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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11 群殴

    张晨和刘立杆回到望海楼的时候,门口的停车场里,已经过了饭点,却还站满了保安。

    有保安看到张晨来了,和他说,张总,严经理在你们后面等你。

    张晨和刘立杆赶紧朝后面走,经过商城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里也都是保安,看样子今天,望海楼的所有保安都出动了。

    张晨和刘立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到这么多的保安,张晨心里最担心的,是小武他们和望海楼的保安们,因为什么事,起了冲突,这是平时张晨一再告诫小武要避免的,他和小武说,你也知道,我们虽然说是两家公司,其实是一家的。

    这个道理,小武知道,工地上的其他人不知道,就是一家公司,人和人在一起,总会有些矛盾,一有矛盾,就马上分出了你我,这矛盾就扩大了。

    但从这些保安对自己的态度看,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张晨和刘立杆跑到了办公室,气喘吁吁的,他们看到,严经理和义林在办公室里,张晨赶紧问:“严经理,发生什么事了?”

    “你的人都上大街去报仇了,我拦不住。”严经理说,“你快点把他们叫回来,在海秀路,惹到了武警,那要出大事的。”

    严经理这样叫道,张晨和刘立杆,马上想到了在那个三角地带,挎着冲锋枪执勤的武警。

    张晨和刘立杆也慌了起来,刘立杆问义林,是不是你师父带人出去了?

    义林点了点头,他说是,他们去找那个那天被师父揍的人了。

    那天冲突的时候,刘立杆不在场,但后来听张晨说过,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刘立杆赶紧拉起义林的手,和他说,快带我去找他们。

    张晨也想出去,刘立杆和他说,你还是留在这里,要是他们回来,你就拦住,不要让他们再出去了。

    刘立杆说着,看了看严经理,严经理也说,对对,张总你在这里,你的人,我可拦不住,对了,还要让现在工地上的人,不要再出去了,零星的跑出去,更加麻烦。

    张晨说好,他赶紧跑到了开向五指山路的大门,让看门的大爷,把门关了,落了锁,张晨和他说,从现在开始,这个门谁也不许进出。

    “那要是送材料的车来了怎么办?”大爷问。

    “让他们先在外面等着。”张晨说。

    那一扇大门关了,工地的人要进出,只有往前面的门走,要经过张晨的办公室门口,张晨和严经理两个,搬了凳子,在办公室门口坐着。

    张晨看到有几个工人,手里拿着一截水管,从工棚那边出来,远远地看到张晨坐在门口,又退了回去,张晨想到了什么,和严经理说,你叫两个保安过来。

    严经理马上通过对讲机,叫了两个保安过来,张晨和他们说,你们去工棚那里的隔断墙守着,不要让人翻墙出去,要是不听,你们叫我。

    张晨举了举手里的对讲机,两个保安赶紧跑了过去。

    两个人坐下来后,严经理这才有时间,把整件事情告诉张晨,原来,正哥他们对那天的吃瘪,还是耿耿于怀,但他们不敢找小武,就找他们工地上其他的人出气。

    “这些孬种!”张晨骂道。

    严经理点点头,他继续说,前面工地上有两个休息的工人,去录像厅看录像,被正哥的手下堵住,揍了一顿,还警告他们说,以后望海楼工地的人,只要敢出工地,就见一次打一次。

    两个工人被打得很惨,回来跑到了练习馆,和小武他们说了,小武当然不肯,带人就跑出去了,还是那个小鬼机灵,知道跑到前面,和保安说,保安就叫了我。

    我到这里,看到工地上其他干活的工人,知道自己的工友被人打了,小武带人去找打人的人了,他们怕小武他们吃亏,也都拿了家伙,跑出去了,我怎么也拦不住。

    张晨听到的事情的原委,反倒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事,不是和望海楼的保安起冲突了,这事要是自己在这里,也受不了这口气,也会带人出去找,别说小武。

    “我看到望海楼前面,这么多的保安,吓了一跳。”张晨和严经理说。

    “不得不防啊,我要防备那些家伙,被小武他们打了,反过来纠结人到望海楼闹事,我让所有保安都回到岗位了。”严经理说,张晨点了点头。

    两个人坐了一会,工地上的工人陆陆续续回来,有手里拿着螺纹钢的,有拿着镀锌管和铁锹的,张晨问他们怎么样了,他们说,都逃光了,只找到几个小喽,还拿着刀,不过被打的够呛,刀哪里比得上我们这个。

    说着,还握着手里的铁锹比划了一下。

    “有没有看到小武他们?”张晨问。

    “他们往龙舌坡那边找过去了,有人说,那个叫正哥的王八蛋,在那边宵夜。”

    张晨又担心起来。

    严经理和张晨手里的对讲机都响了,有人用海南话在里面叫着,张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大概听到有人说,没打起来,阿正不在那里。

    严经理站了起来,和张晨说,幸好还没有大的冲突,只是他们也有几个送去医院了,我先去前面,等会小武来了,你们一起去楼上开会,今天晚上,这事一定要解决。

    “和谁开会?”张晨好奇地问。

    “我已经传话出去了,阿正那王八蛋,等会会来。”

    张晨不解地看着他,他拍了拍张晨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他不敢不来,打一打也不错,打完了,可能就天下太平了。”

    严经理意味深长地笑笑,接着就走了。

    张晨倒糊涂了,他不知道,这白道和黑道,互相交织成了一个什么网络,严经理看样子,只要事情没有大到,武警们出动部队来强力控制街上的骚乱,他都是能够接受的,甚至还乐意坐山观虎斗。

    他在这里说阿正那个王八蛋,到了那边,他会不会又说是小武那个王八蛋?

    张晨觉得,这是大有可能的。

    张晨又坐了一会,刘立杆和小武他们也回来了,看到张晨,小武就遗憾地叫道:“我们追到龙舌坡,可惜没找到人!”

    张晨看着刘立杆骂道:“让你去找人,你还跟着去追人了?”

    刘立杆笑道:“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啊,太刺激了,简直就是农民起义,还不要跟去看看。”

    张晨和小武说:“还是小心点,这海秀路,不比其他的地方,发生群殴,老派来了倒不怕,还能找关系搞定,把武警招来了,就不是好玩的事情了。他们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小武犟嘴道:“那他们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枪吧,我们可是自卫。”

    张晨哭笑不得,骂道:“人家冲到我们工地,那叫自卫,你带人跑街上去,就是打群架。去去,让这个有文化的给你普法。”

    张晨把小武推到了刘立杆那边去。

    张晨手里的对讲机响了,严经理在里面叫着:“张总在不在,磐石公司的张总在不在。”

    张晨赶紧叫道,严经理我在。

    “张总张总,你和小武,到四楼的会议室来开会。”

    张晨说明白。

    张晨站起来,和小武说,走吧,跟我上楼去开会。

    小武奇道:“开什么会?”

    “解决问题的会啊,你还想天天晚上打打杀杀的?”

    小武笑道:“我还真希望他们天天晚上都来找事。”

    张晨赶紧拱手,好好,你希望,我可要怕死了,工地上,真要是有人有个三长两短,他妈的我就有事情做了。

    刘立杆一听是这个会,也要上去,张晨不让,刘立杆骂道:“就你们两个笨嘴笨舌的,到那里能说什么?我就是一个旁观者,也有资格参加啊。”

    张晨想想,开会这种事,带上刘立杆确实不会吃亏,就说好吧,你跟我们一起上去。

0212 调解

    小武看到,靠近五指山路那边的大门外,已经有几辆运货车排队等在那里,有人从铁栅门外看到小武,隔着老远叫道:“武经理,武经理!”

    小武走过去,让看门的大爷把门打开,大爷朝张晨这边看看,张晨朝他挥了挥手,他这才拿了钥匙,把大门傻的锁打开。

    小武走回这里,和自己的徒弟们说,你们全副武装,就在工地上守着,他们要是敢来,给我往死里打。

    徒弟们都说好。

    张晨让义林守在办公室里,和他说,要是有人来闹事,你马上按0,,这是酒店总机,你让他们转到四楼的会议室找我。

    安排好这一切后,三个人这才朝前面走去,商城正准备关门,他们看到,商城和望海国际酒店前面的保安,已经减了不少,张晨明白,这在严经理看来,是警报已经解除了。

    三个人到了酒店四楼的会议室,一进了门,小武看到正哥和他的三个手下也坐在那里,脚搁在会议桌上,小武就想冲过去揍他们,那边几个人跳了起来,张晨和刘立杆,赶紧把小武拉住,严经理也拦住了正哥他们。

    严经理示意张晨他们,在会议桌的另外一边坐下,小武看着对面的正哥骂道:“你他妈的,老子早就和你说过,你不服气,就冲我来,你冲工地上的那些工人算怎么回事?”

    正哥也瞪着小武,骂道:“孙子,你以为老子真的怕你?”

    “好啊,走啊,有种我们下去,再打一架,就你们这几个毛,我要是不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我武字倒着写!”

    那边也不示弱,两边的人都站起来,还没下楼,就要打起来了,要不是张晨和刘立杆拉住,小武已经跳到会议桌上去了。

    “打什么打,都很厉害吗?”有人不轻不重地叫道,众人回头一看,是小徐从门口走了进来。

    见到小徐,正哥他们先就没了脾气,坐了下来,重新把脚搁到了会议桌上,小徐和张晨点点头,张晨也把小武按到了椅子里。

    小徐看着刘立杆问,你是谁?

    张晨赶紧说,记者。

    小徐皱了一下眉头,刘立杆说,《海南日报》的,不过我是朋友,不是来报道的,只是看看。

    小徐轻轻一笑:“不报道就好。”

    小徐走到会议桌当头的位子坐下,看了看正哥他们,骂道:“你们倒丁吗,来喝老爸茶的?他妈的把臭脚放下去!”

    令张晨感到奇怪的是,正哥他们,看到小徐好像是一帖药,小徐一骂,他们都乖乖地把脚放下去,坐直了身子。

    小徐看了看严经理,继续说:“今天这事我知道,阿正,是你们挑起的是不是?”

    正哥不响,严经理点了点头。

    “你们他妈的,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望海楼的人都敢打了?”小徐冷笑道。

    正哥的手下嘀咕:“他们又不是望海楼的,只不过是在这里装修的。”

    “你闭嘴!”小徐手指着说话的人,骂道:“在我的范围,就是我的人,你们要是把他们的人打伤了,没人干活,他妈的耽误的还不是我们的工期?这个要我教你们?耽误了望海楼的工期,哈哈,区政府、市政府追究下来,就你们这几个怂货,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正哥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小徐像是说给他们听的,又像是自言自语,他摇了摇头,叹道:“我看你们不是倒丁,是不要命了,到时候公检法一起来,你们就等死吧。”

    张晨看到,正哥他们明显地怔了一怔,看样子张晨以往的判断没错,这黑社会要能生存,还是要看白社会给他们让出多少空间,当年上海滩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三大流氓,看上去威风八面,碰到了军阀和老蒋,还不是死蟹一只。

    小徐看着张晨问:“你们的人,伤了几个?”

    “两个。”张晨和小徐说。

    “我们也有五个受伤了。”正哥说。

    小徐瞪了他一眼,骂:“没有问你,你挑起的事,你的人死了也活该。”

    正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小徐接着问张晨:“这两个人,现在在哪里?”

    这个,张晨也不知道,他看了看小武,小武说,已经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工棚里休息。

    “回来干什么?”小徐叫道,“马上去医院住着,先观察一个星期。”

    他接着转向正哥,和他说:“谁打他们的,让这几个王八蛋去医院伺候,端屎端尿,喂饭喂水,还要笑脸相迎,一个星期不行,就再观察一个星期。”

    “他妈的,这是要赖上我们了?”正哥骂道。

    小徐笑笑,他用两个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笃着:“你说对了,就是赖上你了,谁让你们手痒。对了,这两个人的医药费营养费伙食费误工费也由你承担,明白了吗?”

    小徐看了正哥一眼,正哥正要分辨,小徐说了:“这也是符总的意思,符总说了,不长记性,那就给个教训。”

    正哥气鼓鼓的,霎时就泄了气,一脸的苦相,张晨看着好笑,心里却暗暗惊奇,他没想到,符总对这些人,还有这么大的震慑力,怪不得那天严经理要特别和正哥交待,自己是符总的朋友。

    “那我们的人的医药费呢?”正哥手下的人说。

    小徐笃着的手指停止了,他看着他,抬起手,两根手指勾了勾:“你拿过来,我给你报销,对了,要不要也算上营养费伙食费误工费?”

    正哥脸色铁青,站起来就和左右说:“我们走!”

    一行人走出了会议室。

    小徐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和张晨他们说,好了,问题解决了,不过,这个兄弟叫什么?

    “小武。”张晨和小徐说。

    “小武,有句话我也带到。”小徐说,不过他没说是谁的话,但张晨和小武知道,这话八成是符总说的:“不怕事,很好,但我们也尽量不要去惹事,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望海楼的改建工程,保质保量,争取早日完成,这个是硬道理。”

    小徐说着这话的时候,看了看张晨,张晨点了点头。

    小徐站了起来,和他们说:“好了,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

    小徐和严经理走了出去。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和小武,压低嗓门和他们说:“他妈的,看样子这海霸天名不虚传,还真是黑白通吃!”

    张晨和小武默然。

    三个人下楼,快走到商城门口的时候,看到正哥他们四个人,站在那里聊天,张晨心想,他妈的这是在这里堵我们呢。

    小武看到了他们,急走一步迎上前去,张晨和刘立杆低语,要打起来,你马上去后面叫人。

    刘立杆点了点头。

    张晨也急走几步,追上了小武,正哥他们看到张晨和小武过来,四个人一字排开,还没等他们走近,正哥就朝他们笑着,说:

    “张总,我们特意在这里等你们。”

    张晨拍了一下小武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冲动,等等再说,张晨问道:“等我们干什么?”

