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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50 投资伦理 (谢谢小生年方四十八!)

    第二天,张晨他们在大都会博物馆参观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张晨坐在餐桌那里,一边写着接下来每个馆需要拍摄的计划,一边和小芳、张向北聊着天。

    三个人聊到了九点多钟,张向北回房间去上网了,小芳走过来,替张晨的杯子里加了水,又捧着自己的杯子,干脆坐到了餐桌边上,看着张晨在写计划。

    张晨问小芳,你回国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小芳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不过换一个城市工作而已,工作的内容也大同小异,要说差别,那就是,肩上的责任和压力,应该会比在华尔街更重。

    “为什么?”张晨问。

    “很简单啊,客户对中国市场的期望值很高,我要想不让他们失望的话,就要努力做出比在这里更好的成绩。”小芳说,“而且,在这里有很成熟的团队,回去国内,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

    张晨点点头,他看着对面的小芳,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小芳摇了摇头,她说:“暂时还没有,我对国内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现在还没有一个头绪,还是要等回去之后,熟悉了情况再说。我在华尔街有一些同事,他们倒是先回去了,现在看起来,做的还不错,但我不想走他们一样的路。”

    “他们做了什么?”张晨问。

    “拦路抢劫。”小芳笑道,“他们就是那种家里出来的,能力一般,口气很大,口头禅就是对他们的客户说,我可能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够上市,但我肯定可以保证让你上不了市,呵呵,客户碰到他们,有什么办法,都是横着走的。”

    张晨知道小芳说的,那种家里是什么家里,这些人又是什么人了,他骂道:“还真是**裸的要挟,和车匪路霸没有什么区别。”

    “但其实,他们把自己置身在一个很危险的位子。”小芳说,“绑得太紧,家里的大树要是倒了,砸下来的时候,会把他们自己也砸死吧,何况,就是从自然规律来说,能保护你的,都比你年长,总有保护不了你的那天,那时候你怎么办?我觉得很短视。”

    张晨说对,“任何来路不正的钱,钱你是拿到了,但得罪的可是一大批人,人家只是暂时敢怒不敢言而已,一旦时机成熟,这股力量,瞅准机会就会反扑的。”

    小芳的手在餐桌上轻轻摩挲着,她说:

    “姐夫你说的很对,所以他们约我做合伙人的时候,我都拒绝了,就算回国,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不想蹚那趟浑水,我就想简单一点,国内这几年虽然发展很快,但还是一个潜力没有被充分挖掘的市场,我想找一些行业或公司,长期地投资他们,和他们共同成长。”

    “小芳,我很支持你的这个想法,有些人,还就是要敬而远之,我不得罪你,但也不能和你绑在一起。”张晨说,“其他的不说,你看看哪个贪官出了事情,后面不是扯出一串的企业,这些企业的老板,没事的时候跟着吃香喝辣,到了那时,还不是巴不得不认识人家。

    “但是,已经晚了,到那个时候,一切就由不得你了,别说你的财富保不住,企业保不住,你就是想当一个普通人,每天粗茶淡饭都不可能。

    “如果允许,我想他们这个时候,情愿拿出自己所有的财富,换一个吃粗茶淡饭的资格,是不是很可悲?要是下半场这么凄惨,你上半场再精彩,再骄横,那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的,姐夫,说实话,我还真的从心里有点瞧不起他们,我觉得他们做的事,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无聊透了。”小芳轻蔑地哼了一声。

    张晨心想,就是要有这样的一份骄傲,小芳,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对了,姐夫,你公司里现在资金是不是很紧张?”小芳问,“赵晶晶前几天给我打过电话,说是要转移一部分海外账户里的资金回去。”

    张晨说对,我们确实需要转回去一部分的资金,但还没到资金紧张的程度,主要是亚马逊的客户,所有的货款都是结到海外账户的,这样,海外账户上的资金增长得很快。

    张晨索性放下了笔,把公司里目前的情况,和他现在在做的几件事情,一一和小芳说了,小芳不停地点头,她也同意张晨投资物流基地的决策是对的,对那个电子商务产业园区,也感到有兴趣。

    小芳说:“互联网的发展,肯定会淘汰很多企业,会改变原有的商业模式,减少产品提供者和使用者之间的很多中间环节,但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那就是货物还是要通过流通渠道,才能到达消费者的手里。

    “这样,物流基地到最后,反倒会变成最基础的硬件,没有哪个城市,可以不依赖物流基地而存在,而且这种依赖,我觉得只会越来越大。

    “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对了,姐夫,我客户的资金,可以投资你的项目,可以让你的物流网络,迅速地在全国铺开。”

    张晨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要了,我就想做保守一点,一步步做,不融资,不欠钱,也就没有人能管我了,这样没有压力。”

    小芳咯咯地笑着:“也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钱是不附带条件的,所有的投资资金,肯定会有严苛的对赌协议,好吧,你就按你自己的节奏做就可以,不过,我自己的钱可以给你,这样你也可以多扩展几个基地。”

    张晨没有言语,小芳看着他问:“你为什么没要?我知道,肯定是你让赵晶晶不收的吧?”

    张晨说:“我不是说了,我还没到资金紧张的时候,再说,你自己不是马上要回国去创业了,你的钱,不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的钱在账户里,也没有用,姐夫你需要的时候就拿去。”小芳说,“我回国,也不会用到自己的钱去投资,不可能的,我不能那么做。”

    张晨感觉到奇怪了,问:“为什么?”

    “不符合伦理。”小芳说,“投资的伦理。”

    “投资伦理?什么意思?”张晨问。

    “人都是自私的,而且这种自私,很多时候,在潜意识里就存在。”

    小芳说:“姐夫你想想,要是我把客户的资金,和我自己的资金捆绑在一起进行投资,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碰到极端事件的时候,我为了保证自己的资金安全或者收益,理所当然就会牺牲客户的利益?

    “还有,用我自己的资金进行投资,我就会倾注过多的个人情绪,很容易让我迷失方向,对很多的事情,不能进行客观冷静的分析、判断和决策。

    “做投资,要么就是全心全意地去为客户获取更好的投资回报,然后你得到你该有的利益,要么就做个体户,你完全操作你自己的资金,绝对不能把两种资金混在一起,那样,你下意识就会把两种资金分出高下优劣,这对客户是不公平的。”

    张晨说,我明白了。

    张晨和小芳说了上海房子的事情,小芳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和他说,我不需要,我在附近找家酒店住下就可以了。

    张晨说:“你在上海又不是出差,而是要扎根,哪里可以没有自己的房子,住在酒店,总会有一种临时和飘泊的感觉,你回上海,我想,公司的选址,应该也不会超出陆家嘴,那房子离陆家嘴很近,一条世纪大道开到头,就到小区门口了。”

    张晨说着笑了起来,他说:“而且,你那房子的装修,还是小树和我一起设计的,里面的家具,都是小树给你买的,小树也不希望他的姐姐,回到上海之后去住酒店。”

    小芳也笑了,她说:“好吧,那我就谢谢姐夫,也谢谢小树!”

    小芳站了起来,和张晨说:“我不打扰你了,不停地和你说话,害你都没有办法写你的拍摄计划了。”

    张晨说:“不会啊,你看,我不是写了很多?”

    张晨用笔敲着面前的a4纸,和小芳说,他前面和小芳在聊天的时候,确实时不时就会在纸上写点什么,但不像是在写什么计划的样子。

    小芳好奇地伸头看看,那张纸上列着的是一长串的名字,什么马奈、修拉、柯罗、保罗·克利等等。

    小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姐夫,这就是你的计划?也太简洁了吧。”

    张晨说是啊,“就这样不就可以了,只要能提醒自己,名单上的人不要漏拍,到时候拍一个,我就打勾一个。”

    “你不用介绍他们了呀?”小芳说,她以前没看到过张晨他们拍片子,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工作的。

    张晨说介绍,当然要介绍,不过怎么介绍,就看临时发挥。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认认真真写脚本,结果让我感觉自己像在背书,很不自然,柳青也认为,我按着事先写好的脚本说的时候,远不如我临时的胡说八道出彩,就这样,我们把脚本废了,就是有些关键的数字,比如像日期之类的,我等会会查资料,在边上标注一下。”

    张晨说着,小芳笑个不停,她说,我本来以为,你们拍电视应该是多么严肃和认真的事情,没想到你们就像是在过家家。

    “当然是认真的,要是不认真,这两天我们也没有必要先去踩点了,只是,这本来就是一个比较轻松的节目,我们在形式上,就不会太束缚自己,不然观众看着也会很别扭。”张晨说。

    “好吧,我信你了。”小芳笑着说。

1651 高线公园和骷髅会

    接下来的几天,张晨他们紧锣密鼓地进行拍摄,张向北根据张晨要拍的那些画家和作品,他拿着纸,带着摄像,周日的白天,两个人又去了一趟大都会博物馆,回来之后,张向北把张晨写的画家重新从1到n编了号,还画了一张路线图。

    柳青和摄像一看大喜,都夸张向北聪明,只要按照张向北的路线图,按编号一路拍下来,就不会有遗漏,还省了很多在博物馆里来来回回跑的时间。

    张向北和摄像去大都会博物馆的时候,赵欣和张晨在网上搜资料,柳青坐在一边,张晨一个个,把大致要说的内容和柳青说了,张晨说,我不能和你讲的太细,讲太细,到时就不刺激了。

    柳青说可以,她用了一本本子,把张晨说的这些,她认为是亮点的点记都下来,这样,等到实际拍摄时,张晨要是漏说了,她可以在边上提醒他。

    五点钟的时候,他们就进入了大都会博物馆,在办公区的会客室里等,馆长安排了一名工作人员陪着他们,等到五点半一闭馆,清洁人员还在打扫卫生,他们马上就进入一个个展厅,开始工作。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白天,他们把已经拍摄好的内容重新过一遍,不足的部分,第二天晚上再补拍。

    第二天,周一晚上工作结束,大部分的内容已经拍好,柳青让张向北和馆方约定,周三再来拍摄一个晚上,因为他们第二天,整个一天都要在现代美术馆拍摄。

    周二上午九点半,他们进入了现代美术馆进行拍摄,周二是现代美术馆的闭馆日,但the modern餐厅还是正常营业,餐厅通往美术馆里面的门被锁上了,但开向外面马路的大门还开着。

    张晨他们的中晚餐都是在这里解决,也正好利用中晚餐的时间,把前面已经拍过的东西过一遍,需要补充的就继续补充。

    周三的白天在古根海姆,晚上还是去大都会,古根海姆周四是闭馆日,这一天,小芳和张向北,带着张晨他们游玩了一天,看了自由女神像,九一一遗址,去了时报广场和帝国大厦,小芳还带他们去了国内的游客很少去,但她自己很喜欢的高线公园。

    高线公园在曼哈顿中城西侧,原来是一九三o年修建的一条,连接肉类加工区和三十四街哈德逊港口的铁路货运专用线,到了一九八0年,在运送完最后3车厢的冷冻火鸡后停止运营,之后,附近物业的业主开始游说政府拆除这条废弃的高架铁路。

    但反对的声音也同样存在,有人因此还把主张拆铁路的这伙人告上了法院,申请法院的禁止令。

    这让纽约市政府左右为难,但废弃的高架铁路,因此继续废弃在那里。

    一九九九年,住在高架铁路附近的居民,自由撰稿人约书亚·戴维和大都会博物馆的董事罗伯特·哈蒙德,发起成立了非营利组织“high line之友(fhl)”,主张对高线进行保存并再利用,作为公共的开放空间。

    他们的倡议得到了当时的纽约市长布隆伯格和市议会的支持,二00二年开始对高线进行规划和改造,张晨他们到的时候,工程的第二段刚刚建造完毕,对公众开放。

    这一条距离地面九米多的高架铁路,改建后,变成了空中花园,它全长二点四公里,宛如一条绿色的河流,从林立的高楼大厦或空旷的河边公园经过,沿途可欣赏美景和哈德逊河,还能经过一些地标性建筑,比如自由女神像和帝国大厦、洛克菲勒中心等等。

    公园有上下的楼梯或通道,和地面以及沿途的这些景点相连。

    他们到的那天,在一个观景平台上,正好在举办着一位画家的钢笔画展,张晨看到这个露天展览,觉得倒很像是当年北京的“星星美展”。

    对整个中国美术有重大影响的“星星美展”,不是在哪个美术馆举行的,而是在中国美术馆外面的露天公园展出,一帮美术爱好者,把他们的作品,挂在美术馆的铁栅栏上,还有树上,当时,美术馆内,正在进行《建国三十周年全国美展》。

    从全国各地来参观美展的观众,都被美术馆外这些从未见过的作品所吸引,“星星美展”迅速变成了艺术界的一个话题,引起了热烈的讨论,这些年轻人的探索和创作,吓坏了一些老先生,也得到了吴作人等一大批老先生的支持。

    等到次年,第二届“星星美展”,终于获得入馆的资格,进入了中国美术馆展出的时候,更是引起轰动,十万名观众涌入了美术馆。

    周五的下午,张晨他们又进入了古根海姆博物馆进行补拍,当天的工作结束后,他们在纽约三大博物馆和美术馆的拍摄工作,就全部结束了。

    但他们在纽约的行程并没有结束,接下来,他们要进行的,是对他们来说更刺激的工作,小芳帮他们联系到一些私人艺术品收藏家,张晨他们要进入他们的基金会、私人艺术馆,甚至办公室和家里进行拍摄,这可不是谁都能够获得的机会,哪怕中央电视台也不可能。

    所拍摄的藏品,也是平时很难有机会见到的。

    而这些私人收藏家,大多是耶鲁大学“骷髅会”的会员。

    古根海姆的拍摄工作结束,他们还是去了“慧珍餐厅”吃饭,今天只有那个女孩子在,慧珍不在,女孩子告诉他们说,老板娘今天去芝加哥了,去参加一个亲戚小孩的婚礼。

    大家围着餐桌坐下,赵欣和柳青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骷髅会”这个词,大感兴趣,赵欣问小芳,这是什么组织,名字听上去这么可怕,里面都是恐怖分子吗?

    小芳笑道:“不是,它是耶鲁大学的一个秘密学生社团,每年会从耶鲁三年级的学生中,吸收十五名会员。”

    “小芳,你是这个‘骷髅会’的会员吗?”赵欣问。

    “当然不是,‘骷髅会’虽然到了一九九一年,才破天荒地吸收了一名女性会员,但到现在,也只吸收了一名而已,‘骷髅会’是兄弟会,他们新加入的会员,原则上有三点,男性,白人,家里是美国东部的名门望族。”小芳说。

    “哎呀,那这样,北北也没有指望了,你不是白人。”赵欣说,“哦哦,老大也不在美国东部,三点你就符合一点,没戏了。”

    “我才不要参加,这些老美,都是幼稚鬼,读大学了,那心理年龄还和我们的初中生差不多。”张向北不屑地说。

    张晨说:“那是他们的生活经历单纯,没有我们那么苦大仇深,张向北,你们也一样,我们十几岁就上山砍柴,下田学农去插秧了,有很多同学,还直接就是农民,你们会有这样的经历吗,你们连柴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吧。

    “经历不同,思想和世界观的形成当然会不同,我们认为你们比我们幼稚,你又认为他们比你幼稚,但他们可能到死,也就是这样的思想认识和生活态度。”

    “张总,一句话,就是苦日子会让人变得狡猾,而狡猾的人,看上去更成熟呗。”摄像插了一句,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在欧洲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西方的学生,好像特别喜欢搞这种秘密社团,我还没听说有中国学生喜欢搞这个的。”柳青说。

    小芳说对,在耶鲁,有十二个这样的秘密社团,“骷髅会”是影响最大的,有人说,“骷髅会”控制着美国。

    “这么厉害?”摄像问。

    小芳点点头说:“这个,不算夸张,‘骷髅会’会员,出过三位美国总统,两位最高法院的**官,几十位内阁成员,上百位参众两院议员,而美国中央情报局,更是‘骷髅会’的天下,二00四年美国总统大选,是民主党的候选人克里和共和党的候选人小布什竞争。

    “结果媒体深挖下去之后发现,这两个不同党派的候选人,其实都是‘骷髅会’的会员,所以大家就把那一年的总统竞选,叫做是‘骨头对骨头硬碰’,都是骷髅嘛。”

    “还真是厉害!”摄像叹了口气。

    “不仅仅是这样,像黑石基金的创始人,洛克菲勒家族、庞蒂家族、哈里曼家族、惠特尼家族、络德家族、布什家族的成员,一代代都是它的会员。

    “最恐怖的是,‘美国外交学会’、‘美国企业研究所’、‘布鲁金斯学会’、‘美国历史学会’、‘美国心理学学会’和‘美国经济学学会’,都是‘骷髅会’的会员创立的,他们通过这些学会,控制了美国国家的主流思想和舆论导向。

    “‘骷髅会’在世的会员,大概有八百多人,人数不多,但牢牢把控着美国的各行各业,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他们的宗旨是,把其中的一个人,推向最高位,比如美国总统,这个人再来安插自己的兄弟,‘骷髅会’也叫‘死亡兄弟会’,他们的势力因此壮大。

    “每个新入会的会员,在他毕业的时候,会拿到一本会员手册,里面记录了所有‘骷髅会’会员的名字,拿到了这本手册,你等于就是拿到了进入美国上流社会的敲门砖,你去找手册里的每一个会员,他们出于兄弟情谊,都必须帮助你、提携你。”

    小芳说,张晨笑道:“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帮会。”

    “还真是这样。”小芳点点头说,“确实很像是我们中国的帮会,它的入会仪式也像,我们帮会的入会仪式,不是歃血为盟那一套吗,他们的入会仪式,我是听一个也是他们会员的师兄说的,你们要听吗?”

