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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25 两件麻烦事

    张晨不在,小芳就和谭淑珍两个人,每天都在谭淑珍家里吃晚饭,偶尔也会去张晨爸妈家蹭饭,或者去酒店里吃。

    吃完了饭,两个人要么逛街,要么就在米市河边散步,有时候也会去隔壁的“女人街”看看。

    谭淑珍和小芳走进隔壁的“女人街”,几天不见,小芳看到吴欢满脸都是痘痘,吓了一跳,问:“你没睡好?”

    吴欢点点头。

    “很焦虑?”小芳继续问。

    吴欢说对,明明很困,但躺到床上,头一沾到枕头,马上就清醒了。

    “不会是我没有把你们一点五亿卖掉,心里舍不得吧?”小芳笑笑。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老大。”吴欢说,“我是在想,看着账上的钱,每天都这么烧,但进来的一分也没有,这才心里着急,我每天都在想怎么能够赚钱。”

    小芳明白了,她和吴欢说:“这个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钱要是花完,还可以进行b轮,你现在要考虑的,就是一条。”

    “是什么,老大?”吴欢赶紧问。

    “你就考虑怎么把流量做起来,明白没有,什么时候‘女人街’的注册用户能到一个亿,你的任务就出色地完成了。”小芳说。

    “不用管赚不赚钱?”吴欢问。

    小芳说:“不用管,你就管流量。”

    吴欢长长地吁了口气,她说:“这样就简单了,我有几个计划,晚上想清楚了,明天再找你汇报。”

    小芳说好。

    小芳和谭淑珍走出去,谭淑珍笑道:“我算是开眼了,还有公司只管花钱,不用考虑挣钱的,你们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小芳笑笑说:“不是不挣,是留着以后赚大钱,我让他们一门心思把流量做起来,流量其实就是钱,流量做大之后,只要找个转化的方式就能来钱,没有流量,才什么都不是。”

    谭淑珍摇了摇头:“反正我下面的公司,要是只会花钱不会挣钱,我肯定把总经理开了,对了,张晨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小芳说。

    张晨是和柳青他们,一起从巴黎先回到北京,然后从北京飞回杭城,小芳去萧山机场接的他,两个人久别重逢,乍一见面,都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到了停车场,上了车,马上就拥抱在一起。

    张晨问:“家里好吗?”

    “不好。”小芳说。

    “怎么了?”张晨问。

    “我遇到麻烦了。”小芳说,“而且,还是两个,都是大麻烦。”

    张晨吓了一跳,赶紧问:“什么大麻烦?”

    小芳忍住笑,摇了摇头说:“还是回家再说。”

    “好好,我们快回家。”张晨赶紧说。

    张晨开着车,不时地转头看看小芳,小芳一脸严肃看着外面,到了后来,小芳说:“不要看我,好好开车。”

    张晨想问,又连忙把嘴巴闭上了。

    两个人开车到了“锦绣家园”,连张晨爸妈家也没有去,而是直接去了自己家,进了门,张晨就叫:

    “小芳,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你先坐下。”小芳说。

    张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小芳也在他身边坐下,小芳问张晨:“你想先听第一件,还是第二件?”

    张晨迷糊了,什么第一件第二件,你都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哪个是第一哪个是第二?

    张晨说:“都可以。”

    “想听大的还是小的?”小芳问。

    张晨说大的。

    “我怀孕了。”小芳看着张晨说。

    张晨“啊哈”一声大叫起来,一把就抱住了小芳,笑道:“这个是什么麻烦,这个是好事啊,真的吗?”

    小芳点点头,用手推开了他,小芳说:“还不是麻烦,你说,我肚子要是大起来,我还怎么工作?我手上有好几个项目要忙,大肚子了怎么办啊,这个小家伙,来的真不是时候。”

    张晨笑道:“什么时候来,都是好时候,你姐怀张向北的时候,还是我们刚刚自己开始创业的时候,你姐挺着大肚子,每天还要骑着自行车去开摊位门,自行车后面的书包架上,还绑着山一样高的衣服,怎么办,我们只有两个人,想不这么做都不行。

    “我们现在,不管怎么样,都比那时条件好吧,还有向南,谭淑珍怀向南的时候,也一样……”

    “珍珍姐怀南南的时候,怎么样了?”小芳问。

    张晨愣了一下,自知失言,赶紧说:

    “我的意思是,女人怀小孩的时候,什么时候都是辛苦的,但又都是最好的时候,再说,你的工作,又不是跟着两个垦荒战士去垦荒,每天需要拿着锄头挖地,而是坐在那里和人说话,孕妇就不能和人说话了?谁不是孕妇生的,还敢歧视孕妇?