    “哈哈,这个,你看,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正哥笑道,“不知道张总和武师父,能不能赏个脸,一起宵夜,化那个什么什么……”

    “化干戈为玉帛?”刘立杆赶了上来,说道。

    “对对,就是刘记者说的这个意思。”正哥说,“说实话,武师父这个人,我阿正还是很佩服的。”

    “我操,鸿门宴啊,你们不会是想在菜里下毒,把我们都毒死吧?”刘立杆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刘记者说笑,大老爷们,哪里能干出那潘金莲干的事情。”正哥说着,其他的三个跟着笑。

    张晨和小武听了他这个比喻,忍不住也都笑了起来。

    这一笑,可就真的化干戈为玉帛了,正哥和他们说:“走走走,就边上,大英路的火锅。”

    张晨和小武还没说话,刘立杆就叫道:“走就走,不吃白不吃,正哥,我先警告你,我们三个,可都是七把叉。”

0213 他不动,你不动

    自此之后,和平算是降临在了小武和正哥之间。

    晚上的时候,正哥巡视他的地盘,中途会转进来看看,他先是到张晨的办公室转一圈,心里也知道张晨不太待见他,坐下来也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聊,但他知道,小武有什么事,都是听张晨的。

    最主要的,还是张晨根本就瞧不上黑社会这门营生,不会威胁到他。

    “我去看看武师父他们打拳。”转完一圈后,正哥总是会这样和张晨说,然后走了出去。

    他来的时候,经常会给他们带些东西,有时候是一只文昌鸡,有时候是一大块的叉烧,有时又是,一大袋子的烤鱿鱼和烤串,张晨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他在海秀路,行使自己霸王权利的结果,张晨对这种霸王的行为很反感,对这些东西,自然也没有胃口。

    后来张晨直接和正哥说,你再过来玩,谢谢你,就不要给我们带东西了,我们吃不完,扔了也可惜,那些摆摊子的,摆个摊养家糊口也不容易。

    张晨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又不咸不淡,正哥的脸微微一红,没有作声就走了出去,果然,下次再来,就没有再带东西了。

    看着正哥走出去的背影,张晨心想,建强他们刚上岛时,摆的那个夜宵摊,大概就是被正哥这样的人端掉的。

    有时候正哥来,刘立杆也在,正哥的眼睛很毒,他似乎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嫖客,谁不好这一口,他和刘立杆说,刘记者,你在海秀路上,看中了哪个女孩子,带走就是,就说你是我阿正的兄弟,谁也不敢对你提一个钱字。

    刘立杆赶紧摆手,他也不否认自己好这一口,而是说:“不行不行,我最近下面劳损严重,需要静养。”

    正哥哈哈大笑。

    正哥当然也拉过小武入伙,小武拒绝了,他也没有坚持,只是仍然,经常就会进来转转。

    三个人的时候,张晨不解地问他们,这个正哥,他妈的想要干嘛?他吃饱撑的,还盯着这里不放?

    小武和刘立杆都笑,张晨不明白了,问他们,你们笑什么?

    “笑你真是祖国的蓓蕾,芬芳的未来,绿色世界纯洁的花骨朵。”刘立杆白了张晨一眼。

    张晨还是不明白。

    刘立杆问小武:“这逼提出过,要和你结拜兄弟了吧?”

    小武点点头,笑道:“对!”

    “他要干嘛?”张晨还是问。

    “干嘛,人家知道,你们后面有海霸天撑腰,白的搞不过,黑的又打不过,只有招安,招安不成,也要盯着,让武师父的这股势力,就局限在工地上,不要蔓延到海秀路,这股势力,要是到了海秀路,就会侵入他们的地盘,动摇根本,明白了吗,花骨朵?”

    刘立杆说着,张晨恍然大悟,他看看小武,小武点了点头,看样子,小武对对方的意图,也早就明白。

    “他来过后,今天晚上就睡得着了。”刘立杆说,“小武现在对正哥来说,就是鼾睡在他床边的狮子,千万不能吵醒。”

    ……

    周六的时候,金莉莉来了,她还是去前台开好房间,然后转到张晨的办公室,不同的是今天她没有上楼去冲凉,她刚刚在公司,冲完凉后才出来的。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金莉莉问他们去哪里吃晚饭,刘立杆却拉着小武跑了,金莉莉骂,刘立杆说,今天二货从三亚上来,一定要请我们吃饭,要么,你们也去?

    “滚,我才不要和那个臭流氓一起吃饭。”金莉莉叫道。

    刘立杆还是连看都不敢看张晨一眼,就逃走了。

    张晨心里明白,二货来只是一个幌子,二货请吃饭,他们不去,又不是第一次了,哪里有这么严重,刘立杆和小武,是觉得事到如今,大家饭已经吃不到一块了,这饭吃起来,难堪又难受。

    不如罢了。

    连张晨自己都觉得,不如罢了,吃什么鬼饭啊。

    金莉莉提议,我们去泰龙城吧,吃完饭后看电影。

    张晨说好。

    两个人正准备出去,金莉莉又改了主意,她说,我们先去逛dc城。

    也不管张晨同不同意,拉着他就往那边走。

    dc城就在望海楼的边上,里面是一家家的档口,东西很时尚,当然也很贵,在当时的海城,是有名的杀猪场,没有顾客进去,不被宰得血淋淋出来的,所以金莉莉和张晨他们以前,从来也不会逛dc城。

    金莉莉今天这是抽的什么疯?

    两个人往那边走,张晨就在心里冷笑,他想这女人发情,就好像孔雀要开屏,在镜子里左看右看,怎么看自己也不满意,不满意又不能拿个钳子和改锥,临时改变自己,只有靠化妆品和衣服。

    金莉莉以前在这方面,不太讲究,有一个画画的男朋友在身边,随便参谋一下,几件简单的衣服,就能搭配出不一样的效果。她今天这么讲究,那就是觉得连张晨也不够用了,她需要更美美地打扮自己。

    这就说明,她现在正在发情期。张晨哼了一声,金莉莉扭头看看他,见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又不好多问什么。

    进了dc城,金莉莉的眼睛都放光了,一家家档口穿梭着,每到一家档口,金莉莉钻进去,张晨就站在门口,没有跟着进去,他站在通道里,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要是门口有凳子,他就坐下来等。

    金莉莉拿着衣服和首饰,在身上脸上比着,跑到门口问他怎么样时,张晨一律只有一个字,好。

    以前,张晨在这方面,可是有名的毒嘴,两三句话,就能把一件衣服的利弊都恰如其分地点出来,让金莉莉大为叹服,金莉莉的所有衣服,几乎都是在张晨的建议下买的。

    逛到后来,金莉莉也察觉了,她的脸也阴下来,看到喜欢的,也不拿着来问张晨的意见了,自己草草地和店家还了价,就掏钱买了。

    金莉莉提着大袋小袋,张晨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伸过手来,把金莉莉手里的袋子接过去。

    金莉莉说,先去房间,把东西放了,张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就朝望海楼走去。

    金莉莉跟在张晨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生着闷气,但毕竟心里虚,又不敢发作,只能噘着嘴跟着走。

    到了望海楼前面的停车场,张晨却转了个身,朝旧大堂那边走去,金莉莉叫道:“喂,你去哪里?”

    张晨好像这才想起来似的,转过身,和金莉莉说了一句:“你自己上去放吧,我到工地看看,你下来的时候叫我。”

    张晨说完,就转过身,顾自继续走,金莉莉愣了一会,最后气得跺跺脚,朝临时大堂走去。

    有一件衣服,金莉莉买的时候就打算好了,等会上楼的时候把它换了,然后美美的去泰隆城,到了楼上,却已经没了兴致,一进房间,把东西放在沙发上,人就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她觉得张晨已经知道自己和夏总的事情了,不然,张晨不会这个死样,金莉莉细细地想着,她觉得可能连刘立杆和小武,也知道她和夏总之间的事情了,不然不会,上次和今天,他们都有意逃走了,刘立杆可是最喜欢和自己吃饭的时候斗嘴的。

    金莉莉心里一惊,她想起来了,刘立杆今天看到她,文明和客气很多,都没有开她的玩笑,这种文明和客气,其实是假文明假客气,说明他们之间生分了。

    金莉莉叹了口气。

    金莉莉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夏总已经说了,敏感时期,不要出状况,就是一直要隐秘,可他妈的,老娘碰到的这个家伙,也是敏感的人呐,哪里是我能说怎样就怎样?

    金莉莉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给了夏总。

    金莉莉把今天的事情,都和夏总说了,夏总静静地听着。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呐,老头?”金莉莉撒娇道,老头是她现在对夏总的昵称。

    “他不动,你不动,维持表面的平静就可以。”老头在电话里说。

    “好吧。”金莉莉又叹了口气。

0214 坚硬的夜晚

    金莉莉下楼,朝旧大堂那边走去,远远地就看到张晨坐在旧大堂前面的花坛上抽烟。

    金莉莉走近,她定了定神,深吸口气,然后兴奋地叫道:“走吧,亲爱的。”

    张晨站了起来,金莉莉走到他的身边,正想把手插进他的胳膊,挽着他走,没想到张晨急走了两步,金莉莉插了个空,幸好现在是晚上,周围鬼影也没有一个,要不然,他妈的那还不死?

    两个人走到摩托车前,金莉莉坐上后座,很自然地去抱张晨的腰,张晨却好像被惊了一下。

    两个人到了泰龙城,还是去了以前他们和刘立杆三个人,去过的那家湘菜馆,面对面坐下,金莉莉看到张晨,微微蹙着眉头,脸色有些苍白,他手里拿着一本菜谱,哗啦哗啦翻着看,金莉莉问他:

    “你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张晨头也没抬。

    “刚刚,在dc城,你怎么爱理不理的?”

    “挺好的啊,你逛街,我跟着,你买东西我坐着,你知道我又不喜欢逛街。”

    张晨把一本菜谱看完了,也不问金莉莉想吃什么,他举了举手,服务员马上跑过来,张晨一口气报了五个菜名,然后把菜谱合上,推到了金莉莉这边,和她说:

    “我想吃的都点好了,你要什么,自己看吧。”

    “就这些吧。”金莉莉和服务员说。

    服务员走开,张晨还是低着头,无事可干,他就用手指沿着方格的桌布,一下一下,画着方格,一直画到手指够不到的地方,停下来,把手缩回面前,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一下一下画着。

    金莉莉咬了咬嘴唇,半开玩笑地说:“我知道了,你这个小气鬼,刚刚,是不是嫌我买太多东西了?我和你说,我发奖金了,你猜发了多少?”

    张晨没有猜,而是淡淡地说:“笑话,你自己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还用我管。”

    金莉莉无名火起,但还是克制住了,她说:“你今天脸色不好,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张晨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出来了,回房间休息。”金莉莉说。

    “吃饭和看电影,不也是休息?”张晨闷了一句,金莉莉愣了。

    两个人沉默着,一个继续用手画格子,一个无聊地把菜谱,从前面翻到后面,又从后面,一页一页,翻到了前面,金莉莉觉得,这本菜谱自己都快会背了。

    直到第一个菜,毛家红烧肉上桌,金莉莉问道:“喝不喝酒?”

    张晨扭头朝收银台那边看看,他看到收银台背后的玻璃酒水柜里,居然有酒鬼酒和湘泉酒,他不知道这酒是不是陈启航他们送过来的,据刘立杆说,谢总那里的酒鬼酒和湘泉酒,现在都是陈启航他们在卖。

    张晨和服务员说:“给我来一瓶湘泉。”

    服务员拿着一瓶湘泉酒过来,金莉莉见了,语带撒娇地说:“看电影,就不要喝白酒了,臭死了。”

    张晨和服务员说:“对不起,那就不要了。”

    金莉莉说:“喝啤酒吧。”

    张晨说:“也不用了。”

    “那你喝什么?”

    “开水,开水不臭。”

    “你……”金莉莉觉得自己,真的要爆发了,服务员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金莉莉和她说:“来四瓶皇妹,冰的。”

    服务员拿着四瓶皇妹啤酒过来,金莉莉和她说:“都打开。”

    服务员把四瓶酒都打开,又为难了,她把酒放到张晨那边,张晨说:“我说过我不喝。”

    金莉莉叫道:“来,都放我这里。”

    服务员把四瓶酒都移到金莉莉那边,赶紧走开,心想,这两个人,也太嗦了。

    金莉莉看也不看张晨,她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再倒一杯,还是一饮而尽,倒第三杯的时候,张晨手伸过来,把那杯酒和三瓶啤酒拿了过去,把自己的空杯子放到金莉莉面前。

    金莉莉抓起剩下的那瓶酒,把里面的酒都倒完了,还有半杯。

    两个人默默地喝酒吃菜,也不知道这家酒店是换厨师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今天的菜特别辣,吃到一半,张晨和金莉莉两个人都满头大汗,鼻子稀里呼噜的,不停地用纸巾擦着汗和鼻涕。

    吃相这么狼狈,绷也绷不住了,餐桌上的气氛才渐渐缓和起来。

    金莉莉看了一眼张晨,骂道:“坏蛋,就会欺负人。”

    “谁欺负你了?”

    “你,就是你!”金莉莉撒娇道。

    张晨挟了一块臭豆腐到金莉莉面前,算是表示友好,金莉莉说:“喂,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说吧。”张晨喝了一口酒,说道。

    “我们三亚的项目,原来不是老包在管嘛,现在老包不在了,我们这里只有两个人,又走不开,就想找个人去管……”

    “想让我去?没门。”

    “去你的,你这么大的架子,怎么敢请你。本来,我是想杆子挺合适的,可惜这家伙,肯定不肯离开报社,又是那个狗屁的理由,我就想,要么请小武去,你说,小武能不能管下来?”

    “他半个永城都能管下来,你们一个破工地,有什么难的。”

    “不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啊,你以为黑社会就那么好管?人、财、物、上下左右,各种的社会关系,还要防止其他人撬墙角,抢地盘,复杂着呢,没点能耐的,想当老大,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你是说他可以?”

    “人是可以,愿不愿意去就不知道了,这个,要你自己去和他说,他要是愿意,我不会拦着。”

    “好,那我明天自己去问他。”金莉莉说。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张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对了,那个老包,现在怎么样了?”

    “他?鬼知道,我估计他连海南岛都不敢来了。”金莉莉不屑地说。

    张晨听了这话,又糊涂了,看样子听声音,老包和金莉莉还无关?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金莉莉说。

    “什么?”

    “老包的那辆奔驰,归我用了,等我驾照考出来,就可以开着奔驰,带你们去兜风了。”

    张晨“哦”了一声,就不再言语,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发凉,心想,走不走得到那天都不知道,还兜风,还奔驰,在分手的路上快速地奔驰吧。

    两个人吃完饭,去了电影院,虽然电影院门口的海报琳琅满目,但金莉莉似乎对看什么电影,完全无所谓,张晨说,我们看《沉默的羔羊》?

    “好,随你。”金莉莉说。

    张晨挤进售票处,买了《沉默的羔羊》这个厅的情侣座,两个人往里面走的时候,金莉莉如梦方醒一般叫道:“什么电影?”

