淑芳明显是已经感觉到,或者正在等着张晨进来,她坐直了身子,人僵在那里,张晨能看到她白皙的手,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没有拿书,也没有拿笔或者报表。

    张晨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没有坐下,而是看着对面的顾淑芳,叫了一声:“淑芳姐。”

    顾淑芳哆嗦了一下,她没有抬头看张晨,而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张晨正想坐下,顾淑芳却站了起来,低声说道:“你跟我上来。”

    她起身走了两步,扭头看看张晨还愣在原地,顾淑芳继续说:“我有事情问你。”

    说完,顾淑芳就上楼去了。

    张晨想了一下,脑子里两个声音,一个说去,一个说不去,身子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顾淑芳正转过楼梯口,张晨把办公室的灯光了,把门带上,他走到楼梯上的时候,顾淑芳把餐厅兼厨房的灯关了。

    张晨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顾淑芳正走进客厅。

    张晨深吸了口气,跟着也走了过去。

0198 请君入瓮

    张晨走到客厅门口的时候,看到顾淑芳已经在以前当模特时坐的那张椅子上坐着,顾淑芳看着张晨进来,和他说,把门关上。

    张晨把门关上,顾淑芳指了指边上的那张椅子,和张晨说:“到这里坐。”

    张晨犹豫着,顾淑芳笑了一下:“怎么,连坐也不敢坐了,怕我吃了你?”

    张晨走过去,在她边上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张晨坐下来后,朝四周看看,没看到自己的那幅画,顾淑芳似乎知道他在找什么,问道:“在找你的那幅未完成的作品吗?”

    张晨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顾淑芳轻声说:“不在这里,虽然是未完成稿,我很喜欢,挂卧室了,你想去看看吗?”

    张晨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顾淑芳吃吃地笑着。

    两个人坐了一会,张晨终于镇定了下来,问顾淑芳:“淑芳姐,你说有事情问我,什么事?”

    顾淑芳点了点头,她从椅子另外一边的茶几上,拿过了一张单据,单据上面,还有一张发票,递给了张晨,缓声说:“你帮我看看,这笔钱是怎么回事?”

    张晨接过来一看,脑袋嗡地一下,直觉得浑身冰凉,他看到那张发票,就是自己让林老板开的二十四万八千七百元的进口石材的发票,下面那张,是入库单。

    这一笔,实际是支付承建那间密室的广州潘经理他们的施工费,符总和自己反复交待过,这笔钱不能让顾淑芳知道,自己才想出了这移花接木的办法,让林老板帮忙开成石材的发票,这顾淑芳,怎么会发现这笔货款有问题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忘记我和你说过,我是个很好的会计,没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顾淑芳问道,语气已经转冷。

    “什么意思?”张晨反问。

    “这批石材到货了吗?”顾淑芳问。

    张晨硬着头皮,只能说:“到了。”

    “东西现在在哪里?”

    “已经用掉了。”

    “是吗?”

    “当然。”张晨越说,心里就越发虚,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冷汗都流下来了,顾淑芳也不再是那个,做菜给自己吃,坐在自己的对面,浅浅地笑着的顾淑芳。

    甚至不再是那个从后面抱着自己,和自己说,我不管,我不管,我不放你走的顾淑芳。

    这是那个,和自己说,这是我女儿的钱,你一毛也不能动的顾淑芳。

    顾淑芳盯着张晨看,张晨觉得,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迎着她的目光,故作镇定地也看着她,但他实在没有这样的勇气,他只能低着头,装作是故意在看那张出库单。

    顾淑芳站了起来,她走到张晨面前,伸出左手,握住了张晨拿单子的手,右手在单子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她说:

    “这个签字,我已经问过仓库管理员了,她说,她从来没见过这张单子,这个字,当然也不是她签的。”

    张晨想把自己的手从顾淑芳的手里抽出来,抽了一下没有成功,就不敢再抽,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哆嗦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让自己镇定,却怎么也镇定不下来。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签名,既然不是库管员签的,那么会是谁签的?哈。”顾淑芳冷笑了一声,“你画画得那么好,要是让你模仿一个签名,会不会很简单?”

    张晨感到自己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冷,脑袋却又胀又麻,快爆炸了,张晨知道自己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出卖符总,自己要是说出这钱是符总要支出的,或者说符总知道,那就完了,顾淑芳马上会打电话给符总。

    事到如今,就只能自己死扛到底了。

    张晨用了点力,把手从顾淑芳手里抽了出来,他故作随意地把那单子和发票,朝边上顾淑芳原来坐着的那张椅子一扔,抬起头来看着顾淑芳,说道:

    “我每天有那么多的单子要签,你拿出这一张,而且已经这么久了,我怎么知道?要是你,你记得清楚吗?”

    顾淑芳站在张晨的面前,从上往下看着他,张晨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看到她的下巴上,因为肤白,有淡绿色的经脉和毛细血管若隐若现。

    她的皮肤可真是白呀,这种白,白到了严肃和无情。

    顾淑芳点了点头:“我记得清楚,也帮你记清楚了,你的其他账都没有问题,一毛钱也没有,就是这笔。”

    “我记不住了。”张晨只能耍赖了,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办法。

    “好,那我问你,如果明天我去找到这家店,把这个发票和单子给店老板看,他会说什么?还有,我要是去工地,你能够指给我看这些石材,用在了哪里吗?二十五万的石材,可不是小数目,我想酒店大堂还没开工,还没有地方,会用到这么多的进口石材吧?”

    张晨觉得自己彻底无话可说了,再狡辩下去,连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而顾淑芳,今天把自己叫上楼,问这件事,她事先已经做了很好的功课,确实,她明天无论是去林老板那里问,还是去工地现场看,这二十五万石材的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张晨沉默着,也不敢再去看顾淑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说,但什么也不说的结果会是怎样,张晨也不知道,顾淑芳如果继续追查下去,自己又怎么应付?是自己把它全部承担下来?那如果顾淑芳要追着这二十五万的钱呢?

    顾淑芳说过,这些都是她女儿的钱,她一定会追回的。

    自己到哪里去拿这二十五万?

    如果自己不背这个锅,又能甩给谁?符总是最不能甩的,但符总不能提,自己又背不了,那这个事情就没完没了了,最后还是一盘残局,最惨的是,怎么都是他自己将死自己。

    张晨觉得毫无头绪,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脑子怎么这么不够用,自己的嘴也这么笨,说什么,都会反伤到自己。

    顾淑芳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又是怜爱,又是可怜,还有一点的失望。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过了好久,顾淑芳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真可怜。”顾淑芳说。

    张晨抬头看了看她,不知道她说的可怜是什么意思。

    “你也很笨。”顾淑芳继续说。

    张晨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

    顾淑芳双手放在张晨的头上,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里,张晨的血往上涌,他坐着,一动也不敢动,感觉自己都僵硬了。

    “你要是缺钱,怎么不和我说呀。”顾淑芳又叹了口气,“小傻瓜,你这样,让我很失望。”

    张晨哑口无言。

    “好了,过去了,你不要怕。”顾淑芳语调一转,温婉地说,不再是那个说这是我女儿的钱,你一毛也不能动的顾淑芳。

    “只要你听我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顾淑芳双手轻轻地把张晨的头,揽了过来,让张晨的头,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顾淑芳梦呓般说:“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舍弃,别说这一点点的钱了,你要是缺钱,你开口,我就会给。”

    张晨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轰地一声爆炸了,他明白了顾淑芳的意思,突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要是今天,顾淑芳让他上来,低眉顺目地和他说,自己怎么怎么痛苦,然后用她白皙的手,握着张晨的手,泪眼婆娑,张晨自己也没有把握,自己会用多大的尺度去安慰她。

    如果那样,他甚至没有把握,自己今天还能不能下楼。

    但顾淑芳是以这样的方式,让张晨感到了被要挟,他觉得自己如果顺势倒下去了,那和一个叮咚有什么区别?他厌恶这种要挟,厌恶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厌恶他们之间的这种交换的关系。

    张晨腾地站了起来,差点就把顾淑芳撞倒,也把顾淑芳吓了一跳,张晨一声不吭地就走到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

0199 想了那么多,吓到自己了

    这一个夜晚,张晨在惴惴不安中度过,房间外面只要稍有动静,他就会从床上跳起来,怀疑是不是顾淑芳下楼来了,有时候又疑心自己听到了头顶,顾淑芳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有一两次,还跺跺脚,张晨不知道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确有其事。

    顾淑芳的房间里铺着地毯,照理说,自己是听不到她的动静的。

    张晨躺在床上,两眼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胡思乱想。

    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张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突然被惊醒,他听到了女人嘤嘤的哭声,张晨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听到了,坐在床上仔细地听听,确实是有人在哭,这哭声,分明就是顾淑芳,

    张晨心想,完了完了,顾淑芳这没完没了的哭泣,不管是小林还是彩珍她们,一定都会听到,她们听到,明天符总就会知道。

    符总听完两个外甥女的报告,一定会起疑,为什么顾淑芳在家里,好好的会发神经,半夜里哭。

    他一定会去仔细地了解,这一了解,自己和顾淑芳交往的蛛丝马迹,说不定就会被符总扑捉到。

    张晨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悄悄地打开门,尽管他已经放轻手脚,门还是“嘎”地一声,吓了他一大跳。

    要知道这时候四周都是一片片支棱的耳朵,在听着顾淑芳哭泣的同时,也兼听其他的一切,有任何的响动,都不会被他们放过。

    张晨拉着门把手的手停住了,不敢继续,他就那样站在一条七八公分宽的门缝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

    月光从门缝里倒了进来,把他劈成两半,就像他此刻的心情,犹豫着、迟疑着,一半想往前进,一半想退缩回去。

    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去,和顾淑芳说一会话,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也可以劝她不要哭了。

    但让张晨害怕的是,他不知道和聆听的耳朵在一起的,是不是还有警觉的眼睛,自己放轻手脚,即使能逃过他们的耳朵,但能不能同时躲过他们的眼睛?

    还有那个要命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上去,还能不能下来,特别是在顾淑芳要挟了他之后,他现在上去,给顾淑芳的感觉,太像是已经妥协了,退缩了,完全被招安了,无条件地接受了顾淑芳的要求,那就是乖,听话,不要走,留下来做她的小白脸。

    那我张晨,成了什么了?

    顾淑芳继续嘤嘤地哭,她的哭声若隐若现,有时候仿佛很远,有时候又很近,张晨站在那里,不停地颤栗,他觉得顾淑芳哭着哭着说不定就会哭下楼。

    他太害怕顾淑芳泣不成声地来到他的门前了,如果那样,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怎么和符总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或者,根本就没人要听你解释,这种事,大家都了然于胸,都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还用你罗里吧嗦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张晨又觉得,在这个最坏的结果到来之前,自己或许还是应该上楼,要杀要剐,也由她了,只要你不再哭泣就行。

    张晨把门打开,人站在了月光描出的一块长方形的白光里,他正想迈出门去,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怒吼,吓了他一跳。

    嘤嘤的哭声停歇了,接着也变成了咆哮,就冲着那刚刚愤怒的男人,张晨这才分辨清楚,这哭泣的女人不是顾淑芳,而是隔壁,一对夫妻或者恋人在吵架。

    张晨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然后失声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退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人靠在门背后,继续放肆地笑着,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后背粘糊糊的,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

    张晨回到了床前,倒了下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张晨打开门,看了看楼上,没看到顾淑芳的身影,张晨松了口气,他快速地走到洗手间,草草地洗漱了一下,然后背着包,双手夹着大腿,迅速地逃下楼去。

    到了楼下,张晨才发觉自己这样子,太像是小林,张晨心里一凛,赶紧放慢了脚步。

    一整个上午,张晨坐在办公室里,都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他不时地就看看门外,担心顾淑芳随时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还是那样,一只手拿着手帕,不断地擦拭着脸上的汗,小林跟在一旁,愁眉苦脸地替她打着伞。

    她会一直走到张晨面前,要求张晨,带她去楼上看看那些进口石材,她一定是带着计算器和进库单,随时准备核对数量。

    看你个鬼哦,工地上现在连一寸进口石材都还没有,我带你去看什么?

    小武进来了,张晨问他,有没有看到林钊?

    “刚刚看到,就在楼上,要我帮你叫他吗?”小武问。

    “不用不用,我等会自己上去。”张晨随口说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么大的太阳,要是没人替她打伞,顾淑芳大概不会出门吧?