    其他人都来了兴趣,赶紧说要要,小芳笑了笑说:

    “我带北北去看过,在耶鲁大学的校园内,有一幢风格很像希腊神庙的三层建筑,这里从不对外开放,几扇狭长小窗终年紧闭,整幢建筑笼罩着一种神秘色彩,这个并不起眼的建筑,就是‘骷髅会’的所在地。

    “这幢房子,顶上可以停好几架直升飞机,很多以前的会员回来,都是直升飞机直接到楼顶,里面有一个地下室,他们叫‘墓穴’,新会员的入会仪式,还有那些大名鼎鼎的老会员,回到纽黑文的时候,也会在‘墓穴’里,向他的兄弟们传道。

    “新入会的会员,在‘墓穴’里,要全身**在泥地上被摔打,还要绑在十字架上,被鞭子抽,就像那个耶稣,最后是躺在棺材里,忏悔自己的罪过,一定要说出自己最羞于说出口的性经历,他们把这一套仪式,叫做重生,洗净了你的灵魂和**,然后重生。

    “从棺材里出来,老会员会帮新会员披上黑色的长袍,接着大家喝骷髅头浸泡的酒,亲吻骷髅头,那个骷髅头,据说是小布什的爷爷盗墓盗来的,是美国原住民传奇英雄杰罗尼莫。”

    “你这么一说,这‘骷髅会’,更像是一个帮会了。”张晨说。

    “对啊,有人就叫‘骷髅会’是‘国际黑手党’。”小芳说,“从他们控制美国的政治和经济命脉的手段来说,也很像,但因为是耶鲁的,有一定的迷惑性,所以他们个个都自诩为精英。”

    “我听着怎么感觉,更像是斯文强盗。”赵欣说。

    “从负面来说,是。”小芳笑道,“但从正面来说,他们也推动了美国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斯文强盗,总好过那些罗宾汉吧。”

    “我喜欢罗宾汉。”张向北叫道。

    摄像和张向北说:“你当不了罗宾汉,罗宾汉是专门抢劫你爸爸和你这样的富二代的,你倒是可以当蝙蝠侠,那个符合你的身份。”

    “小芳,介绍我们去拍摄的,就是你的那位师兄吧?”柳青问。

    小芳说对,“不然我怎么知道他们都是‘骷髅会’的会员,虽然‘骷髅会’是个秘密团体,但其实他们的身份,没有那么秘密,有人甚至会拿‘骷髅会’会员的身份炫耀,但真真假假,不是真会员没有人知道,而且,也没有人会公开承认自己是‘骷髅会’会员。”

1652 餐厅一角的灯光

    在纽约最后一天拍摄快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第二天,柳青他们就要从纽约直接飞回北京,张晨和赵欣还有张向北,他们要再迟一天,也就是后天从纽约飞回上海。

    杰西卡今天已经到纽约了,明天要和张晨见面,张晨他们因此才会迟一天走。

    杰西卡早就说要到纽约来看张晨,但张晨他们这里每天的行程都安排满了,只有今天所有的工作都完成后,张晨才有时间和她见面。

    今天的晚餐,算是告别晚宴,小芳问柳青想去哪里吃,柳青说,还是想去“慧珍餐厅”,在那里自在一点。

    小芳笑笑,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芳打电话给慧珍,慧珍他们餐厅里的客人都走光了,正准备打烊,接到小芳的电话,她赶紧问,你们大概还有多少时间到?

    小芳说:“半个多小时,会不会太迟了?”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们等你们,多难得啊。”慧珍说。

    小芳说好,谢谢你,对了,慧珍姐,菜单你帮我们安排就可以,还是上次那么多人。

    慧珍说好。

    张晨他们到的时候,“慧珍餐厅”的灯箱和大门外的大灯都关了,只留着门顶上的一盏,光线已经老了的射灯,把门照亮了一些,这是在告诉过路的,这里已经打烊。

    透过玻璃往里面看,餐厅里的灯光也黑了一半,只有靠近角落里的一块地方,还明亮着,但那块地方,用屏风挡住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小芳推门进去,门铃“叮”地响了一下,慧珍赶紧从后厨跑了出来,看到他们就笑道:

    “来了?真巧,我们这里也刚刚准备好。”

    慧珍把大家迎去了屏风后面坐下,和他们说:“不好意思,我们餐馆里没有包厢,只能这么简单遮挡一下。”

    张晨和柳青他们赶紧说,就这样挺好。

    小芳笑道:“纽约的餐厅,基本都没有包厢,也只有我们中国人,吃饭喜欢去包厢。”

    张向北说对,所以老美吃饭的时候都悄悄说话,其实那不是什么餐厅礼仪,而是因为没有包厢。

    大家都笑了起来,赵欣说:“对啊,吃饭的时候不发出声音多难受,还是像我们土香园那样,吃饭的时候还可以卡拉ok最好。”

    “在这里,小心警察逮你。”小芳说。

    慧珍笑道:“还真是这样,从国内出来的游客,一进门都喜欢问,‘有没有包厢?’就这一句,我就知道他们是刚刚从国内来的。”

    那个女孩子已经下班了,慧珍亲自上菜,不一会就摆满了一桌,张晨说:

    “也没有其他客人了,让你老公也一起来吃。”

    柳青他们说对对,一起来,慧珍笑道,好,我去叫他。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很壮实的男人,跟着慧珍一起过来,隔很远就开始打量他们,到了跟前,眼睛就盯着张晨看,叫道:

    “像,像,还真像是张画家。”

    慧珍嗔道:“什么真像,这就是张画家。”

    张晨赶紧站了起来,和他握手,慧珍的老公说:“那天慧珍和我说了,我还不相信,就想,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这张画家多少年没有见了,还会在纽约碰到,纽约这么大,张画家还会到我们这里吃饭。”

    张晨问:“你也是钱库的。”

    “对对,钱库的。”

    “那不对啊。”张晨说,“你应该对我没有印象,对白娘子有印象才对。”

    大家都笑了起来,慧珍在边上说,他对白娘子有印象,对你也还真的有印象。

    慧珍说着看看她老公,想让他自己说,他老公只顾嘿嘿傻笑,慧珍说:

    “他那个时候,也喜欢画画,我们班里的黑板报,都是他出的,张画家你那个时候在哪里画画,他都跟去看,想跟你学,又不好意思说。”

    “还有这事?”张晨盯着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我还真的记不起来了。”

    慧珍老公说:“嗨,那时就小屁孩一个,你每次画画,都有那么多小屁孩跟着看,你哪里会注意到我。”

    张晨说:“我要是知道,二十多年之后,我还会到你的餐厅吃饭,我一定会注意你。”

    其他的人乱笑,张晨招呼慧珍的老公也坐下,慧珍把小芳和柳青他们,一一介绍给她老公认识,再介绍他老公,张晨他们都知道了,他老公的名字叫海祖。

    摄像说,这个名字厉害,海祖,大海的祖宗,那你就是东海龙王了。

    其他的人就叫,龙王要先喝一杯。

    海祖端起了杯子,和大家说,好,那个什么话怎么说,我也不会说,反正就是,在这里看到大家,我很高兴,我先喝了这一杯,然后再敬大家一杯。

    张晨他们一听,知道他是有量的人。

    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们占据着这餐厅的一角,其乐融融。

    张晨和柳青他们,对慧珍和海祖,为什么会到纽约,又为什么会开这家餐厅,很感兴趣,慧珍就和他们说了。

    他们是四年多以前来美国的,最早到美国,不是纽约,而是芝加哥,海祖在一家餐厅里当厨师,慧珍就在她说的那个都是温州人的批发市场里,给亲戚当营业员。

    当时,他们有一个四岁多的女儿,两岁多的儿子,都留在了家里,让老人带,慧珍说到这里,眼眶都有点红了。

    她说,现在女儿都上小学二年级,儿子也马上要上一年级了,四年多了,他们一次也没有回去过,给人打工的时候是走不开,也舍不得回去的机票钱,没想到自己当了老板后,就更走不开,这餐厅一年到头要开门,没有关门的时候。

    他们是在芝加哥干了两年多,这里的餐厅老板,也是他们温州老乡,他要到欧洲去,就鼓动海祖和慧珍来接手这里。

    “我们哪里有这么多的钱。”慧珍说,“好在十几个老乡,大家凑凑,借了我们一笔钱,他们就说,总是给别人打工打不出头的,支持我们自己做,这里原来的老板,也同意我们欠他一部分钱,我们这才把这店给盘下来。

    “在这里,也开了两年了,好在生意也还可以,再干个半年,就可以把所有欠的钱都还掉了。”

    “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柳青问。

    “很简单,就是继续赚钱攒钱,希望能回国一趟,希望能有能力,把儿子女儿接过来。”

    慧珍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她说:

    “我现在打电话回去,女儿拿着电话,都不肯叫妈妈,儿子更是,我们走的时候他才多大,对我们一点印象也没有,对他们来说,我们就只是两个照片里的人,哪里有爸爸妈妈是这样的。”

    小芳赶紧说:“都会好的,慧珍姐,这种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等他们来到你们身边,用不了一个月,就会很亲了。”

    其他的人也都说是,慧珍笑了起来,她说:

    “想想我们也还算好的,辛苦是辛苦,但在这里,总算也是有了这么一家店,全靠那么多的老乡帮忙,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人家都说,借钱借得朋友都没有了,我们是到了需要借钱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帮助我们。

    “真的,有几个平时都没有什么交往的,他们知道了,自己跑来借钱给我们,要是没有他们的帮忙,我们也盘不下这家店。”

    张晨叹道:“温州人为什么能够全世界跑,一个是胆子大,还有一个就是,温州人团结,讲信用,我们以前在温州,认识的几个朋友,他们是长期在全国各地跑的,什么业务都接,只要他们镇上有工厂在做这个东西,他们就敢接。

    “接到了单子,自己哪怕不认识那个厂的老板,通过亲戚朋友了解一下,问来电话,打电话过去,再一个传真发回去,什么东西要多少,什么时候要,就可以了,到时候肯定能收到货,什么预付款、定金都没有的,工厂也会给你做,给你发。”

    海祖说:“张画家说的没错,我们温州以前是这样的,那在外面跑的,他也不敢赖账,哪怕他在外面,收不到钱,他自己垫钱也会把货款付了,为什么?他只要欠一次,名声就臭了,以后他的单子,就没有人做了,他在外面也不用跑了。”

    “现在已经不行了。”慧珍说,“我有一个亲戚,是在法院工作的,他说以前,温州人哪里有打什么合同官司的,现在打官司的一大堆,都是被美国人害的。”

    “这个,和美国人有什么关系?”赵欣问。

    “前几年金融危机啊,我们温州的工厂关掉多少,原来厂开在那里的时候,钱都是你欠我我欠他的,工厂一关,事情就出来了,那些老板也没有钱给,最后都到法院去了,这种事情,把人搞得胆子越来越小了。

    “就我原来做过的那个市场,以前都和张画家说的,要什么货,一个电话打回去国内,一个集装箱一个集装箱就运来了,连合同都没有的,这里卖了,钱就马上打回去,现在不行了,大家都要定金要预付款,货还没有收到,钱就要打给人家,不然提单都不给你。

    “这样做么,大家生意都越来越难做了,越做越小了。”

    “整个商业生态被破坏掉了。”小芳说,“现在大家都喜欢说契约精神,其实不知道,无契约才是最好的,我们中国的商业传统,其实一直是无契约的传统,谁做生意,还要先立字句,都是一诺千金,现在全被打破了。”

1653 归程

    终于,到了张晨他们回国的日子,小芳开着车送他们,不过,不是去肯尼迪机场,而是去拉法盛湾的拉瓜迪亚机场,就离张晨他们到纽约的第一天晚上,吃饭的那家餐厅不远。

    张晨他们要从这里坐飞机到西雅图,在西雅图待一个晚上,张晨去他们美国分公司看看,然后从西雅图回去上海。

    去机场的路上,张晨坐在副驾座,张向北和赵欣坐在后排,张向北靠车门坐着,脑袋贴着车窗玻璃,眼睛看着外面,从家里出来之后,他就一声不吭。

    张晨朝后视镜看看,转回视线的时候,正好就碰到了小芳的目光,两个人会心地笑了一下。

    到了机场,他们准备过安检的时候,赵欣和小芳说再见,小芳也说再见。

    张晨和小芳说再见,小芳把头转过去,声音低了下去,不过还是说了再见,姐夫。

    等到张向北和她面对面站在一起,两个人再也控制不住,抱在一起痛哭起来,张向北一米八几的个子,吼吼地哭着,让张晨看着心酸,也想到了,个子再高,到底还是个孩子。

    从张向北到美国的那一天开始,他几乎天天和小芳生活在一起,两个人的感情当然深。

    虽然知道再过一个多月,他还要回来,小芳还会去肯尼迪机场接他,但是,从今天开始,他们其实是正式告别了,再回来,无论是小芳还是他,都是忙乱的,很快,小芳会开车把他送到纽黑文,安顿好,再回到纽约,小芳回国的日子就开始倒计时了。

    分别已经是注定了的。

    小芳泪眼婆娑地和张晨说:“姐夫,要么我送你们去西雅图。”

    张晨犹豫了一下说:“还是不要了,张向北再过一个多月,还要回来呢。”

    张晨心想,小芳就是去了西雅图,无非就是让今天这样伤感的画面,在明天的西雅图塔科马机场重现一次,接着小芳仍然要独自一人,带着悲伤往回赶,还是不要了。

    小芳跺了跺脚说,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但她这是在自言自语,她也知道,即使送到了西雅图,也终须一别。

    张晨倏然想到了那一次,他和小昭回去他们家乡迁户口,在离开乡里的时候,他们的车子已经启动了,小芳还要追着他们的车,是舅妈把她抓住了。

    张晨的心一紧,他拍了拍小芳的肩膀,和她说,几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你回到上海的时候,我来机场接你。

    小芳放开了张向北,抱着张晨又哭起来,张晨安慰说,我肯定会来接你的,小芳“嗯嗯”地点着头。

    三个人一步一回头地往安检口里面走,小芳站在那里,一只手掩面,一只手不停地朝他们挥着,张晨看到赵欣也是满脸泪水,奇道:

    “你哭什么?”

    赵欣说:“我干嘛不能哭啊,看看小芳,她还是女强人,都哭成这样了。”

    他们走进通道,就看不到小芳了,张向北往前走了几步,又猛地转身,差点撞到一个老外的身上,张向北走回到出口,看到小芳还站在那里,张向北朝她挥着手说:

    “阿姨,我到了西雅图就给你打电话。”

    小芳不停地点着头。

    ……

    小树到上海浦东机场来接的张晨他们,张向北刚一走出出口,小树就一把把他抱了起来,举在手里,张向北嘿嘿地笑着。

    放下来,小树看看张向北,又踮起脚,用肩膀碰了碰张向北的肩膀,叫道:“好小子,我要这样才能和你一样高了。”

    往车上搬行李的时候,有一只箱子特别沉,小树问是什么东西,赵欣说,好东西,都是大都会、现代美术馆和古根海姆买回来的画册,我们来了个大扫荡,你要是想看,可以先给你看。

    “太好了!”小树叫道,“那我肯定要先睹为快。”

    张晨和小树说:“这三个地方都不错,有很多值得看的东西,张向北现在对这三个地方都很熟,小树,你去美国的时候,可以让张向北带你去,现代美术馆特别值得去,你真的应该去看看。”

    小树说好,我一定找机会去。

    “马上就会有机会的。”赵欣说。

    “你送我去?”小树逗她。

    “对啊。”赵欣说,“我送你去。”

    赵欣把他们“河畔油画馆”准备和纽约现代美术馆,联合举办双年展的消息和小树说了,赵欣说:

    “你到时就可以作为中国参展画家的代表,去纽约参加开幕式,这点后门,老大我可以开吧?”

    张晨说可以,小树的作品,也够格参展了。

    他们从浦东机场出来,连市区都没有进,直接从申嘉湖高速,转到了沈海高速,再转到沪昆高速,开去松江,张晨说,我们还是到松江的物流基地去吃中饭。

    二货这两天也正从成都回来,看到了张向北,二货一跳一跳,“嚯嚯”地叫着,最后拍着手大叫:

    “快叫,快叫,快叫干哥哥,逼养的,我有一个耶鲁大学的干弟弟,我可以到处去吹牛了。”

    赵欣纳闷了,问二货:“你不是应该是叔叔吗,怎么变成干哥哥了?”

    二货白了张晨一眼,骂道:“都是这个指导员,还有我婶,一个电话,就让我小了一辈,我婶她……”

    二货突然眼眶就红了,他赶紧转过身去,骂道:“逼养的,想起来还是难过,我婶要是还在,该多高兴啊!”