    “《沉默的羔羊》。”张晨说。

    “科教片?讲养羊的?”金莉莉问。

    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美国片,恐怖片。”

    金莉莉“哦”了一声。

    进去之后,整个放映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金莉莉叫道:“太好了,包场!”

    张晨也笑了一下,他笑的是,这部电影,自己来了三回电影院,今天总算是看到了,但愿今天没有人再来打扰。

    电影放到惊险紧张的地方,金莉莉轻轻地惊诧着,整个人靠过来,偎依在张晨的怀里,手紧紧地抓着张晨的手,张晨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搂住了她。

    生硬了一个晚上的两个人,渐渐地变得柔软起来。

    恍惚之间,他们似乎回到了过去的好时光,两个人还是心无挂碍,亲密无间的一对。

0215 三亚我不去

    张晨和金莉莉看完电影,泰龙城里,夜市的摊位摆出来了,两个人逛了逛,这才回去。

    两个人回到房间,行礼如仪,把该干的事情都干了,不同的是,张晨今晚,一整个过程一声不吭,埋头苦干,金莉莉也很配合,完了大家很自然地,转一个身,背对背各自睡觉。

    忧伤的是他们刚刚回到房间,这一次的房间是对着下面的大英路,两个人站在窗前,天气晴好,每一家火锅店都把门口的顶棚收了,一整条大英路的两边,上千张的火锅台面,每一张台面边上,围着一撮一撮的人,就像蚂蚁在集体咬噬着中间的一块骨头。

    看着下面红红火火的热闹场面,他们仿佛都能嗅到从红锅里翻腾出的辣味,想起了他们刚到海城不久,刘立杆拿到第一次工资的那个夜晚,他们请了陈启航、林一燕、李勇和刘芸,最后还是李勇买了单。

    在今天,这些人要硬凑当然还可以凑齐,但人已经不再是那时的人了,一个个看上去都有了自己的成就,但那时的单纯和对未来朦朦胧胧的憧憬,已经淡了。

    连刘立杆都要逃避,和金莉莉同一桌吃饭了。

    时间真的就像一条射线,射出去,就回不来,硬要想象着它回来的时候,何止是物是人非,连人也非那时的人了。

    张晨和金莉莉,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他们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更深的黑暗,很快就习惯并适应了这种睡姿。

    这样很好。

    互不打扰。

    还是在读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张晨和金莉莉刚被分到同一张课桌,两个人不约而同,和班上所有的男生女生一样,都会在那张破旧课桌的中间画一条线。

    先是金莉莉捡了一个粉笔头,歪歪扭扭画了一条直线,这条线很快在放学搞卫生的时候,被张晨擦掉了。

    第二天,张晨带来了油画棒,在昨天金莉莉画的那条线,靠金莉莉那边一点,随手一画,就在桌上画出了一条很直的直线,张晨站在那里,轻蔑地看着金莉莉,金莉莉的脸红了,腮帮子气鼓了,放学的时候用布去擦,油画棒却很难擦掉。

    金莉莉不甘示弱,干脆用尺和铅笔刀,在张晨的那条线边上,靠张晨这边一点,刻了一条三八线,然后用水和抹布,很费劲地把张晨油画棒画出的线擦去了,自己的这条线,就永久地留在那张课桌上。

    两个人在这每天的寸土必争你来我往中,莫名其妙就变得默契和友好起来。

    那条线还刻在课桌中间,但他们的心里,已经没有界限了。

    而今天,他们的床上没有线,但在两个人的心里,已经有了一条清晰的线,不可逾越,谁也不肯把这条线首先明确地指出来,他们压着这条线,做了必要的接触,完成了任务,就迅速退回到了各自的线后面。

    这样很好。

    互不打扰。

    第二天上午,张晨醒来,他惊奇地发现已经八点多钟,金莉莉居然还没有走,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头顶。

    “你怎么没去学车?”张晨问。

    “上午师父有事,傍晚再学。”

    张晨“哦”了一下,两个人躺在那里,身子动了动,想着应该在那条线上亲热一下,又想还是算了,房间里光线太亮,彼此看着对方的脸都怪怪的,两个人退回各自的线后,金莉莉说:

    “起来吧,我去找小武。”

    两个人从各自的那边下床,拖着拖鞋,一起去了洗手间,张晨站着洗漱,金莉莉也不避讳,在马桶上坐了下来,张晨洗漱完毕后,金莉莉还坐在那里。

    张晨走回到房间,穿好衣裤鞋,从床头柜上拿起bb机,别到了腰里,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香烟和打火机,点着,吸了两口,然后走到沙发那里,把背包背在了身上。

    再经过洗手间的时候,金莉莉已经洗漱完毕,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化妆,张晨在洗手间门口停了一下,和金莉莉说:“我先下去。”

    “好。”金莉莉没转身,而是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看镜子中的张晨,她说:“房间我等会过来退,还有很多东西。”

    张晨拉开房门,先走了。

    张晨到了办公室,拿着电茶壶,去水池那里接了水,插上电,在等水开的时候,小武来了,小武从张晨桌上拿了摩托车钥匙,准备出去,张晨叫住了他:

    “小武,你等等,莉莉找你有事。”

    小武问:“什么事?”

    “待会让她自己和你说。”张晨和小武说。

    小武在张晨对面的桌子坐了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金莉莉提着几个塑料袋进来,看到小武,问道:“小武,有没有吃早饭?我买了很多。”

    小武说已经吃了。

    金莉莉把那几个塑料袋,放在张晨面前,和他说:“那都是你的了。”

    张晨看看,一个塑料袋里是一碗海南腌粉,一个是两个卤蛋和一个粽子,还有一个是卤牛肉。

    “你呢?”张晨问。

    “我吃过汤粉了。”金莉莉说。

    “小武在等你,你那个事,自己和小武说吧,小武还要出去。”

    金莉莉就靠着小武的桌边站着,把事情和小武说了,张晨坐在对面,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早点。

    小武听金莉莉说完,沉默着。

    金莉莉问道:“怎么样,小武,工资起码是这里的一倍,还有,整个项目都你负责,项目完成,你就是酒店的高级管理人员,也是白领了。”

    小武笑了:“谢谢莉莉姐,什么白领,我就是穿金领,也不像样子,三亚我不想去。”

    “为什么?”金莉莉叫道。

    小武仰头看着金莉莉,停了一下,他说:

    “我还是想回永城,前几天小进打来电话,说那个被我打进医院的家伙没有瘫痪,病情有所好转,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他们家里,也保证说不会追究我,小进他们,正在找关系和老派联系,要是老派不找我,我就可以回永城了。”

    “你傻吗?我们一个个,都想着办法从永城出来,你还要回去?”金莉莉问。

    “对啊,我喜欢永城。”小武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喜欢海南,这里太乱了,再说,小进他们,也希望我能够回去。”

    “奇怪,你一个那什么的老大,还怕社会乱?”金莉莉说,“你自己不觉得奇怪?”

    “不奇怪啊,莉莉姐,我能够控制的地方,再乱我也觉得挺好的,要是控制不住,那就……”小武笑道,“海城这里,吸毒的,卖**彩坑人的,满大街的鸡,这些我都搞不懂,太复杂了,永城哪有这些?”

    金莉莉一时语塞,有些无助地看看张晨,很希望张晨能帮自己,劝小武两句,张晨埋着头,吃自己的早饭,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金莉莉暗自叹了口气,她和小武说:

    “小武,你再考虑考虑,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

    “不用考虑了,真的,莉莉姐,我要是去了三亚,小进他们那里又说好了,我还是要回去,这折腾来折腾去的,挺烦人的。”

    小武心意已决,看样子是真的不会考虑了,金莉莉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武看了看金莉莉,又看看张晨,说道:“莉莉姐,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去建材市场了?”

    “好吧。”金莉莉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武起身走了出去,金莉莉转身看看张晨,张晨正盯着手里的卤蛋,仔细在剥。

    金莉莉气鼓鼓地说:“我也走了!”

    金莉莉转身走了出去,张晨看了看她的背影,把剥好的卤蛋放进腌粉的泡沫快餐盒里,接着再剥第二粒。

0216 虎落平阳的小武

    中午的时候,刘立杆来了,张晨问他,小武想回永城,你知道吗?

    刘立杆被问得莫名其妙,他说:“他和你说的?”

    “没有,他和莉莉说的。”张晨说。

    刘立杆更奇怪了:“他要回永城,不和你说,和莉莉说干嘛?再说,我也没听他提起过啊。”

    张晨笑道:“他不是要回,是想回。”

    张晨把金莉莉和小武上午的对话,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骂道,金莉莉脑子进水了,还好意思和小武去说这事,小武怎么会去三亚,多尴尬啊!

    刘立杆转身看看办公室的门外,和张晨继续说:“你想,不管那个人是谁,你们总有摊牌的那一天,这日子应该也不远吧?小武要是去了莉莉他们公司,到时候他怎么办?

    “要是龅牙还好办,反正那王八蛋已经不在莉莉他们公司,揍一顿就算了,要是老夏呢?不管是装不知道还是太平无事,那小武就不是小武了,但人在人家手下干活,拿着人家的工资,这翻脸就不认人,还把人揍一顿,这种事,小武也干不了啊。”

    刘立杆说着就摇了摇头:“女人呐,不仅自作聪明,还头脑简单,他妈的这都想得出来。”

    张晨坐在那里,看着刘立杆,他听他说着,骂着,自己都感到奇怪,怎么自己一点也不愤怒,倒好像刘立杆在说的,完全和自己无关。

    “给我根烟。”

    刘立杆摆了摆手,张晨把面前的那包烟,扔了过去,刘立杆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打火机,点着,身子仰在椅子上,把双脚搁到桌子上,一圈一圈地朝空中,吐着烟圈。

    烟抽了半支,刘立杆说:“小进给小武打电话的事,小武和我说过,看样子,这家伙在这里憋坏了。”

    “他怎么憋了?我看他不是好好的吗?”张晨奇道。

    “你呀,是高高在上,不体察民情,还是天然呆?”刘立杆头歪了一下,瞄了一眼自己脚后的张晨,不满地骂道:“什么叫好好的?亏你说得出来。”

    刘立杆嘴巴一张,一口烟朝张晨这个方向喷过来,继续说:“我们小武,心思缜密,霸气十足,天生就是做老大的料,他现在是虎落平阳。”

    “去你妈的,我可没有压榨他。”张晨骂道,“再说,有人敢欺负他吗?”

    “精神上,我是说他精神上虎落平阳,委屈着呢。你以为他不想称霸海秀路?”刘立杆说。

    “那我,那我也没有拦着他啊。”张晨叫道。

    “识相,人家那叫识相,明白吗?”刘立杆把脚放下去,坐直了身子,看着张晨,和他说:“你没有说,但人家替你想着呢,克制着自己骚动的心,你想想,他要是把这里搞得天翻地覆,最先受伤的会是谁?还不是你?

    “那个正哥,也不是吃素的,人家能称霸海秀路,还能屈能伸,没有两下是做不到的,别看他现在一副怂样,真的要到最后决战的时候,人家也会豁出老命拼,到那时,损害的后果就难预料了,受影响最大的还不是你?

    “再说,正哥后面,也肯定有人,说不定他后面就是海霸天,小武无所谓,打不了就走,积蓄好力量再来,但你能躲吗?能和小武一样,说走就走?这些,小武肯定都想清楚了,不然,小进他们,也早跑海城来打天下了,你真的以为小武是喜欢永城。

    “永城不过是他现有的一个地盘而已,在海城,他可以打出更大的地盘,哪个有雄心的人,不想自己的地盘越大越好?但他,不能做,只要你还在望海楼,他就不能做,只能乖乖地做你的采购经理。”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张晨叹了口气,说道。

    “要是没有金莉莉的这个破事,三亚是个不错的选择,小武也肯定会去,去三亚,哈哈,他和他货哥倒是可以双剑合璧,货哥在三亚有背景,硬邦邦的。”刘立杆说着,就笑了起来。

    张晨也笑。

    “对了,我来通知你,晚上谢总请你和我吃饭,不许不去。”刘立杆和张晨说。

    张晨骂道:“这又吃的是什么饭?”

    “友谊饭,而且谢总知道我们都喜欢吃辣的,特意在自己的食堂请我们,厨师是他自己湖南带来的,辣的很,这可是家宴的待遇啊。”刘立杆说,“谢总说了,地拿下了,我们三个股东,总也要见见面。”

    张晨不禁笑了起来:“什么股东,就出了那么一点点钱。”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认真地说:“大树都是从小树长大的,再大的事业,也是从小事起家的,你看看人家王永庆,就是从卖米……”

    “好好,先去吃米,再不去,食堂都没有饭了。”张晨站了起来,打断了刘立杆。

    ……

    等到吃完中饭,刘立杆走后,张晨开始认真地考虑起那块地的事,他觉得谢总请他们吃饭,肯定不是吃饭这么简单,人家是要试试你的水位,了解一下,这两个未来的合作者,到底有几斤几两。

    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在谢总是好意,也是看中刘立杆这个人,人家可不是缺这五万块钱。

    吃饭的时候,张晨就把这意思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也说对,我们可不能让别人看扁了,认为我们只值这五万块。

    张晨拿出纸笔,漫无目的地画着,他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拿着纸笔,漫无目的地画,画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但这画的过程,似乎是在把脑子里的杂念,都从UU小说画了出去,人渐渐就会平静下来,思路也会越来越清晰。

    五点多钟的时候,刘立杆来了,张晨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刘立杆一听就激动了。

    “有没有你的航空母舰的意思?”张晨笑着问。

    “太有了,巨型航空母舰!”刘立杆赞叹道。

    六点半,他们到了谢总的娱乐城,天还没有黑,这娱乐城的巨型霓虹灯就已经亮了,五颜六色的女人体,在不停变换的光线中劲歌热舞,边上还围绕着酒瓶、酒杯、麦克风和成波浪状的五线谱,上面是豆芽一样的一粒粒音符。

    时间还早,娱乐城的大厅空空荡荡,连保安都还没有上班,只有一个老头坐在一张钢折椅上在抠脚,老头是认识刘立杆的,看到他们,点点头就算招呼了,刘立杆走过去,拿了支香烟递给他,老头摊开两只抠过脚的手,没办法接,刘立杆干脆把烟,夹到了他的耳朵上。