    “昨天那几个人,是你叫他们去的?”小武问张晨。

    张晨故意装傻,说:“什么人?”

    “跟在我和义林后面,我们工地的人。”

    “我操,被你发现了?”

    小武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要是这都发现不了,那被人做了都不知道,昨天我是看,义林也在我身边,就让他们跟着了,万一有事,他们可以照顾义林。”

    “那今天照旧。”

    “休想。”小武骂道,“他们可以送义林回家,我一个人走,就先看看那些傻逼有几斤几两。”

    小武说着,就走出门去。

    张晨盯着桌上的电话,又担心电话随时都会响起,从电话里传来林老板的声音,他想,要是顾淑芳和昨晚说的一样,跑去了林老板那里,林老板是肯定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好在一整个上午,电话响了几次,但没有一次是林老板,张晨一惊一乍的,到后来,自己也讨厌起自己来了。

    他还寻思,要不要去楼上和符总汇报,说顾淑芳已经知道这二十五万的事了,权衡再三,又放弃了,他想自己跑上去和符总说了,符总一定会问,顾淑芳是在哪里说起这件事的,自己总不能和他说是在连他都上不去的三楼。

    说是办公室还是一楼,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要是和顾淑芳说的不一致呢?张晨相信,顾淑芳一定会和符总说这件事的,想到这个,张晨不禁哑然失笑。

    是啊,自己怕什么呢?顾淑芳最多也就是和符总说这件事。

    我又没有拿过一分钱,也没有把符总供出去,我什么也不说,打死也不说,顾淑芳又能对我怎么样呢?她最多也就是告诉符总,这钱是什么钱,去了哪里,符总自己心里没数吗?那个时候,他反过来会找自己商量,到时再说好了。

    要是自己真的污了这笔钱,那才是要担心的,如果那样,自己只能乖乖地,听顾淑芳摆布了。

    张晨想到这里,心里坦然起来,他甚至都有点希望顾淑芳在这里出现,或者林老板给自己打电话,他倒要看看,这对夫妻,他们怎么来把这个残局收拾干净。

    但出乎张晨意料的是,一切都静悄悄的,符总没有来找他商量,顾淑芳似乎就和那个楼上楼下的故事一样,落下了一只鞋,张晨在等着她落第二只时,第二只又迟迟没有落下。

    他们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仿佛那一个晚上,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这反倒引起了张晨的好奇,他想是什么原因,让顾淑芳的第二只鞋子落不下来?

    张晨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认为,顾淑芳一定是顾及和自己的感情,不想毁了自己,所以她根本就没和符总提起过这件事。

    顾淑芳还是善良的。

    想到顾淑芳是善良的,而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她,张晨的心里,又有些隐隐作痛。

    事到如今,要怪也只能怪顾淑芳太着急了,用了最伤害张晨自尊的这一招。

    张晨不知道他们的这段暧昧关系,就这样画上句号,是好,还是不好。

0200 为了告别的聚会

    金莉莉昨晚坐在沙发上,等到了一点多钟,夏总还没有回来,金莉莉实在是太困了,就去睡了。

    她睡到了八点多钟起床,夏总办公室和卧室的门都还关着,金莉莉知道夏总肯定是昨晚料理后事,回来迟了,现在还在睡觉。

    到了十点多钟,夏总房间的门还是静悄悄的,金莉莉就感到有些奇怪,以往,不管回来得有多迟,只要不是星期天,夏总这时候肯定已经起床,把前一天没处理和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先处理一下,大不了下午补个午觉。

    夏总和金莉莉说,做生意,千万不要给人一种你喜欢睡懒觉的印象,没人会和喜欢睡懒觉的人合作的,你要是给人留下这么个印记,你这个人,就会给人一种不可靠、容易误事的感觉。

    金莉莉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写李嘉诚和王永庆的书,即使他们已经成为了亚洲的首富二富,每天早上,还是很早就去办公室。

    是啊,谁会喜欢和一个你和他合作,还要负责为他叫早的人打交道,当然愿意和那些,你睡着的时候他还醒着,你放松的时候他还在勤奋工作,随时随地,你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他的人打交道。

    好在,不管张晨还是刘立杆,他们都有这样的素质,即使外面冰天雪地,也不会恋床,金莉莉嘻嘻笑着,看样子他们的未来还可期。

    金莉莉走到夏总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门里面没有回应,金莉莉疑惑地扭动了门把手,门打开了,里面一片亮堂,连窗帘都没有拉,床上整整齐齐,看样子夏总,根本就没有回来。

    这在夏总,又是少有的事。

    他们已经形成了习惯,有时候夏总没有回来,他也会打电话给金莉莉,告诉她自己晚上不回来了,大家在一套房子里生活久了,自然会产生一种家人的感觉,不回家了,总是会习惯先告诉家人一声。

    可是老包,这个家伙,还是把家人给出卖了!

    金莉莉叹了口气,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喜欢,原来公司里大家亲密无间没大没小轻松随意的氛围。

    金莉莉看了看自己的bb机,夏总也没有扣过她。

    金莉莉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夏总去找这些人的时候,总是不方便接电话,金莉莉也不能打他的大哥大,问他,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金莉莉经过夏总的办公室,伸手就去开门,他们公司的门,没有一扇会是锁着的,金莉莉每天上午,都习惯进夏总的办公室,替他整理一下。

    金莉莉推开门,却吓了一跳,她看到办公室的窗帘拉着,房间里一片的昏暗,也没有开灯,夏总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那神情,一看就知道他昨晚回来,一直就坐在这里。

    金莉莉问道:“你回来了?我以为你还在外面。”

    夏总没有吱声。

    金莉莉走了过去,门在她的身后合拢,房间里亮了一下,然后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金莉莉走到夏总的办公桌前,夏总侧了侧脸,在脸转过去的刹那,金莉莉看到夏总的眼里噙满了泪水,金莉莉又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金莉莉悄声问道。

    夏总微微晃了一下脑袋,说:“那王八蛋昨晚坐飞机去北京了,我们知道消息晚了一步,没有拦下。”

    “啊!”金莉莉轻诧了一声,“他要干嘛?”

    “要我命。”

    金莉莉愣住了,她还没有完全理解夏总这话的意思,她盯着夏总看,夏总侧着头,看着黑暗中的某处,金莉莉感觉原来生硬、高大的他,在这一个瞬间,变得佝偻和萎靡起来。

    金莉莉心动了一下,有些心疼,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啊!

    “我傍晚也会去北京,你没有起来,我自己打电话订好了票。”夏总说,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有些苦涩。

    金莉莉“哦”了一声。

    停了一下,他又说:“我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金莉莉大惊失色,这一下,她听懂了。

    夏总坐在那里,肩膀开始不停地哆嗦,这个唱歌完全抖音的男人,这时候无声地哭了起来。

    金莉莉绕过办公桌,站到了他的面前,静立了一会,金莉莉伸出手,把面前的这颗脑袋,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金莉莉也哭了:“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瞎想。”

    悲伤的脑袋在她的怀里,越埋越深……

    ……

    “对不起,莉莉。”

    四目相对,夏总和金莉莉说。

    金莉莉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很认真地说:“对不起什么?我自愿的。”

    夏总把她搂得紧紧。

    “我们起来,我要好好吃一顿,然后去北京。”夏总说。

    金莉莉说好。

    两个人从床上起来,好像要赶什么急事似的,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南庄酒店。

    这个时间,酒店的客人正在退潮,夏总要了一个豪华包厢,金莉莉想去点菜,夏总拉住了她,和她说,今天我来点菜。

    金莉莉朝他妩媚地笑笑,挽着他的手,倚着他,顺从他。

    夏总说他点菜,并没有走去海鲜池或野味笼子那里,而是带着金莉莉上楼了。

    坐下来后,夏总才和服务员说点菜,他一个一个报着菜名,点菜员问他这鱼几斤螃蟹几斤可以吗时,他一律都点头。

    两个人一个大包厢,夏总一开始点菜,就停不下来,金莉莉知道已经够了,也没有阻止他,今天,她想什么都由着他,只要他高兴就好。

    “夏总,你们几位?”点菜员问。

    “就我们两个,对了,等会上菜后,和服务员说,我们自己服务。”夏总说。

    “好。”点菜员点了点头,她看着手里的点菜单,提醒道:“夏总,这菜,是不是太多了?”

    “就这么上。”

    “可是,你们只有两位……”

    “我们饿了。”夏总和点菜员说。

    “好吧。”点菜员无奈地点了下头,走了出去,包厢的服务员知道夏总说的自己服务是什么意思,也跟了出去,把门带上。

    她们一走,夏总和金莉莉就抱在了一起……

    金莉莉起身,拉着夏总,去了包厢的卡拉ok舞池那里,金莉莉问:“要不要唱《驼铃》,今天状态好吗?”

    “好啊!”夏总眼睛一亮,“现在唱这个,还真是应景,你就是我的亲密战友。”

    金莉莉莞尔一笑。

    夏总摇了摇头,说:“算了,还是不要吧,我担心会唱哭。”

    “那我们跳舞?”金莉莉说。

    夏总点了点头。

    金莉莉挑了一首舞曲,放了起来,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一起,在那个大理石的小舞池上,一圈一圈地旋转着,亲吻着,金莉莉真想自己就这样,和夏总融化在一起,跟着他去北京,去任何地方,或者从此就回不来了。

    不知不觉,两个人又哭了起来,他们倒在了舞池边上的沙发上……

    直到服务员在外面敲门,叫着上菜,他们让等等。

    服务员托着托盘站在走廊里,手都已经酸了,其他包厢门口的服务员,看着她,做着鬼脸,她只能苦笑,隔几分钟,再敲一次门,直敲到里面有人说“进来!”

    他们点了一大桌的菜,但几乎什么都没有吃,金莉莉不停地和夏总说,你吃这个,你再吃这个,夏总面前的骨碟里,堆满了金莉莉给他挟的菜。

    夏总什么也没有吃,他和金莉莉说:“这些都是我给你点的,下一次我们再在一起吃饭,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不许胡说!”金莉莉骂道。

    “好好,我不说。”夏总笑道。

    金莉莉用筷子挟了菜,直接喂夏总吃,夏总这才吃了一点,两个人越坐越近,金莉莉突然一放筷子,叫道:“哎呀,我们在这里干嘛,不如回去。”

    夏总也笑:“是啊,我们出来就是错的。”

    夏总边说还看看手表,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多小时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急急地起身,急急地喊服务员买单,服务员看着这桌上一万多块的一桌菜,几乎都没有动,几千块一瓶的酒开了,也没有喝。

    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0201 亲爱的蚂蚁

    夏总把一张银行卡放在金莉莉的面前,和她说,我走之后,你去把里面的钱取出来,密码你知道,林一燕他们银行的卡,你应该有办法取出这么多的现金。

    金莉莉看着夏总,不解地问:“干嘛?”

    夏总笑了一下,他说:“要是三天之内,没有我的消息,你就带着这些钱,马上走,最好连海南也不要留。”

    金莉莉摇了摇头,把卡推了回来:“我哪里也不会去,就在这里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有种你不要回海南。”

    夏总苦笑:“你以为我不想回来?”

    “我知道。”金莉莉点点头,“但我要你,在北京,不管碰到什么事,就多想想,我在这里等你。”

    金莉莉这么说着的时候,就想到了陈明,她想,如果夏总变成了陈明,那我就是小赵了。

    “钱你不要舍不得,要是破财能够消灾,就把钱大把大把地撒出去,你就是一个穷光蛋,要饭,你他妈的也记得要回到海南来,我在这里等你。”

    金莉莉说,夏总心里一热,他背过了头去,金莉莉笑道:“大男人,羞羞,还哭鼻子。”

    夏总拍了一下桌子,叫道:“好,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我死也会死到海南。”

    他把卡推过来,和金莉莉说:“这卡你还是留着,要撒币,我另外还有钱。”

    “那就让它留在桌上等你好了,记住,有人在,有卡在,你回海南饿不死,要是真想给我钱,那好,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银行,从这张卡里,去取一块钱给我。”

    夏总看着金莉莉,他知道她这么说,就会这么做,他点了点头说好,我夏志清,记住你的话了。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夏总准备去楼下打车,金莉莉说不要,我开车送你。

    夏总吃了一惊,他问:“你能开吗?”