    张晨和小树默然,二货拍了拍张向北的肩膀,说:“我婶现在也很高兴,一定的。”

    张向北点着头。

    大家拥到了餐厅里,二货给他们点好菜,就把张晨拉到了隔壁桌,喋喋不休地向他汇报物流基地的事。

    饭菜上来了,张晨想过去吃饭,二货骂道:“逼养的,饭有什么好吃的,你都吃了四十多年了,还是听我汇报工作。”

    张晨骂道:“你他妈的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怎么不空着肚子等着我?”

    二货嘿嘿地笑着。

    赵欣盛了饭,夹了菜,端过来给张晨,二货说:“好好,你吃我说。”

    二货和张晨说:“以后我们的基地在全国不同的城市,但我们的客户,很多都是一样的,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编一本基地手册,让所有的基地,像部队一样,就按照基地手册统一管理,这样,到时候客户就不会觉得我们各地的管理参差不齐了。”

    张晨说好,你这个办法不错。

    张晨想起那一年,从贵州带来的那批工人,很不好管,最后还是老谭帮他们想了办法,对工人集中进行了军训后,才稳定下来。

    张晨和二货说:“你这个基地手册,既要根据你松江这里已经有的经验,也要兼顾到各地的客观条件,我建议你找个时间,把各个物流基地的总经理,集中起来共同制定这本手册,制定好之后,每年对各个基地中层以上管理人员进行集中培训。

    “地点就放在三亚,我们自己不是有这个条件,干嘛不利于起来,同时,把培训和军训结合起来,你榆林基地不是很熟吗,去请他们的人来,对我们的培训人员边培训边军训,物流基地的管理人员,相对文化素质较低,你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培训他们。”

    二货不停地点着头:“这个好,这个好,逼养的,我正愁人这么多,又这么分散,不好管,先对他们进行军训很好,逼养的,让他们天天在三亚的大太阳下面晒,把三大纪律刻到他们的脑子里,看他们还会不会一起行动听指挥。”

    张晨问二货,现在下面的人怎么样?这么多工地,还应付得过来吗?

    二货说,那个雯雯和小武不错,我就让他们多管一点,我把郑州和沈阳的工地,也交给雯雯去管了。

    “那北京和天津呢?”张晨问。

    “天津小进盯着,北京原来雯雯他们的一个手下在盯着,雯雯和我一样,也是到处飞,她反正跑不死的,越跑人还越兴奋。”二货说,“南京合肥长沙和宁波的工地,都交给小武了,杭城的工地,我谭叔会帮助盯着的,我自己盯着成都昆明武汉和厦门的,应该没有问题。”

    张晨点点头。

    他们在二货这里吃完中饭,继续往杭城走,三点多钟的时候,出了杭城绕城的出口,张晨和小树说,你送张向北回去看奶奶、外婆,把我在公司楼下放下,我去公司看看,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公司里怎么样了。

    小树说好,他把车开到了动感地带楼下,把张晨放下,接着送赵欣去“河畔油画馆”,赵欣也要去馆里看看。

    张晨到了动感地带楼上,转过去,徐巧芯在二楼走廊,正和一个手下说话,看到他就大声叫了起来:

    “老大,你回来了?!”

    听到声音,赵晶晶和葛玲都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张晨刚进办公室,几个人就在后面跟了进来,张晨奇怪了,问:“你们干嘛?”

    “看看你啊。”徐巧芯说。

    张晨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骂道:“我又不是大猩猩,有什么好看?”

    徐巧芯说:“出口转内销了,就好看。”

    葛玲和赵晶晶忍不住笑,赵晶晶说,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张晨问。

    “那个,那个谁,赵志刚已经在杭城等了你三天了。”赵晶晶说。

    “他现在人在哪里?”张晨问。

    “现在应该,应该在附近的哪家酒店吧。”

    “怎么,徐巧芯,你还没有放过死赵志刚?”张晨问徐巧芯。

    徐巧芯叫道:“哪里有,是这个死赵志刚,现在看到我就躲得远远的。”

    “人家那是不好意思,怕你骂他。”赵晶晶说。

    “哼哼,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最后能救他的,还不是老娘我。”徐巧芯说。

    张晨和赵晶晶说:“你让他过来吧。”

1654 赵志刚又来了

    张晨问赵晶晶徐巧芯她们,自己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公司里有没有什么事情?

    赵晶晶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反正每一块,他们自己都会管去的,就是那个电子商务产业园区和我们自己的工厂,设计图纸已经出来,谭董看了没什么问题,她已经通知施工队进场了。

    张晨点了点头。

    “现在小莉天天都会过去。”徐巧芯说。

    张晨奇怪了,问:“她过去干嘛?”

    “当监工啊,催他们快点。”徐巧芯说。

    “胡闹,她一个外行,去了能干什么,别乱催,不要人家偷工减料她都不知道,施工方和她说,要改什么施工方案,她还胡乱答应,这就被人家抓到把柄了。”张晨说。

    徐巧芯说好,“施工队这么狡猾啊,那明天不能让她去了。”

    “对,那边工地,谭大哥会盯着的,谭大哥三天去一次,也比她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管用。”张晨说,“现在电子商务部这里怎么样,对了,徐巧芯,你有东西给那个死赵志刚做了吗?”

    “销售的增长很快,不过美国公司那里,毕竟刚刚开始,老大你昨天也去过,知道那边的情况,真正的突破性增长,还需要过一段时间。”徐巧芯说,“那个死赵志刚交给我,我会安排的。”

    正说着,有人敲门,张晨说进来,门推开了,是赵志刚,赵志刚站在门口说:“老板你回来了?这么多人,你们在开会?那我在外面再等一会。”

    张晨朝他招着手说:“过来,过来。”

    赵志刚走了过来,赵晶晶她们准备离开,张晨说:“徐巧芯你留下。”

    徐巧芯刚刚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张晨招呼赵志刚也坐,问赵志刚:“公司章程改好了?”

    赵志刚说好了,他接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公司章程,翻开看看,里面的股份设置是赵志刚百分之三十,彩娣百分之二十、赵志龙百分之十,“工人阶级”的股份,已经减到了百分之四,而两分和老傅,都变成了百分之七。

    再看看股东会议那一节,也已经改成了股东会决议,以参加会议的有表决权的股东,百分之五十通过即为通过。

    张晨看完,和赵志刚说,可以了。

    他把公司章程递给了徐巧芯,徐巧芯看了起来,张晨问赵志刚:“赵志龙没有来?”

    赵志刚说没有,不好意思来。

    张晨问:“那他的……”

    赵志刚明白了,拿出了一张纸给张晨,纸上写着的赵志龙的银行卡号,张晨拿起自己的手机,通过手机银行,把钱转了过去,手机银行一次只能转五万,张晨分十次转完,和赵志刚说:

    “可以了。”

    “谢谢老板!”赵志刚说。

    徐巧芯把公司章程看完,放在了桌上,张晨问:“怎么样?”

    徐巧芯点了点头:“要是这样,可以,不过,赵志刚,这可是最后一次了,你不要和赵志龙一样。”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脑子那么不清楚。”赵志刚赶紧说。

    徐巧芯笑道:“我也知道你这个死赵志刚不会。”

    张晨说好,赵志刚,那接下来怎么安排,你听徐巧芯的,对了,我今天没有时间陪你吃饭,家里一大堆的人,我今天要是不回去,会被张向北的奶奶骂死,徐巧芯,你陪一下死赵志刚。

    “不用不用,我也要马上赶回去。”赵志刚赶紧说。

    徐巧芯瞪了他一眼,骂道:“孬种,吃个饭你怕什么,我还会吃了你?你不要谈订单的事情了?”

    赵志刚的脸红了,嘿嘿地笑着,张晨看着他大笑,徐巧芯站了起来,和赵志刚说:“走,跟我走吧。”

    两个人走了出去,张晨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他也站了起来,准备收拾收拾早点回去。

    又有人敲门,张晨说进来,门推开了,是李薇,张晨叫道:“李薇,快点过来,你爸爸怎么样了?”

    李薇走过来说:“谢谢张总,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医生说,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接下去,只要做好术后康复,我爸爸就没有事情了。”

    “太好了!”张晨叫道。

    李薇“嗯嗯”地点着头,她说:“还不全靠张总。”

    张晨摆了摆手。

    李薇说:“张总,我爸妈想来见见你,他们想当面表达他们的感谢。”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还是不要了,救你爸爸命的,是你这个女儿,你爸爸真的要想记住,就让他记住这点就好了,不要觉得自己对其他人,还有什么亏欠。”

    李薇点了点头,她说,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张总。

    张晨笑道,谢谢的话,说一次就够了,以后不要再说,李薇,那我们就这样,好吗?祝你爸爸早日康复。

    李薇说好,她说:“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要和张总说。”

    张晨说好,你说。

    “小莉、徐巧芯、赵晶晶、葛玲还有倩倩她们几个人,还是凑了六万块钱,一定要给我,我不肯要,她们都快要和我翻脸了。”李薇说。

    张晨说好啊,这个是她们几个的心意,你应该收下,给你爸爸多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张晨说着站起来,和李薇说,我们走,我也要回家去了,今天家里还有很多的事情。

    两个人走到门口,李薇和张晨挥挥手说,张总再见。

    张晨回去家里,隔老远就听到家里热热闹闹的,不禁会心一笑,张向北回来了,四个老人的心情可想而知,奶奶和外婆,肯定是忙坏了,巴不得什么好吃的,今天都能够做出来,一次性让张向北吃个够。

    张晨走进去,看到张向北坐在沙发上,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向南也在,和张向北挤在一张长沙发上,几个人正在热烈地聊天,和他们一起挤在长沙发上的,还有一个人,看到张晨进来,就站了起来,叫道:

    “张叔叔好!”

    这小伙子看上去有点面熟,又有点陌生,下巴有黑黑的胡茬,脸上还有几粒粉刺,张晨再细看一眼,吓了一跳,张晨问:

    “你是孙向阳?你的肥肉呢?”

    孙向阳嘿嘿地笑着,向南说:“肥肉被他减掉了,要是不减,学校就要把他给开了。”

    张晨明白了,孙向阳去年高考,考上的是在下沙的浙江警官大学,他们对身材有要求,张晨说:

    “就应该这样,不然你一身肥肉,以后怎么追得上坏人?”

    “不过他可以把坏人压扁。”张向北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晨问向南,你怎么也在?

    向南用身子挤了一下张向北说:“这个家伙回来了,我当然要来,不然他要骂我无情无义了。”

    小树说:“南南本来今天还说,和我一起去上海接你们的。”

    “是小树舅舅赖皮,我到杭城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哼,没有等我。”向南不满地说。

    小树说:“没办法,我要是再等你,就要耽误接机时间了。”

    “张晨叔叔,我们去看过小昭阿姨了。”向南说,“小昭阿姨她夸张向北了。”

    张向北嘿嘿地笑着。

    再过一会,谭淑珍和姚芬也到了,最后是周若怡,也从下沙赶了过来,看到她,向南叫道:

    “哎呀,那我们就剩郑新颖还在北京了。”

    ……

    赵志刚跟着徐巧芯到了她的办公室,徐巧芯和赵志刚说,把你厂里现在要出的货,把订单给我看看。

    赵志刚拿出了两份订单,给徐巧芯看,他和徐巧芯说:“这一份是已经在做的,这一份是他们传给我们的,后面的订单。”

    徐巧芯拿起了后面那份订单看了看,问:“你没有签?”

    “没有,他们这两天一直催我签,我说我在外面,没有办法签。”赵志刚说。

    “聪明,这个不要再签了,知道了吗,赵志刚?”徐巧芯问。

    赵志刚说好。

    徐巧芯把手里的订单放在边上,拿起了另外一份,问赵志刚,这个订单,还没有发货的有几个柜?

    “八个。”

    “已经出掉没结账的呢?”徐巧芯问。

    “七个。”

    “最近一批什么时候出货?”

    “后天。”

    “几个柜?”

    “三个。”

    “前面的货款,他们答应什么时候结?”徐巧芯问。

    赵志刚说:“他们讲等后天的三个柜出掉,他们就给我结前面三个柜。”

    徐巧芯点点头:“也就是说,始终会有七个柜的货款拖在那里不结,哈哈,你们可真是财大气粗。”

    “烦都烦死了,还财大气粗,本来就没有什么利润,中间动不动还要扣款,结款又拖拖拉拉,就是这样,我们才会被拖死。”赵志刚说。

    徐巧芯双手轻轻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看着赵志刚说:“赵志刚,你先和我说,我要是让你怎么做,你会不会听我的话?”

    “当然听了,不听还不被老板骂死。”赵志刚说。

    “这个和老板没有关系。”徐巧芯伸手挥了一下,“我就问你信不信我?”

    “相信。”

    “百分之百相信?”

    “对,百分之百,你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赵志刚说。

    徐巧芯笑了起来,她说好了,“我现在要先带你去吃饭。”

1655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到了要出货的那天,集装箱车都开到赵志刚他们工厂里了,徐巧芯和小莉,这天也早早就到了厂里,躲在财务室里。

    徐巧芯把赵志刚和彩娣叫了过来,和他们说,不要发货,今天没有收到前面七个柜和今天三个柜的货款,就不要发货。

    赵志刚和彩娣都吓了一跳,他们说,那人家要是真的不发了怎么办?这么多的衣服留下来,我们自己怎么处理?

    徐巧芯说不会的,我查过他们公司,他们公司百分之八十的业务,就靠这单沃尔玛的,他们不敢不出货,不敢违约,那样沃尔玛会把他们所有的订单都取消的。

    “你们这个月的工资有没有发?”小莉问。

    赵志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资金紧张吗,已经拖了一个多星期没有发了,不过和工人们都说好了,这三个柜发走,收到前面三个柜的货款,马上就发。”

    徐巧芯知道小莉问这话什么意思,她和彩娣说:

    “让老傅带几个他的老乡,去拦住仓库那里,说今天拿不到工资就不准装车,对了,你们还有没有关系好的供应商,让他们也来帮助演演戏,讨要货款。

    “然后,你赵志刚就演悲情戏,说你也没有办法,让外贸公司马上付钱,要是不付钱,你也没有办法,你实在是没有钱了。”

    赵志刚还有点犹豫,彩娣一听,马上就去安排了。

    徐巧芯看着赵志刚,骂道:“赵志刚,关键时候,奶奶的,你不要掉链子啊。”

    赵志刚嗫嚅道:“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他们毕竟是我们的客户?”

    小莉骂道:“赵志刚,你脑子是不是有洞,他们是你们的客户,你们就不是他们的客户了?他们扣你们的钱的时候,想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了吗?拖欠你们货款的时候,想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了?你他妈的,是不是只有欺负欺负我们公司?”

    赵志刚被小莉骂得满脸通红,徐巧芯笑道,好了好了,赵志刚,你就在办公室里装死,装死你会不会?其他话不要说,就说要钱。

    赵志刚狠了狠心,说好吧。

    徐巧芯看看赵志刚,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她把赵志龙叫过来,和他说,你哥哥的心还是太软,关键时候,要你这个家伙出马了,今天他们要是十个柜的货款不到,就不让发货,可以吗?少一个柜都不行。

    赵志龙说好。

    小莉在边上说:“赵志龙,你今天要是做到了,就是将功赎罪,我就还和你好。”

    大家都笑了起来,徐巧芯说:“我向你们保证,就这样逼,他们今天肯定会付款的。”

    徐巧芯又和赵志刚说:“那你就推到赵志龙身上,说他才可以决定,这样总可以了吧?”

    赵志龙点了点头,徐巧芯想起来了,她说:

    “对了,他们今天可能还是会让你签后面的订单,你就说,烦都烦死了,这里的事情处理掉再说。等他们钱到了,你就关了手机躲开去,跑去江山城里,去网吧玩游戏去。”

    赵志刚和赵志龙两兄弟都说好,走开了。

    徐巧芯和小莉,接着就开始看好戏,他们看到楼下,老傅带着人把装车的人都拦住了,不让装车,外贸公司的业务员跑到楼上,来找赵志刚,赵志刚推到了赵志龙那里,赵志龙和他们说,没有办法,今天没有钱,这货是发不了了。

    外贸公司的业务员急得咆哮,接着在外面走廊里走来走去,给公司老板打电话,打通了拿着电话,走进赵志刚的办公室,让他接电话,赵志刚不接,他接着又走去赵志龙的办公室,让赵志龙接,赵志龙说,没有办法,今天没有钱就是发不了货。

    双方僵持着。

    到了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外贸公司的老板他们三个人,从杭城赶到了这里,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候,四五个供应商也到了,围着赵志刚要货款,外贸公司老板连和赵志刚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去找赵志龙。

    这个时候,那些供应商也到了赵志龙他们那里,问赵志龙要钱,赵志龙干脆把矛盾都转给了外贸公司,他指了指外贸公司的老板说,他们外贸公司不给钱,我们有什么办法,你们也知道,做这个单子,我们都是在亏本做的,我们哪里还有钱。

    供应商们就围着外贸公司的老板,把那个老板搞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到了两点多钟,外贸公司的老板和赵志龙说,明天,只要今天的货发出去,我们明天肯定就给你们打钱。

    赵志龙还没有说,供应商就不干了,有供应商骂道:

    “明天,明天,他妈的和我们说了多少次明天了,我看你们就是个骗子公司,不行,我也打电话,我让我的工人们也过来,今天要是拿不到钱,别说货发不了,你们人都一个不要给我走。”

    外贸公司老板知道这样,事情只会越闹越大,赶紧安抚他们说,等等,等等,我来想想办法。

    他和赵志龙说:“今天先打三个柜的行不行?”