    老头呵呵笑着,一嘴的牙齿都是黑的,显然是嚼槟榔和抽烟的双重结果。

    往里面走的时候,刘立杆和张晨说,这是谢总的哥哥,别看他现在这副怂样,他原来可是他们当地的副县长,退休了没事干,到这里来看门的。

    他们推开大厅后面的一扇小门,张晨怔了一下,刘立杆笑道,有没有感到很亲切?我他妈的,第一次来的时候,差一点掉眼泪。

    张晨听到,后面有男男女女在咿咿呀呀地吊嗓子,有那么一瞬,他还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剧团,回到了那个高上。

    刘立杆和他说,谢总手下的常务副总,是原来他们当地花鼓戏剧团的团长,娱乐城现在就是他在管,娱乐城里的所有管理人员,差不多都是原来剧团的。

    张晨笑道:“看样子哪里的剧团都一样,剧团的人还是念旧啊。”

    刘立杆说:“是啊,等我有钱了,没事也要招几个人在楼下吊嗓子,那个才亲切,睡觉都睡得香。”

    张晨差一点就骂,你他妈的,是要有人在床上吊嗓子吧,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看了看刘立杆,发现他的目光也沉了下来,知道他这是,又想到谭淑珍了。

    张晨赶紧打岔:“你他妈的有钱了还挺忙,又要听人吊嗓子,又要五个北大的美女围在身边,听你口述回忆录,一点都不闲着啊。”

    “那当然。”刘立杆说,“没钱的时候,他妈的天天被钱折磨,有钱了,老子还不要天天折磨钱?搞得老子火起,在公司里支一口大油锅,天天把钱倒进油锅里炸。”

0217 职工餐厅

    张晨是第一次见到谢总,谢总个子不高,瘦瘦的,一个大背头,稀薄的一层头发,朝后梳得一丝不苟,把整个宽大的额头都露了出来。

    他上身穿着一件真丝的花衬衫,下面是一条浅灰色的薄西裤,脚下是一双白色的皮鞋,左手的无名指上,是很大一个翡翠方戒,这一套行头,一看就是按照港商的形象打造的自己。

    谢总的下巴刮得溜光,身上的衣服和裤子,没有一丝的皱褶,脚上的鞋也一尘不染,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轻不重,所有的表情,都是克制和浅浅的,无论是笑还是表示赞赏或者惊奇,都刚到那个点,就收敛住了,看得出来,这是个很仔细和有分寸的人。

    刘立杆说他是木匠出身,张晨却觉得,他更像是钟表匠或者刻私章出身的,张晨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常喜欢去的合作社,里面一边是修理钟表的,一边就是刻私章的,不管外面的街上多喧闹,到了里面,都霎时地安静下来。

    他们的举止和动作,永远都是轻巧和小幅度的,和人说话,也没有太多的语言或眼神的交流,在那里面,任何响亮的声音都有可能,会惊到一个正埋头较正手表游丝,或用绿豆般大小的楷书,在一小块牛角或有机玻璃上,写着顾客名字的人。

    即使是木匠,张晨心想,谢总也该是齐白石那样的细木匠,专门给大户人家的眠床做木刻雕花的。

    谢总握了握张晨的手,他的手软软的,也不像是做过重体力活的人,轻轻地笑道:“久仰久仰。”

    张晨不知道这久仰是从何而来,看看刘立杆,刘立杆笑道,是我,经常和谢总提起你。

    “那就没有好话了。”张晨开玩笑说。

    谢总咧了一下嘴:“都是好话,我能证明。”

    三个人正说着话,有人拿着一张纸进来,看了看张晨和刘立杆,迟疑着,谢总和她说,什么事,你说吧,这两位不是外人。

    来人这才朝张晨和刘立杆笑笑,张晨从她的眉目之间看出来,这人以前一定是个演员,看人和笑起来的时候眉毛会往上一挑,目光是清澈和灵动的,闪着光,这都是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下意识地就表现了出来。

    她和谢总说,ktv工作人员夜宵补贴的通知,需要你签字。

    她说话的声音很脆,很好听,张晨感觉刚刚在吊嗓子的人里,应该就有她。

    谢总说好。

    让张晨和刘立杆感到奇怪的是,这人说是要谢总签字,但并不把那张纸拿给谢总,而是等着谢总走回到办公桌后坐下,这才拿起那张纸,读了起来,读完以后看着谢总。

    谢总说可以,那人这才把那张纸放到谢总的面前,同时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旋开,把笔帽套在笔杆上,递给谢总,谢总在那张纸上签了字。

    谢总把笔还给那人,那人把笔帽旋紧,重新插进笔筒,这才挺直身子,双脚很自然地就站成了丁字步,她朝张晨和刘立杆微微弯了弯腰,笑着点点头,走了出去。

    张晨和刘立杆都沉默着,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的事,谢总轻声笑道:“很好奇是不是?不瞒你们说,我不识字,小时候家里穷,四个兄弟,只能供得起两个读书,我和老三就去学手艺,我学木匠,他学杀猪,老大和老幺去念书。”

    张晨和刘立杆这才恍悟,刘立杆说:“那我就更佩服谢总了。”

    “佩服什么。”谢总笑道,“不过想想,我也确实不是读书的料,不比老大,老大读书一直好,高中毕业,在家务农了几年,又被推荐去读大学,虽然是工农兵大学,那也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后来还当了县长,也算是读书读出来了。”

    “有什么用,这个县长,现在还不是在给你打工。”刘立杆说。

    “不一样,当县长可以光宗耀祖,去上坟的时候,可以在坟上放铳,赚钱赚再多,你最多也是要修坟的时候能派上用处,让你出钱。”谢总笑道。

    “谢总的弟弟呢?”张晨问。

    “你说老幺?唉,上高中的时候,回家帮忙收稻谷,被田里的一条裸露的打稻机的电线电死了,可惜了,他读书也读得好。”

    谢总叹息连连,张晨赶紧说对不起。

    谢总说没有关系,都几十年的事情了,我现在自己想起来,有时候都想不清他的脸了。

    刚刚出去的那个女的,又进来了,她还是先朝张晨和刘立杆点点头,笑笑,然后和谢总说,傅师傅说,可以开席了。

    谢总站了起来,和张晨、刘立杆说:“走,去尝尝我们大师傅的手艺。”

    刘立杆以前来过几次,都是在他们娱乐城边上的饭店吃的饭,到他们食堂吃饭,还是第一次,谢总和他们说,大师傅是刚刚从长沙过来的,所以要请你们尝尝我的家乡菜。

    职工食堂的面积不大,大概有六七十个平方,里面只有一张大圆桌,和六七张方桌,和其他单位职工食堂不同的是,这里的桌子,每张都铺着桌布,地面也很干净,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餐馆,张晨觉得,这样整洁的食堂,和谢总的人倒是很般配。

    食堂固定就餐的人不多,就是他们公司的管理和后勤人员,还有娱乐城的管理人员和保安,会赶到这里吃晚餐,娱乐城其他的人,那些少爷和小姐,还有工作人员,都是从家里吃了晚饭再过来上班的,这个食堂,也不对他们开放。

    他们进去的时候,还有两三个人在就餐,看到谢总,都站了起来,谢总用长沙话和他们打着招呼。

    谢总带他们进了餐厅尽头的一个门,打开门,张晨和刘立杆,却有别有洞天的感觉。

    门里面是一个装修精致的,古色古香的包厢,包厢的中间,是一张一米多宽的,黄花梨的圆桌,圆桌的周围,是六张高背的官帽椅,为了坐着舒服,椅面和椅背,都有缎面的坐靠垫。

    包厢靠外面窗户的一边,是一排紫檀围屏,把窗户整个遮掉了,围屏上面,是剔红的祝寿图。

    包厢另外一边,是一张黄花梨的插肩榫翘头案,以前人是用来摆放珊瑚、座屏和瓶花的,用到了这里,却变成了酒水和餐具台,倒也别致。

    所有的家具看上去都是货真价实,有些年头了。

    谢总招呼张晨和刘立杆坐下。

    他看到张晨盯着桌沿上的一圈万福图案看,就笑着和他们说,这张桌子,我们行话叫百灵台,因为它像百灵鸟鸟笼中,供百灵鸟休息鸣叫的那个圆形台面,原来配了四张坐墩,我嫌不舒服,就换了这几张椅子。

    “蛮协调的。”张晨说。

    谢总用手按着桌面,轻轻地一抹,整个桌面竟旋转起来,刘立杆叫道:“靠,这还是旋转桌面?”

    谢总有些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我们木匠,也不笨吧?”

    “谢总,这些都是你收来的?”刘立杆问。

    “对啊,毕竟是木匠出生,看到好东西就忍不住,现在的人嫌弃它太旧太老,以为是个破烂,其实,你们看,整理整理清爽,还不是蛮漂亮的。”

    谢总和刘立杆说:“上次忘了带你去看了,我仓库里,有很多这样的破烂,我刚到海南那阵,老城区拆房子的时候,人家不要,我就都派人去捡来,给个柴禾钱,人家就高兴得要死,说找人拉了扔掉,还要花钱,这一两年少了,台湾人在收,他们识货。”

    “没想到谢总这里,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刘立杆说。

    “几个湖南老乡撺掇的,都说在海南,吃不到正宗的家乡菜,主要也是我自己嘴馋,好这一口。”谢总看看他们,笑道:“又没有其他的爱好,年轻时还喜欢女人,现在老了,爬上爬下也爬不动了,就剩下一个吃字。”

    谢总说得这么坦白,张晨和刘立杆,不禁都笑了起来,刘立杆说,谢总看上去还是风流倜傥,可不像爬不动的样子。

    “不行了不行了,和你们说,十七八岁的时候才真是生猛,跟着师父到人家家里打家具,在猪圈的稻草垛上,就把人家堂客给搞了,结果被人家男人知道了,拿着钉耙,满田垄地追我,要我的命,那个逃得快啊。”

    张晨和刘立杆哈哈大笑。

    “后来怎么样了?”刘立杆问。

    “被师父骂个半死,在人家家里干了一个月,结果一分钱工钱都没要到。”

    谢总说,张晨和刘立杆,忍不住又大笑一阵。

    门推开了,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伸进头来问道:“谢总,傅师傅问你,可以上菜了吗?”

    “好好,你帮我们上菜。”谢总和她说。

0218 水煮活鱼

    第一道菜是水煮活鱼,谢总说,这是我们大师傅的拿手菜,很多人都是奔着这锅鱼去找他的。

    张晨知道水煮活鱼是重庆的江湖菜,也吃过很多次了,和沸腾鱼、麻辣鱼的口味差不多,感觉没有什么特别的,倒是这锅的水煮活鱼,从吃法到鱼的色泽和口味,都是张晨没有见过的。

    鱼是装在一个不锈钢的盆里,服务员先把一个卡式炉放在桌上,点着,把火调到了最小档,然后把鱼坐到了炉子上,慢慢地炖着。

    张晨和刘立杆看着,这和他们吃过的重庆水煮活鱼不同,锅子里面既没有花椒,也没有辣油和干辣椒,汤的颜色是乳白色的,里面的辣椒,是新鲜的青椒和红椒,还有一盘切好的青蒜,谢总和他们说,需要在鱼炖透,开吃的时候加入。

    鱼也不是切成鱼片,而是整条的胖头鲢鱼,卧在锅子中间,边上还有豆腐、火腿和紫苏,谢总用漏勺捞了一下,张晨和刘立杆看到,里面还有田螺。

    谢总和他们说,这锅里就有长沙县的两样宝贝,豆腐是麻林桥的豆腐,鱼是大鱼塘的鱼,你们叫鲢鱼,我们那里叫雄鱼,都是空运过来的,我现在是天天都离不开这锅鱼了,我们先让它炖一会,等会再吃,味道会更鲜美。

    “我闻着这味道,就已经满足了,真香。”张晨和谢总说。

    服务员给他们三人,一人上了一个盅,掀开盖,张晨看到里面是鱼翅,颜色淡黄、汁明油亮,搛了一点到嘴里,只觉得这鱼翅软糯柔滑、鲜咸味美,又有一点点的嚼劲。

    张晨印象里,还有他刚上岛时,为了应聘看过的那些菜谱,给他留下的印象是,这鱼翅燕窝,应该是粤菜和潮州菜的专长,张晨正想开口,刘立杆看样子也有这样的困惑,他不解地问谢总:“这个也是湖南菜?”

    “对,我们湖南菜,大多是土货,价廉味美,这鱼翅算高档的了,但它确实是地地道道的湖南菜,叫‘组庵鱼翅’。”谢总说。

    “组庵鱼翅?这组庵听着像个人名。”张晨说。

    “不错,这个人,还是你们浙江杭州人。”谢总笑道。

    “啊!”张晨和刘立杆都吃了一惊,刘立杆叫道:“我们杭州人,还跑到你们湖南,去创了一个湘菜?太错乱了吧。”

    “这有什么奇怪,我们湖南人,还把你们浙江人的天下给推翻了。”谢总笑道。

    张晨和刘立杆都笑了。

    “你们知不知道谭延?”谢总问。

    张晨说知道,我看过他的字,他是和于右任、吴稚晖、胡汉民三个人,号称民国四大书法家。

    不过,我看是四大书法官,这四个人,官都当得大,官当大了,下面拍马屁的人就多,和现在差不多,只要是当官的,狗爬一样的字,也敢到处题字,他们的字,虽然都很不错,但真的要论,他们还是比不上同时期的马一浮、梁启超和李叔同。

    谢总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他当过两广总督,还三次出任过湖南总督,后来还当过行政院长,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他是介绍人,哈哈,我们俗人,喜欢的就是这些八卦。”

    “那他和这鱼翅有什么关系?”刘立杆听他们说了半天,还是没搞明白,他们怎么说鱼翅,把宋美龄都扯出来了。

    “组庵鱼翅,组庵就是谭延的字,这鱼翅就是他在当湖南总督时候的家宴菜,你们说算不算湖南菜?”谢总问。

    “这样说,那应该算。”张晨笑道。

    “好嘛,一个杭州人,跑到湖南去创了个湖南菜,现在又被我们两个杭州人吃到了,够曲折的。”刘立杆叫道,谢总和张晨一听有道理,都乐了。

    “这谭延,可不仅仅是创了这一个菜,他是创了一整套的‘组庵湘菜’,湖南老一辈的厨师,就没有不知道‘组庵湘菜’的,对了,等会还有一个‘组庵豆腐’,你们好好尝尝,也是一绝,我没开这娱乐城之前,还想过要开一个湘菜馆,主打‘组庵湘菜’。”

    谢总说到这里,惋惜地叹了口气,张晨忍不住问:“后来怎么没开起来?”