    “可以,撞了又怎样?”金莉莉说。

    夏总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没错,撞了又会怎样。”

    两个人下车,坐进了车子,金莉莉开着车,送夏总去机场,夏总赞赏道:“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

    到了机场,金莉莉却怎么也停不好车,还是夏总帮忙,把车停好。

    两个人手拉着手进了候机厅,夏总就要过安检了,两个人站在那里,心里是万分的不,金莉莉也不管众目睽睽,抱着夏总亲吻起来,夏总反倒脸红了。

    周遭的人都看着他们,金莉莉感觉着夏总浑身的不自在,轻轻笑道:“好吧,先放过你。”

    金莉莉看着夏总过了安检,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她还是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透过候机厅的玻璃,她看到一架又一架的飞机起飞,心里空落落的,她觉得每一架飞机上都有一个夏志清,正在离她远去。

    金莉莉走到了停车场,坐进汽车,把车开出来的时候,车头刮到了边上的车,她连停都没停一下,就继续开,后面巡场的保安在大声呼喊,她也懒得理他,管自己开走了。

    一路上,金莉莉只觉得这车的方向盘,比刚才来时重了很多,是不是被撞坏了?金莉莉也不敢在大街上停下来看看,心想,管他,只要还能开就行。

    回到了金融花园的地下停车场,她倒了几次,也没有办法把车倒进车位,正好有一辆汽车进来,金莉莉赶紧下车,把那辆车拦住,那辆车的驾驶员停下了车,摇下车窗,金莉莉和他说,我车子倒不进车位,你能不能帮帮我忙。

    那人笑笑,下了车,问道,新司机吧?

    金莉莉摇了摇头:“不是,还没拿到驾照。”

    那人看了一眼金莉莉,笑道:“厉害。”

    他坐进金莉莉的驾驶座,扭头朝右边看看,又好奇地看看站在车外的金莉莉,金莉莉问:“怎么了?”

    “你手刹都没放开,就这样开车?”

    “要死。”金莉莉叫道,“我从机场过来,一直都没有松手刹,我说这方向盘,怎么这么重。”

    那人哈哈大笑,金莉莉叫道:“别笑了别笑了,快帮我把车停好。”

    那人一把就把车停进了车位,下了车,走回自己的车里,还在笑,他和金莉莉说:“但愿我下次开车在路上,不要碰到你。”

    金莉莉骂道:“你怕什么,躲远一点不就行了。”

    “好好,遵命。”那人一踩油门,就开走了。

    金莉莉上了楼,她把门反锁了,走到厨房看看冰箱,冰箱里还有不少的鸡蛋和面条,自己的房间还有饼干,这就够了,她觉得这些东西,足够支撑到夏总回来。

    金莉莉走回客厅,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她把所有的电话线都拔了,在夏总没有回来之前,不管是客户还是熟人,金莉莉觉得,自己都没有什么话要和他们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什么业务,什么项目,夏总都准备让自己跑路了,这些,还重要吗?要是夏总不能回来,这些,有也就等于没有,注定烂尾的命。

    拔完了所有的电话线,金莉莉想想,又找到一个塑料袋,把自己的bb机装进去,然后,放进冰箱的冷藏室,在冰箱里的东西没吃完之前,夏总没回来之前,她已决定,不去管还有什么人会扣她了。

    金莉莉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和祈祷,一心一意地等待和祈祷,祈祷夏总平安无事,等待着夏总平安地回来,不能有其他任何的事情可以打扰。

    虽然他们从早上到现在,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但金莉莉觉得,他们已经好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了,好到了两个人已经难分难舍,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了。

    金莉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不想看书,不想看电视,甚至不想去看窗外,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细细地回想着自己和夏总的一点一滴。

    一个名字突然闯进了金莉莉的脑海,张晨,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金莉莉吓了一跳,她既是被这个名字吓到的,又是被这个名字居然能吓到自己这一件事,吓到的。

    她不得不想到张晨,金莉莉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一直好像是和人在过家家,只有碰到了夏总,才把自己彻底打开,自己才成熟,才好像第一次,铭心刻骨地知道了怎么去爱。

    金莉莉哭了起来,她轻轻地呢喃,张晨,对不起。

    她说着张晨对不起时,张晨又似乎退到了很远很远,连面目都模糊起来,她很明确自己现在真正担心和在意的还是夏总,只要夏总能够回来,自己还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包括张晨。

    金莉莉自己也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仅仅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一切都变得这么不可思议,这几个小时的亲昵,竟然抵消了他们几年的相处。

    金莉莉就这样,坐到了外面的天完全暗了下来,她想夏总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走在北京的街上了,金莉莉没有去过北京,她不知道北京的大街会是什么样的,但想到夏总此刻就在北京,她感到北京这两个字,也变得亲近起来。

    我爱北京,北京北京,你也要好好地保护我的夏志清。

    金莉莉坐在黑暗中胡思乱想着,乱想的中心始终围绕着夏总,想得累了,她就倒下去,在沙发上睡着,朦朦胧胧听到有人开门进来,金莉莉腾地坐了起来,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在做梦。

    她和老包的办公室,窗帘拉了一半,外面淡黄色的亮光,从窗外一直泻到了客厅里。

    远处传来汽笛的声音,这是秀英港,有轮渡准备靠岸,金莉莉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朝那边看着,虽然现在已是午夜,码头上还是聚集了很多的人车,电线杆上的碘钨灯,把码头照得雪亮,那些人就像一只只透明的蚂蚁,在那里活动。

    金莉莉又想到了夏总,她不知道,夏总现在在哪里,他会不会在北京的路灯下,也像一只透明的蚂蚁,还在不停地移动。

    那可是我亲爱的蚂蚁。

0202 一个人往左,一个人往右

    金莉莉自己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原来可以喜欢得这么突然和冲动,这么的不顾一切。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让人牵肠挂肚,如果爱有十分的话,金莉莉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十分,相比之下,自己原来和张晨的爱情,就变得浅薄了。

    金莉莉有一点失落,又有一点满足,原来书上写的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是存在的,而且让自己亲身经历了。

    金莉莉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轰轰烈烈了,和那些眼看着自己的爱人走向刑场或战场的相比,自己一点也不比她们逊色,我也正在用我的生命和全副的身心,等待着我的爱人归来。

    金莉莉想起了夏总的那句话,“我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充满了仪式感,让金莉莉的等待变得有些悲壮。

    金莉莉很喜欢也很得意于这种悲壮,它让她的爱,似乎变得博大而又深邃,充盈了整个世界。

    她很满意自己,当夏总把银行卡放在自己眼前,和自己说,你可以带着这些钱离开的时候,金莉莉很满意自己,那时候她一丝的迟疑也没有,断然就拒绝了,这种断然,让她的爱变得纯粹起来。

    金莉莉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喜欢金钱的人,但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原来都把自己想错了,原来自己还有在钱面前,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心里一点涟漪也没荡开的时候。

    这个诱惑,可不是那一瞬间的,它是有时间让她可以反悔的,如果她想,那张卡现在还在桌上,她可以走进去拿了它,去林一燕他们的银行,把上面的钱都取出来,然后远走高飞。

    但金莉莉,一点这个念头也没有。

    你怎么这么棒啊?金莉莉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金莉莉每天就在客厅的沙发周围这一小块的空间活动,连自己的房间都很少去,因为这里,如果夏总回来,她会第一时间知道。

    金莉莉没有洗脸,没有刷牙,几天才冲了一次的凉,要不是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她甚至都不会离开沙发,去给自己搞点吃的。

    几天的面条吃下来,她已经觉得筷子都比面条还好吃了,不过没有关系,谁让我现在在等人呢。

    几天的饼干啃下来,她觉得随便拿一本书,撕下几页纸放进嘴里嚼嚼,那味道大概也不会比饼干更差,不过没有关系,谁让我现在在等人呢。

    金莉莉听到周正来敲过门,金莉莉心里奇怪,周正不是知道夏总去了北京吗?夏总要是回来,他肯定也会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金莉莉听到周正在外面叫,莉莉,莉莉。

    金莉莉没有去开门,也没有吱声。

    周正走了以后,金莉莉突然想到,他一定是夏总让他来看看自己的,对了,一定是这样,不然他怎么会来这里,还叫着自己的名字呢?

    想到夏总自己深陷那么大的麻烦,他还牵挂着自己,要让人过来看看自己,金莉莉不禁就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金莉莉很希望自己现在已经病了,一天比一天憔悴,她希望当夏总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奄奄一息,夏总抱着她,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当夏总痛不欲生、两眼垂泪的时候,她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夏总一定会喜极而泣。

    金莉莉太被这样的戏剧效果吸引和感动了,她长久地住在剧团,看到追光灯追着谭淑珍,下面的观众把掌声和欢呼送给谭淑珍时,金莉莉暗地里是羡慕的,有哪个女孩子不会有个主角的梦呢?

    金莉莉觉得自己的这一天也到来了,在这出感人肺腑的戏里,自己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

    金莉莉去洗手间的镜子里照照,不禁叹了口气,虽然每天的清汤寡水,怎么就不见自己消瘦和憔悴下去呢,不禁没有憔悴,他妈的这双眼睛,还炯炯有神,好像比以往还更明亮。

    自己除了有些蓬头垢面以外,脸色怎么会依然红润呢?没道理啊。

    金莉莉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也没有头晕的感觉,看样子自己一时半会也不会生病,这他妈的,怎么想要奄奄一息都这么难?

    金莉莉叹了口气,她觉得只要自己还没奄奄一息,这主角就只能算是当了半个,不够圆满。

    金莉莉躺在沙发上,她听到还有其他的人来敲过门,有金莉莉认识的,也有金莉莉不认识的。

    他们喊着夏总的名字,还有喊着老包的名字,还有人喊小金小金,不过喊小金的,都是在喊完了夏总和老包,没有回应之后,这让金莉莉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待遇,哪里是一个主角该受的啊。

    把自己排在夏总后面,自己愿意,他妈的还排在老包那个叛徒的后面,这就太不像话了。

    金莉莉对所有这些叫门,一律是不理不睬。

    ……

    一连几天,顾淑芳那里都没有动静,张晨也没有再看到过她,每天回去,三楼仍然是一片漆黑,自己留在办公室里的纸条和单据,第二天顾淑芳就收走了,该汇的钱一笔也没有耽误,一切似乎又回复到风平浪静,张晨禁不住松了口气。

    看样子顾淑芳是真的决定放过自己,或者至少,不在这一件事上和自己纠缠了,等着,攒着,以后一起来算总账。

    晚上,张晨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再也没有听到楼上顾淑芳的动静,张晨断定自己那天,就和那个女的哭声一样,是自己神经太过紧张,听岔了。

    张晨在给顾淑芳写纸条的时候,很想多写一两句对她示好的话,想想又算了,他担心自己这样做,在顾淑芳看来,会不会是自己做贼心虚的表现?

    既然已经平复成一潭死水,自己又何必再去激起一些的波澜?

    何况,这纸条,又不一定是只有顾淑芳一个人能够看到,想到这里,张晨联想到了另外件事,他想彩珍他们,会不会把自己每天靠写纸条和顾淑芳交接工作的事,和符总说?如果这样,岂不更好,更能证明自己和顾淑芳一点关系都没有?

    呸呸!你是想和她有关系还是,你们已经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需要你这么挖空心思?张晨骂着自己。

    桌上的电话响了,张晨接了起来。

    “指导员,你那个猪草妹呢?”电话里,二货问道。

    张晨知道他说的是金莉莉,张晨说:“我怎么知道,我们又不天天在一起,你要干嘛?”

    “干嘛,逼养的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施工队的老蔡,也在找她,也找不到。”

    张晨奇怪了:“你们找她干嘛?不是有老包吗?”

    二货比张晨还奇怪,问:“指导员你不知道?”

    张晨愣了一下,反问:“知道什么?”

    “老包已经叛变了,逼养的,他已经不在他们公司了。”

    “啊!”张晨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自己没听金莉莉说过?会不会是二货这逼养的,在瞎扯?