    赵志龙说:“有屁用,根本不够。”

    几个人商量了半天,老板最后和赵志龙说:“我们商量好了,打六个柜,今天先打六个柜的货款,其他的出货了再说。”

    赵志龙终于也发火了,骂道:“你们他妈的跑到我们这里来,搞什么名堂,我们本来好好的,日子很好过,都是你们他妈的,花言巧语,害老子把半亩田的订单都推了,人也得罪了,来接你们的订单,结果他们的钱没赚到,还落这么一个下场。”

    赵志龙把自己心里的怨气都骂出来,他骂道:

    “搞搞清楚,他妈的是你们欠我的钱,不是我欠你们的钱,你们他妈的还像施舍一样,三个柜六个柜的,我说了,十个柜的货款今天统统给我打到,少一分钱,我一件衣服也不出,说到做到。”

    赵志龙的一番话,彻底把后路给堵死了。

    赵志龙在隔壁咆哮,徐巧芯和小莉听得一清二楚,两个人互相看看,徐巧芯还竖了竖大拇指。

    外贸公司的老板脸色铁青,但又无可奈何,他走到外面走廊,给公司里打电话,徐巧芯和小莉,趴在门上听着,她们听到公司里回复老板,好像账上还没有这么多的钱,老板让他们去想办法凑,又给哪个朋友打电话,在借钱。

    徐巧芯悄声和小莉说:“奶奶的,这公司完全是空心萝卜,幸好幸好,不然这死赵志刚,真的会死在他们手里。”

    到了三点多钟的时候,公司财务给老板打电话,和他说,钱已经打出来了,但银行说,今天到不了账,要明天上午才会到账。

    老板吼到:“你他妈的不会加急啊?!”

    财务委屈地说:“已经加急了。”

    “把凭证传真过来。”老板说。

    不一会,转账凭证就传真到了赵志刚的办公室,老板和赵志刚说,钱我那边是已经打出来了,但银行说,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到,我也没有办法。

    赵志刚还是不说话,老板急了,他说,我已经是尽力了,赵老板,你要是再不发货,我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在这里等,一直等到钱到了,看你们把货发走,我才走,不过,那时船大概也开走了。

    彩娣拿着传真件过来给徐巧芯他们看,财务拿着传真件横看竖看,说好像是真的汇出来了,不过她也没有把握。

    徐巧芯把汇款凭证传真给了赵晶晶,过了一会,赵晶晶打电话给徐巧芯,和她说,银行的朋友帮助查到这笔钱了,确实已经转出,你们发货吧。

    徐巧芯和财务说了,财务站起来走了出去,和赵志龙说,钱已经转出来,可以装车了。

    赵志龙起身,下去安排装车,外贸公司的人听说要装车了,也赶紧下楼去看,徐巧芯和彩娣说,你去让赵志刚可以溜了。

    赵志刚坐其中一个供应商的车走了。

    等到下面三个集装箱,装好了两个,开始装第三个的时候,天也开始暗下来了,外贸公司的老板让已经装好的两辆集装箱车先走,他这时才想到了什么,回到楼上赵志刚的办公室,来找赵志刚,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财务走了过去,外贸公司老板问她,你们赵老板到哪里去了?

    财务说:“我也不知道啊,前面那些来要钱的,听说钱要明天才会到,就把赵总带走了。”

    老板脸色立变,他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是姓赵的被债主带走了,他赶紧跑下楼去,看到自己的业务员、司机和qc站在那里,在看工人装车,老板赶紧叫道:

    “快快,快来帮助一起装车,动作快点。”

    说着,他自己把外套一脱,开始搬起了纸箱子,业务员、司机和qc不明就里,凑近前去,老板把赵志刚被人带走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三个人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帮助装车,他们也担心,万一再有个什么人冒出来,不要连这车货都发不了了。

    那事情才叫大了。

    楼上,徐巧芯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是赵志刚,徐巧芯问,你躲在哪里?

    赵志刚说:“我在江郎山饭店五号包厢,菜都已经点好了,你和小莉快过来吃饭。”

    徐巧芯说好好,我们马上过来。

1656 货在那里,出还是不出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十个柜的货款都到了,赵志刚问徐巧芯接下去怎么办,徐巧芯说,你们就把那五个柜做出来,提前一天打电话给他们,和他们说,现在要付五个柜的货款来提货,还有,要把原来扣去的那百分之十都补回来,不然,你们连集装箱车都不要派过来了。

    “真的不出货,就不怕他们打官司,根据合同,可没有带款提货这一条。”小莉在边上说。

    “不怕。”徐巧芯说,“真要到法庭上,他们扣款就扣得没有道理,要证明出去的服装有质量瑕疵,他们就要拿出货主,也就是沃尔玛提供的证明。

    “那些货沃尔玛早就已经在卖了,他们怎么会证明,自己在卖的货,是有质量问题的?而且是事先就知道有质量问题的?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他们这种要求,连开口都开不了。这种官司,他不可能打赢的,反倒我们可能打赢,但时间耗不起。”

    小莉和赵志刚都点了点头,赵志刚问:“那他们要是拿不出这钱呢?或者不肯拿,我们怎么办?”

    “这个大萝卜,我就知道他们拿不出这钱。”徐巧芯说,“那很简单,你们就不用交货了。”

    “那样,不是会误了交期,客户岂不是会取消订单?”赵志刚问。

    “对啊,那就取消订单好了。”徐巧芯说,“赵志刚,你不会想没有钱也发货吧?要知道前面闹得这么僵,后面你又不签新的订单,人家就提防你了,这五个柜只要发出去,你的钱就打了水漂,永远收不回来了。”

    赵志刚说:“那不发货,货不是都要放在厂里,变成库存,变成垃圾了?”

    徐巧芯摇了摇头说:“不怕,我到时候有办法。”

    赵志刚追问什么办法,徐巧芯不说,只是告诫赵志刚,记住了,不要太早,也不要太迟,就在出货的前一天,打电话给他们,提出你的要求。

    赵志刚说:“那要是他们答应我们的要求,把以前扣去的钱都转过来呢?”

    “那你不是发达了,你继续发货就可以。”徐巧芯笑了起来,“这么好的价格,还愿意每次都带款提货的公司,你还不和他继续合作下去?不过,你别想得太美了。”

    赵志刚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你就要听我的,明白了吗?”徐巧芯说,赵志刚“噢噢”地点着头。

    徐巧芯说:“对了,赵志刚,这段时间他们要是找你签新的合同……”

    “知道知道,我想各种方法拖住他们。”赵志刚说,徐巧芯和小莉都笑了起来。

    两个人开车回杭城的路上,小莉和徐巧芯说:

    “我想,他们要不是笨蛋的话,今天晚上回去,就知道自己该找另外的退路了。”

    徐巧芯说对,不过沃尔玛这么大的订单,可不是想换厂就换的,总不能把一个订单,换到十几家厂去做,我估计他们找来找去,最后还是会找到我们下面的这些厂。

    “还要验厂,这一拖起码一个月。”小莉说。

    “对,赵志刚他们现在做的,还是目前已经在销售的产品,这一个月供应不上,就会断档了,沃尔玛肯定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徐巧芯说。

    徐巧芯和小莉两个人轮流开车,也轮流给他们下面的工厂打电话,和他们说,这两天可能有杭城一家名叫明耀外贸公司的会和你们联系,他们在找加工厂,你们接到电话,就如何如何。

    第二天,海宁的那家工厂就给小莉打电话了,说果然来联系了,小莉笑道:“知道怎么做了吧?”

    “知道知道,想办法拖着。”对方说。

    挂断这家的电话,接下去,又有第二、第三家工厂给她们打电话,说那家外贸公司来联系了,徐巧芯、小莉和工厂说,就按照我们和你们说的那么做。

    ……

    杭城明耀进出口有限公司的老板李明耀,这两天有点着急上火,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觉得自己手里的这个大单子,可能要出问题了。

    那个江山佬每天都在躲着自己,一直不肯和自己签后面的协议,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李明耀不是傻瓜,他知道上一次人家这样摆了自己一道,就会有这样的结果,自己接下去的订单可能悬了。

    李明耀心里有点不服气,这他妈的,从来都是外贸公司捏着工厂的鼻子走,哪里有像现在这样,反过来被工厂牵着走的。

    但对方这时候来这么一出,自己还真的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一个很完美的计划,眼看就要破局,自己给人家吃了苦头,没想到反过来,自己要吃苦头了。

    要知道这可是沃尔玛的订单,沃尔玛的订单可不是哪里都放得出去了,除了价格不美丽之外,还要前期的查厂验厂,江山佬的工厂原来是做塔吉特的,一直要求很严格,也有经验,对验厂的整个流程一门清,所以验厂才能一次性通过。

    这个时候,自己要是和沃尔玛说,原来的工厂不愿意接单了,需要找新的工厂,重新验厂,已经下来的订单也没有办法继续执行,李老板自己都知道会面临怎么样的结果。

    沃尔玛的货,是把物流的时间都精准计算的,所有的货都是到了美国就马上分流,然后上架,你现在一停最起码也要一个月,那就等于是他们没有地方补货了,怎么可能允许。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新的工厂,先把订单下过去,验厂不验厂的,等货出去再说,只要出去的货没有问题,哪怕他们的买手到时发现已经换了工厂,也没有关系,验厂本来就是糊弄那些人权团体和媒体的,沃尔玛也没有那么高尚。

    这些买手,最担心的也是货接不上,他们也怕担责任,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不了多带他去几次假日酒店,多几次桑拿,这些白皮猪,到了中国,就像是开洋荤,融入还真的是非常的快。

    李老板站起来,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外面办公大厅里的人,看到他出来了,原来还在开着玩笑、说着闲话的人,都迅速把脸上的表情正经了,身子也坐直了,哪怕明明没有什么东西要打,手指也在键盘上敲击着,做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大家都知道老板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千万不要去惹他。

    李老板站在那里看了一会,他看着自己的这些手下心里就有气,每个月花了那么多的钱养他们,他妈的到了关键的时候,一个能帮上自己的也没有。

    李老板提高了声音问道:“你们工厂联系得怎么样了?”

    “我这里差不多了。”有人回答。

    “我这里也一样,我明天准备去一趟。”另外有人回答。

    还有人说:“我这里的工厂,嫌我们价格太低,老板,是不是可以……”

    李老板没有理睬他,心里知道他这是想把对付江山佬的,再来一次,李老板哼了一声:“你们最好都给我快点!”

    说完,他转身回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就在他关门的瞬间,他好像听到外面的人,集体长吁了口气。

    李老板回到了办公桌前坐下,他拿起电话,还是拨给了那个江山佬赵志刚,电话一直响着,但就是没有人接,他想了想,又拨给赵志龙,赵志龙一听是他,没好气地说:

    “李总,订单的事情,我已经没有权利管了,我现在在厂里,说话连个屁都不是。”

    赵志龙气呼呼地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李老板坐在那里,盯着电话呆呆地看着,他几乎已经预感到,那五个柜要出货的时候,江山佬肯定会让自己把钱付了才发货,这种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有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只要开始被动,就注定要一直被被动下去。

    最讨厌的是,自己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抠住他们了,所有该结的货款都已经结清。

    李老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来搞去,把自己搞这么被动,他现在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他知道,对方那五个柜的货还在生产,他们也肯定不会愿意,这些货都变成库存。

    他能够赌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

    但紧接着,李老板感觉自己手上的筹码越来越少了,自己似乎已经被逼到墙脚,动弹不得,手下去找的那些工厂,一直都是差不多了,快了快了,但就是没有一个能确定下来的,李老板按捺不住,自己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一个个电话里都很热情,但就是没有一个准信。

    昨天的时候,李老板终于憋不住,跑去了海宁的一家工厂,那家工厂的老板很热情,听说是沃尔玛这么大的订单,也相当的感兴趣,但他说,没有办法,单子都已经排满了,八月份,我八月份开始接你们的单子好不好?

    到了车间里去参观,李老板越看心越冷,他看到车位上在做的,都是塔吉特的货,李老板问,这是不是半亩田的?对方说是。

    就那一刻,李老板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已经死了,他知道这家工厂,八月份也不会接他们的单子了。

    半亩田在行业里名气太大,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自己设计的产品,因此价格比其他公司高,他们下到工厂的价格,也很不错,而且他们和塔吉特,似乎还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其他公司,怎么挖也没有办法从他们手里,挖走塔吉特的订单。

    对工厂来说,最主要的是,现在哪个外贸公司结款不是拖拖拉拉的,只有半亩田,出完货后,你马上就把增值税票开过去,你不用催,他们自己就会把款给你转过来。

    这在行业里面,也是出了名的。

    原来那个江山佬,就是做半亩田的货的,后来李老板是碰到了赵志龙那个傻逼,又使了抬高订单价格那一招,才把他们工厂挖过来,像海宁这个老板,道儿稍稍有点老的,你不可能挖得动。

    回到公司,李老板朝业务员咆哮:

    “你他妈的瞎啊,人家在做半亩田的东西,你还不知道?你能挖人家一次墙脚,还有第二次?这个就是你说的,谈差不多了?不知道人家推到八月,那是在敷衍你?你他妈的眼睛睁亮一点。”

    这一个业务员滚出去,过了一会,另外两个进来,迟迟疑疑地和李老板说:

    “刚刚问了一下,我们联系的工厂,也在做半亩田的活,李总,还要不要继续联系?”

    “滚蛋!”李总怒不可遏,大骂道。

1657 搞谁?

    随着出货时间越来越近,李明耀李老板一直在等着,等待着什么事情会发生,这天下午,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了赵志刚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是不是李总?”

    李老板听出来对方是谁,叫道:“哎吆,赵总,难得啊,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李老板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得意,他心里断定,江山佬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是屏不住了,明天的五个柜出掉,新的订单又没有签,接下去他的工厂,很可能就会停工,所以他今天才想到要给自己打电话。

    赵志刚说:“还有五个柜,明天不是要出吗。”

    李老板说对,明天,我这里船期都已经定下去了。

    “李总,我打电话,是想和你说一下,明天的货如果要出的话,你们就把货款打过来,不然,连集装箱车都不要派过来了,省得空跑,我可不会承担这个运费。”赵志刚说。

    李明耀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赵总?”

    “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提前通知你,明天要发货的话,就把五个柜的货款打过来,还有,原来扣的百分之十,也一起打过来。”

    “你没毛病吧,赵总?”李明耀听明白了,问。

    “是你们有毛病,一直在扯东扯西的都是你们,我这里很简单,就是按合同办事。”赵志刚说。

    李明耀一听,顿时无名火起,骂道:“去你妈的,合同里有带款提货吗?”

    “去你妈的。”赵志刚回骂道,“合同里没有带款提货,但每次拖延货款,无故克扣货款的是你们,你们违约在先。”

    “那就不用出了!”李老板大声吼着。

    赵志刚说好,“不出就不出,我已经录下来了,不让出货的是你。”

    赵志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李老板手握着电话,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嘟嘟”的声音,他举起话筒一扔,把电话扔在了办公桌上。

    李明耀怎么也没有想到,赵志刚这时打他这个电话,会和他说这样的事情。

    五个柜的货款需要先打掉才同意发货,李老板想到过,但赵志刚居然还会要求,把扣下来的百分之十补回去,这是李老板绝对没有想到,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要知道已经出的货有五十多个集装箱,每一只集装箱补百分之十,那可是一大笔的钱,要是补完了这个钱,李老板这个公司,直接关门好了。

    当时合同上的价格写那么高,本来就是诱惑他们上钩用的,李老板一天也没有想过,自己会付他们这么多的钱。

    有人敲门,李老板没好气地说:“进来!”

    进来的是他们公司的单证员,她问李老板说:“李总,货代那里问我们,集装箱车明天大概需要什么时间到江山?”

    “等会再说。”李老板说。

    “可是,货代那边说,集装箱车如果需要安排的话,时间要早,因为这次是要五台车。”

    “再等一会会死吗?”李明耀瞪了单证员一眼,单证员“哦”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

    李明耀叹了口气,用手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火是发了,但事情并没有解决,明天这五个柜要是走不了,误了船期,那就绝对不是再发一通火可以解决的。

    李明耀呆呆地坐了十几分钟,想了想,还是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电话响了两声之后被接起来,传来了赵志刚的声音:

    “哪位?”

    “是我,李明耀。”李老板说。

    电话那头的赵志刚不响,李明耀接着说:“赵总,这样,我们也都是大人了,大家不要赌气,明天先把货出了,我后天就把货款结给你们,可以吗?”

    “不行。”赵志刚断然拒绝。

    “好好,你狠,那这样,赵总,我把五个柜的货款打给你,你给我正常出货好不好?”李明耀说。

    “不行,李总,我想我前面电话里面说的很清楚,必须连已经被扣掉的百分之十也打给我。”赵志刚说。

    “赵总,你这个要求太过份了,要知道,沃尔玛的价格,本身就不可能会到那个价位的。”

    “哦,是吗,既然到不了那个价,你们合同里写的是怎么回事,合同是你们写的,而不是我们写的,对吗?”