    “人没等到啊。”谢总说,“这大师傅,就是在长沙过不来。”

    “为什么?”刘立杆问。

    “人家单位不放人,退休了都不让走,一定要让他留着带徒弟。”谢总说。

    “什么人这么牛?”张晨也好奇了。

    “你们知不知道长沙蓉园宾馆,芙蓉花的蓉,花园的园?”谢总问,张晨和刘立杆都摇了摇头。

    “你们湖南不是叫‘芙蓉国’吗,我经常看的湖南有一本文学杂志,就叫《芙蓉》。”刘立杆说。

    “叫芙蓉国没错,什么杂志我可不看,我只能看小人书。”谢总自我解嘲地笑道,“这蓉园宾馆是湖南省委接待处的,***几次到长沙,住的都是蓉园宾馆,‘蓉园’两个字还是主席题的,名也是主席改的。”

    “那他原来叫什么?”刘立杆来了兴趣。

    “原来叫‘容园’,‘容易’的‘容’,因为是在原来的湖南省主席何健的公馆改建的,容园是何健的号。”谢总说,“我们这个大师傅,就是蓉园宾馆的特一级厨师,你们说单位轻易怎么肯放?”

    张晨和刘立杆点了点头,特一级厨师,那就是酒店的招牌了,酒店怎么肯砸了自己的招牌。

    刘立杆想到了什么,他叫道:“谢总,你是说,今天这大师傅,就是你要等的人?我……那我们也太有口福了吧!”刘立杆本来脱口而出想说“我操”的,我字出口,又把操字吞了回去。

    三个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服务员上了腊味合蒸、血粑鸭、东安子鸡、毛氏红烧肉,当然还有谢总说过的组庵豆腐,每上一个菜,谢总就让他们尝尝,他们尝了味道都很不错,张晨和刘立杆不停地点头。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喝,聊天却没有停。

    听到刘立杆这话,谢总笑笑,没否认也没承认,他用手拿起漏勺,试了试锅里炖着的鱼,然后用勺子拨了一撮青蒜进去,和他们说,可以吃了,你们先尝尝这鱼。

    谢总用公筷和漏勺,挖了两勺鱼,分别放在张晨和刘立杆面前的碗里,张晨挟起一筷子鱼,放进嘴里,就像被烫到一下,人浑身一震,他觉得一股辣味和着鲜味从他的口腔,倏地一下就直冲脑门,后颈和额上的汗就流下来了。

    太爽了!

    这看着白白的浓稠的一锅鱼,原来竟是这么鲜这么辣,而且很嫩,张晨想品味一下鱼肉的滋味,那鱼肉却像巧克力一样,不知道是已经化了,还是自己从他的嗓子里滑下去了。

    “太好吃了!”张晨和刘立杆异口同声地叫道,两个人迫不及待地挟起了第二筷子鱼肉,又放进了嘴巴里。

    谢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等他们都赞叹以后,他这才用筷子,给自己搛了一块鱼肉。

    “再尝尝鱼汤。”谢总和他们说。

    张晨和刘立杆,舀了一勺汤到碗里,喝着,真是从来没有尝到过这么鲜美的鱼汤。

    刘立杆边喝,就边朝谢总竖大拇指。

    “这个,比我昨天在泰龙城吃的湘菜,好吃太多了。”张晨叫道,“不行,这样下去,其他酒店的湘菜会吃不下去的。”

    “那就到这里来吃啊,家常便饭,每餐都有。”谢总笑道。

    “你这个家常便饭,也太豪华了。”刘立杆叫道,“特一级厨师,做的,还叫,还叫……”

    刘立杆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这鱼汤太好喝,把自己的大脑都喝短路了。

    “那也是家常便饭。”谢总笑笑,转身朝门外叫道:“妹陀!”

    那个脸圆圆的小姑娘听到叫声,推门进来,谢总让她,去厨房把傅师傅叫过来。

    过了一会,小姑娘带着一个胖胖的男人进来,这男人脸色红润,皮肤白皙,头发微微有点自然卷,看上去就气度不凡,要不是谢总和他们说过,他已经退休,张晨和刘立杆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看上去最多五十岁左右。

    谢总指了指张晨,笑着和大师傅说:“张总说你的菜,比泰龙城的湘菜馆做得好吃。”

    傅师傅温和地笑笑:“莫戳我。”

    张晨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0219 计划很宏大

    酒过三巡,三个人渐渐把话题转入了他们租的那块地,谢总说,你们年轻人思想活跃,说说,有什么好的点子。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和谢总说,张总有一个想法,我觉得很不错。

    谢总马上来了兴趣,他说,快说来听听。

    “这也是我给望海楼和其他项目装修时,真切感受到的。”张晨和谢总说,“海城现有的酒店和娱乐场所,普遍都先天不足,它们的房子,都不是根据需要新建的,而是从其他的建筑改建的,像南庄和狮子楼、海龙王、地龙王、和乐海鲜等等,原来根本就不是酒店。

    “他们有些是租的人家的办公楼和仓库,有的干脆是民房改建的,还有像望海楼、贵宾楼这些,包括一些娱乐场所,像桃源宾馆和金棕榈的夜总会,它们要么就是原来规模太小,扩建的,要么就是转行的,这样,都有一个普遍的问题是,它们受客观条件的限制太大。

    “你像南庄,生意那么好,但它,一个门头始终只能那么小里小气,餐厅外面,地方那么逼仄,连个像样的过厅都没有,生意好的时候,候餐的人都只能站到大门口的停车场。

    “豪华包厢设在三楼,但到三楼,连电梯都没有,客人们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但吃完了,特别是酒喝高兴的,还要从三楼爬下来,我都担心他们会从楼梯滚下来,所有这些,都和它的高档酒店的身份太不匹配。

    “还有就是停车场,这些老建筑,在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停车的问题,改建以后,房子里面可以重新装修,但停车的问题还是没有办法,谁想到海城会有这么多的车,而到这些地方去消费的客人,又基本都是自己开着车来的。”

    “对,是有这么个问题,我们娱乐城也是。”谢总点了点头。

    张晨继续说:“我就想,我们这块地,面积够大,又正好在以后的龙昆南路边上,交通很方便,杆子也了解了,这以后还是海城的市区主干道,所以我们能不能一开始就把它定位准确,就是要打造海城最高档的休闲娱乐和美食综合体,从设计开始,就盯着这个目标。

    “我们可以考虑在地下或屋顶建个大型停车场,几十万平方的面积,里面足够容纳几十上百家海城最高档的夜总会、酒店、电影院、保龄球馆和台球房、三温暖房等等,给客人提供吃喝玩一条龙服务。”

    张晨说着,谢总的眼睛渐渐睁大了,他想,去这些场所的,大都是请客,如果有这么一个高档的去处,大家当然会趋之若鹜,他对张晨说的定位很赞同,经济虽然这么不景气,但南庄、望海楼这些高档酒店,和桃源宾馆、金棕榈这些高档娱乐场所的生意照样好。

    惨的是像自己的娱乐城这样中不溜的,谢总的这个感触太深了,他觉得不管是酒店还是娱乐场所,要开就开最好的,要么就是最便宜的,千万不能是中等的,不然,你的成本在那里,和高档的比,你的价格相差有限,和低档的比,你的价格又贵死个人。

    人家有重要客人,肯定会带去最高档的,为了面子,多花一点点钱无所谓,不会想到你,自己人吃吃玩玩,不浪费钱,人家又情愿去最便宜的,也不会想到你,谢总是真的觉得,自己当初决策失误,一心想着量力而行,结果投资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东西。

    谢总沉吟着,他说:“这个想法好是好,但要建这么大的场所,经营这么多的项目,投资太大,我们吃不消。”

    “我们自己不建。”张晨说。

    “自己不建?”谢总奇怪了。

    “对,我们自己不建,我们只定标准,当地主,也不仅是地主,还有当管理者。”

    “哦,什么意思,你说说。”

    “我们把房子造好了,只出租,自己不经营,但我们不是谁来租都租,你想来这里建夜总会,那好,我要考察你的投资规模和资金实力,甚至你的装修效果图,也要经过我们审核,我们要确保你至少从硬件上,能达到海城第一的要求,我才会把房子租给你。

    “同时,整个综合体的保安、保洁和后勤,还是我们管,他们按租赁面积,每个月向我们缴纳管理费就可以,这样对我们来说,能增加一块房租以外的营业收入,对他们来说,也是划算的,他们不用自己招什么保安、保洁、厨师、水电工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只要专注于自己的经营就行。”

    张晨的这个想法,在今天看来平淡无奇,几乎所有城市里的商业综合体都是这么做的,但在当时,可以说是想前人所未想。

    谢总越听越新鲜,他边听边在心里盘算,觉得张晨的这个主意很好,最主要的,是完全有实现的可能,把这些东西统一管理,对单家店来说,花的钱肯定比自己招人划算。

    让谢总感到为难的是,虽然这些项目不是自己经营,不用投资,但要把几十万平方的房子造起来,这个钱也不是一个小数字,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刘立杆仿佛看出了谢总的犹豫,他和谢总说:“我和张总算过了,就是前期造房子,我们也不需要投资很多的钱。”

    谢总眼睛一亮,赶紧说:“这个怎么能做到,快说。”

    “我们可以先把这房子的效果图,还有项目书做出来,设计是张总的专长,这个不需要花钱请别的公司做,效果肯定能亮瞎眼,项目书我有朋友做过,她可以帮我们,也不需要花钱。”

    刘立杆这样说着的时候,想到了刘芸,他想,这个忙刘芸肯定是会帮的,再说,自己需要的只是她的指点,里面内容,自己可以写,不就是大王传奇那一套吗,辞藻华丽,天马行空,能吊足别人的胃口就行,这个难不到自己。

    刘立杆继续说:“效果图出来以后,我们就选择时间,在《海南日报》做整版的广告进行招商,同时,联系一些可能的,那种有钱又不知道投资什么项目的公司,我知道这些公司在哪里,认同我们的理念,准备签合同的,他们就让他们交一笔保证金。

    “现在,建筑公司都找不到活做,我们可以找建筑公司谈,让他们垫部分工程款建造,我们把收来的保证金,给建筑公司当首期款,房子造好,收上来的第一年租金,也给他们当工程款,剩余的部分,我们和他们签一个每年分期支付,三到五年支付完毕的协议。”

    “这个我知道,让他们垫资应该没问题,但工程验收以后,余款还要分几年支付,我觉得很少有公司愿意干。”谢总说。

    “我们支付利息。”刘立杆说,“这总比我们自己去银行贷款省事。”

    “如果这样,那些不差钱或者贷款很容易的国有建筑公司会干,应收款在账上也是业绩,每年还有利息收,对他们来说,也是划算的。”张晨在边上说。

    谢总不停地点头,他说:“如果是这样,这个事可以做,难度不大。对了,你们设想造多大的规模?”

    “考虑到租期,不能是永久建筑,我想,可以建四层,停车场可以考虑放地下,也可以放楼顶。”张晨说。

    “我觉得还是放地下,楼顶也可以利用起来,像狮子楼那样,海南这地方,好就好在一年四季没有冬天,夜宵的生意可以常年做。”谢总说。

    “可以,在招商上,我们也可以有目的地选择,比如,我们招最好的粤菜馆,最好的川菜馆和东北菜、淮扬菜,把几大菜系都招齐,这样也符合海城这地方,全国各地来的人,比本地人还多的特点。”张晨说。

    “这样说来,我的‘组庵湘菜’也有着落了,傅胖子要高兴死了。”谢总笑道。

    “我们也高兴死了,可以经常去光顾了。”刘立杆说,“对了,张总把这个综合体的名字都想好了。”

    谢总问:“什么名字?”

    “中国城。”刘立杆说。

    “好啊!”谢总叫道,“我到香港,去过香港的那个‘中国城夜总会’,那么高级的地方,当时就羡慕得不得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在海城,也可以搞出个中国城,定下来了,就这个名字。”

0220 大家一起来唱歌

    “对了,还有件事。”刘立杆和谢总说。

    “什么事?”

    “我们商量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谢总现在的那个工厂,我们想……”

    “你们是嫌它在边上难看是不是?不用考虑,这个小意思,不行就把它推了,把那块地并进来。”谢总手一挥,说道。

    “不是不是。”刘立杆赶紧解释,“那个不用拆,改建一下就可以,你想,这么大的综合体,那么多的货物和工作人员,肯定需要仓库和员工宿舍啊,这些,也没人会舍得放中国城里面,肯定需要配套建筑,谢总到时候只要稍加改建,就可以利用起来了。”

    谢总不响了,只是在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他明白这两个小伙子,够体贴,也喜欢分得清清爽爽,桥归桥路归路,一点油也不想揩自己的,对合作的双方来说,如果大家都有这样一个态度,那当然是最理想的。

    谢总说好,这也是一个办法,谢谢你们考虑得这么周到。

    “谢总,你要是你没意见,那我就开始构思,怎么做这个设计方案了。”张晨和谢总说。

    “好好,没意见,只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自己的事,累死也活该!”刘立杆说。

    谢总呵呵笑着,他举起了杯子,和他们说:“先庆祝一下,干完它。”

    谢总和刘立杆杯与杯碰到一起的时候,谢总意味深长地和刘立杆说:“那等会,我应该好好犒劳犒劳你们了,年轻人,要会工作,也要会玩。玩还要玩得尽兴。”

    “妹陀!”谢总冲着门外叫道,门马上推开,那个脸圆圆的女孩子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还用脚抵着门,不让它自动合上。

    “帮我去找找曹经理。”谢总和女孩说。

    女孩嘻嘻笑着,从她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在,我在,老板我就在这里。”

    话音甫歇,从门外就跟进一个人来,张晨他们看到,原来是刚才在谢总办公室,拿文件进来让谢总签字的那个女的,曹经理朝他们笑道:“我就知道老板要找我,在外面候着。”

    “算你聪明。”谢总轻轻骂了一句,骂声里有些亲昵:“你带张总和刘记者,上去放松一下。”

    曹经理抿着嘴笑笑,看了看张晨和刘立杆,说了声好。

    谢总转头和张晨、刘立杆说:“我就不陪你们了,和你们年轻人,也玩不到一起。”

    张晨和刘立杆,不知道谢总说的放松是指什么,只是心想,这里既然是娱乐城,那就不外是请他们去包厢唱歌喝酒。

    他们谢过谢总,站起来跟着曹经理走了。

    曹经理带着他们,果然就到了二楼的ktv,把他们带进一个包厢,等张晨和刘立杆在沙发上坐定,曹经理和他们说的一句话,却让两个人吓了一跳。

    曹经理微微笑着,和他们说,声音有点嗲:“等一会我去带小妹过来,你们可要仔细挑,挑仔细哟,挑两个自己喜欢的,唱完歌,可以带去楼上,楼上有客房。”

    张晨和刘立杆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刚刚谢总说的,犒劳犒劳你们和玩还要玩得尽兴是什么意思。

    刘立杆霎时兴奋起来,我操,没想到老谢这里,还有这个,是不是生意惨淡,想出的新招啊?那老子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立杆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晨就和曹经理说:“不用了,我们就唱歌就行。”

    “真的?别假客气哦。小妹不错,都是湘妹子,不要可别后悔。”

    曹经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目光有些促狭,又有些意外,曹经理三十几岁,说这些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看样子这样从场面,她经历多了,她对男人,有足够的了解,今天这两个,倒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真的不需要,谢谢曹经理!”张晨也笑道。

    “好吧,那就替你们叫几个陪唱歌的。”曹经理说。

    “也不用了,我们自己唱就可以。”张晨说。

    “你们?就两个男的?”曹经理的眼睛睁大的时候,是溜圆的。

    张晨笑了:“怎么,两个男人就不能唱歌了?”