    “老包离开公司,你怎么知道?”张晨问二货。

    “那天猪草妹和夏总到工地,亲口和我们说的啊,夏总还让我们以后工地上的事,都找猪草妹,逼养的,不然我找她干嘛?她是你指导员的马子,我再痒,也不会去撩她……”

    “那天是哪天?”张晨知道二货说下去,会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他问道。

    “星期天啊。”

    张晨更糊涂了,星期天金莉莉不是从望海楼离开,去学车了吗,怎么又会跑去三亚?她要去三亚,头一天晚上,他们在一起厮混了一整夜,她也不可能不和自己说啊。

    “你没记错?”张晨问。

    “逼养的,这才过了几天,我怎么会搞错。”二货骂道。

    张晨突然明白了,既然老包叛变,事发突然,金莉莉和夏总,突然的去三亚处置这件事情,那肯定也是临时的决定,怪不得金莉莉没告诉自己。

    “你打夏总的大哥大吧,他们应该在一起。”张晨和二货说。

    “不在一起,夏总去北京了。”

    “我操,你又怎么知道?”

    “夏总和谭叔说的啊,说回北京,处理家里的一点急事,工地上小事就找猪草妹,大事就等他回来再说。”

    张晨一下子慌乱起来,他觉得二货说的这些,都应该没错,要是夏总也不在海南,那么,金莉莉会去哪里了呢?

    特别是,既然夏总临走,把工地上的事交给金莉莉去处理,按金莉莉的脾气,她是应该天天守着电话,甚至自己亲临三亚坐镇才对,怎么可能,二货和施工队,都找她不到?

0203 寻找金莉莉

    二货还要嗦,张晨赶紧打断了他,和他说,我先帮你找找,找到了让她打给你。

    张晨说完,就把二货的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张晨赶紧扣了金莉莉,接着就打金莉莉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里是急促的嘟嘟的忙音,张晨担心是金莉莉在回他电话,赶紧把电话挂了,张晨坐在那里,双手支着下巴,盯着桌上的电话看,等了五六分钟都没有动静,张晨忍不住又给金莉莉打了电话。

    电话里还是忙音,张晨的心却定了下来,他想,电话那头,金莉莉一定是在和远在北京的夏总商量事情,她在通电话,当然就没有时间回自己和二货,或任何人的电话,。

    “这个毛,大惊小怪的!”张晨站了起来,嘴里骂着二货。

    张晨刚走出办公室,库管员正来找他,和他说,刚送过来的几车沙子有问题,武师傅说,好像是海沙,不是河沙。

    张晨跟着库管员过去,他们到了堆沙的地方,看到小武也在那里,正在骂给他们供应沙子的供货商,看到张晨过去,供货商和小武都迎了过来,小武说,今天这沙子,我看着不对。

    张晨走过去看看,他发现今天送过来的沙子比较细,颗粒均匀,颜色呈深褐色,和原来的那堆沙相比,色泽黯淡了一些,确实像是海沙。

    小武让供货商拉回去,供货商有些为难地看着张晨,还狡辩说,这个,确实是河沙没错。

    小武拍了拍供货商的肩膀,说:“你来。”

    他走到原来的那堆沙前面,伸手抓了两把沙,用力攥紧,然后松开,双掌对拍了一下,再把两只手掌给他们看,手掌干干净净。

    他接着走到今天拉来的沙子前,同样抓了两把,攥紧,松开,拍拍手,摊开手掌,他的手掌上,还粘了不少的沙子。

    供货商的脸红了,小武接着抓起今天的沙子,用舌头舔了舔,他问供货商:“你要不要也尝尝?”

    供货商赶紧摆手,尴尬地笑笑,和他们说了老实话,前两天不是台风吗,广东那边的沙子都运不过来,又担心这里供应不上,没办法,才把供应学校填沙坑铺操场的海沙,送几车过来。

    “那我们情愿停工两天,这沙子也不能用,不然到时候大面积的龟裂,全部都要返工,这个损失谁来承担?”张晨问他。

    供货商哑口无言,讪讪地笑着。

    张晨和库管员说:“监督他们,把这里都清干净。”

    库管员说好。

    张晨和小武走回办公室,坐下来,张晨想起金莉莉的事,又拨了金莉莉办公室的电话,还是忙音,张晨嘀咕道:“奇怪。”

    小武问:“怎么了?”

    “莉莉找不到了,扣她没回,办公室里的电话又都是忙音,哪里会这么长时间都在通电话?”

    张晨说着,又拨通了传呼台,让他们连扣三遍金莉莉。

    张晨刚刚放下电话,电话就响了,张晨赶紧接了起来,还是二货,二货嚷嚷着:“指导员,有没有找到猪草妹?”

    张晨说:“没有,我马上去他们公司看看。”

    “不在公司,他们公司,谭淑昨天和今天上午,已经去过两次了,都没有人。”二货说。

    这一下张晨真急了,他骂道:“你怎么不早说?”

    二货回骂道:“逼养的,我前面话还没有说完,你就把我电话挂了。”

    “好好,这样,你去金陵度假村找找,我再去他们公司看看。”张晨叫道。

    挂完了电话,张晨把二货前面和他说的内容,简单地和小武说了,小武也紧张起来,叫道,那我们还不赶紧走。

    张晨和小武到了金融花园,门口的保安,是“野猪的车辆”,他看到张晨,就问:“来找女朋友?”

    他打招呼的同时,升起了道闸,挥手让他们的摩托进去。

    张晨正想过去,又停了下来,他问“野猪的车辆”,今天有没有看到金莉莉。

    “野猪的车辆”摘下头顶的贝雷帽,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想了一会,和张晨说:“这两天都没有看到他们公司的人。”

    “你最后看到是什么时候?”

    “四五天之前,那天你女朋友一个人,开着汽车回来。”

    张晨一听,就知道不靠谱,金莉莉连驾照都没有,怎么会开着车回来,她就是想开,夏总也不会允许啊,金莉莉也不是那种因为老板不在,就偷偷开着公司的车,出去无法无天的人,“野猪的车辆”一定是记错了。

    张晨朝他抬抬手,进去了,他们到了金莉莉他们公司所在的g号楼,把摩托停在门口,人就跑上楼去。

    张晨和小武到了金莉莉他们公司门口,两个人敲着门,张晨叫道:“莉莉,莉莉!”

    门里面静悄悄的。

    两个人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又敲,还是没有反应,倒是把隔壁公司的人敲出来了,和他们说,他们公司的人都不在,这两天有很多的人来找他们,都没找到。

    两个人沮丧地下了楼,走到一楼的门口,张晨觉得心里一派茫然,如果金莉莉不在公司,张晨不知道她还会去哪里。

    两个人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小武看了看张晨,吞吞吐吐地说:“晨哥,你说那个什么老包,叛变了,会不会……”

    “你是说他会不会加害莉莉?”张晨明白小武的意思,小武点了点头。

    “不会。”张晨摇了摇头,他和小武说:“那家伙平时和莉莉关系还不错,要有矛盾,也是他和夏总之间的矛盾,他要报复,也只会找夏总,不会找莉莉。”

    “有道理。”小武表示赞同。

    两个人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张晨站起来,和小武说:“我再上去看看。”

    小武也站了起来,说:“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重新上楼,重新在金莉莉他们公司的门上敲着,里面还是没有动静,隔壁公司的人开门出来,见是他们,什么也没有说,退了回去。

    张晨和小武到了大门口,张晨问“野猪的车辆”:“我女朋友他们公司的老包,你认识吗?”

    “你说那个阿苏?”

    阿苏是香港电影《黄飞鸿》里的角色,也叫“牙擦苏”,一口的龅牙,这部电影刚红了不久,金融花园的保安,私下里就都叫金莉莉他们公司的老包为阿苏。

    “对,就是他。”张晨说。

    “他更久,好像都有一两个月没有看到他了。”“野猪的车辆”说。

    张晨想了一下,他问:“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其他的兄弟最近有没有见过龅牙苏。”

    “野猪的车辆”头一仰,既表示小意思,又表示等等,他走回岗亭,拿起挂在门里的对讲机,叫了起来:“弟兄们,你们最近有没有见过g楼的阿苏。”

    对讲机沙拉沙拉响,里面的人一个个都说没有,看样子,老包已经是这里的名人,他要是进出,保安不可能不记得的。

    张晨稍稍松了口气。

    “野猪的车辆”看了看张晨,转过身去,背着张晨他们,压低了嗓门,问道:“弟兄们,那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阿苏他们公司的‘假正经’?”

    对讲机又是沙拉沙拉一阵嘈杂的电流声,然后有人回答说上个星期,有人回答四五天以前,就是没有人说这两天看到过。

    “野猪的车辆”转过身,不好意思地朝张晨笑笑,张晨知道他的不好意思,是因为他不得不让自己知道了,金莉莉在他们保安中间的外号。

    张晨把口袋里的半包烟扔给他,和他说“谢谢!”

    张晨他们已经走了,“野猪的车辆”冲着他们的背影喊:“我要是看到她,就和她说你来找过她了。”

    张晨的右手抬了抬。

0204 差点坏了大事

    张晨和小武回到了办公室,张晨先扣了金莉莉,然后从包里拿出通讯录,从里面翻出夏总的大哥大号码,张晨一个个按着电话键时,手都在发抖。

    张晨拨了几次,夏总的大哥大都打不通。

    张晨想了一会,扣了林一燕,林一燕回过来,张晨问她:“有没有见过金莉莉?”

    林一燕笑了起来:“你怎么问我要金莉莉,应该是我问你要才对啊。”

    笑完,林一燕马上感到事情蹊跷,反问道:“莉莉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张晨赶紧说,“我就是扣她,没有回,我以为在你那里。”

    林一燕吁了口气,她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张晨挂断林一燕的电话,又扣了二货,二货马上回了过来,张晨叫道:“你有没有去金陵度假村找过?”

    “我现在就在金陵度假村,逼养的,前台的妹妹说,星期天以后,就没见过他们三个人,应该是都回海城了。”二货和张晨说。

    张晨呆呆地坐在那里,这些地方都找不到金莉莉,他不知道,金莉莉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小武在边上安慰说:“晨哥,放心吧,莉莉姐不会有事的,她就是和人贩子在一起,也是她把人贩子给卖了。”

    张晨听了小武这话,禁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的七上八下。

    两个人坐在那里,也没有话说,只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苦笑着。

    过了一会,刘立杆来了,他进门就叫:“莉莉找到了吗?”

    小武摇了摇头,张晨奇怪道:“你怎么会知道?”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和他说:“林一燕和你通完电话,就打金莉莉公司,他们公司的电话,一部也打不通,扣了金莉莉,也没有回,她担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不敢打给你,就打给了我。你们他妈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扣我?”

    “扣你有什么用?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该问的人我们都问了,屁都没有。”张晨的嘴角抽了一下,“你他妈的还能知道什么新鲜的地方?”

    “先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立杆说。

    张晨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又和刘立杆复述了一遍,刘立杆听完,松了口气,他说:“这样说来,莉莉危险是没有什么危险,我估计,她应该是和那个龅牙在一起,不方便通电话。”

    张晨一惊,失声叫道:“他们在一起干嘛?!”

    刘立杆笑笑:“你急什么,莉莉现在在做秘密工作,策反啊。”

    “快说,怎么回事?”小武催促道。

    “你们想想,那个龅牙叛变,肯定不是离开公司这么简单,莉莉他们急急地赶去三亚,夏总又急急地赶去北京,你们还真信了他的鬼话,什么家里的事情,他是去做危机处理了。”刘立杆很笃定地说。

    “这个,怎么说?”张晨和小武,都没听明白。

    “那龅牙叛变,一定是和夏总有什么冲突,他肯定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会想报复,怎么报复?他打又打不过夏总,只能写信啊、举报啊、告密啊,玩阴的,只要是公司,哪家公司内部人反水,不是一堆的问题,何况那龅牙以前还是会计,他手里的把柄就更多了。”

    刘立杆说着,张晨不停地点头,他觉得刘立杆分析得很有道理,做会计的,大概都是这个德行,连顾淑芳不是都要用那二十五万要挟自己吗?别说这个龅牙苏了。

    “莉莉他们的投资方是不是北京的?”刘立杆问张晨,张晨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夏总去北京,就是去和投资方沟通这事,或者说难听点,叫作串供,以防一旦事情败露,大家不会猝不及防,束手无策。”

    张晨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和莉莉又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那个龅牙会在哪里?他会那么傻,自己去公司送死吗?他肯定是躲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莉莉和他关系不错,应该可以联系上他,这样,莉莉和夏总,一个去北京做预防工作,一个去找龅牙,做思想工作,就是策反没有成功,也要把龅牙先稳住,以防他狗急跳墙。”

    “可是,莉莉姐就是和他在一起,也可以回电话啊。”小武还是不解。

    “你傻啊?”刘立杆骂道,“你怎么知道他躲的地方就一定有电话?莉莉接到传呼,和他说,我去找电话回个传呼?那龅牙早吓跑了,人家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通风报信?”