    李明耀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我本来就是要骗骗你们的。

    他很想发火,又觉得他和赵志刚之间的关系,现在就还有很细的一条线牵着,只要他一发火,这线就会“嘣”地断裂。

    而问题是,他现在和沃尔玛的关系,也是一根线牵着,那些白皮猪可是六亲不认的,只要误了船期,他们的关系,也会“嘣”地断裂。

    李明耀一边用手按着太阳穴,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缓声说道:

    “赵总,这么长时间,我们一直合作得好好的,我想,我们能不能不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伤了和气,好吗?”

    “既然是小事,李总怎么不把这小事给解决了?”赵志刚说,“还有,这么长时间以来,是你们一直好好的,我可从来没有,我一天也没有感觉到日子好过过,你们公司来一个qc,我都要忍气吞声,当爷爷一样供着,我的日子好过吗?”

    “赵总赵总,我马上就去批评他,不过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这些小人计较。”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就是小人,喜欢把账先算清楚。”赵志刚冷笑道,“我就知道,无缘无故被扣了钱就是不行,李总,其他的话也不用说了,只要你把钱打过来,我保证你货出得去,不然,你也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

    赵志刚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下,挂掉的可不仅是电话,还有他和李总之间的关系,姓李的今天要是真的没有打款,他也没有退路了,只能眼看着五个集装箱的货,被堆在厂里,变成库存。

    想到五个集装箱的货变成库存,赵志刚心里有点发虚,虽然徐巧芯和他说过她有办法,但赵志刚想过了,她们最多的办法,大概也就是把这些衣服,放到亚马逊上面去卖,那要卖到什么时候?

    而且,至少商标还需要一件件都拆下来,重新换吧,那可是一个大工程。

    第二天一天,赵志刚和李明耀都坐在办公室里,他们都在等着对方的妥协,在赵志刚,是因为徐巧芯这里反复吩咐了,他不坚持也要坚持,虽然仓库里不停地来问他,今天货出不出,他都回答不出来。

    在李明耀,是他知道,赵志刚那里绝对没有退让的意思了,而自己,现在就是想付,也付不出那么一大笔钱。

    两个人现在唯一在押注的,都是对方不敢让五个集装箱的货不出,砸在手里,赵志刚想着不出,李明耀在客户那里就没有办法交待,李明耀想着,赵志刚不敢让这么多的货,变成库存。

    时间在他们两个人的僵持中一点点地流逝。

    刚开始,是单证不停地来李明耀说,货代那边打电话来问了,今天的货还出不出,不出他们就要退仓了。

    每一次,都被李明耀冷冷地瞪着,吓退了出来。

    到了下午,货代开始直接给李明耀打电话,李明耀干脆把桌上电话机的电话线拔了,把手机调到了静音,他看着手机一闪一闪,货代的号码明明灭灭。

    到了傍晚的时候,李明耀看到一个新的号码开始闪现,他就知道,完了完了,死亡通知书来了,这个号码是沃尔玛在上海的买手的,李明耀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接,他仿佛看到这个白皮猪,正拿起一支红笔,在自己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勾。

    外面天一点点地暗了下来,赵志刚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坐在那里,彩娣来敲过门,走了,赵志龙来敲过,走了,两分也来敲过,走了。

    他们来找他,都一个目的,那就是问,今天的货还出不出?

    赵志刚的电话也打了静音,电话在暧昧的光线里明明灭灭,他都没有接,直到他看到徐巧芯的电话进来了,他赶紧接了起来。

    “赵志刚,怎么样,货有没有出?”徐巧芯问。

    赵志刚都快哭了,他说没有出。

    “没有出就好。”徐巧芯说。

    “姓李的也没有电话,完蛋了,这批货要变成库存了。”赵志刚叹了口气说。

    “我知道了。”徐巧芯说。

    接下来的三天没有动静,赵志刚他们工厂里也因为没有活,停了三天,第一天大家还觉得难得有休息天,乐得放松,到了第二天,连裁床都没有新面料进来,很多人就坐不住了,裁床没有开裁,说明他们第三天还是没有活做。

    到了第三天,裁床还是没有开裁,大家就议论纷纷了,很多人都说,这是张总在惩罚我们。

    赵志刚心里很急,但他一直不好意思给张晨打电话,他不知道张晨是怎么想的,既然让自己停着,老板总是有让自己停着的道理。

    两分忍不住了,她打了电话给张晨,和他说,自己这里,已经停工三天了。

    张晨大吃一惊,问:“小莉他们没有活安排下去吗?”

    “没有啊。”两分说。

    “好好,两分,不要着急,我马上让小莉他们安排。”张晨说。

    张晨打了电话给小莉,小莉进来了,张晨骂道:“赵志刚那里停三天了,你知不知道?”

    小莉说知道。

    “知道你怎么还不安排一点活下去?”张晨问。

    “巧芯不让。”小莉说。

    张晨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了徐巧芯,让她马上过来一趟,徐巧芯说:“好好好,老大,我马上过来。”

    但徐巧芯并没有马上过来,张晨和小莉等了她十分钟,也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张晨骂道,搞什么鬼!

    小莉走到了外面,朝楼上叫:“巧芯,巧芯!”

    徐巧芯应着,来了来了。

    徐巧芯终于来了,张晨愠怒地盯着她,徐巧芯嘻嘻笑着:“老大你叫我,是不是说那个死赵志刚那里的订单的事?我就是在整理订单啊,刚刚搞好。”

    张晨奇怪了,问:“什么订单?”

    “给他们的订单啊,沃尔玛的。”徐巧芯说。

    张晨吃了一惊,问:“怎么回事?”

    徐巧芯和小莉两个,再忍不住,大笑起来,徐巧芯说:

    “老大,你在美国潇洒了半个月,你以为我一直闲着?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沃尔玛的买手,和我都是老朋友了,奶奶的,他们挖我的工厂,我还不直接把他们的客户给挖走。”

    徐巧芯说着,从手里的那一叠纸中拿出了一页,拍给了小莉,和她说:

    “已经做好的五个柜,先让他们马上发走。”

    张晨正想说什么,徐巧芯说:“老大你不用说,我们接沃尔玛的订单,我保证不会影响塔吉特的,我们不接,其他人也会接,再说,那个死杰西卡,是你的梦中情人,也是我的朋友,放心,我不会搞她的。”

1658 一串跟屁虫

    张向北在家里待了十几天,张晨有一天晚上回去,老张悄悄地把他叫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问他:

    “你有没有感觉北北有点奇怪?”

    “怎么了?”张晨问。

    “我叫他和我们一起做模型他不干,一天到晚,喜欢陪着两个老太婆,去批发市场,去菜市场,哪里有男人家喜欢干这种事情的?”老张问。

    张晨说:“他是实在无聊,没什么事情做吧,他那么小就去美国了,在杭城又没有什么同学朋友,原来一直跟着向南,向南又去了永城,初中同学要好的也只有一个孙向阳,孙向阳还在上课,没有放假,想跟小武学打拳,小武又一直很忙,根本没有时间。”

    老张想想张晨的话也对,不过,他还是觉得,男孩子喜欢跟着老太婆逛菜市场,总不是什么好事情。

    老张说:“就算是这样,他也应该跟着我们啊,我们这里,你看看,木工、钳工、车工、油漆工、电焊工的活样样都有,男孩子不是应该喜欢干这个才对?”

    张晨笑道:“我还愁他不肯学画画呢,愁有什么用。”

    老张白了他一眼,觉得他不可理喻。

    过了两天,张晨再回家,老张还是把他拉到一边,喜滋滋地和他说:“你知道北北今天干什么去了?”

    “又跟着两个老太太去批发市场、菜市场了?”张晨问。

    “不是,不是,北北今天跟着我们去桃花源了,你别说,起垄、挖沟、种菜、施肥,什么农活,他还一学就会,干得像模像样的,我和他外公看着都不相信,他说明天还要跟我们去。”老张兴奋地说。

    张晨说:“这下你们满意了?”

    “那当然,一看就是我们的遗传。”老张说。

    张晨哑然失笑:“那他连美国都不用回去了,农活干这么好,他应该跟着他外公,回去重庆当农民。”

    老张呲了一声,调个头就走开了,不再理张晨。

    张晨嘴里说着好像无所谓,暗地里却也留意起来,他也觉出了张向北的怪,张晨让他跟自己去公司不去,去工地也不去,要说去油画馆,更是像要砍了他的头一样,马上就逃开了。

    张晨看着他一天到晚和四个老人在一起,一点也不厌烦,既欣慰,又有些替张向北感到难过,欣慰的是这样老人们肯定很开心,难过的是,这每天的逛菜场和种菜,哪里是张向北这个年纪的人,应该爱干的事情,他要是每天过得这么无聊和无趣,还要从美国回来干嘛?

    好在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孙向阳放假了,周若怡也放假了,接着,郑新颖也从北京放假回来了,他们四个人,约好了一起去永城,去看向南他们排新戏。

    张晨开着车,送他们四个人过去,他也要去剧团看看,他答应过向南,在新戏的舞美设计上,要帮他们多出出主意。

    这一次,张晨没有住在黄龙月亮湾大酒店,而是带着张向北他们,住在了浙西技校边上的罗桐山庄,剧团已经搬到浙西技校里面,这样张向北他们从酒店走过来,只要五六分钟。

    酒店取名叫山庄,其实却是在江边,推开窗户,外面就是清澈的新安江水,如果是住在一楼的话,可以说是伸手可掬。

    剧团今年夏天没有演出任务,每天的工作就是排新戏,时间是每天上午的八点半到十一点,下午的两点半到五点。

    剧团里除了向南他们这批年轻演员,大多数人都是有家庭的,排新戏之外,他们还要回家做饭,好在宿舍现在也搬到浙西技校里面,条件比原来婺剧团还好一点。

    张向北他们来了,向南每天晚上,就和周若怡和郑新颖住在了罗桐山庄,中午就在酒店的餐厅,或者剧团的食堂吃饭,晚上向南开车载着他们,回家去吃,不然谭师母就要有意见了。

    每天上午六点半,向南起来的时候,周若怡和郑新颖也傻傻地跟着起来,三个人一起走去浙西技校,到了江边,向南对着江水咿咿呀呀地吊嗓子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坐在边上的树荫里,靠着树干继续睡觉。

    这里一排人咿咿呀呀、啊啊喔喔地吊着嗓子,她们两个,依然睡得很香。

    向南笑骂道,你们起来干嘛,不能在房间里多睡一会?

    两个人摇头,说我们是死党,就要共生死。

    到了八点,张向北和孙向阳晃晃悠悠来了,手里提着大饼油条豆浆和生煎包子,周若怡看到他们就笑,说你们也来共生死了?

    两个人点着头,郑新颖骂道:“我们比你们早死了一个多小时。”

    “那有什么,早死晚死,横竖不是死?”孙向阳说。

    向南和周若怡乱笑,郑新颖朝孙向阳翻了翻白眼。

    和向南一起在江边吊嗓子的,还有其他的几个年轻演员,张向北和孙向阳早点买了很多,向南招呼大家一起吃,其他的几个人嬉笑着和张向北说,你最好天天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去食堂吃早餐了。

    “对对。”还有人叫,“最好舔狗也在,那就更热闹了。”

    向南瞪了说这话的人一眼,其他的人笑成了一团。

    舔狗说的就是小虎。

    小虎来的时候,一般都会下午在排练厅出现,手里提着两个大号的广口保温瓶,里面是各种雪糕,排练厅里,大汗淋漓的演员们,看到了他,就中止排练围过来,把雪糕分食了之后,才继续排演。

    愠怒的导演每次看到都想发火,但小虎笑嘻嘻地朝他递过来的雪糕,让他有火也发不出来。

    可惜,舔狗这两天不在。

    大家热热闹闹吃完早餐,一起往排练厅里走,到了排练厅,张向北和周若怡他们,就靠墙坐在地上,或者看书,或者玩游戏机,或者打盹,刚开始坐姿还是端正的,不出二十分钟,就开始东倒西歪。

    他们最先的两天,还有兴趣看看向南他们排练,但两天看下来发觉,排练实在是很无聊的事情,那些唱词,他们都听得会背了。

    戏剧演员排练,就和运动员训练一样,实在是很枯燥无聊的事情,每天就做那些动作,就说那些台词,唱那些唱词,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把演员自己都重复到大脑发麻,开始怀疑人生了,第二天,还是一样,把人生再怀疑一遍。

    排练的目的,就是一次次把你好的一面表现出来,然后固定下来,一遍遍地排,变成一种形体记忆和条件发射,只有这样,不管你今天的身体状态怎样,心情怎样,你上台的时候才不会出错,才能把你的水平展现出来,**不离十。

    那种情绪虽然是假的,但一到台上,你的情绪总是饱满的。

    然后,把所有人的表现集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集体的下意识,就像参加体操的团体赛一样,如果一个人的表演失误,就会带来整体的失败,日复一日的排练,就是要把这种可能性降到最低。

    一个好的演员,通过排练,是可以做到瞬间在“我”和“非我”之间转换的。

    两个演员,在台下的时候还正破口大骂,差点大打出手,自我表现得淋漓尽致,但一到台上,两个人马上就是一对亲密恋人,虽然心里还想着掐死对方,但脸上已经是笑意盈盈,双眼已经是脉脉含情,这个时候,你就是瞬间进入了角色,进入了“非我。”

    排练厅是浙西技校的老大会堂改建的,层高很高,空间很大,顶上是一排排圆木的人字架,这种结构的房子,就算是装了空调,也一点效果都没有,只有靠头顶的几个大吊扇,呼啦呼啦地扇着,带来一阵阵的热风。

    张晨曾经建议,给大会堂做个吊顶,再安装几台五匹的空调,这样,排练厅里的气温就可以降下来了。

    吴老师对张晨的这个建议大为反对,他说我们剧团,什么时候排练这么讲究了,还要空调,要知道我们出去演出,可不是什么舞台都有空调的,要是连排练这么点苦都受不了,那时是不是连台都上不了了?一上台妆就花了?

    谭淑珍自己是演员出来的,她对这点深有体会,一个演员,特别是他们这种古装戏的戏剧演员,哪怕是三伏天气,要上台的时候,照样要穿着一层层的衣服,戴着厚重的冠冕头饰,下台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淌水,人都快虚脱过去。

    但在台上,还是一点都不能马虎。

    谭淑珍也说算了,不就是一年多吗,坚持一下就过去了,到了新大楼,就有空调了。

    向南他们在排练场地上排练,上面穿着一件t恤衫,下面是一条灯笼裤,不一会就浑身湿透了,中午到了酒店,洗了澡换了衣服再去吃饭,下午排练,还是一身都湿透了。

    坐在边上的那四个人,保持着和向南一样的节奏,坐在那里哪怕不动,汗也照样直流,向南看着他们笑道:

    “你们何苦来,好好在房间里不好吗?”

    周若怡嘻嘻笑着:“不要,不是说好了共生死吗?”

    郑新颖说:“比军训还是要好一点。”

    张向北和孙向阳,在边上嘿嘿笑着。

1659 莎士比亚和汤显祖

    《莎士比亚和汤显祖》这部戏,经过向南的促成,最后上海的两位剧作家还是合作写出了剧本,那个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的丁友松,也被冯老贵招进了剧团,负责给这部戏配曲。

    找不到合适的戏曲导演,向南干脆从杭城,找了个话剧导演来导这部戏,她认为,话剧导演的思路还更广阔一些。

    向南扮演剧中的朱丽叶,殷桃扮演剧中的霍小玉,还有两个新招来的男演员,一个扮演罗密欧,一个扮演李益,冯老贵扮演汤显祖,徐建梅干脆女扮男妆,扮演了莎士比亚。

    徐建梅向向南求饶说:“好南南,你要我扮演一个洋鬼子没有问题,你就是要我扮演一个魔鬼都可以,但你要让我把那些书都看完,有点难为我了。”

    为了让徐建梅扮演好莎士比亚,向南买了一套十本的《莎士比亚戏剧全集》,这可难死了徐建梅,徐建梅说:

    “南南,你要是拿一套连环画给我看看,我还看得懂,这一套书,别说看懂,我读都读不下来。”

    向南笑道:“建梅阿姨,你不把这些书看下来,怎么演得好莎士比亚?你看不懂,不是还有丁局长么,让他每天读给你听,你想想,每天一起读莎士比亚,那是多浪漫的事。”

    徐建梅被向南逗乐了,答应硬着头皮也要看下去。

    向南又买了汤显祖的戏剧集给冯老贵,冯老贵有些为难,看看向南,他赶紧说,我看我看,我保证全部看完。

    “还要领会。”向南说。

    “好好,我保证深入领会。”冯老贵说。

    在这部戏里,向南和两位编剧商讨的结果是,把莎士比亚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与汤显祖的《紫钗记》结合在一起,两位编剧很大胆,把台上和台下,也融为了一体。

    全剧刚开始,是元宵灯会,李益与朋友上街赏灯,偶遇霍小玉,霍小玉慌乱之中,不小心将头上佩带的紫玉燕钗挂在梅树梢上,被李益捡到,霍小玉发觉钗子丢失,忙来寻找,和李益相见,两个人一见钟情。

    这个时候,前面观众席里,站起来一个人,却是莎士比亚,莎士比亚拍着手赞道,好一个一见钟情,一见钟情,真是戏剧家写不完的题材。

    莎士比亚边说边从观众席里走向舞台,在观众的注意力都转向这个莎士比亚时,舞台上的场景悄悄地转换,转换成了意大利的维罗纳城,凯普莱特家正在举行盛大的宴会,为十三岁的独生女朱丽叶亲生。

    仇家蒙太古家十七岁的儿子罗密欧,戴着假面具潜入宴会,看到了美若天仙的朱丽叶,被她深深地吸引,朱丽叶也同样被罗密欧打动,两个人也是一见钟情。

    这时候另外一边的观众席里,站起来一个人,就是汤显祖,汤显祖摇头叹息道,沙兄,你这个虽然也是一见钟情,但这个剧情的设计有点瑕疵。

    汤显祖边说也边朝舞台上走去,舞台上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继续,莎士比亚迎着汤显祖过来,问他有什么瑕疵。

    汤显祖和莎士比亚说,你为什么要写这罗密欧,潜进仇家的宴会,是为了去寻找他喜欢的女人罗莎兰?