    “可以可以。”曹经理笑道,她微侧了侧头,想了一会,和张晨说,“那等一会,我来陪你们唱,我先去安排点事。”

    张晨说好。

    曹经理刚走出去,刘立杆就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张晨,你什么意思,不知道我节衣缩食,已经好久没找叮咚了?这免费送上门的,还能不要?他妈的你不要,还让我也跟着倒霉?”

    张晨看着他,冷笑道:“等会回去,我给你钱,你要找回去找。”

    “你倒丁吗?钱多的没地方去了?”刘立杆继续骂。

    张晨看着他,和他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谢总在试探我们?做这么大的事,你想想,谁愿意和两个色鬼合作?你以为谢总自己,真的是爬上爬下爬不动了?”

    刘立杆愣了一下,坐在那里仔细想想,觉得张晨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这个,还真是不得不防。

    “好了,不管他了,先唱歌,唱歌总没有问题吧?”刘立杆瞪着张晨问。

    张晨笑道:“这个没事,你嘿嘿吆嘿到明天都可以。”

    张晨话音刚落,曹经理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少爷,端着托盘,给他们送来了红酒、水果和小点心,曹经理看着张晨说,好,我没事了,今晚就陪你们。

    曹经理说完,就在张晨身边坐了下来,张晨看着曹经理,问:“曹经理以前是剧团的吧?”

    曹经理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张晨笑道:“感觉,还有前面我们来时,听到有好几个人在吊嗓子,其中好像就有你。”

    “嗨,没事瞎玩。”曹经理低了低头,语带羞涩地笑了一下,“我们半个剧团的人,差不多都到这里了,我们剧团,就在谢老板家的隔壁,我们都认识他,他也说,每天听我们吊嗓子上了瘾,到了这里,听不到心里空落落的,所以我们剧团的人来,他都照单全收。”

    张晨和刘立杆相视而笑,没想到这谢总,还有剧团的情结。

    张晨和曹经理说:“我们以前也是剧团的。”

    “真的?你们?”曹经理转过身,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们,末了摇了摇头:“不像,你们一点也不像是剧团的。”

    张晨笑道:“我们不是演员,我是美工,他是编剧。”

    “哈哈,像了像了。”曹经理拍手笑道,“这样一说就像了,对了,你们是什么剧团?”

    “婺剧团,曹经理知道婺剧吗?”

    “不知道。”曹经理摇了摇头,“我知道越剧,我们以前演《梁祝》的时候,还参考过。”

    包厢的门推开了,让张晨和刘立杆意外的是,走进来的是谢总,他和张晨他们说,没事情,就上来听你们唱歌。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发现张晨也正笑着看他,两个人都明白了,看样子张晨说的是对的,这曹经理,刚刚出去,一定是把他们的拒绝和谢总汇报了,谢总这才上楼,加入了他们。

    四个人其乐融融地唱歌,刘立杆还是表演了他的嘿嘿吆嘿,张晨唱了他的《少年壮志不言愁》,谢总和曹经理,不仅唱了张晨他们熟悉的《刘海砍樵》和《打鸟》,还在他们不断的掌声鼓励下,唱了《双送粮》、《补锅》、《送货路上》、《野鸭洲》等等。

    看样子谢总会的还真是不少。

    谢总和曹经理两个人的嗓子都很好,边唱边表演着,那动作,一个风流洒脱,一个活泼俏皮,两个人演唱的时候还不停地眉目传情,一看就知道是搭档表演已经很久。

0221 夜深人**

    张晨和刘立杆,离开谢总那里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钟了,谢总邀请他们宵夜,两个人看谢总和曹经理,唱歌已经唱到了情到深处,就知趣地告退。

    他们骑着摩托,还是先回到了望海楼,在停车场里停好车,往后面走的时候,刘立杆看到一个人影,眼睛一亮,急着想追过去,却被张晨一把抓住,他们看到,佳佳正从一辆摩的上下来,进了大堂,一路小跑着跑向电梯,显然是在赶场。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张晨问道。

    “没想干什么,打个招呼啊。”

    “谁信你的鬼话,我警告你,别多事,痒就往外面走几步,那里风吹稻花香两岸。”

    “算了算了,省点钱干正事,还是迟点回去和雯雯倩倩玩免费的旧游戏。”刘立杆嘟囔着。

    两个人朝后面走的时候,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一个宏大的计划就要展开,迈向自己伟大事业的征途已经开始,张晨和刘立杆,哪里还会有睡意,他们走过望海商城,需要往右边的小路转进去的时候,刘立杆说,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张晨顾自己走到了办公室,打开门,开亮灯,从办公桌边上的地上,拿起电茶壶,顺便抄走了桌上的四个杯子,去到水池那里,接了壶水,把杯子洗洗,返回办公室。

    张晨把电茶壶插上电,把四只杯子放在桌上,两只里面放了茶叶,还有两只,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酒,这一次没舍得拿酒鬼酒,而是拿了一瓶蓝色酒标的洋河大曲,打开,一只杯子里倒了半杯,不用问他也知道,刘立杆是去买吃的了。

    电茶壶发出尖锐的鸣叫,壶里的水开了,噗噗噗噗地顶着壶盖,张晨伸出脚去,踩住了地上电茶壶的电线,用力一蹭,插头就从墙上的插座上脱落下来,他起身给两只杯子加满,剩下的水,灌进了边上的热水瓶里。

    他把一杯茶放到了自己的座位面前,和那半杯酒并排,另外一杯,放在了他办公桌的侧面,和另外半杯酒并排,还搬过一张椅子,在他办公桌的侧面放好,这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刘立杆回来,他左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右手提着一个,进了门朝这边瞄上一眼,叫道:“不错,战场已经摆开了,你怎么知道我去买这个了?”

    刘立杆说着,就把两只手上的塑料袋往上提了提,张晨骂道:“你是谁,我是谁,你屁股翘翘,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了。”

    刘立杆站住了,他说:“那好,你猜猜我买了什么?”

    张晨想了一下,说:“烤鱿鱼,生蚝,羊肉,牛肉,烤虾,还有韭菜。”

    “还有呢?”

    “没了,要是有,就是鲳鳊鱼。”

    刘立杆哈哈一下,他把左手的两只袋子放到桌上,叫道:“这边全对。”

    接着再把右手的两个袋子放上桌,叫道:“这个,你就没猜到。”

    张晨用手把那个袋子剥开,里面是两个泡沫快餐盒,打开来,一个是炸咸鱼,还有一个,是炸鸭头,张晨喜出望外,这个,他确实没有想到。

    刘立杆坐下来,两个人照例是先碰碰杯,呷了口酒,然后开吃。

    “你这个方案,过了老谢这一关,我就放了一大半的心。”刘立杆和张晨说,“这个老甲鱼,在商场滚爬了多少年,他认为可以干的事情,那就肯定值得干。”

    “本来就值得干,不需要他肯定,我们只不过自己没有这个实力,需要借助他的资金。”张晨自信地说。

    “还有人脉,我和你说,做生意,人脉有时候比钱还重要,要不是他,我们就是有钱,也拿不到这块地。”刘立杆说。

    “这个倒是。”张晨同意。

    “还有,你以为老谢怎么舍得,他那个娱乐城又没什么效益,他还公司又搞包厢,又请特一级的厨师来,还要养一批女孩子,放到他娱乐城的楼上,这些都是他的投资,对人脉进行的投资,人脉之所以成为脉,山一样的厚实,那是需要不断地培育和滋养的。”

    “哈哈,这个说法可以,我同意。”张晨笑道。

    “本来就是这样,临时抱佛脚谁都会,舍得投资人脉的,才是有战略眼光的商业奇才,胡雪岩就是这样。”刘立杆看了张晨一眼,继续说:“当然,我也不差。”

    张晨一口酒,差点就喷了出来,骂道:“你就吹吧,要论自吹自擂,你算得上是个奇才。”

    “不是吹,是事实,你想想,老谢的这个事,为什么能做成,人家一开口,就要送给我百分之十的股份,那还不是他信任我,觉得我这个人还算靠谱,我给他的这个印象怎么来的,也是我投资的,我和你说,我们穷人,做不到用金钱去投资人脉,就用感情和真诚。

    “我现在和所有我接触过的那些办公室主任啊副总啊,关系都很好,哪怕是没有业务,他们想喝茶我就请喝茶,想吃饭我就请吃饭,想聊天我就陪着他们聊,再过几年你看吧,这些人里,肯定有很多会爬上去,到那时,我刘立杆的人脉也建立起来了。

    “人这个东西,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你对他好不稀奇,因为那时候谁都对他好,你有求于他时对他好,更不稀奇,因为谁这个时候都会朝他摇头摆尾。稀奇的是你根本就无求于他的时候对他好,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得到,会认你是朋友。

    认你当朋友了,其他的事就好办了,有些事,没那么简单的,人人都爱钱,但只有傻逼和不要命的,才会什么人的钱都敢收,不是瞎说,张晨你信不信,要是给你十万块,让你去送给一个指定的人,我保证你怎么也送不去,当然,现在让我送,我也送不出去。”

    张晨听着刘立杆的这番高谈阔论,深以为然,他想起自己送覃总的那十万块,覃总之所以收得那么轻描淡写,还不全因为符总的铺垫,如果没有符总这层关系,自己这钱,确实是怎么也送不出去,钱都送不出去,事情自然就更办不好。

    “你好像感受还挺深的。”张晨笑道。

    “那当然,我又不是傻瓜。”刘立杆说,“我天天洗楼,看到那些好公司,我就在想,他们是怎么成功的,没有业务,我也一次次去,一是这种公司的人,都比较拽,关系往往比较难建立,但去的多了,又知道分寸和进退,自然也会混熟。

    “哈哈,人家也奇怪啊,这个家伙,一次次跑来,来了也不谈业务,我也没业务可以和他谈,他来干什么?管他,爱来不来。人这样想着的时候,其实他的戒心也放下了,不是没业务,没利害冲突嘛,人家当然就不防你,他们哪里知道,我是来学习的。

    “碰到那些烂公司,里面的人只要不是神经病,一般都比较好打交道,他整天没事可干啊,有个人来陪他吹吹牛,看上去还像在谈工作的样子,也挺好的,别以为这样的公司就没东西可学,一样有,我从他们身上,学习他们为什么会烂的。

    “张晨,你看我为什么每天乐此不疲地洗楼,我这可都是在学习,这城市就是我的社会大学,这一幢幢的楼,就是我的教室,只有这样,你看我这浙大的,也没比启航他们北大的差。”

    张晨哈哈大笑,骂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是浙大的,对了,刘芸现在知不知道,你是个假浙大?

    “英雄不问出处,到了社会,谁管你什么大的啊,谈恋爱看你人,社会看你能力,别说,我还真碰到过几个真浙大的,讲老实话,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差。”

    “好好,我敬你这份自信。”张晨举起了杯。

    工地上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张晨不在,也就不在了,他只要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门还开着,就有经过的人会进来转转,和张晨汇报点事,汇报的其实都是可说可不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人进来,张晨就叫他们吃东西喝酒。

    有摇头不喝不吃的,说完了事,人就走了,也有拿起张晨的杯子就咪一口,然后拿着一只烤鱿鱼或半个鸭头出门去。

0222 锦衣夜行

    等人走后,刘立杆叹了口气,他说:“唉,其实前面,我和老谢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是虚的,我说的那些,都是在最理想的状况,其实资金这种东西,哪里能像榫卯,对接得那么好,这项目真一开始,我们两个穷光蛋,会不会马上被人看穿手脚?”

    “你以为老谢不知道这些?放心吧,这个他肯定有打算,短期的资金,我想他还是有办法的,再说,到时候我们也不是穷光蛋,该我们出的钱,我们一分不少地出就是。”张晨老神在在地说。

    “怎么可能?天上会掉钱吗?”刘立杆惊奇地叫道。

    张晨笑笑:“天上不会掉,但这里能长啊。那边的那块地,总要等到龙昆南路建到一半才破土动工吧,包括宣传和招商也是。”

    “这个当然,现在龙昆南路还静悄悄的,政府也肯定会在快完工时大肆宣传,我们的项目,一定要借那个势推出去,才能一炮而红,那些人站在我们的地上,看到前面就是崭新的龙昆南路,这个是最大的诱惑,谁都知道,商机和路是一起来的。”刘立杆说。

    “对,太早或者太迟都不好,太迟,一是可能这个黄金时间点会被别人抢走,或者政府那时,又有其他的投资热点区块出来。”张晨说,“太早,就像你说的,人家去现场一看,前后左右一片荒芜,就是个荒郊野外,谁敢在那里投巨资,你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

    “是啊,我们要把前期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效果图施工图,中国城的模型和项目书,这些都准备好,等到了那个时间,就趁势推出。”刘立杆手里挥舞着咬了一半的鸭头,仿佛那鸭头就是他们的项目,挥舞间就被他推出去了。

    “这些工作,我们自己都可以来,不需要什么钱,我们可以先准备好,招商办公室,到时就放在现场,谢总那工厂里,这也几天就可以搞掂,花不了多少钱,我们等的那个时间点,怎么算,也会是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对不对?”张晨问刘立杆。

    刘立杆点点头:“这个是肯定的。”

    张晨用手敲了两下桌子:“这里的工程,十月份就完工了,符总也是左口袋放进右口袋,公口袋放进自己的私口袋,不会存在工程款拖延的情况,那个时候,我这里不是就分到钱了?我们该出的那部分,还需要愁吗?”