    张晨和小武,恍然大悟,他们仔细地想想,只有刘立杆的这种解释是合情合理的,也是最可能发生的。

    “放心吧,莉莉没事。”刘立杆说,“那龅牙要玩莉莉,还不是她的对手,再说龅牙现在也是惊弓之鸟,他想砸了夏总的饭碗,夏总还不要他小命?他什么级别,夏总什么级别,会是对手吗?他现在估计,反过来还要莉莉帮他说好话,保护他了。”

    听刘立杆这么说,张晨终于彻底松了口气,他问刘立杆:“那莉莉什么时候会出现?”

    “这个事情,最终还是要夏总和龅牙面对面解决,夏总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金莉莉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她的策反和稳住他的工作,又会来让你喝西北风了。”

    刘立杆说着,哈哈大笑,张晨和小武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个傻逼。”刘立杆看着张晨骂道,张晨被他骂得摸不着头脑。

    刘立杆继续说:“你怎么能给林一燕打电话?”

    “我找莉莉,打林一燕怎么了?”张晨奇怪地问。

    “怎么了,哼哼。”刘立杆冷笑道,“莉莉他们公司,在林一燕他们银行,有两千九百万的贷款,林一燕还是这个项目的信贷员。

    “你和她说,金莉莉找不到了,她打了他们公司所有的电话,连三亚的都打了,也打了夏总的大哥大,都打不通,你说她是不是会吓掉半条命?她要因此流产,你等着启航来找你算账。”

    “啊!”刘立杆一说,张晨也醒悟过来,他想,确实,对银行来说,贷款企业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是他们很关心的,更别说公司的三个人,都同时失踪这么大的事情,林一燕作为信贷员,如果金莉莉他们公司出问题,她是有责任的。

    张晨着急了起来,他赶紧抓起桌上的电话,刘立杆“啪”地一下,把他的手按住了,刘立杆问:“你要干嘛?”

    “我马上给林一燕和启航打电话,告诉他们,金莉莉他们公司没事,那个酒店,施工和装修都还在正常进行。”张晨急道。

    “还用你说,傻逼,我前面就和林一燕分析过了,她也同意我的看法,我向她保证金莉莉他们公司没事,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她也同意,暂时不把这个情况向他们行长汇报,等夏总回来再说,不然,整个海发行都会闹得天翻地覆的。”

    刘立杆说完,又瞪了张晨一眼,追骂一句:“都是你干的好事,要是因此出问题,我们没喝西北风,金莉莉倒真的要喝西北风了,傻逼!”

    张晨长长地松了口气,呵呵笑着,虽然刘立杆在骂着他,他却觉得,这骂声怎么这么好听,也骂得应该,骂得及时。

    “将功赎罪吧。”刘立杆和张晨说。

    张晨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说什么。

    “司令今天这么一折腾,我估计你那位大哥,也坐不住了,你还不给他打个电话,帮莉莉他们稳定一下军心,不然,你大哥真的要让司令他们停工了。”刘立杆说。

    张晨一听有道理,他站了起来,说:

    “打什么电话,我自己跑一趟,当面和谭总说清楚,工地上,可不是只有二货他们,还有施工队,那施工队,已经被前面的老板吓了一次,现在,只怕比二货他们还惊慌,施工队,我说的话不灵,谭总和他说了,才会有点效果。”

    “你总算是开窍了。”刘立杆叫道,“快点去吧。”

0205 为伊消得

    金莉莉听到张晨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她屏住呼吸,坐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心却紧张得怦怦直跳。

    她听到他们敲门,叫着自己的名字,停了一会,又敲门,又叫着自己的名字,她听到隔壁有人出来,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离去了,金莉莉松了口气,却突然又响起了他们的敲门声。

    这一切,怎么都那么的孩子气?

    金莉莉听到和张晨一起来的,还有小武,但没有刘立杆,金莉莉放了心,她觉得刘立杆要是在门外,说不定能感知到自己在这里面,就是不开门,这个家伙,好像总是有这样的直觉。

    金莉莉想到了他们的那块地,想到了他们的那种欣喜和受到打击后的愤怒,这些都是多么小儿科的事情啊?

    金莉莉想到自己曾经也和他们一样,傻傻地做着发财梦,乐此不疲,就觉得好笑,发财不是很容易吗,我现在这里就躺着一张银行卡,取了我就是富婆。

    但我不稀罕。

    金莉莉觉得自己和他们,和张晨之间,已经有一条深深的鸿沟,自己已经无法站到他们的程度去看问题了,就像他们,也无法体会自己经历的这一切,至少在这一点上,刘立杆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两眼朝天了。

    朝天看,世界才会那么广阔,不行吗?朝地看,你最多只能看到马路边的一分钱。

    金莉莉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这条鸿沟是怎么形成的?她觉得和夏总有关,我都已经跟随着人横刀立马,在战场左冲右突了,你还要我退回到街头弄堂,去玩假假的战争游戏?

    如果那样,金莉莉觉得自己心有不甘,胜利不成其为骄傲,失败也无所谓气馁。

    这不是金莉莉所需要的。

    金莉莉不会去给张晨他们开门,不会应答他们,她不想见任何人,任何人加在一起,都没有金莉莉的忧虑和哀愁大,都无足轻重。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夏总和她说,我要是三天没有回来,你就带着钱走,那就说明,三天是夏总自我拯救的黄金救援期,今天已经五天,不是救援失败,就是老包这王八蛋,造成的伤害比夏总预计的还要大,不然他不可能没回来的呀。

    他说他死也要死回海南。

    他是不可能会骗她的。

    她很相信这点。

    金莉莉瘫软在沙发上,她觉得自己每一寸皮肤都没有力气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向奄奄一息迈进?

    金莉莉觉得自己开始垮掉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原来的兴奋,她自己告诫自己,从现在开始,没有什么理所当然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奇迹,要是夏总在奇迹中归来,那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我就是要等待和创造奇迹。

    金莉莉翕动鼻翼,她闻到自己身上都已经臭了,混蛋,你就这样臭烘烘地等待着奇迹,奇迹还会来吗?

    金莉莉吓了一跳,她突然觉得奇迹之所以没有发生,是不是真的就是因为自己的邋遢造成的?

    金莉莉赶紧跳了起来,跑去了洗手间,把自己彻彻底底地洗了一遍,还抹了口红,喷了香水,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走回到客厅里,端坐在那里,她想人和人不管相距有多远,互相都是有感应的,相爱的人就愈加,她要努力地振作精神,在后面支撑着夏志清,不管他此刻面临怎样的处境,自己都要帮他顶着。

    老娘怕过谁啊?

    金莉莉在沙发上坐得累了,就去办公室坐,虽然外面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但在金莉莉看来,都是灰色的,只要夏总没有回来,金莉莉的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张晨和小武来过以后,似乎整个世界就把他们公司和她给遗忘了,再也没有人来敲过他们的门,人是最容易习惯的动物,看样子他们已经习惯了她的消失。

    想到这里,金莉莉心里又有些不满,她看看桌上的台历,今天是周六,本来应该是她去望海楼的日子,张晨居然没有再来找过他,他居然就用那反复两次的敲门就把自己打发了,不是打发,是放弃,金莉莉觉得张晨是已经接受了她不存在的这个事实。

    这是什么狗屁的爱情呐。

    就像刘立杆,看上去和谭淑珍爱得死去活来,还刻椰子,玩浪漫,她以为他们分手,刘立杆会痛苦得痛不欲生,没想到他一转身,上了叮咚们的床,就好了,活蹦乱跳了,谭淑珍就像一个屁,一阵风,不见了。

    张晨会不会也跟着刘立杆,去爬叮咚的床?他就是不去,刘立杆也会拉他去的。想到了这点,金莉莉对那个自己熟悉的身体,突然就无比的厌恶起来。

    真他妈的恶心啊。

    金莉莉坐了一会,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香味消失了,要是这时候夏总进来怎么办啊,不行不行,她赶紧又给自己喷了点香水,过了几个小时,她觉得自己身上又有味了,赶紧又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又害怕这个时候,夏总正好回来,她洗得寥寥草草,匆匆忙忙,竖起耳朵听听,外面好像真的是有动静,金莉莉赶紧用浴巾把身子一裹,就跑了出来,可外面一切照旧,还是空房空沙发空椅子,进来的门关着,夏总的办公室和卧室的门也都关着。

    金莉莉叹了口气。

    等到外面的天完全黑了,秀英港的汽笛声,一次比一次清晰,夜就越来越深了。

    金莉莉看看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多钟,夏总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了。

    金莉莉在黑暗中,呆呆地坐了一会,她起身去了夏总的房间,把门开着,这样自己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走到夏总的床前,让衣服一件件从自己的身上滑落,她光着身子爬上了床,用毯子把自己盖好,她觉得枕头上毯子上,还有夏总的气息,还有那天,他们那么努力和美好地流出的汗味。

    泪水顺着金莉莉的脸颊流了下来……

    冰箱里的食物已经越来越少,金莉莉必须控制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去吃,她煮了一大锅的面条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里,实在饿得不行,就吃两筷子冷面,她觉得自己可以一口气把这一锅的面条都吃完,自己朝自己尖叫,不行不行。

    她强忍着把锅子放回冰箱,把门关上,自己迅速地逃离厨房,她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就真的会把面条都吃完的。

    这已经是她的最后一锅面条,如果那样,那她很可能,在夏总没回来之前,就把自己饿死了。

    金莉莉的眼睛和胃都死死地盯着紧闭的门,她是多么想出去好好地吃一顿啊,可是,她做不到。

    她觉得那一扇门是她为夏总紧闭的,只有夏总才可以把它打开。

    要是她自己现在忍不住去打开它,那她之前的努力和等待就破功了,一切都会迅速地消失,外面的世界会从那扇门里,挤挤捱捱地进来,自己会招架不住的。

    如果外面的世界侵门踏户,面目狰狞,那夏总就很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这扇门是我金莉莉为夏志清锁的,夏志清,就请你自己亲自来打开它。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金莉莉不知道夏总离开已经多久了,冰箱里的面条都吃完了,连盛面条的锅都被金莉莉用冷开水荡了荡,喝了下去。

    她搜寻了整个房子,连老包房间里放了好久的饼干都找出来吃了。

    终于,金莉莉苦笑着,她想,就是放一万只老鼠进来,在这所房子里,也不会找到一点食物。

    金莉莉晚上还是躺在夏总的床上,起床就去洗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想奄奄一息的时候,人越来越精神,但她想每天振作精神的时候,人却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消瘦。

    她坐在沙发上,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她觉得就是她想,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去拉开那扇死重死重的门。

    这样很好,在世界遗忘我们的时候,就让我们在一扇门后,把自己也遗忘了吧。

    这么酸的词冒了出来,金莉莉不禁笑了一下。

    金莉莉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突然,她感到那门锁在动,金莉莉傻了,她擦了擦眼睛,那门锁确实在动,金莉莉傻透了。

    接着门就打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啊!”地一声惊诧,金莉莉晕倒过去。

0206 吃的真是快

    金莉莉慢慢悠悠地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脑袋在夏总的怀里,金莉莉惊喜地叫道:“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夏总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事情都解决了吗?”

    “都解决了。”

    金莉莉松了口气,她挣扎着想起来,夏总把她按住了,夏总和她说,再躺一会,好好休息。

    金莉莉就乖巧地躺着不动了。

    夏总看着金莉莉的脸,和她说:“你瘦了。”

    金莉莉笑道:“我没有事,只是饿了。”

    夏总心里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问:“我走以后,你就没有出去过?”