    寻找一个喜欢的女人,因为看到一个更漂亮的女人,就转而喜欢更漂亮的,把自己要找的女人丢在了一旁,这样的喜欢岂不是太便宜,这个罗密欧,未免太水性杨花,这样的人,至少我这里的很多看客是不会喜欢的。

    莎士比亚问汤显祖,那你的李益是怎么样的?

    汤显祖娓娓道来后面的故事,舞台上场景也开始转换,继续《紫钗记》的故事。

    整部戏就是这样,把两部戏交叉结合在一起进行,而莎士比亚和汤显祖,穿插其中,他们一边探讨着彼此的剧本,一边尝试着修改。

    全剧的**,也就是最后的部分,是两部戏在同一个舞台上同时进行,悲喜交集:

    罗密欧看到喝了假毒药的朱丽叶,以为她真的已经死了,他亲吻了朱丽叶后,拿出了毒药服毒而死,朱丽叶醒来,看到罗密欧为了自己自尽,悲痛异常,拔出罗密欧的佩剑,刺向了自己,最后倒在罗密欧的身上死去。

    与此同时,舞台的另一侧,是在黄衫客的帮助下,李益和霍小玉终于见面,两个人这才知道,原来一切的误会都是卢太尉指使人所为,两个人因此冰释前嫌。

    李益把紫玉钗给霍小玉戴上,黄衫客又把卢太尉专权一事参奏主上,最后主上降旨:加封李益为集贤殿学士和鸾台侍郎,霍小玉为太原郡夫人。

    那一边哀歌动天,这一边欢天喜地,两个一见钟情的故事,最后有了不同的结果。

    张晨看完了剧本,和向南说,不错不错,确实有新意。

    张晨想了一想,在舞美的设计上,提出自己的建议,他说,可以把《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场景,主要放在晚上,放在夏天,而把《紫钗记》的场景放在白天,放在白雪皑皑的冬天,这样在场景转换的时候,观众马上可以进入到另一种体验。

    但到了最后,整个舞台,又一半是夏天,一半是冬天,但两场戏的场景进行置换,把罗密欧和朱丽叶,放到白天和冬天,最后是皑皑的白雪,把他们两个人慢慢僵硬的身影完全遮盖,而把李益和霍小玉的戏,放到夏天的晚上,张灯结彩,烟火灿烂……

    “太好了,张晨叔叔,这样就更能衬托出两部戏的一悲一喜了,你这个不光是舞美,连剧本都要改,不过,改得太棒了,我马上叫编剧改。”向南兴奋地说。

    张晨在永城待了两天,留下了每一场戏的舞台设计的效果图,和美工交待了应该怎么怎么做,这才离开永城回杭城,张向北他们还是留在罗桐山庄,不光他们留在这里,连张晨爸妈和小昭爸妈,也回来了永城家里。

    他们和张晨说是永城比杭城凉快,其实还不是为了要见到张向北。

    张晨回到了杭城,看到谭淑珍的时候笑道,好了,两个小孩都去了永城,老人们也跟去了,现在我们真的成了孤男寡女了。

    谭淑珍咯咯笑着,她说好好,那晚上你这个孤老头,请我这个孤老太婆去吃日料。

    “滚!”张晨骂道。

    张晨回去杭城没多少天,小虎到了永城,他看到向南身边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人,有些意外,向南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之后,彼此才知道对方是谁,小虎朝张向北笑着,伸出手和他握,小虎说:

    “原来是师兄。”

    张向北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小虎也是小武的徒弟,但自己拜师比他早,他还真的应该叫自己师兄。

    看到明明比自己年纪大五六岁的小虎,叫自己叫师兄,张向北不仅有些得意起来。

    既然师兄师弟叫起来了,小虎就有了切磋的冲动,他跑去车上,拿了两副拳击手套回来,一定要和张向北比试比试,张向北拗不过他,两个人就去了外面操场。

    张向北在这方面,本来悟性就比小虎高,从杭城去了美国之后,一直也没有荒废,他在学校里还组织自由搏击的俱乐部,小虎哪里是他对手,三拳两拳,就被张向北打在了地上。

    周若怡和郑新颖坐在那里,看着小虎、张向北和孙向阳出去,过了二十几分钟回来,小虎的眼睛和半边脸都已经肿了,两个人大笑,周若怡和小虎说:

    “你们台湾的熊猫,不是我们大陆送给你们的吗?没想到你们台湾自己也有。”

    小虎一边呲着气,一边笑着说:“我们台湾叫猫熊。”

    “怪不得,所以你们的是两条腿走路,我们的还是四条腿。”周若怡说,其他的人气都快笑岔了。

    向南远远看见小虎这副样子,赶紧跑了过来,她看了看小虎和张向北,骂道:

    “你们两个,是不是太幼稚了,跑到这里来打架?”

    张向北被向南骂得莫名其妙,他说,我们没有打架啊。

    “没有打架,那小虎怎么会这样?”向南问。

    小虎赶紧说:“没有,没有,我就是和师兄切磋了一下,是我技不如人。”

    “什么鬼,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师兄?”向南问。

    小虎赶紧和她解释,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小武的徒弟,张向北入门比他早,当然是师兄。

    向南明白了,知道他们真的不是打架,这才吁了口气,向南想到了,她和小虎说:

    “那我还跟小武舅舅学翻跟斗,入门也比你早,是不是你的师姐了?”

    小虎赶紧说:“是,是,你应该是师姐。”

    向南看了看张向北,又看看小虎,甩了甩手说:“好吧好吧,我看你们两个,才是莎士比亚和汤显祖。”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虎打电话回去杭城公司里,让他们买这买那,第二天,就从杭城运来了一汽车的器材。

    浙西技校里的空教室多的是,他们腾出来一间,布置起了训练场,孙向阳看着也大为欢喜,他也跟着要去练。

    周若怡和孙向阳说不许去。

    “为什么不许去?”孙向阳奇怪了,他说:“我们在学校里还要学这个,不过我看看,我们那个教练,还不如张向北厉害,我当然要去学。”

    周若怡说:“你也去了,那每天下午给我们买雪糕的人就没有了。”

    孙向阳哈哈一笑,拍着胸脯说:“放心,我保证每天下午的雪糕准时供应。”

    孙向阳和小虎张向北建议,三个人每天下午就来一个循环赛,最后面那名,负责跑出大门外去,给排练厅里的那些人买雪糕。

    张向北和小虎都同意了,不过从此之后,每天出去买雪糕的,不是小虎就是孙向阳,小虎的次数更多一些。

    后来,他干脆也不跑出去了,而是让卖雪糕的,每天下午三点半,往排练厅里送一次雪糕和冰淇淋。

    这样,他们可以专心致志训练了。

1660 他们

    小虎到了永城,也住在罗桐山庄,只不过,他住的是套房,这样他的房间,就变成了大家的活动中心,在这里玩、打牌和吃东西,有时是向南向北他们五个人来,有时连殷桃、丁友松他们几个剧团的年轻人也会过来,热闹得不行。

    所有人里,张向北年纪最小,连孙向阳都比他大一个月,孙向阳还说,我已经马上要大二了,你,张向北,还是一个小屁孩,高中生,连大学都还没有报到,这把张向北气得半死,但又无可奈何,人家说的还就是实话。

    大家都叫张向北小弟,张向北开始还拒绝接受,但叫的人和次数多了,张向北也只能默认。

    何况还有向南和周若怡、郑新颖她们在,他自己从小就是叫着她们姐姐长大的,他叫向南姐姐的历史,就更加久远,让张向北觉得好像生下来开始就是这样。

    直到现在,向南叫张向北,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和他爸爸张晨一样,不是叫他北北,也不是叫他弟弟,而是直呼其名张向北,张向北叫她,却只敢有一个称呼,那就是姐姐,他要是敢和孙向阳一样,叫一声向南或南南,那是要吃生活的。

    所有人里,年纪最大的,当然是小虎,大家因此都叫他大哥,周若怡和小虎说,那我们都是大哥包养的小孩,大哥你要把我们喂好喂肥了,小虎笑笑,说没问题。

    郑新颖问他,你都不用上班的?我们是放暑假,你也有?

    小虎看了看外面,说是啊,这么热的天气。

    郑新颖笑道,是让你下地插秧,还是去田里割稻?

    小虎笑道,当然不是,但我也并不是不上班啊,每天晚上你们走后,就是我工作最忙碌的时候。

    小虎随后和他们解释,自己的工作很有弹性,而且,大多数都是在网上就可以做完了,我在这里的时候,公司可没有停下来,我只要看文件,看报表,看数据和下指令就可以了。

    至于外面跑的活,公司里有专门的人在做。

    周若怡说不错,这就是活脱脱的资本家的嘴脸。

    小虎笑笑说,分工不同而已,要是我把他们的活也做了,不仅不会更有效率,而且还是不尊重他们。

    张向北在边上说,你的工作,和我小芳阿姨差不多。

    小虎点点头说对。

    清晨六点半的时候,新安江上的雾气很重,永城的这一段新安江,是从上游的新安江水库,也就是千岛湖湖底流出来的。

    千岛湖湖面的水经过自然沉淀,到达水下七十多米深处要三年时间,当它们从新安江水电站坝底闸口汹涌而出,使坝下十多公里的水温常年保持在12c-17c之间,真正的冬暖夏凉。

    浙西技校所在的位置,可以说是离出水口不远,也就三四公里,这里的水温就更低,水也更清澈,属于永城市的水源保护区。

    时值七月,即便是在清晨,也是三十四五度的高温,因为水面和地面的温差,就形成了“新安奇雾”,每天的清晨和傍晚,整条新安江和江两岸,就变成了江雾弥漫的白带,不靠近江水一米之内,你根本就看不到水面。

    向南和殷桃他们每天清晨,就站在这样的浓稠的雾中吊嗓子,哪怕彼此之间只相隔了两三米,也是只听得到声音,看不到人影,换气的时候吸进了一口水雾,感觉是甘冽的,有点甜,充盈了整个人的肺部,让人说不出的通透,有时甚至会倏然忘怀,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的江边,有人用棒槌敲打衣物的声音,捣衣声从浓雾深处传来,把他们拉回了现实的世界。

    每天清晨,张向北和孙向阳他们还在睡觉,小虎就跟着周若怡和郑新颖一起来了,她们两个在向南他们的咿咿呀呀啊啊喔喔里继续打盹,小虎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米开外的向南,看着她朦朦胧胧的身影,觉得真的是觉得美极了。

    再听着向南的声音在耳旁缭绕,小虎真的觉得眼前这身影,只应天上有。

    傻瓜都看得出来小虎是在追向南,连他妈妈都知道,小虎带向南去台北拜访林怀民先生的时候,蔡小姐和他们见过很多次面,小虎的妈妈也很喜欢向南。

    在她看来,一个人可以暂时地改变自己,甚至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委曲求全,但有一种东西是改变不了的,那就是家教,这和贫富无关,甚至和人的知识涵养也无关,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斯文强盗和衣冠禽兽,读书并不能让人变得善良,只会让人学会了更善于伪装。

    而一个天性淳良的人,他的言传身教和遗传基因,才是对后代最好的保证。

    蔡小姐很欣赏谭淑珍,她觉得她的性格里有刚烈的部分,也有柔情的部分,有坚持己见的地方,也有善解人意的地方,她有她的坚持,不管外部的世界怎么糟糕,她总是会保持自己的本性,不会轻易改变。

    这样的人穷的时候对世界会有一种宽容,而不是仇视,等他阔起来的时候,他也不会跋扈和张扬,而是会对世界和他人,抱有一种悲悯之心。

    蔡小姐觉得在这点上,谭淑珍和那个张晨张总很像,这也是她当初要小虎来大陆,和他们多接触的原因,她相信近朱者赤,也相信孟母三迁是有她的道理的。

    蔡小姐始终认为,这样的人看上去很柔弱,甚至会有些怯懦,但其实韧性十足,他们抗击打的能力,比那些看上去很嚣张的人强太多了,他们是那种不会临渊羡鱼,而只会退而结网的人。

    因为有这样的母亲,蔡小姐就去仔细地观察向南,她觉得有很多的东西,就是存留在血液里,会一脉相承。

    她很希望小虎能和向南在一起,她觉得要是有向南在小虎身边,她就可以放心了,她认定向南不是那种达则骄横,败则颓丧的人,人生的路很长,谁知道小虎这一生会经历什么,自己可以看得到他的现在,但看不到他的未来,更不能庇护他的未来。

    而向南可以,蔡小姐知道小虎的性格里有脆弱的一面,真的经历大风大浪的时候,他可能会倒下,会一蹶不振,那个时候,向南就是真正能支撑他的人,而不是会拂袖而去的人。

    蔡小姐很看好向南,和谭淑珍通电话的时候,她也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了想撮合向南和小虎在一起的意思,但每次,谭淑珍都用其他的话题巧妙地回避了,最直白的一次,也就是告诉了蔡小姐,她很尊重向南自己的选择,从小就是。

    在很多关键的节点,出于母亲的本能,她当时会条件反射式地激烈反对,但事后想想,总是会平静下来,最后还是尊重向南自己的选择,向南放弃高考,要去参加艺考的时候她这样,向南放弃电影学院的学业时,她也是这样。

    谭淑珍的反应在蔡小姐的意料之中,要是不这样反应,蔡小姐反倒会觉得,这谭淑珍就不是谭淑珍了。

    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们两个的条件,是很般配的,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向南嫁给小虎,还有点高攀了,但这个,从来不会在谭淑珍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蔡小姐有这样的意思,她知道,谭淑珍反而会断然拒绝向南和小虎的接触。

    蔡小姐看出了小虎对向南的死心塌地,她也鼓励这种死心塌地,但愿向南对小虎也会有感觉,或者为他的诚心而感动吧。

    蔡小姐觉得在这件事上,面对谭淑珍母女的时候,她除了支持之外,没有更多的办法。

    也不必有。

    小虎的生活里从来不缺女人,他的家境,他的学养,他的样貌和性格,几乎就是按照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打造的,从读中学开始,就有不少的女孩子会给他写纸条,有意地接近他。

    到了大学,就更是这样,有几个性格爽快的女孩子,甚至快到胁迫和要挟他的程度,最后是他妈妈不得不出面,帮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了。

    小虎是一个和谁都很合得来的人,但又是一个天性有点冷淡和慵懒的人,他的冷是内在的,表面照例是笑嘻嘻,这样的个性,会让很多的女孩子抓狂,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很合得来,他对自己也呵护备至,这让女孩有一种很笃定的感觉。

    但等到女孩真的准备跨前一步的时候,才发现小虎已经溜走了,一直都是自己会错了意,他不是对自己呵护备至,而是对几乎所有的女孩,都是这样。

    有一些女孩子给他留了电话,他不会主动回电,还有女孩子邀请他,并且暗示自己一个人在家,他不会拒绝。

    女孩精心布置了房间和自己,想好了无数的预案,觉得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今晚把自己奉献给对方的时候,看着墙上的挂钟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时间一点一点地晚了,女孩的自信心开始慢慢崩溃,人变得萎缩起来,最后终至于绝望,知道小虎今天不会来了。

    放下自尊,打电话给他,问他在哪里,小虎若无其事地说在酒吧,快快,你也来。

    气极的女孩冲出家门,到了酒吧,就看到小虎和很多的朋友在一起,男男女女,看到女孩,小虎也不以为意,笑着站起来,拉她入局。

    这让女孩,心里恨得痒痒的,却又没有办法发作,喝着闷酒仔细想,小虎除了没有拒绝自己,好像也还真的没有承诺过自己会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算是什么事啊?