    张晨说着这话的时候心想,就是符总想拖,顾淑芳也不会肯啊,她还急着要拿钱回苏州,符总也急着要摆脱她,都是想越快越好,这个,他当然不能和刘立杆说。

    张晨很有把握的是,只要工程款到账,自己很快就可以拿到三百万左右的分红,他当然不担心到年底的时候会没有钱。

    “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刘立杆大叫道。

    张晨看着他骂:“你以为老子在这里是打工族?”

    “好好,你不是,你是二暴死,也是二炮。”刘立杆嘿嘿笑着,这样一来,还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么说,我们的航空母舰,能成了?”刘立杆问。

    “当然,肯定能成!”张晨说,“来,祝我们成功!”

    两个人举起杯,碰了碰,喝下去一大口。

    一大口酒下去,刘立杆把杯子放回桌上,却叹了口气,张晨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的脸阴鸷着,目光黯然,张晨吃了一惊,问道:

    “你怎么了?”

    刘立杆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闷酒,再放下杯子的时候,苦笑了一下,他和张晨说:“我想起了西楚霸王。”

    “项羽?你他妈的真会联想,那么远都能想到。”张晨哭笑不得。

    “我想起了他的一句话。”

    “什么话?”

    “项羽在得意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他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谁知之者?’我他妈的感觉自己就是没有还乡的项羽,连个分享这种快乐的人都没有了。”

    张晨知道,刘立杆这是又想到谭淑珍了,他打岔道:“你不是还有雯雯和倩倩?”

    “她们知道个屁,和她们说,她们只会关心,等我有钱了,我会不会分她们一点。”

    张晨默然,他看了看刘立杆,转而想到,自己现在,何尝也不如此,自己又能和谁去说?金莉莉已经不再是那个,听到自己工作有着落了,都会兴奋地尖叫的金莉莉了,自己要是去和她说这个计划,她现在有没有耐心听下去都不知道。

    刘立杆说的没错,金莉莉的心太大,两眼朝天,自己的这个计划,现在她既不会上心,也不会入眼,能不再被她嘲弄准备喝西北风就不错了。

    张晨端起酒杯,和刘立杆碰了一下,两个人默默地吞下了一口酒,各自有了各自的哀愁。

    张晨觉得自己和刘立杆,现在就好像在一个空阔的舞台上,卖力地把一折戏唱完,这才发现台下,既没有观众,更不可能有掌声。

    这一刻,张晨想到了顾淑芳和小昭,但又觉得,她们也离自己好远,不会在台下。

    “柳丝榆荚自芳菲,哪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张晨仿佛觉得自己听到,谭淑珍凄凄切切的声音在唱着,唱的却是自己和刘立杆。

    ……

    第二天中午,刘立杆赶到张晨办公室的时候,张晨和小武,已经给他打来了饭菜,三个人匆匆地吃完,连碗都来不及洗,就出发了,刘立杆带来了一张谢总从部队要来的那块地的地图,张晨带上了皮尺和速写本,三个人去了那块地。

    小武和刘立杆,按照那张地图,在地的每个边界,都插了一根杆子,杆子是谢总通知他工厂里留守的人准备的,张晨他们到了一看,真是太好了,原来是堆在他们仓库里的一箱标枪,这个仓库,还真是什么宝贝都有啊,他们感叹道。

    这标枪对他们来说,帮他们省了不少的事,量到位置,小武把标枪往地上用力一扎,就屹立不动,这样张晨在画环境地形图的时候,就一目了然。

    张晨在灌木和杂草丛里走来走去,从各个角度,画了十几张地形图。

    这地方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可以遮荫,三个人在太阳底下忙了一个多小时,浑身都湿透了,脸上被太阳晒得起了一层黑釉。

    回到工地,三个人也顾不得许多,迫不及待脱了外面衣裤,只穿着一条内裤就跑到外面,找了一个阴凉处,让小武的徒弟拉过一根,给搅拌机加水用的橡胶水管,打开龙头,朝他们冲着。

    冲完了凉,三个人进了办公室,把内裤脱了,穿好外面的裤子,把湿内裤和上衣洗了,放到外面太阳底下,晒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就干了,三个人把内裤和上衣拿回来,凉,重新穿上,看看时间也已经两点多了。

    刘立杆骑着摩托,带着张晨出去,他和城建局的王处长约好,他要带张晨去看他们的那个沙盘,这样张晨对以后修建好的龙昆南路,甚至迎宾大道和未来的国际机场,都有一个直观的感受,在画效果图的背景,特别是平面示意图时,可以标志出来。

    到了城建局的楼下,刘立杆和张晨交待:“不要穿帮,你就说你是我同事,也是《海南日报》的。”

    张晨点点头,他说知道了。

    “千万记住啊,《海南日报》,不是《人才信息报》,还有,万一他要看你的记者证,你就说忘在摩托车储物箱里了,我会帮你掩护。”

    刘立杆谆谆教导,张晨不耐烦了,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倒丁吗?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当我是傻瓜?”

    刘立杆呵呵笑着:“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这不是潜入到敌人内部嘛,以后,还要经常来打扰王处长,这次穿帮,就没有下次了。”

    “好吧。”张晨点了点头。

    两个人到了楼上,去了王处长的办公室,没想到王处长看到刘立杆很热情,根本就不关心张晨是什么人,就带他们去了隔壁的展示厅,让他们尽情地参观,他本人还陪在边上,不厌其烦地解答着他们的问题,张晨和刘立杆,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走到楼下,刘立杆才醒悟过来,骂道:“妈逼,搞错表情了,我可是省计划厅罗厅长介绍来的,怪不得人家这么热情。”

    张晨在边上,哈哈大笑。

0223 去找谭总

    虽然张晨自己给自己定下规矩,上班的时候,自己应该把精力都集中在望海楼,全力以赴把这个项目做好,不去多想和中国城有关的事情,张晨认为,那是完完全全的私活,在上班的时间干私活,倒也不是怕别人看到,而是他过不去自己的这道坎。

    手上不干,但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想,怎么可能不想,现在,这个项目几乎已经成为了张晨的一个心病,连做梦都会梦到。

    这是项目,比张晨现在接触过的所有项目,都更大更复杂,他必须把方方面面的每个细节都考虑清楚。

    那么多不同的店聚集在一起,每一家店的营业时间、高峰时间都是不一样的,人流的进出也各有不同,无论是做外形设计还是内部设计,都必须考虑到他们不同的需求,每一扇大门,里面的每一条通道和每部电梯的设置,包括灯光,都要安排妥当。

    要保证它们既是一个整体,又有相对的独立性。

    不可能把这些都一股脑地交给那些设计院去做,如果自己没有想清楚这些,那你连你的需求都无法清晰地传达,他们又怎么能够理解?即使是在做外形设计,如果没有考虑充分,那到时候,也必然会造成外观设计和内部结构设计的冲突。

    最让张晨烦恼的是,在自己有限的见识里,没有任何的建筑形态可以参考,海城最大的商城就是望海商城,杭城也没有,杭城大厦那时候还是孤零零的一幢楼房,边上是天龙商厦,前面的红太阳展览馆前,还是小商品市场。

    连张晨去过的最大的城市上海,南京路的第一百货,连供客人上下的电梯都还没有,淮海路的巴黎春天刚刚建成,还没有开业,华亭伊势丹要再过两年才落户上海,更别说后来雨后春笋般出现的那些商业综合体。

    而像张晨设想的,集休闲娱乐和餐饮为一体的综合体,就更是闻所未闻。

    张晨不知道国外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也无法知道,他不可能去得了纽约、东京或者巴黎,想都不用想。

    他想香港大概会有这样的建筑,张晨很想去香港看看,但那时候,香港人来内地很容易,海城已经有港澳台人士的落地签了,而内地人要去香港,还是非常困难。

    所有的手续要回永城办不说,去办赴港手续,首先要有单位证明,那个被放养的剧团,找谁去给你开证明,去找那个丁百苟?那家伙就是能开,也会有意刁难,找十万八千个理由不给你开。

    何况现在,张晨和刘立杆,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被剧团除名,张晨自己都不知道。

    去香港的念头,在张晨脑子里闪了一下,就被否定了。

    那时也不像现在,有互联网,鼠标一点,什么资料都可以在网上找到,国内的国外的。

    那时什么都没有,获取信息的途径很单纯,就是电视、报纸和书,电视和报纸是不可能有张晨需要的东西的,只能找书,张晨去了书店,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书。

    出了书店去图书馆,更惨,农村怎么夯土墙、做三合土,怎么建泥房建猪圈的书有一大堆,其他和建筑相关的,连关于三层以上房子的书籍都找不到。

    张晨想到了谭总,谭总那里的资料比这两个地方的都新,都有价值,这些宝贝,都是谭总自己去香港的时候背回来的,还有就是两个台湾、香港的朋友,不时地从台北和香港,帮他代购以后寄过来的原版书。

    这些书对谭总这样的公司来说,是公司的重要资产,甚至是命根子,平时都锁在谭总办公室的柜子里,就是连公司的设计师需要翻阅参考,也要在谭总办公室里的那张小会议桌上看,不能带出去。

    张晨到了谭总的办公室,把自己来的意图和谭总说了,谭总和他说,这个项目很了不起,我站在一个也算是经常光顾这些场所的顾客立场来说,很希望有这样的一个综合体。

    谭总想了一会,和张晨说,我去香港,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综合体,至少我没有去过,大型百货公司倒是有,但纯粹是休闲餐饮娱乐一体的,没有见过,这方面我提供不了什么建议,我倒是有另外的一个想法。

    “大哥您说。”张晨赶紧说道。

    “我觉得你们这个综合体建成了,可以搞一个城卡。”

    “城卡?”

    “对,你们那个,叫中国城对不对?就搞个中国城的城卡,去里面的每一家店,凭这张卡,就可以打折,这个,对顾客来说,不是省几个钱的问题,而是面子的问题。”

    “好!好!好!”张晨一连说了三个好,“大哥的这个建议很好,哈哈,大哥这么一说,倒启发了我,其实范围还可以扩大一些,比如,刘芸他们高尔夫球俱乐部的会员,自动就享受城卡的待遇,这样就锁定了这一部分的高端客户。”

    “对对,还有什么银行卡,都可以纳入进来。”谭总也说兴奋了起来,好像这就是自己的项目,他刚刚说完这话,又摇了摇头:“这城卡,要扩大,但也不能滥,滥了就不值钱,谁也不当一回事了,高尔夫球那个可以。”

    “大哥这个提醒很对,怎么控制把握这个度很要紧。”张晨点了点头。

    谭总起身,把柜子的门打开,让张晨自己选,他和张晨说:“选完了你带走吧。”

    张晨愣了一下,说道:“这样不好吧,我就在这里看。”

    张晨心里清楚这些海外原版书对谭总的价值,这些书贵不说,每一本还都是千辛万苦,漂洋过海从海外进来的,谭总能让自己借走,那是天大的面子。

    谭总笑道:“我是借给你,又不是送给你,有什么不好。”

    谭总私下里其实还有一个打算,那就是,他也希望张晨他们的这个项目,能早日建成,而且招商能取得巨大的成功,到时候里面那么多的店,凭张晨项目方的面子,帮忙牵线介绍一下,总有几个会成功的,这对自己公司来说,不仅是利益,名气上也是大有好处的。

    谭总相信,要是有这么个综合体落成,在海城肯定会是一个标志性建筑。

    谭总这里的书,大都是家庭装饰装修和店面装潢设计方面的,但有一些,也涉及到了商业体的外观设计,张晨如获至宝,他最后选了四本,借走了。

    张晨回到了办公室,想了想,还是跑到望海商城的楼上,买了一台录像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刘立杆和小武在办公室,看到张晨扛着一台录像机进来,刘立杆叫道:

    “我操,买大件了,你这是准备结婚还是看三级片?”

    “三级片,你天天来看吧。”张晨笑道。

    “不看,我喜欢当男主角。”刘立杆说。

    “不要脸!”

    张晨骂道,小武在边上嘻嘻地笑,刘立杆看着他,说:“武师父需要看,当科教片看。”

    “不要,我看怎么骟马的录像就可以,学会了让你这头公马,变成不阴不阳马。”小武骂道。

    张晨让刘立杆,扛着录像机,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回到了自己房间,把录像机装好以后,两个人重新回去办公室,走出张晨房间的时候,刘立杆朝楼上看看,压低声音问张晨:“那老巫婆呢?我怎么后来来了几次,都没有看到?”

    “我怎么知道。”张晨说。

    两个人回到工地,张晨把前面谭总的建议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也说,这个好。

    张晨说,好是好,怎么不滥发也是个难题。

    刘立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叫道:“有我啊,我们可以把卡分成级别,每个单位,负责这些事的还不是办公室主任,哪些公司是我们的潜在客户,我一门清,这些公司,开业的时候,我们先送给他们贵宾卡,消费到一定的金额,就升级到金卡,再上一级就是钻石卡。”

    “好,这个可以,每个级别的卡,打折的比例不同。”

    张晨说,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不是说好上班的时间,不谈那个项目的事吗,怎么还是忍不住?

0224 小徐这个人

    刘立杆刚走,小徐进来了,商城三楼的办公区域已经装修完成,整个海城饮食服务公司和符总,都从望海国际大酒店的顶层,搬到了这里,那边,已经开始拆除改建。

    办公室搬到商城楼上以后,小徐有事没事,就会到张晨这里坐坐,聊聊天,用他的话说,还是张总你这里自由,连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办公室里,太他妈的闷了,都是一帮老头老太太。

    张晨理解小徐的这个心情,在单位,他是官,官就要有个官样子,到了这里,他可以放浪形骸,无所顾忌。

    确实,小徐在饮食服务公司,算是年轻的了,其他的那些人,大多是原来下面各个商店的经理,有些是商店卖了或拆了,没有了,有些是能力不行,被符总换了,这些人没地方去,就都安排在公司里,这对他们个人来说,毕竟是调去上级单位,面子上也说得过去。

    聊天的次数多了,张晨对小徐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小徐原来是符总的徒弟,十七岁就跟符总学当厨师了,可惜,不是那块料。

    “他妈的挨骂是家常便饭,挨打也是常有的事,可没办法,不是这块料就不是,我怎么也学不好,哈哈,和我一起的师兄,三级、二级、一级、特三,一级级爬上去了,我到现在,还是个三级,不瞒你说,张总,我这三级,还是符总当评委的时候,开的后门。哈哈。”

    小徐说起这个,自己都乐坏了,不过张晨可以想象,就符总要求那么严格的一个人,当时小徐在他手下学艺,可想而知,会有多惨,惨的不仅是小徐,连符总,大概每天看到他也都头痛吧?