    金莉莉点了点头。

    夏总吃了一惊,他站了起来,把金莉莉的头放在沙发扶手上,自己走到厨房,把冰箱冷冻和冷藏室的门都打开,看到里面除了一个包成一团的塑料袋,什么都没有,夏总打开塑料袋看看,里面是金莉莉的bb机。

    面对着这个空空如也的冰箱,夏总什么都明白了。

    他赶紧走了出来,在自己的包里翻着,翻出了一个面包,递给金莉莉,和金莉莉说:“这还是飞机上送的,你先吃了它,我们马上出去吃饭。”

    金莉莉“嗯”了一声,接过面包,狼吞虎咽地吃着,夏总赶紧去给金莉莉倒了一杯水,和金莉莉说: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金莉莉边吃边摇着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你回来了,我就不会放你走。”

    “好好,我哪里也不会去。”夏总说着,在金莉莉的身边坐了下来,搂着她,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以前,夏总觉得,陈明什么都不如自己,只有一点,他身边有一个小赵,这是自己比他不过的,但现在,夏总觉得自己也有了自己的小赵,不,是莉莉。

    夏总看着金莉莉狼吞虎咽地吃着那个面包,心里就一阵阵的酸楚,他从来还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把一个面包,吃得这么香。

    吃完了面包,两个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准备出门,金莉莉说:“有力气了,我要抱抱。”

    两个人站着拥抱、亲吻,夏总问金莉莉:“我要是再不回来,你怎么办?”

    金莉莉摇了摇头,笃定地说:“不会的,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夏总笑道:“你真厉害,把警察都骗过去了。”

    金莉莉吃了一惊,我什么时候骗过警察了?

    夏总和她说,自己到了北京,想想还是不放心,就让周正来公司看看,想办法把你送出岛,周正来了,敲了半天的门,里面都没人回应,他和我说,你肯定是早就拿着钱走了,世界上哪里还有这么傻的人,大难临头,还不各自飞的,并且是带着钱飞。

    “你相信吗?”金莉莉盯着夏总问、

    “我当然不信,我相信你不会离开海南岛。”夏总欢喜地叹了口气,“不过,你一直就在公司,我也没有想到。”

    金莉莉“哼”了一声:“让你小看人家。”

    夏总笑道:“不敢了,我夏志清,从此再也不敢小看你了。”

    两个人准备出门,金莉莉想到了一件事,她手指着夏总办公室的门,和夏总说:“你去把那个拿来,吃完了饭,我们去取一块钱,你欠我的。”

    夏总说好,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看到桌上那张卡,还是自己走时放在那里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的感动。

    两个人进了电梯,夏总按了地下停车场,金莉莉说不行不行,我们就在边上的小店吃吧,我等不急了。

    夏总说好,他又按了一楼。

    两个人走到大门口,门口的“野猪的车辆”,看到金莉莉吓了一跳,他朝他们移近一步,想告诉金莉莉,她男朋友来找过她了,但看着她和夏总,两个人身体挨着身体走着,亲热地说着话,“野猪的车辆”又退后一步,放弃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夏总和金莉莉,从他的面前旁若无人地走过,“野猪的车辆”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金融花园边上的小饭店,老板正在拖地,准备打烊,夏总和金莉莉走了进去,夏总问还有没有吃的?老板赶紧说有。

    服务员小妹已经回家,老板自己动手,把已经架到桌上的凳子拿下来,他准备去拿抹布,把桌子再擦一遍,夏总和他说,我们自己来,你快点去炒菜。

    “想吃什么?”老板问。

    “什么快就来什么。”夏总说。

    老板转身进了厨房,夏总先去柜台里面,拿了两罐椰子汁,递给金莉莉,金莉莉打开,咕咚咕咚地喝着,也不管样子好看难看。

    夏总去柜台里拿了纸巾出来,准备擦桌子时,金莉莉已经把两罐椰子汁都喝完了,她还要,夏总却不肯再给她了,和她说,再喝,你就吃不下菜了。

    金莉莉一个劲地摇头,我现在可以吃下一头猪。

    老板拿着一盘韭芽炒蛋出来,尽管夏总不停地让金莉莉慢点慢点,金莉莉还是风卷残云,一忽而就把一盘菜干完了,夏总在边对面看着,又是一阵的酸楚,金莉莉抬起头来,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

    “对了,你一筷子都没有吃。”

    老板端着第二盘菜出来,看到前面的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吃了一惊,他拿着光盘子回去,摇着头,心想,这两个是饿死鬼投胎的,他哪里知道,实际是只有一个。

    老板动作很快,上到第五个菜的时候,金莉莉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恢复正常了,这才减慢了速度,不停地催促夏总,让他也一起吃,她和夏总说,原来这家小店的菜这么好吃,我们以后要经常来吃。

    夏总笑道:“不是菜好吃,是你自己饿了。”

    金莉莉笑笑,歪着头想想,她说:“不过菜,也还是好吃,不信你尝尝。”

    夏总动筷子试了一下,果然味道不错,他走开去,给自己拿了一瓶啤酒,又给金莉莉带来一罐椰子汁,两个人这才开始,有点像吃饭的样子。

    肚子渐渐饱了,两个人也有更多的时间聊天。

    金莉莉问夏总:“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夏总轻轻一笑:“老包这王八蛋,还是头脑简单了,他不知道,他这一枪打出去,要被打倒的可是一大片,不光光是我一个人。”

    “他干了什么?”

    “他真的去举报了,不过,他找到的人,就在这一大片里面。”

    “悲剧。”

    “你想想,这还得了,他人还没有走出大楼,那一大片的人都知道了,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他们都逼着我,要我迅速把这王八蛋解决了。”

    金莉莉伸出手去,握住了夏总的手,怜惜地说:“真可怜!”

    夏总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他和金莉莉说:“如果我解决不了,那这些人,就要断尾求生,接下来被牺牲的就是我。”

    “那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周正去了北京。”

    金莉莉奇道:“他去北京干嘛?”

    夏总笑笑:“解决问题啊,他带人去了北京。”

    “北京又不是海城,他去有什么用?”金莉莉奇道。

    “你还记不记得你帮老蔡写的那张纸条?”

    金莉莉点了点头。

    “结果还是这张纸条救了我。”夏总说,“老包从老蔡那里拿的这五万,是典型的诈骗,这个,可以让他坐五年的牢了。”

    “我知道了,周正就是以这个由头去的北京?”金莉莉叫道。

    夏总朝金莉莉身后的厨房看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金莉莉看得出来,夏总不想把事情说得太具体。

    “你看到老包了吗?”金莉莉问。

    “看到了。”

    “他,他还会找你麻烦吗?”

    “不会了,这王八蛋已经吓得够呛,再也不敢了。”夏总很有把握地说,金莉莉松了口气。

0207 一块钱

    吃完了饭,他们回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准备驾车去林一燕他们银行,金莉莉指着汽车前挡被撞坏的那块,得意地和夏总说:“看,这是我撞的。”

    夏总忍不住笑:“不错,比我预想的还是好,你居然能够一个人开回来。”

    再上车,夏总当然不允许金莉莉坐驾驶座了,和她说,你还是乖乖地跟着你师父,把驾照给我拿出来。

    “小气鬼!”金莉莉噘着嘴骂道。

    夏总说:“我可不是心疼车,我是心疼人。”

    金莉莉妩媚地笑着:“这还差不多,这话我爱听。”

    他们去了林一燕他们银行,大堂经理和柜台里面的柜员,都认识金莉莉和夏总,看到夏总,他们吃了一惊,以前,像取钱这种事,都是金莉莉来办的,这本来也是出纳的职责,今天怎么,金莉莉站在边上,夏总自己来取钱了?这是要取多少啊?

    柜员把取款单递了出来,大堂经理走到边上问:“夏总,您要取很多吗?很多的话,我和会计主管说一声,让他协调,一个柜员,可能没这么多现金。”

    “不多,我取一块。”夏总说。

    “多少?”大堂经理和里面的柜员,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着夏总,大堂经理问他。

    “一块。”夏总重复了一句。

    大堂经理笑了起来,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一块您就不要取了,我这里有,我给您。

    柜员已经准备把单子抽回去了,夏总赶紧按住了它,他说谢谢!谢谢!我还是自己取,就取一块。

    大堂经理和柜员都呆呆地看着他,夏总和金莉莉,两个人相视而笑,金莉莉感觉内心有股蜜意,一块钱的含义,别人当然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

    夏总认认真真地把单子填好,递了进去,柜员看了看大堂经理,大堂经理看了看金莉莉,金莉莉站在一边,还是笑。

    虽然是一块钱,但整套的手续还是要做完,按密码,确认,再按密码,再确认,现在不仅是大堂经理和经办的柜员,柜台里其他的柜员和外面的客户,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好奇地看着夏总。

    柜员把一块钱纸币从里面递给了夏总,夏总转身给了金莉莉,金莉莉问,有没有一块的硬币?

    里面的柜员们都摇了摇头。

    海南因为天气炎热,大家常年穿的都少,不是正式场合,又特别喜欢穿短裤拖鞋,一元的硬币很重,几个硬币放在裤子口袋,就要不断地去提裤子,所以硬币在海南很不受欢迎。

    银行当然是充分理解客户的需求,没顾客会要一元硬币,他们也就不准备硬币,只为顾客准备一元的纸币了。

    有个保安走过来,和他们说,我有硬币。

    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和金莉莉换了纸币,金莉莉说了谢谢,众目睽睽之下,把这枚硬币在钱包里放好,边上的人看到,她钱包里明明有一沓钱,更不理解他们要这一元干什么了。

    夏总问大堂经理,行长在不在,大堂经理点点头,夏总和金莉莉,就撇下这一众百思不得其解的面孔,上楼去了。

    走在楼梯上,金莉莉问,找行长干嘛?

    夏总说,你连电话都不接,扣机也不回,把林一燕和行长都吓坏了,我回来了,还不要来报个道?

    金莉莉这才醒悟,她扁着嘴说,你要是不回来,我接电话又有屁用。

    夏总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北京,已经和他们通过话了,和老蔡老谭都通过话了,不然,我们公司的门,大概都会被他们砸破了。

    金莉莉骂道:“那你就不知道提前告诉人家,你已经平安无事了,害人家担心?!”

    夏总一愣:“是啊,我想告诉啊,那也要找得到人啊。”

    金莉莉笑了起来,这才想起,电话线都被自己拔了,bb机也被自己藏冰箱里去了,夏总在北京,一定是打过自己的电话的,确实,那也要找得到自己啊。

    金莉莉这才明白,原来后面的那几天安静,是夏总在北京,把各方人士都安抚好了。

    “哎呀,我电话线都没有插回去。”金莉莉叫道。

    夏总说:“放心吧,我已经插回去了,我胡汉三回来了,我们还不得重新开张。”

    金莉莉吃吃地笑。

    金莉莉经过林一燕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金莉莉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燕子。

    林一燕抬头看到是她,尖叫着从里面跑出来,跑到身边,忍不住就打了金莉莉一拳:“死东西,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到处找不到你?”

    金莉莉站在那里,傻傻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夏总赶紧说:“小金和我,一起去北京了,这不,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林一燕看着金莉莉,金莉莉点了点头,林一燕叫道:“那你有没有给张晨打电话?他们也到处找你。”

    金莉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觉得,张晨这个名字,现在,这里,听上去怎么这么刺耳?

    ……

    金莉莉本来是不想去望海楼的,坐在床上,夏总和她说,你还是去吧,现在是敏感时期,不能再有风吹草动。

    金莉莉明白夏总这话的意思,那就是说,他们的关系,只能还处在对外保密的阶段。

    夏总有家,他不能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按他的说法,如果他的家属,知道自己和金莉莉的关系,是会去投资方他们那里闹的,会要求他们撤了他三亚海湾丽景酒店董事长,甚至海南八达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的职务的。

    而投资方,现在也还战战兢兢,他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会照办,那样他就只有回北京了。

    “不许,我不许你扔下我,一个人回北京去。”金莉莉撒娇道。

    “我也不想回去啊。”夏总委屈地说。

    好吧,金莉莉心想,反正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拆散你的家庭,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好了,以什么名义,我才不在乎呢。

    “明天上午再回来吧。”夏总和金莉莉说。

    金莉莉明白了,这是让她把戏演足,哪里有久别重逢的恋人,吃一餐饭,就匆匆告别的。

    金莉莉撇了撇嘴,好吧,演足就演足。

    金莉莉到了望海楼,还是先去前台开了房,然后走去张晨的办公室,刘立杆和小武都在张晨的办公室,三个人看到金莉莉进来,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刘立杆才叫道:“我操,这是谁啊?”