1661 新安奇雾

    小虎见到向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表里如一了,那就是,他不再慵懒,不再对什么都提不起劲,而是愿意去做很多的事情,愿意为了向南,而开始变得主动。

    他一贯的不主动,大概也是被一向以来主动的女孩子们宠出来的,第一次,他觉得换了个位子,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但又有了不一样的体验,原来付出也可以是这样美好的。

    他觉得自己愿意去做一切,只为了向南一个人。

    但是,小虎从来也没有向向南表白过,小虎固执地认为,真正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也只可能是一次性的,表白是一次性的,求婚是一次性的,结婚也是一次性的。

    小虎因此有些胆怯,不敢去完成这个一次性的表白,他害怕一次的不成功,就不会有第二次了,那个时候,向南就会把他拒之千里之外,他连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向南的机会都没有,连当一个朋友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最主要的是,向南从来也没有给过小虎任何的暗示,这让小虎更加的忐忑,对向南来说,她现在一门心思,全力以赴想做好的,就是怎么排好这个新戏,其余的一切都靠边站。

    向南没有说,但小虎知道也理解,从电影学院退学,对向南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那对她来说,既是一次理想的破灭,也是一次人生的挫败,这条路当初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是才上路不久,自己就要退场了。

    这对向南来说,其实是一件很窝囊的事情,也让她憋着一口气,迫使她更要做出成绩,排好新戏,她需要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向南是一个心高气盛的人,她不会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表露出来,但从她日常的点滴,她的坚持和每一件小事上,近乎强迫症似地要求自己上面,小虎看得出来,她有一种狠劲,苛刻地要求自己,她就是要做出什么来,给别人,更是给她自己看。

    因此,她对新戏几乎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和注意力,就不难理解了。

    在向南这方来说,也确实如此,她不讨厌小虎,有时甚至很感激小虎对自己的帮助,但她的心都在新戏上,都在剧团上,从去台北看过云门舞集之后,向南自己在心里就已经打定主意,她一定要把永城婺剧团,打造成像云门舞集那样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团体。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真的没有时间考虑,心为所动的,也不会是男女之情,虽然她也知道小虎很喜欢她,但她觉得,你喜不喜欢是你的事情,我喜不喜欢,才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现在不会一心两用。

    向南现在在剧团里的职务是团长助理,但从冯老贵到吴老师,从徐建梅到香香,不是她的亲人,就是看着她长大的,大家都很宠她,喜欢听她安排,这种宠,让向南也感觉到了一种压力,她觉得大家越是宠她,她就越是不能恃宠而骄,而应该努力做得更好。

    至于像殷桃和丁友松他们,他们的想法就更单纯,他们觉得,既然连剧团都是你们家的,当然是你说了算,你是老大,我们都听你的。

    对向南来说,觉得正因为这样,自己就更要做出样子,给这些年轻的演职员们看。

    因此,现在整个剧团的压力,其实都在向南身上,她这个助理,反过来是冯老贵在助理她做事。

    向南明白了自己在团里的地位,就更对自己一点也不肯马虎。

    向南和小虎一样,也是从中学开始,就不断地有男同学给她写纸条,有意地要接近她,但她对这一切,都淡然处之,接到了纸条,她就会打开看看,看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看完之后,随手就扔到最近的垃圾桶里,这让绞尽脑汁给她写纸条的男生看着,懊恼不已。

    但懊恼也没有用,她不是对你一个人这样,是对所有的人都这样。

    向南读初中的时候,就是周若怡和郑新颖这两个死党,天天在一起玩。

    到了高中,大家都被老师和家长压迫得紧张起来,特别是对重点高中的学生来说,学习的压力陡然增加了不少,同学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交往,和维持彼此的友谊,同学之情有些淡了。

    但学习不耽误骚动的心,追求向南的人还是不少,但向南和大家,就保持着一般同学的关系和距离,不会更近一步,有给她写纸条的,和读初中时不一样,她现在是根本就不接,或者是知道谁给她写的,她连看都不看,就退还给人家。

    有同学曾经把纸条叠好,乘向南不在,偷偷地夹到了她码在桌上的书里,上课的时候向南打开课本,看到叠好的纸条,还是没有打开,而是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放在课桌空荡的一角,让它在那里静静地待着,用这个动作,明确地表明了纸条与她无关。

    这个时候,就轮到写纸条的同学紧张了,他担心老师看到,会好奇地拿起来打开,这一节课,就在这样的焦躁不安中度过,到了下课,向南站起来就走了出去,那纸条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写纸条的同学担心其他的同学打开它,赶紧过去拿了回来。

    第二次,再也不敢写了。

    男同学们彼此之间,都说向南很冷,很装逼,是装逼的冷美人,但人家就是这样,谁也奈何她不得。

    等到向南去了电影学院,这方面倒是安静了,一是电影学院,漂亮的女孩子太多,让人眼花缭乱,最主要的是,不论男女,凡是能上电影学院的,几乎个个都自命不凡,都是一路被异性追着宠着过来的,让他主动去对哪个异性表示爱慕,人家还矜持着呢。

    何况,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每个人都把自己所有的资本,当作了未来的敲门砖,对无关人等,吝啬着呢。

    一直到现在,向南对小虎,一是没有心动,还有就是,一贯的矜持。

    张向北看着向南和小虎,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小到大,姐姐的身边就不乏像小虎这样的追求者,张向北觉得这些人会喜欢姐姐,追求姐姐都是应该的,而姐姐懒得搭理他们,也是应该的。

    向南和小虎的关系,谁都看得出来是一头热一头冷,张向北很喜欢向南的冷,虽然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

    张向北今天才十九岁,对男女之情,还有些懵懂,他的青春期,是在一群白人女孩中间度过的,互相有一种下意识的厌弃,他对异性的喜欢,没有能够正常地跟随着身体一起发育。

    再加上一直和小芳生活在一起,小芳也是一个对异性很淡的人,这无形当中,也影响了张向北。

    张向北对向南的感情,介于喜欢和依赖之间,而且依赖的成分还更大。

    一直以来,向南对张向北,都是以姐姐要你乖,姐姐要你听话的姿态出现,张向北也习惯了这种主被动关系,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手自然而然会牵到一起,分别的时候,会自然而然抱在一起大哭。

    小时候他们睡一张床,大了以后一人有一间房间,但他们的身体接触从来也不少,彼此对对方的体味都很熟悉,倒是张向北去美国之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彼此间多了一些害羞,但这种害羞每次都是,只要经过短暂的适应,很自然就烟消云散,他们一如既往。

    张向北练得浑身是汗回来,坐在向南的身边,感觉到累了,他自然而然就会倒向向南,向南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一边大骂:

    “张向北,滚开,你身上都是汗,臭死了!”

    向南嫌弃的,也只是张向北身上的汗,要是他身上香喷喷的,向南绝不会忌惮他倒向自己,很多时候,张向北这样倒下来的时候,向南还会用身子挤挤他,或用手指,恶作剧地把他的头发刷刷弄乱,张向北气急败坏,向南乐得哈哈大笑。

    张向北看着小虎亦步亦趋地跟在向南后面,小小心心,那样子就像向南是他手里的花瓶,一不小心就会碎了,张向北忍不住大笑,心想,这个舔狗,把自己叫作是舔狗还真的很恰当啊。

    向南吊着嗓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在浓雾中,很快就变成了低吟浅唱,向南一开头,殷桃他们也跟着学样,几个人甚至对唱了起来。

    江边洗衣服的人,听到她们开始唱戏了,索性在江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不再洗衣服,静静地听着。

    向南唱着唱着,人在雾中,自然而然就开始做起了动作,小虎呆呆地看着,都快看傻了。

    周若怡用手捅了捅他,悄声问:“舔狗,你在看什么?”

    小虎的脸刷地红了,赶紧说:“没看什么,没看什么,我就看今天的雾好大。”

    周若怡吃吃地笑着,她说:“你这叫偷窥,懂吗?”

1662 在永城那边

    永城和其他所有的县城一样,没有什么像样的业余生活,当地人最大的乐趣,除了搓麻将就是打红五,你晚上走在每一条马路上,都可以听到从边上敞开的窗户里,传出来的麻将声音,有时候一幢楼,会有好几家在搓麻将,鸣奏着一首麻将协奏曲。

    搓麻将的房间,麻将的声音很吵,搓麻将的人,声音反倒很小,都是悄声细语派,打红五的房间则相反,纸牌没有什么声音,但打牌的人声音很吵,都在高声嚷嚷着别人的牌技太臭。

    要是没有麻将和红五,这一个镇上的人,将如何度过漫漫长夜?

    影剧院拆了之后,各种的演出就都没有了,本来其实就少,现在是彻底断了种。

    在张晨他们的影厅开张之前,只有距影剧院不远,位于文化广场一侧的永城电影院,还可以看电影,永城电影院还是老式样,就一个大会堂的样子,一排排的木头折椅,散场的时候椅子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这是催促大家走快一些的鼓点。

    电影院里横的每排座位,从一号到三十二号,纵的是从一排到三十三排,一个影院,大概能坐下千把人,碰到有什么很卖座的电影,除了卖座票,看的人多时,还卖没有座位的站票。

    买了站票的人进去没有位子,就都爬到前面台上去,一排排坐在银幕前,电影开场之前,是最热闹的时候,台下的人手里有什么,都往台上扔,从影院的各个角落,各种东西,比如苹果核、香蕉皮、橘子皮、西瓜片,包成一团的瓜子壳等等,如雨点般飞向台上。

    台上的人只能缩着脑袋承受,他们不能捡起来再往下面扔,他们在台上,众目睽睽,扔了下面有这么多的人看着他,抵赖不了,有人会找他们算账。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那就是一伙混混,买了站票进场,他们就会把下面扔上去的东西捡起来,转过身,很嚣张地往下面扔,这个时候,要缩脑袋承受的就是下面的人了。

    双方的战争,一直要到电影开始,台上站着的人的投影都重叠到了银幕上时,这才偃旗息鼓,混混们坐下来之前,还要最后做做怪,朝下面扭扭屁股。

    镇上还有两家ktv,规模都很小,开得也偷偷摸摸的,招了几个从安徽、湖南和四川来的小姑娘陪唱,经常光顾的基本都是包工头,还有下面镇上的企业老板,连当地各部门有头有脸的人都不敢光顾,小地方,碰来碰去都是熟人,在这种地方被人看到总不太好。

    他们要玩,也情愿找个机会去杭城的ktv玩,请客的人觉得有面子,被请的也很放得开。

    除了这些,到了晚上,永城还就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玩了,要说去的人最多,也最吸引人的,那就只有夜排档了。

    小虎和向南向北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区小门口的夜排档,一排十几二十家店,家家都把桌子凳子放到了门口,一长溜排开几十张桌子,到了夜半,看上去蔚为壮观。

    小虎和向南的两辆宝马车,在路边停下来的时候,食客们纷纷扭头张望,每家店的伙计也围拢过来,不是招徕生意,而是和向南打招呼,至于去哪家店吃什么,他们自己在来之前,其实是已经商量好了,基本是一天换一家,每家的生意都会照顾,他们也换换口味。

    每天晚上,只要他们一出现,总会在这里引起一阵骚动,大家都知道,是婺剧团的向南和几个小妖精,还有那个台湾人来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张向北没人知道,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个子高高的大男生,是张晨的儿子。

    向南和当年的谭淑珍一样,在永城是名人,小镇上,本来小道消息就四通八达,加上互联网的助阵,向南想不出名都不可能,考上电影学院的时候就出了一回名,这可是永城盘古开天地以来,第一个考上北京电影学院的人,大家翘首以盼的未来明星。

    很快,就有人把她的照片和事情,贴到了十九楼的永城论坛上,引起了一阵的热闹。

    等到她退学和回到永城婺剧团,当然又是出了一回名,很多人把她的照片和报道,又贴到了永城论坛上,大家议论纷纷,都搞不懂这个未来的明星,怎么突然就退学了。

    有好事的说,不是退学,而是被开除了,她在学校,和一个老师乱搞,那老师就是现在在播的,和周迅一起演的某某电视剧里的某某,肚子大了,这才被学校开除了。

    大家都认为这个说法很靠谱,也很合理,气得雯雯直接杀到了永城论坛,破口大骂。

    雯雯知道在网上和这些人,说太复杂的他们也听不明白,雯雯直接说,她妈妈谭淑珍把影剧院和婺剧团都买去了,要造永城最高的楼,她不回来剧团,谁回来?

    大家觉得,雯雯的这个说法比和老师乱搞的更靠谱,加上那个老师的电视剧还继续在播,没听说受到什么处理,雯雯说,你们都是猪吗?要是老师把学生的肚子搞大,先受处分的,难道不是老师?

    大家觉得有道理,加上更多对向南的专访出来了,大家这才认可了她回来是继承和管理家产一说。

    几次这么一波折,连带着镇上的小年轻也知道了,哦,我们永城原来还有一个剧团,剧团里还有这么一位能上北京电影学院的美女,不仅人漂亮,家里还有钱,这不是自己做梦想追也追不到的女神吗?

    人家可是开宝马的,也只有那个同样开宝马的台湾人,和她才般配,关于这个经常和向南同时出现的台湾人,又引起了大家的好奇,有人说他是马英九的儿子,接着马上有人说,乱讲,马英九根本就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他是***的儿子。

    又有人骂道,猪,***的儿子还敢到大陆来,还不被赶出去?

    不管是谁的儿子,反正大家认可了这个家伙不是普通人。

    等到殷桃她们加盟了剧团,这剧团的美女可就不止一个,而是一窝的小妖精了,每天在浙西技校门口晃荡来去的小伙子,明显多了起来。

    向南他们今天决定吃辣子鱼锅,刚刚坐下,就有一辆别克君威和一辆奥迪,停在了他们身边,从车上下来七八个人,坐到了他们边上的桌子,从他们的口音里听出来,应该是永城下面一个镇的,那个镇都是做家纺的老板,开奥迪和别克的,应该是其中之一。

    他们大概是刚从ktv出来,还带着两个一看就是ktv的小姐,开奥迪的老板坐下来,就被向南他们这桌吸引,眼睛直勾勾盯着向南看,偶尔再看看边上的女孩,就像看到了不一样的品种。

    老板低声和边上的马仔说了几句什么,那个马仔站起来,走了过来,和张向北他们说,兄弟,我们两桌能不能拼到一桌,我们请客。

    张向北说:“谢谢,我们就吃我们自己的,你们随意。”

    那人悻悻地回去,坐了下来,朝老板摇了摇头。

    老板满脸的不乐意,骂了手下两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永城镇上的小混混,他们当然是认识谭淑珍的,知道他们这些人不好惹,他们也劝老板说,别去招惹他们,那是谭淑珍的女儿。

    混混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他们其实最会算计,特别是在这样的镇上,谁不知道谁啊,他们欺负人之前,都会掂量掂量对方的实力,在永城市区的这个镇上,没人敢去招惹向南,就是知道,她和自己不是一类的人。

    你在街上随便欺负一个女孩子,了不起引来的会是联防队员,大家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再不济就是来派出所的,也没多大的事。

    但你要说欺负了向南,引来的可能直接就是公安局长,或者市长,这个阵势,谁吃得消,在这个小镇,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大家也都认识你,要知道你是谁太容易了,你前脚刚刚回到家,警察后脚就上了门。

    混混们也清楚自己在这个小镇的生态链上,所处的位置,有一些不能逾越的界限,他们也不敢造次。

    更何况……

    下面来的老板不知道这些,他一听他们的话反倒不乐意了,伸长了脖子,直接朝向南叫道:

    “**,快点过来,陪老子喝酒,要多少钱你自己开,老子有的是钱。”

    他叫的很大声,吃夜宵的都扭过头看。

    其他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丁友松第一个站了起来,骂道:“去你妈的,你算什么东西,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那一桌的人勃然大怒,站了起来,这边张向北、小虎和孙向阳也站了起来,白天练了一天,还有力气正愁没地方去呢。

    双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这时从不远处过来两个人,一个走到了老板身后,双手抓住那老板的肩膀,把他按回到座位上,老板想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另外一个,只是站在边上看着,永城镇上的两个混混,看到他马上就怂了,赶紧叫道:“阿七”。

    老板听到了阿七这个名字,也不挣扎,脸霎时白了。

    阿七斜睨了老板一眼,问那两个人:“你们朋友?好像有点嚣张啊?”

    那两个人赶紧拿起了桌上的香烟,手哆嗦着给阿七派烟,阿七没有接,而是朝向南抬了抬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向南朝他笑笑。

    按着老板肩膀的那个人,伸手在老板的脸上拍了拍,和他说:“老实一点。”

    老板连话也说不出。

    阿七他们走了,经过向南他们这桌,阿七又朝向南抬了抬手,向南说了一声谢谢。

    阿七走回去自己的桌子坐下,他们的桌子,和张向北他们隔了三四张桌子。

    张向北很好奇,问向南,这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向南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你要不要去认认?对了,你应该是他师叔,他是小武舅舅徒弟的徒弟,上次小武舅舅回永城,带他到剧团来玩过。”

    向南回到了永城后,小武和小进,就打电话回来永城,交待他们在永城的熟人,帮助照看一下向南。

    周若怡和小虎说:“看到没有,你要说敢欺负向南,你就惨了。”

    小虎的脸红了起来,急忙说:“我,我,我怎么敢欺负她。”

1663 淝水之战

    张晨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下了楼,开车去“河畔油画馆”,明天是老居的“淝水之战”影像展开展的日子,老居昨天和今天都在布展,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张晨要去先睹为快,看看这“淝水之战”到底是怎么一个模样。

    张晨到了“河畔油画馆”,停好车,走进一楼展厅的时候就吓了一跳,他看到展厅里所有的展板都撤掉了,整个展厅空荡荡的,但沿着四面一周,是拼接在一起的,高两米多的黑白照片,只有最左面的一头是彩色的,拍摄的就是他看到过的“淝水之战”。

    整个一圈,连起来有几百米长,气势惊人,简直就是一幅战争的全景图。

    张晨根据看展的导引箭头,从右开始,沿着右边一路看过去,马上就发现了,那天晚上他看到的场景,只是“淝水之战”的一小部分而已,也就是展现在右边十七、八米长这段,这一段很真实地展示了“淝水之战”的原貌,但接下去,画面就开始变异了。

    场景还是一样的场景,但上面的人形开始变了,搏杀的双方,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前面还很惨烈的图像,到了这里,开始变得有些滑稽,他们不再是在进行一场战争,而是在表演“五禽戏”。

    接着画面进一步的变异,都是**和光头的男人,连眉毛都被剃去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个个愁眉苦脸,好像是一边在搏斗拼杀,一边在苦苦地思考人生,也可能是在思考这场战争的意义。

    张晨看到,苻坚和谢玄、谢石,也是赤身**的,连他们胯下的坐骑,也是所有的毛都被剃光了,显得十分的怪异。

    张晨继续往前走,画面就继续变异,到了后来,淝水河里,流淌的也不是河水,而是美元欧元澳币日元港币和人民币,所有的人都奇装异服,载欣载奔,像是在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嘉年华,苻坚变成了迈克杰克逊,而谢玄变成了葛优,谢石变成了挺着大肚子的郭德纲。

    张晨不禁哈哈大笑,到了这里,照片也变成彩色的了,张晨再看画面中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是中外的名人明星,神态让人捧腹。

    张晨回转身,朝四周看看,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这老居,这是化了多少的心血,做了多少的小人,才能拼凑出这么一幅巨作,真的是巨作,哪怕就从长度来说。

    张晨摇了摇头,心想,也怪不得老居会说,他所有赚来的钱,都投到这上面去了。

    张晨往二楼走去,看到老居和赵欣都在这里,这里展出的是一张张的特写,把下面正经的谢玄和光头的谢玄、大笑的谢玄、愁眉苦脸的谢玄,一直到变成了葛优的谢玄的特写照片,并列在一排,颇有一点安迪·沃霍尔的味道。

    老居看到张晨,走了过来,问他:“有没有看头?”