    “那还用说,师父是恨不得把我的双手剁了,他说,就是按一对猪蹄在你身上,也比你的手灵巧一点。”小徐把脚搁桌上,一开心,把立在桌上的对讲机都踢倒了。

    小徐当厨师不行,不过有一点,是他的师兄弟们比不上的,那就是他喜欢读书,虽然他只有初中毕业,但他去报了海南行署的广播电视大学,读了三年,拿到了电大的大专文凭。

    “拿到文凭,才感觉自己是真正熬出头了。”小徐感慨地说,“我们这个系统,不是厨师,就是服务员出身,文化程度普遍偏低,我那时候,是我们系统,唯一的一个大学生,虽然是电大,还是大专,那也是个稀罕物。”

    再加上当时从中央到地方,都在呼吁干部要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这三个化,小徐哪个都踩到了,再加上有符总这层关系,所以就赶上了五四三干部,替换他妈的干部的那股风潮。

    “什么是他妈的干部?就是打下海南岛的那批南下干部,还有部队的转业干部,大会小会,开口闭口就是他妈的,所以统称他妈的干部,我们这批,都是学着五讲四美三热爱成长的,就叫五四三干部,不是还有个五四三办公室嘛。”小徐和张晨说。

    后来小徐就是跟着符总,步步高升,一直到现在的总经理助理,虽然公司里,后来不断地有新的大学生进来,特别是海南建省以后,大学生进来的就更多了,但符总就是喜欢用他这个大专生。

    一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徒弟,靠得住,二是因为,小徐毕竟是草根出生,社会上的那些事,不用学就会,没有书呆子气,在海城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匪气和霸气是做不了事情的。

    “师父的口头禅就是,干小事要有匪气,干大事要有霸气,想想还是蛮有道理的。”

    小徐和张晨说,张晨点了点头,他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自己和刘立杆比起来,匪气就比他少了点,但要说自己没有霸气,那他是不承认的,他觉得霸气的这个霸字,还是要有地位和本事做保证,你要是没那个地位或本事还敢耍横,那不是霸气,是傻里傻气。

    自己不是没有霸气,是还没有到霸的时候。

    小徐经常到张晨这里转,对张晨来说,最大的好处是自己有什么事,需要向符总说的,通过小徐就可以转达,符总有什么事,也会直接让小徐下楼来和他说,自然而然,张晨和符总的那个每周一次的工作早茶会就消失了。

    这让张晨松了口气,本来,每次去吃工作早茶,张晨搜肠刮肚,也要找出一些事情来说,不然坐在那里,没有话说,挺难受的,现在不用去了,张晨感觉很好。

    甚至有一些事,需要和顾淑芳说的,比如一些紧急的资金安排或大额现金准备,张晨和小徐说了,小徐也会及时通知顾淑芳,有时会把这钱就带来交给张晨,张晨补一个手续,留在顾淑芳的办公桌上就可以。

    这又省了张晨的很多麻烦。

    小武走进了办公室,小徐看看手表,笑道:“这吹牛的时间就是过得快,看看,这就到晚饭时间了,我走了。”

    小徐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对讲机,走过小武身边时,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现在,是名声在外啊!”

    小武莫名其妙,他看了看小徐走出去的背影,看着张晨问道:“什么意思?”

    张晨笑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说你一战成名了吧。”

    两个人拿着碗去食堂打饭菜,以往张晨没有注意,今天小徐说了以后,张晨留心观察了一下,还真是的,他们在食堂碰到望海楼的那些保安,看到他们,好像都特别客气,朝他们笑着点头,主要还是朝小武点,连食堂的工作人员,对小武都另眼相看。

    两个人拿着碗往回走,张晨看看自己的碗,再看看小武的,和小武说,看到没有,徐助理说的意思,就在碗里。

    同样的两份菜,小武的那份,明显比张晨要多很多。

    “以后要你包打菜了。”张晨哈哈大笑。

    晚饭结束,这就是张晨自己给自己限定的下班时间了,小武去了后面练习馆,张晨拿出从谭总那里借来的书,看了起来。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速写本和笔,边看就边在速写本上画着,他看到书上,有什么地方触动他的,就在速写本上临摹下来,在边上写着注解。

    张晨低着头在速写本上画着,有人在开着的门上敲了几下,张晨抬起头来,眼睛一亮,他看到小昭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张晨惊喜地问道。

    小昭嘻嘻笑着走进来,边走边用手指朝上比划着,和张晨说:“我来这里吃饭,就过来看看你。”

    张晨明白了,那是符总又有聚餐了,张晨很想问和谁一起吃饭,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和谁一起吃饭,你有权利管吗?就是和你说了,你也不一定认识。

    小昭走了过来,看到桌上的速写本,叫道:“画得真好,这是你画的?”

    张晨点了点头。

    “我可以看看吗?”小昭问。

    “可以呵。”

    “太好了。”小昭拿起了速写本,在张晨的对面坐下来,一页一页很认真地看着,张晨注视着她,他看到她眼里闪着光,速写本摊在桌上,右手翻着,左手的无名指放在自己的唇里,轻轻地咬着,张晨想到了一个词:“憨态可掬”。

    “我给你画张画吧。”张晨说。

    “好啊!”小昭叫道,不过她马上又犹豫了,看了看手表,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说:“可惜我马上要走了,我是,我是骗他们下来买点东西……,还要去另外的地方。”

    “五分钟就好。”张晨说。

    “那可以。”小昭笑道。

    张晨站起来,欠过身子,拿过了速写本,坐下来就画了起来,小昭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晨,浅浅地笑着。

    张晨很快把一张人像速写画好,停住了笔。

    “好了?”小昭问。

    “好了。”

    “我看看!”小昭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走过来,站在张晨的身后,惊呼了一声:“真的!这么快!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晨笑笑,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可以送给我吗?”

    张晨笑道:“本来就是画了送给你的。”

    张晨把这一页从速写本上撕下来,递给小昭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犹豫了一下。

    小昭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骂道:“小气鬼。”

    小昭没有接这幅画,而是走到对面桌子,打开自己的包,从钱夹里,拿出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走过来,和张晨说:“一张换一张,这总好了吧?”

0225 几倍速快进

    小昭把画放进了包里,想说什么,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说:“算了。”

    “怎么了?”张晨问道。

    “本来想要你传呼号的……”

    张晨赶紧说:“我写给你……”

    “不要了不要了!”小昭连忙摆手,叫道:“有了就很想打,打又不能打,还是算了。”

    小昭看着他,叹了口气,张晨怔了一怔,不明白小昭说的想打又不能打是什么意思。

    “我走了。”小昭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转过身来站定,笑着朝张晨挥了挥手:“再见!”

    张晨感觉到小昭的笑里,有些苦。

    他看着小昭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心里空落落的,小昭特有的那种凉爽的,淡淡的香气还弥留在房间里。

    张晨坐在那里,拿起桌上小昭的照片看,听到外面有动静,心里一慌,赶紧把照片放进了抽屉里,抬头看着门口。

    等了一会,门里面也没有出现人,原来是有人路过门口,过去了,张晨松了口气,他打开抽屉,拿起照片又看了一眼,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看着桌上的速写本,张晨用手抚摸着被撕去的痕迹,他想继续前面还没有完成的工作,却不可能了。

    张晨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他很想去旧大堂前面的花坛坐着,从那里还能远远地看到小昭走出大门,再看小昭一眼,但张晨想想,还是放弃了,既然自己都已经知道她再出现的时候,身边会有谁,自己又何必去找这个难受?

    张晨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发着呆,心里十分的希望小昭,会像前面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一样,再次出现,但直等到小武和义林进来又准备走了,小昭也没有再出现。

    “你不走?”小武问。

    “再坐一会。”张晨说。

    “那我们先走了。”小武和张晨说。

    张晨说好,义林朝他挥了挥手,跟着小武出去了。

    张晨一个人又坐了一会,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小昭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张晨叹了口气。

    就像被电电到一般,张晨跳了起来,该死,还有事情都没有做,怎么忘了?

    张晨赶紧把速写本塞进背包,匆匆忙忙就走了出去。

    他加快了脚步,朝前一直走,直走到博爱南路和文明东路交界的地方,看到那家录像带出租店的灯还亮着,门还开着,门口还有人进进出出,张晨这才松了口气。

    张晨走进录像带出租店,里面三面墙都是一排排的木头架子,架子上黑压压一片,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竖着一排排的录像带,这些录像带都是转录的,它们外壳封页一律都是复印的,黑灰两色,只有靠进门最下角,有两排的封面是彩色的。

    这些是正式渠道发行的录像带,但恰恰这些,是最没有人租的。

    那些黑灰封面的转录录像带,都是最新的港台和外国电影,和一些香港电视连续剧,母带都是走私进来的,他们绝大部分根本不可能在国内上映,即使上映,那也要比这些录像带迟到好几个月。

    张晨站在一排架子前,等到店里的顾客都走完了,只剩下自己和店老板两个人的短暂时间,张晨问店老板:

    “多少钱一个晚上?”

    “十块,上下集十五,连续剧五块。”

    “不要连续剧,我就要电影,一次租十部,能不能便宜点?”

    店老板看了看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我每天十部。”张晨和他说。

    “那就五块,和连续剧一样。”店老板说。

    张晨同意了,他从架子上快速地抽出了前面就已经挑好的带子,交给店老板登记,打开钱包,从里面掏押金,老板说道:

    “押金也减半,交五百好了。”

    张晨虽然知道,五百块钱去水产码头,足够批发十个新带子了,老板并不会亏本,但还是谢谢了老板的好意。

    老板一边登记一边在心里骂道,这个呆子,借的都是些什么片子啊,都没什么人看的,他一边在本子上写着片名,一边就盼望,这家伙最好借了这些带子,就不来还了。

    张晨提着这一大袋录像带回到房间,冲完凉,关上门,光着膀子坐在床上看录像,手握着遥控器快进,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自己要找的东西,就赶紧按了暂停键,正常速度看一会,继续快进,一部片子,不过十几分钟就看完了,接着换第二部。

    他借的片子,都是外国和香港的城市片,不管是枪战谍战还是婚恋战,只要看名字和介绍,感觉是现代,背景是大都市的就可以,他要从这些片子里找找,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素材。

    第四部还没有看完,张晨的眼睛就吃不消了,开始肿胀模糊,全因为几十分钟,一直盯着快速闪动的荧屏。

    无奈,张晨只能放慢了速度,隔一段时间才快进一会,这样看到快一点,也才看了五部影片。

    张晨站起来,走到了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回来继续看,看到后来,已经看得头昏眼花,但还是坚持着把它们全部看完,已经快四点多钟。

    他站起来,又去洗手间洗了一个脸,人清醒了一点,回到房间,拿出速写本,把自己脑子里还能记住的一些东西都画了出来,这才上床睡觉,临关灯之前想起来,又爬下床,从包里拿出小昭的照片,看了一会,这才关灯睡觉。

    这一个晚上,张晨梦就不断,十部片子在他的梦里,杂乱地演绎着,中间还穿插着小昭和自己不时地出现,他想去拉住她的时候,小昭却总是不见了,更讨厌的是那些被他快进掉的部分,在梦里,他似乎总想把它们的故事补充完整,又总是不得要领,让人急得要命。

    张晨在自己的梦里,一会是旁观者,一会又是故事的主角,他是主角的时候,女主角总是小昭,一转身,小昭不见了,变回成影片里原来的主角,张晨急了,却发现自己也不是自己,是另一部影片里的主角了。

    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男主角被女主角抛弃了,一个人在雨雪中疾行,寒风凛冽,雨雪扑面,起初是冰凉的雪花,后来变成了冰渣,打在脸上很疼,张晨看到了刘立杆,一脸的坏笑,和他说,我知道你要找谁了,跟我走。

    他跟着刘立杆走,雨雪好像是停了,不,不是雨雪停了,而是他们走在了一条走廊里,这一条走廊怎么这么熟悉?张晨渐渐明白了,这是婺剧团的走廊,没有开灯,边上都是桌子和坛坛罐罐,他们不断地砰落桌上的锅子和瓶子。

    剧团的走廊,怎么会这么长啊,好像是总也走不完,刘立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是回自己房间了,张晨朝左右看看,也分不清哪个是刘立杆的房间,然后又想起来,刘立杆的房间不在这一层楼。

    他看到前面有一扇门,门上的气窗灯亮着,他看出来了,这是自己的房间,张晨在梦里自己问着自己,我到这里来干什么,房间里的灯怎么亮着?

    他伸手推了推门,门关着,敲了敲,门里面有一个声音在问:“谁啊?”

    张晨听到是小昭的声音,喜出望外,他感觉自己都能嗅到从门缝里漏出来的小昭的香气,心怦怦乱跳,他赶紧伸手推门,门这时却自动打开,门里站着个人,张晨吓了一跳,他看到金莉莉站在门里,瞪着他怒吼:

    “他妈的张晨,你给我说清楚,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张晨惊醒过来,一身的冷汗,愣了一会才发现是个梦。

    他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多钟,你妈逼哦,自己睡下去还不到一个小时,怎么感觉是过了一世?

    张晨长长地吁了口气,他拉开电灯,看到小昭的照片还在枕边,他拿起来看看,小昭朝他笑着,他觉得心里渐渐地安稳下来。

    张晨再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他看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居然连闹钟都没有把他叫醒。

    要死!迟到了!

    张晨自从望海楼开工以来,除了去三亚的那次,就没有休息过一天,更别说迟到,虽然他迟到也不会有人管,但从他决定到磐石公司的那天起,这就是自己绝对不允许的。

    张晨赶紧起床,拉开门,却愣住了,他看到顾淑芳站在办公室门口,顾淑芳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他还在房间,反被他吓了一跳。

    怔了一怔之后,张晨慌乱地叫了一声:“淑芳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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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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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