    金莉莉骂道:“去你妈的,我谁你不认识吗?”

    “不认识,不认识。”刘立杆摇着头,“士别三日,怎么亭亭玉立了?”

    这就是说她瘦了,金莉莉骂道:“北京的东西,都是给猪吃的。”

    这就是交待,自己去北京了,所以你们在海城找不到我。

    金莉莉走过去,刘立杆和小武很知趣,迅速地撤了出去,张晨看着金莉莉,埋怨了一句:“怎么连传呼也不回。”

    金莉莉骂道:“我在北京,能接到你的传呼?我连带都没有带去。”

    张晨还想再说什么,金莉莉追了一句:“你知道我们在北京,有多惊险,多么忙?”

    张晨闭嘴了,两个人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深入下去。

    好久不见,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害羞,没有恋人之间久别重逢的那种惊喜,没有拥抱,更没有亲吻。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金莉莉撒娇道:“请我吃好吃的。”

    张晨说好。

    两个人站了起来,张晨经过金莉莉身边时,金莉莉迟疑了一下,还是牵住了张晨的手,手和手握到一起时,她却好像被烫了一下,张晨感觉到了,回过头,有些困惑地看看她,金莉莉赶紧朝他笑了一下。

    两个人走到门外,看到刘立杆和小武在不远处聊天,刘立杆站着,小武蹲着,金莉莉朝他们叫道:“走,我们去吃东山羊!”

    刘立杆和小武,赶紧跑了过来。

0208 午夜疾行

    张晨知道,金莉莉已经变了,金莉莉心里有其他的人了。

    张晨在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身边,背对着他,蜷缩在床边的金莉莉,暗暗叹了口气。

    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以后,张晨再看看金莉莉,她睡得很沉,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一起一伏着,张晨伸手可触,却觉得十分的遥远和陌生。

    张晨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就在刚刚,两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时候,张晨习惯性地想把手从金莉莉的脖颈下伸过去,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时,金莉莉嘟囔了一句什么,身子下意识地转了个身,把背朝向了他,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床边躲了一躲。

    张晨的手停住了,有些尴尬,人却是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太熟悉这个身体,和这个身体的所有身体语言了,就在这一刻,张晨断定,金莉莉已经变了,她的心里,已经有其他的人了。

    要是以往,当张晨睡梦中伸出手,做出这样的动作时,金莉莉也会嘟囔,但她的身体,会很自然很温顺地就滚向他的怀里,微微地蜷缩着,把气呵在他的胸前,他的胸脯一起一伏,感觉着她呵出的气也一长一短,张晨很快就会拥着她,继续入睡。

    张晨伸出左手,想去床头柜上摸香烟,却没有摸到,他扭头看看,床头柜上一片深沉,什么都没有。

    张晨这才想起,烟和打火机还在包里,自己今天,根本就没有和往常一样,把它们放在床头柜上。

    金莉莉睡得很沉,人已经尽可能地缩到了床边上,再往前一点,她就要滚下床了。

    张晨用手按着自己的脸,用力地往下搓,他确定金莉莉的这改变是在她消失的这十一天里发生的。

    虽然前面,他们回到房间,也和以往一样,照常进行了,但那个时候,张晨已经感觉出来,金莉莉和以往不一样,她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致,但她装出了自己很有兴致,张晨感觉得出来,她在迎合,甚至有些奉承自己。

    她似乎是在完成必须完成的任务。

    更早之前,这种感觉就有了,他们在那家东山羊火锅店吃饭的时候,金莉莉大呼小叫的,这个好吃那个好吃,比北京的东西好吃一万倍,她好像很开心很满意,但张晨觉得,她的这种高兴很假,很飘,是故意装出来的。

    张晨心里沉了一下,然后就开始胡思乱想。

    后来连刘立杆和小武都察觉了,金莉莉的话越来越多,他们三个,却越来越沉默。

    我们都是剧团出来的,你以为我们没有这种直觉,连什么是演戏,什么是真实的生活状态都分辨不出吗?

    谭淑珍前一分钟还在台上梨花带泪,把下面的观众带得稀里哗啦,后一分钟,她就在台下啃鸡爪,大骂刘立杆怎么买的又是辣的了,你他妈的是不是想让我上不了台?

    刘立杆大笑,老子就是想让你上不了台,这个破台,这个剧场,下面的人都没有一口牙齿是完整的,有什么好上的?

    谭淑珍气得把啃了一半的鸡爪扔到刘立杆身上,转身上台,继续梨花带泪了。

    就是和徐建梅相比,你金莉莉也是一个蹩脚的演员。

    刘立杆暗暗地叹了口气,今天这酒,就喝不下去了。

    小武暗暗地叹了口气,今天这水,也吞不下去了。

    他们一个借口有事,一个借口工地上有很多人在等他,匆匆地就想逃离。

    金莉莉骂道:“你们他妈的,我想这羊肉,想了多久,你们他妈的这就要走?”

    刘立杆讪讪地笑:“两人世界,你们继续,我们不便多逗留。”

    他连看张晨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走掉了,小武一声不吭,跟着他走。

    从那个时候开始,张晨就心乱如麻。

    那么,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张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总,他们在北京这么长时间,平时又在一个屋檐下,有太多的可能和机会,发生很多的故事了。

    金莉莉虽然每天接触很多人,但她的生活面其实很窄,她每天接触的那些人时间太短,短到一个前戏都没有时间完成,更别说后面的故事了。

    接触最多,最可能发生的就是夏总和老包。

    或者,这也是张晨一直不太愿意,甚至有些排斥去金莉莉他们公司的原因,他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张晨排除了老包,既然金莉莉人都在北京,她就不可能和老包继续什么故事,男女之间,更深一层的关系是空间无法克服的。

    张晨想着夏总这样,夏总那样,不过有一点张晨是疑惑的,如果那个人是夏总,张晨觉得,金莉莉会条件发射般地说自己没有和夏总一起去北京。

    张晨和金莉莉,他们两个的交集并不多,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几乎就是两条平行线,没有多少的重合,每个星期,也就局限于周六的的傍晚到周日的清晨,这十几个小时他们会在一起,金莉莉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说去了,她说去了,张晨也无从分辨。

    如果她和夏总有关系,她为什么,还会主动地和他们说,自己是和夏总一起去的北京?

    一个女孩,和男老板一起出差,而且一去十多天,就是没有关系,也会让人浮想联翩,要避嫌,连这个谎也不知道撒?

    张晨看了看缩在床边的金莉莉,他真想一脚就把她踹下去,然后问她,那个人是谁?

    但张晨的心里是虚的,他想到了小昭,想到了顾淑芳,还想到了啷啷,那个佳佳,她们又是谁?

    张晨暗暗叹了口气,他伸手又去摸床头柜上的香烟,结果什么也没有摸到,他扭头看看,床头柜上一片深沉,什么都没有。

    张晨下了床,走到沙发那里,想从包里拿烟和打火机,他看到了背包边上的裤子,禁不住就穿了起来,穿好了裤子,那双手好像就不听自己指挥了,接着就帮他把衣服穿好。

    张晨感到自己穿戴整齐以后,回头看了看金莉莉,金莉莉仍然睡得很死,张晨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很郁闷,自己就要透不过气来了,他需要去外面,大口大口地吸气,也需要去外面,好好地抽一根烟。

    张晨拿起自己的包,走了出去,门在他的身后,吧嗒一声轻响,锁上了。

    张晨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人还没有通透,他朝走廊里走去,他想去楼下大堂,坐在沙发上,叉手叉脚,好好地抽上几根烟。

    电梯门打开,张晨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自己想叉手叉脚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大堂,已经没有了,被自己拆了,眼前的这个临时大堂,还是自己建议,为了减少逗留的人群,不设休息区的。

    张晨走出了大门,门前的停车场里,只有零星的几辆车。

    张晨朝左右看看,就朝着旧大门门口的花坛走去,他在花坛上坐下,掏出香烟,点着,猛吸一口,就吸去了大半支,这口烟吸得太猛,差点把自己呛去,过了一会,才慢慢地缓过气来。

    张晨把一个烟蒂,扔进了身后的花坛里,接着就抽第二根,他一边抽烟,一边就想着金莉莉和夏总,他想不去想,但忍不住又去想,越想心里越冷,他的脸上,也变得阴郁。

    张晨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阴郁,他是画画的,他知道阴郁的冷色调是怎样的,马上,又一张阴郁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就是建强的脸,他们刚到义林家时,每次进出,都看到建强就这样阴郁地坐在门口,装作是没有看到他们,一个人闷闷地抽烟。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张晨那时就感觉得到,他的脸是阴郁的,没想到自己和建强,在这一个时刻,殊途同归了。

    你妈逼哦!

    张晨看了看手表,已经两点多了,海秀路上,依然是热闹非凡,这个世界,总是有它自己的节奏和办法,维持着自己的热闹,一个人来了,一个人走了,不会改变它,一个人笑了,一个人哭了,也不会改变它。

    张晨站了起来,走到了海秀路上,路边的女孩子们,看人的眼神都有些倦意了,但她们还在等待着,张晨走过来的时候,让她们的眉毛跳了一下,他的脸色和神情,太像是需要她们的人了。

    但张晨从她们的面前走过去了,也没有理睬这个时候,还坚持在擦鞋岗位上的浙江老乡朝他招揽生意,他继续朝前走着,不停地走着,他觉得他停不下来了,只要停下,就会倒下。

    他走过了海秀路,走过了博爱南路,走过了文明东路,走过了那条弄堂,走过了一楼的天井,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张晨就睡着了。

0209 大家都挺忙

    是小林把张晨摇醒的。

    小林早上起来,看到张晨的房门开着,有些奇怪,他去了洗手间,洗漱完毕,又把肠胃和膀胱清空,走回来看到,张晨的房门还大开着,但房间里静悄悄的,小林就更好奇,走过来看看。

    他发现张晨横着倒在床上,身子朝下,头埋在毯子里,呼呼地睡着,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脱,小林心想,他大概是昨晚宵夜,酒又喝多了。

    小林看看时间,走过去伸手把张晨摇醒,张晨转过身来,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小林嘀咕了一句,他看到张晨已经坐了起来,就转身朝门外走去,嘴里重复嘀咕了一句,这一次张晨听清楚了,他是在说,要上班了。

    张晨看了一下手表,果然已快到上班时间,他拿着毛巾牙刷,到了走廊,小林已经背着他的电工包下楼了。

    张晨匆匆地洗漱一下,也背着包下楼,等他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很意外地,他发现刘立杆和小武一起来了,这一大早的,你他妈的来这里干什么?

    第一次,刘立杆没有拿张晨和金莉莉开玩笑,他们两个都是,没有再提金莉莉以及和金莉莉有关的事情,他们刻意回避着,回避得那么明显,明显是把张晨当成了一个傻瓜。

    刘立杆问,要不要去那块地看看?

    张晨说,有什么好看的。

    刘立杆问,要不要去看看龙昆南路的进展如何?

    张晨说不去。

    刘立杆站起来,看了看小武,和他们说,我先走了,中午等我啊,一起吃中饭。

    刘立杆走后,小武也站起来走了,他说他要去石材市场。

    张晨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想起自己昨天半夜,就那么从金莉莉身边走了,金莉莉一定会很生气。

    生气就生气吧,张晨骂道。

    他拿出bb机看看,倒有一些意外,上面没有生气的信息,没有说,注:“三个感叹号和他妈的,都是金小姐一定要加的。”

    张晨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就朝前面酒店的临时大堂走去,他人刚到前台,就有服务员看到他,和他说:“张总,金小姐已经把房退了,您还有东西落在房间里吗?”

    张晨一愣,赶紧说,没有没有,我来看看,这个大堂用起来怎么样?

    边上的女孩子说:“挺好的,沙发都没有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都不会坐到这里来了,张总,以后的大堂,能不能也不要沙发?”

    张晨忍不住笑道:“想什么呢,你见过酒店的大堂,没有沙发的?”