    张晨说:“真**,太有看头了,老居,那天晚上就惊到我了,没想到只是九牛一毛,太有杀伤力了,你这是在推翻整个人类史。”

    老居点点头说:“对,在我看来,整个人类文字书写的历史,就是一部荒诞史,这一场战争对我们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老居指了指墙上正经的谢玄,又指了指变成葛优的谢玄,和张晨说:

    “对我们来说,谢玄是他,还是他,有区别吗?我敢保证,看完这个展后,观众能记住的不是这个原汁原味的谢玄,而是葛优的谢玄。”

    张晨点点头。

    老居说:“这就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我们的历史,其实就是这样一次次地被后人误写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然后更多的人误读了之后,接着误写,一直延续下来的,永远是谬误,而不是事实,一场一场的淝水之战,对我们来说,都是荒诞的,它们之间并没有区别。”

    “所以,只有你的照片是真的,而里面的场景,和它们传递出的信息,都是错误的,对吗?”张晨问。

    “不仅仅是这样。”老居说,“我们一直认为,照相机是最接近人的眼睛的,大家都喜欢说有图有真相,喜欢说以照片为证,连法庭诉讼和警察取证,都乐于采纳照片为证据,我们对照片,有了不可思议的信赖,认为它们是记录历史和真相的最好手段。

    “但我这里,就是要给大家看,看到没有,这些都是照片,这些照片传递出来的,照样没有一点是真实的,照样都是虚妄,对我们来说,既然没有一个“淝水之战”的场景是真实的,那我们是不是就会陷入了言说的困难,表达的困难?”

    “或者反过来讲。”张晨说,“如果我们不停地把最后一个场景反复强调,反复向人灌输,到最后大家都会相信,这就是‘淝水之战’,苻坚就迈克杰克逊,谢玄就是葛优,谢石就是郭德纲。”

    “对对,你说的这个很好。”老居兴奋地说。

    张晨和老居在说着话的时候,赵欣就站在他们的身边,听着他们说话,张晨问赵欣:

    “你和纽约现代美术馆的双年展联系得怎么样了?”

    赵欣说:“已经确定了,今年十一月份开始举行。”

    张晨说:“老居的这个,也可以送去,我们不要拘泥于只是架上绘画,这个也是美术作品。”

    赵欣说,这个不行。

    “为什么?”张晨问。

    “这个我联系了更好的地方。”赵欣说。

    “哪里?”

    “古根海姆……”

    “太棒了!”赵欣还没有说完,张晨就叫了起来,对啊,古根海姆那个旋转着上升的回廊展厅,展出这个真是太好不过了,观众从下面开始看,看得最顶上,一定是一脸的茫然。

    一脸茫然,就是这个展览的全部意义,一脸茫然之后,每个人才会开始思索,并从中找到自己的答案。

    这是一个完全开放式的,不预设立场的展览。

    “我已经发了照片给他们,他们很有兴趣,明天就会派人来进行评估,如果他们确定老居的作品能够在那里展出,他们会提供一笔经费。”赵欣说。

    “我们也可以赞助,老居,在经费上你不要担心。”张晨说。

    老居笑了起来,他说:“我最担心的还就是这个,老实说,就这一个‘淝水之战’已经让我倾家荡产了。”

    张晨笑道:“可以理解,不过,以后你的创作方案,我们可以支助,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我们这里,作为你的作品的首展场馆,这事,你找赵欣就可以。”

    赵欣说好,老居说:“太谢谢了,谢谢张总,谢谢赵馆长。”

    张晨和老居说:“你先别忙着感谢,你这个展览,要去古根海姆的话,我觉得需要调整一下。”

    “怎么调整,张总你讲。”老居说。

    张晨说:“你看,你这个是‘淝水之战’,这在这里展览,当然是适合的,中国人有多少人不知道‘淝水之战’,看展的时候,很容易就被带进去,但到美国就不一样了,美国人有谁知道‘淝水之战’,他们会看得一头雾水,还以为你做的是斯巴达克斯。

    “美国人眼里,世界就是美国,美国就是世界,他们的眼里是只有他们自己的,有人和我说,就是现在,还有美国人以为中国男人还留着辫子呢,你拿这个给他们看,他们怎么会懂,怎么可能被带进去?这样的话,就会有‘隔’的感觉。”

    老居点点头:“张总你说得对,我这创作,从一开始就是想着给中国人看的,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它还会去美国。”

    “我知道,但是现在,古根海姆的人明天就要来了,重新创作肯定来不及,但你可以把你的新方案做出来给他们看,他们拿到方案,再一看这里的实景,就明白你要表达的是什么了。”张晨说,“所以你今明两天,要做出一个方案,对原有的这个进行调整。”

    “张总,你有没有好的建议?”老居问。

    “我的建议是你既然要去美国,当然要做美国人看得懂的东西,你可以做南北战争……”张晨边想边说,“对了,我们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看到过一幅画,叫《华盛顿横渡特拉华河》,这幅画,在美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赵欣你等会找出来给老居看看。”

    赵欣说好,大都会的画册,第一页就是这幅画。

    张晨说:“你也可以根据这幅画的场景进行创作,当然场面还可以放大一点,人物可以再增加,增强视觉的冲击力,但选题可以选这个,华盛顿横渡特拉华河,到最后,一个白人变成了黑人,华盛顿变成了***,***带着军队横渡特拉华河。”

    “哈哈,张总,我还要调整什么,你都已经帮我调整好了,张总,这个作品,算我们联合创作的吧。”老居说。

    张晨说不行不行,我可不敢掠美,整个创意都是你的,我只是作为朋友,提供了一点建议而已,你要是觉得,我这建议可以采用,你就采用,要是觉得不必,那就不必。

    “不必不必,必须采用。”老居说,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1664 华盛顿横渡特拉华河

    吃过晚饭,老居跟着张晨到了他的办公室,两个人一边在网上找资料,一边开始做起了计划。

    张晨和老居说,光文字的计划可能不行,你想表达的意思,没有办法表达清楚,还是要画一幅简单的草图,更直观,更能说明问题。

    老居为难了,他说,你这主意是不错,但我单个的设计人物形象还可以,要是让我把这么大的一幅画画下来,不灵的,我要有那个本事,就去当画家,而不是摄影家了。

    张晨说:“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助画,不就是草图嘛,很快,能说明问题就可以。”

    老居赶紧说:“怎么会嫌弃,不存在,只是张总这么辛苦,又不肯署名,我过意不去。”

    张晨笑骂道:“署屁个名,举手之劳,偶尔的艺术一下,我也很亢奋啊。”

    老居说好好,那我把张总写进展览前言的致谢名单里,张总不能拒绝。

    “这个是你自己的事。”张晨说,“等你成为了像蔡国强那样的世界知名艺术家时,我也跟着沾光。”

    两个人说干就干,张晨从柜子里拿出了铅画纸,一张张横着一分为四,然后一张张用双面胶接起来,按照比例,也接出了三十多米长的一个长卷,老居看着这粗粗的一卷铅画纸,问张晨:

    “工程浩大啊,可以干完?”

    张晨说可以,干不完的话,明天再干,反正他们后天才到。

    张晨一上手,老居心里就踏实了,他看到张晨拿着水笔,连草稿都不用打,直接在铅画纸上画着,一气呵成,老居赞叹道:

    “结棍啊,张总!”

    “没有办法,环境逼迫的。”

    张晨笑道,他和老居说,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画画,老师在黑板上写着,自己就在下面画着,毕竟是小孩,心里还是慌的,所以就必须画得特别快,他最喜欢那种,一节课,基本都是在写板书和自言自语的老师,好像政治和历史老师最喜欢这么干。

    后来学画油画,穷,连油画颜料和画布都买不起,他就去他爸爸的工厂里,在包装箱拆下来的三合板上,用油漆车间的油漆画画。

    你也知道,油漆是很快干的,而且,画好了以后就没有办法改,所有这些,都促使他画画速度特别快,而且基本是一次性完成,很少再去修饰。

    老居点点头,明白了。

    两个人不停地聊着,很快就有了方向,他们要从华盛顿率领两千四百名大陆军将士,横渡特拉华河,去袭击黑森军团开始演绎。

    接着是华盛顿率领着西部牛仔和淘金者横渡特拉华河。

    华盛顿率领着南方黑奴,横渡特拉华河。

    华盛顿率领芝加哥的钢铁工人和底特律的流水线工人,横渡特拉华河。

    ……

    华盛顿率领嬉皮士,横渡特拉华河。

    华盛顿率领西装革履的华尔街精英们,横渡特拉华河。

    华盛顿率领好莱坞的明星们,横渡特拉华河。

    ……

    最后是过渡到长得像***的华盛顿,率领着超人、美国队长、拿着战锤的雷神托尔、蜘蛛侠、蝙蝠侠、钢铁侠、神奇女侠、闪电侠、再生侠、绿巨人、x战警里的异变人金刚狼、末日博士、以及史努比、唐老鸭、米老鼠、迪士尼的一大堆公主,浩浩荡荡,横渡特拉华河。

    而特拉华河里,飘荡着的是不再是冰凌,而是旧电脑、旧游戏机、旧冰箱、旧洗衣机和旧电视机,华盛顿就是在这样一河的电子垃圾上面,横渡特拉华河。

    方案确定之后,老居就在电脑里查找这些原型,两个人再对他们的形象进行改造,这也是以后给泥塑艺人们参考用的。

    然后,就由张晨开始画。

    张晨想起来了,这是给美国人看的,还需要在画中,把老居的创作思路和想法写在画上,让他们一看就明白了。

    张晨打电话去楼上,把徐巧芯叫了下来,和她说,打个电话给王老师,你今天要迟一点回去。

    徐巧芯说不用打,她都已经习惯了,我每天回去,他们都早就睡觉了。

    “老大,需要我干什么?”徐巧芯问。

    “你现在还有事情吗?”张晨问。

    “还有一丢丢,有两个客户,我要和他们开会。”徐巧芯说。

    张晨把要徐巧芯做的事情和她说了,徐巧芯说可以,那我上去把电脑拿下来,我可以一边和客户开会,一边帮你们搞。

    张晨说好。

    老居奇怪了,问:“你还可以一心两用?”

    徐巧芯说:“可以,四用五用都可以。”

    老居忍不住大笑,叫道:“张总,你们公司可都是人才。”

    徐巧芯说:“这样还更好,你们这个都是人名,我要是有不会拼的,还正好可以问问和我开会的客户,连字典都不用查了。”

    三个人忙到了十一点多钟,小武来了,他是刚从宁波赶回来的。

    张晨问他:“这么迟还回来干嘛?”

    小武说:“明天上午,杭城这里的物流基地,供电局通知我,要上变压器。”

    “宁波那里怎么样?”张晨问。

    小武和他说,进度和杭城差不多,杭城这里,主要是有一部分的工人,被抽调到电子产业园区那边去了,新工人一时又接不上,进度有点下来了,我明天再和谭大哥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忙到了快一点钟,完成了三分之二,张晨和老居说,收工收工,还剩下的这些,我明天下午就可以画完,走,我们去宵夜。

    四个人去了龙翔桥。

    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一共派来两个人,他们到了杭城,老居的影像展也开幕了,吸引了很多的观众。

    古根海姆的两位专家,看了老居的影像展,又看了他们的新方案,对这个方案大为赞赏,双方很快就确定了展览事宜,古根海姆博物馆,和老居签了展览合同。

    时间就定在“河畔油画馆”和纽约现代美术馆举办的双年展同期,也是十一月份,这样,十一月份的纽约第五大道,一北一南的两座重要展馆,就被中国的艺术家们占领了。

    ……

    张晨和小武要去三亚,二货组织大家在三亚编订他们的物流基地手册,张晨打电话给张向北,问他要不要去三亚。

    张向北问向南,向南说她去不了,要排练,向南不去,张向北也就不去了,他又不好意思和爸爸说,是因为向南的原因,只能和张晨说,我们这个周日,要去千岛湖玩,游船都已经订好了。

    张晨笑道:“千岛湖有什么好玩的?”

    张向北说:“主要是带孙向阳和周若怡、郑新颖他们开开眼界,这三个杭城佬,开口闭口西湖,他们以为西湖大的不得了了,带他们去看看有三千个西湖那么大的湖。”

    张向北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是,他觉得他们要是去了三亚,就等于是把向南留给了舔狗一个人,张向北心里不太愿意。

    张晨说好吧,那你们自己安排。

    张晨也是好久没有去三亚了,曹敏芳打电话来,说,张总,你总算是要御驾亲征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们三亚给忘记了?

    张晨赶紧说,我就是忘记了三亚,也不敢忘记曹敏芳你啊。

    曹敏芳嘻嘻笑着,骂:“什么时候,张总也这么油嘴滑舌了?”

    但从电话里听得出来,张晨的心情不错,曹敏芳觉得这就很好。

    张晨让小武把王老师、徐老师和他儿子也带去,张晨和小武说,巧芯爸妈他们每天给你们带儿子,你们两个自己都不着家,也不容易,带着他们,去三亚玩玩。

    小武说好。

    一行五人,到了三亚之后,曹敏芳和二货到机场来接的他们,张晨让曹敏芳把王老师、徐老师和小武父子四个人,安排到了那幢别墅里,他自己和二货,还有从全国各地赶来的物流基地的老总们,住在半亩田度假酒店。

    酒店的扩建工程早已经完成,在马路对面,原来苗圃的位置,现在增加了一幢西楼,张晨他们就住在西楼。

    张晨他们先送王老师他们去热带植物园,然后去半亩田度假酒店,到了大堂,雯雯和小进就迎了过来,雯雯和张晨说,张总,你那个别墅,他们说很漂亮,你不让我蹭蹭?

    张晨还没有开口,小武就说到:“好,你过去帮我带儿子。”

    雯雯说好:“我去教他泡妞,肯定把他培养成全幼儿园最流氓的小孩。”

    张晨笑道:“那估计你下不了山了,王老师和徐老师会和你拼命。”

    小武说:“还真的会,巧芯在家里吃饭,说一句奶奶的,王老师的筷子就马上到头上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看着二货,二货知道他们为什么看他,二货说:

    “逼养的,小武,我这辈子也不要认识你的丈母娘。”

    “嗯,你要是认识,就满头包了。”雯雯说。

    他们的物流基地手册,原来已经委托一家咨询公司起草了一稿,二货看了,赶紧让他们结账滚蛋,他和张晨说,逼养的,这帮人就是骗钱的,一本手册,大半本都是废话,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图表和名词,连我都看不懂,这样的物流基地手册,有什么用?

    谁拿在手里谁脑袋就疼了,谁还愿意看?逼养的,我还和他们说过,这个手册写出来,是要连装卸工都看得懂的,结果搞出来这么一个破东西,我那天骂他们说,要是连这都看得懂的人,还会去当装卸工吗?

    张晨大笑,心里想想二货是对的,现在这些咨询公司,最喜欢装神弄鬼,企业要是按他们的做,大概率会关门大吉。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管着几十万几百万的大军,里面哪一句话不是大实话,不是每一个昨天还是拿着锄头的农民,今天扛起了枪的战士听得懂的?

    华盛顿领着两千四百名大陆军,横渡特拉华河时,他说的也肯定不是什么拗口的语言,要是翻译过来,说不定也是一口一个“逼养的”。

    张晨和二货说:“你要的这个,没有公司写得出来,只有你们自己写了,用你二货的语言,用小武和雯雯的语言,才能够保证连装卸工都看得懂。”

    因此,就有了这次的会议。

    张晨和二货说,把全国的总经理叫到一起起草,还有一个好处是,手册写完了,大家对这本手册,也滚瓜烂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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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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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