    那女孩子朝他吐了吐舌头。

    张晨转身离开大堂,金莉莉已经把房退了,知道了他提前退场而没有愤怒,这个又不是金莉莉了。

    张晨没有想到的是,金莉莉早上醒来,看看身边张晨已经不在,她不仅没有愤怒,而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终于不要再演戏了,演戏原来是这么累,金莉莉有些佩服谭淑珍,她每天每天的,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金莉莉匆匆地洗漱,匆匆地下楼,人还在前台结账的时候,她就叫着保安,帅哥帅哥,去帮我叫辆出租车。

    金莉莉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在等她了,她一头钻进出租车,门都还没来得及关,就和司机说,金融花园,快!

    金莉莉开门进去,夏总刚准备起床洗漱,他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金莉莉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看到他,又把他堵回了床上。

    金莉莉这么忙,怎么会有时候,给张晨打传呼,还要加三个感叹号和他妈的?

    张晨,你想多了吧。

    张晨回到了办公室,怔怔地坐了一会,桌上的电话响了,张晨接了起来,电话的那边是二货,二货叫道:“指导员,你那个猪草妹,找到了吗?”

    “回来了。”张晨说。

    “哪里回来了?”

    “北京啊,和夏总一起回来的。”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夏总昨天一个人回来的,逼养的,你那个猪草妹又没去北京,你调戏我?”

    张晨一怔:“谁和你说的?”

    “谭叔啊。”二货叫道,“昨天谭叔去机场接的老夏,把他送到了公司楼下。”

    张晨愣了,电话里二货哈哈大笑:“逼养的,编不下去了吧?是不是你金屋藏娇?趁人家老板不在,就没日没夜地在家里弄了?哈哈哈哈……”

    二货大笑着把电话挂了。

    张晨傻在了那里,这么说金莉莉真的没去北京,没去北京还要编自己和夏总去了北京,那么,那个人就肯定不是夏总,看样子杆子说的没错,这段时间,金莉莉都和那个龅牙在一起,只是,她不是去做什么思想工作的。

    张晨叹了口气。

    接下来自己能怎么办呢?像很多的傻逼那样跟踪,盯梢,大叫大嚷,把龅牙狠狠地揍一顿,还是痛哭流涕地哀求?

    这些都不符合张晨骄傲的个性,张晨从来就不会求人,哪怕是自己女朋友,即使心里很想,他表面也只会做出你爱来不来,爱走不走的姿态。

    他更不会把这种事情,拿出来和刘立杆他们讨论,让他们帮着一起想想办法,那比拧了他的脑袋还难。

    他只会把这事闷在心里,让它自由自在地阴郁地发酵和成长。

    刘立杆他们也知道张晨的这个臭脾气,所以他们,到了这个敏感的节点,只能够选择回避,不然会拂了张晨的面子。

    顺其自然,张晨和自己说,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既然你这些事情都做不来,那就顺其自然,对张晨来说,最好的结果是顺其自然,然后等着金莉莉自己后悔,反过来求他,但那个时候,张晨已经不可能原谅她了。

    中午的时候,刘立杆过来了,三个人准备去吃中饭,刘立杆说,能不能不要去食堂,都吃腻了,我们去吃猪脚饭吧?

    张晨想到了一个好去处,突然来了兴致,他和他们说,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张晨想到了小昭带他去过的那家辣汤鸡油饭。

    三个人一辆摩托,从海秀路转到了大同路,到了大同路上,张晨却想不起来,那家店到底在哪里了,他们来的时候是晚上,现在是白天,周围的景色大不相同,张晨把一条大同路都骑到头,前面就是龙华路了,还没有找到那家店。

    张晨骑着摩托往回走,又转到了广场路和大同二横路,都没有找到那家店,最后无奈地停在了金棕榈娱乐城的门口。

    三个人站在那里,刘立杆问:“你他妈的要找什么?”

    张晨说,吃鸡油饭的。

    “海城**油饭的有好几十家,你要找哪家?”刘立杆摇晃着脑袋,问他。

    张晨也说不出自己要找的是哪家,那家店,他记得都没有什么店名。

    “说,说,他们家除了鸡油饭,还有什么可吃的?”刘立杆不耐烦地问。

    “胡辣汤,汾酒香肠,葱花煎蛋……我记得就在这一带啊。”张晨纳闷道。

    “我知道了。”刘立杆叫道,“是不是门口有一个红色的门头,上面是辣汤鸡油饭五个字,生意还挺好,门口排老长的队?”

    “对对,你去吃过?”刘立杆这么一说,张晨都想起来了,连忙问道。

    “没吃过,但路过过,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刘立杆瞪了他一眼,“老子才是海城的活地图。”

    张晨嘿嘿笑着。

    “让开让开。”刘立杆朝张晨挥着手。

    张晨说干嘛?

    “你认识路吗?到后面去。”刘立杆说,张晨乖乖地把驾驶的位子,让给了刘立杆,刘立杆带着他们,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店。

    这家店在大同路的一条支路上,怪不得张晨找不到,那天晚上,自己带着小昭,也不知道怎么会转到了这条路上,可能是自己的心思都在小昭身上,没留意路吧。

    张晨叹了口气。

    辣汤鸡油饭店的门口,排着很长的队,排到队的人拿着饭菜,也轮不到坐的桌子,他们就拿着碗碟,在店外的路边找一个地方,蹲下来吃,吃完就走,把空碗碟留在地上,店里的伙计,过一会就会出来收一次。

0210 沉默的羔羊

    一直到傍晚快下班了,张晨也没接到金莉莉的电话或者传呼,对他半夜的表现进行评价,张晨心里明白了,金莉莉不是对这事不介意,而是根本不在乎,不在乎事,同样也就不在乎事里的人了。

    自己已经是那个,不被在乎的人。

    张晨感到有些沮丧,有些怒,还有一些的哀伤,他觉得他们一起走了这么多年的路,应该是已经走到尽头,接下来就是继续,也是苟延残喘,哪怕金莉莉回心转意,在张晨这里,也已经把它一点点地湮没,决定让它成为断头路了。

    往昔如梦,徒留,只会成为一个可以不断被揭开的痂。

    在这类事情上,张晨心里是狠的,总是这么决绝,就像他从顾淑芳身边,说走开就走开了,但表现在行为上,又常常是拖泥带水,他知道自己不会和金莉莉,认真地说,我们分手吧,但他已经做好了金莉莉提出来的准备。

    如果她也没有提出来,他们的关系,就必然要被两个人凌迟,一直到最后终于有人,实在忍受不了,抱头鼠窜为止。

    张晨冷笑着,他觉得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张晨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旁观者的心态,他可以一边是其中的主角,一边又是观众,参与表演,又看着一干人尽情地表演,他会抱着双手,冷冷地看着,不会是那种被剧情和剧中人带着跑的观众。

    傍晚的时候,刘立杆又来了,张晨心里明白,刘立杆这早中晚都到这里,其实是已经感觉出一些端倪,来当保姆的,他知道他们之间有很多事情,无法敞开心扉言说,他就围在自己的身边,插科打诨,借以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少去想那些烦心事。

    或者至少,不在这些事里面陷下去,被事淹没,无法自拔。

    他在身边,至少可以给张晨保留一个空间,露出头来,喘一口气,人只要还能喘气,就不会被憋死。

    张晨从心里是感激的,但他什么也不会说,更不会把这种感激表现出来。

    这就像当时刘立杆天天去机场等谭淑珍,张晨心里知道,但只能装作是不知道,只是默默地做一些事情,分担他的失落和痛苦。

    在一起久了,他们真的就建立了一种属于他们的默契,和类似于亲情的兄弟之情。

    张晨和刘立杆、小武三个人,端着碗去食堂里打了很多的菜,回到办公室,张晨从柜子里拿出刘立杆从谢总那里拿来的酒鬼酒。

    刘立杆见了,马上起身从桌上拿了两只茶杯,他看看里面还有剩余的茶水,走到门口倒了,再看看,还有残存的茶叶粘在杯上,他又用电茶壶里的冷开水荡了荡,倒干净。

    刘立杆把两只茶杯,在张晨和自己面前各放了一只,张晨已经把酒打开,一人一半,一瓶酒一分为二,正好两个满杯,两个人对酌起来,小武坐在边上,吃着他的饭。

    外面天刚刚擦黑,义林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来了,义林到了,小武就站了起来,要去训练,扔下张晨和刘立杆,在办公室里继续喝。

    刘立杆举起杯,和张晨碰了碰,一口酒下去,刘立杆看着张晨,问:“还过得下去吗,你和莉莉?”

    张晨摇了摇头:“不知道。”

    “老夏还是龅牙?”

    “龅牙。”

    “我操!”

    两个人继续喝酒,所有关于金莉莉和这件事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刘立杆碰到其他的事,可以夸夸其谈,碰到这个,就见拙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还要多说什么?

    刘立杆要说的道理,张晨都明白,不需要说,刘立杆说不出口的话,张晨也已经意会。

    再说,刘立杆自己的跟斗,跌得比张晨还惨,还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

    刘立杆端起酒杯,抽了抽鼻翼,叫道,酒真不错!

    张晨说是啊。

    刘立杆也没有和张晨碰,自顾自地闷了一口,然后笑了起来。

    这笑来得无端,张晨看了看他,奇怪道:“有什么好笑?”

    “我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刘立杆继续笑着。

    “什么事?”

    “我们一对一对,好像都错配了。”

    “什么鬼?”

    “张晨,你仔细想想,要是你和谭淑珍在一起会怎么样?我想你们,到现在都肯定好好的,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去你妈的!”

    “你急什么,我是说假如,这谭淑珍,明明和你最合适,怎么又会和我谈的恋爱?现在又去,和他妈的那个最不合适的娘娘腔结婚了。”

    “什么意思?那莉莉和你更合适?”张晨也笑,笑一笑,心情觉得开阔了很多。

    “不合适。”刘立杆摇了摇头,“你和谭淑珍合适,我和莉莉不合适,她的心,比我大,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心到底有多大,你知道吗?”

    张晨沉默了,他觉得刘立杆这话,说的有道理,金莉莉的心确实大,大到了无边。

    “你他妈的也不知道?”刘立杆骂道,“你连她的心多大都不知道,怎么能收住她的心?”

    张晨还是沉默。

    刘立杆看了看杯里的最后一口酒,举起了杯:“来,干了。”

    张晨和他干了。

    “我们去刘芸那里打高尔夫去吧?”刘立杆说,“我和你说,这高尔夫,越打还越觉得有意思。”

    “不去,有什么意思,和我们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有什么区别?不就是都把球滚到洞里吗?”张晨说。

    “好,厉害。”刘立杆翘了翘大拇指,“你这样说,这话就没法聊下去了,你就是那种一定要把踢鞠和足球扯到一起的人。”

    张晨嘿嘿笑着。

    “那我们去看电影,好久没看电影了。”刘立杆又提议。

    “不去,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张晨脱口而出。

    刘立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叫道:“哎呦,据我所知,今年以来,你和金莉莉是没有看过电影,说,你和哪个女人去看了?”

    “和谁都没有。”

    “不对不对,你刚刚那语态,明明就已经坦白,你和女人去看过电影了。”刘立杆想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的那个,有凉爽的香气的小昭又出现了?”

    “懒得理你。”张晨骂道。

    “不错哦,要是她,还真是出现得正当时。”

    张晨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骂道:“你他妈的以为谁都是你。”

    刘立杆满不在乎地说:“我还真有体会,原汤化原食,女人造成的伤害,还就是要女人来医治,我和你说,张晨,我现在对那些叮咚,充满了感激之情。”

    张晨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骂道:“走吧走吧,不就是看个电影,这么嗦。”

    张晨嘴里这么骂,心里还真的有点想小昭了,他还想起,上次和小昭去电影院,安东尼霍普金斯的《沉默的羔羊》没有看,今天正好可以把这部电影看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上映。

    他们没去泰龙城,而是去了解放西的电影院,到了电影院门口,张晨看到,有一个厅还在放《沉默的羔羊》,不过海报被挤到了角落里,门口挤挤挨挨的人群,都是冲着刚刚上映的,刘德华和梅艳芳的《神雕侠侣》来的。

    张晨还没有说,刘立杆就指着角落里的《沉默的羔羊》海报,和张晨说:“我们看这个。”

    张晨说好,在这一点上,刘立杆和张晨的口味倒是惊人的一致,这大概也是张晨一进剧团,他们两个,就能迅速地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之一吧,还有原因,当然是酒。

    两个人坐在电影院里,电影刚刚开始,张晨腰里的bb机就振动了,他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

    “严经理:张总,工地上出事了,尽快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