    “你要是挺着大肚子去和老外谈判,老外都要让让你,当年李鸿章和日本谈判的时候,挨了日本刺客一枪,李鸿章还就是用纱布包着脑袋去和日本人谈,日本人都让他了。”

    “你可真会扯,亲爱的。”小芳说着笑了起来,张晨也跟着嘿嘿地笑。

    “对了,你有没有和爸爸妈妈说?”张晨问。

    小芳摇了摇头:“我和我姐说了,姐笑话我了,我还没有和爸妈说。”

    张晨说:“你要是和他们说了,就更会感觉到这个小家伙,来的真是时候。”

    “好吧,好吧,我认他了。”小芳偎依在张晨的怀里说。

    “对了,你说的第二件,是什么?”张晨问。

    小芳坐直了身子,还站起来,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这才看着张晨,认真地说:“你的事。”

    “我的事?”

    “对,亲爱的,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的,帮你做那个利润分配的模型?”

    张晨点了点头。

    “这两天你不在家,我晚上都在做。”

    “很难做吗?”张晨问。

    “不难做。”小芳说,“我已经做好了,但是,我觉得我们错了。”

    “我们错了?错在哪里?”张晨奇怪了,问。

    “对,我们错了,大错特错,我敢保证,要是我们这么做了,可能要不了三五年,你的公司就会完蛋了。”小芳说。

    “啊!”张晨大吃一惊:“怎么会?”

    “你听我分析给你听。”小芳说着,张晨也坐直了,他说:“好,好,你说。”

    “很多时候,有一个好的愿望,最后得到的,往往会是一个最坏的结果,这件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说百分之八十的利润拿出来分配,利润怎么来的,是不是收入减去支出?”

    小芳问,张晨点了点头。

    “支出包括经营和生产成本、税收、公司运营的支出,还有最大头的,是投资。”小芳说,“只要我们把这个方案公布出去,实行一年,到第二年就会乱了套。”

    “怎么会?”张晨问。

    “怎么不会,你想想,大家为了多创造利润,多分钱,会不会使劲地节约成本?”

    “会,不过,节约成本还不好吗?”张晨说。

    “有些成本是可以节约的,有些是不可以的,要是因为节约成本,结果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呢?”

    “不可能,那么多人看着呢,谁敢做这样的事情?”张晨说。

    “亲爱的,你忘了,那么多看着的人,他们可都是参与利润分配的人,节约下来的每一块钱,他们每个人都是有份的,你以为还不会吗?到时候,就怕是下面早就这么做了,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大家都瞒着你,你一个人盯得过来吗?”

    张晨倒吸了一口凉气,确实,从逻辑上来说,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

    “我相信我们的人,不会这么做。”

    小芳叹了口气:“亲爱的,所有的制度,包括国家法律,之所以要制定,是以人人都是坏人为前提的,而不是假设人人都是好人,要是那样,就不必制定制度和法律了,而且,在利益面前,人也是会变的,他今天是好人,你不能保证他一辈子都是好人。

    “特别,特别是你的制度,在纵容大家成为坏人的时候,你都还不能怪大家,只能怪你自己,想一想,要是我们这个制度,会鼓励大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那就一定会发生,即使昨天没有发生,今天没有发生,明天也一定会发生。”

    小芳说着的时候,张晨就想到了赵志龙,是啊,赵志龙在自己手下,不是也那么多年了吗,在自己手下的时候,自己想过,有一天他会背叛自己,甚至想断了自己的路吗?最后的结果怎么样?

    就是姚芬,姚芬那样的人,也都会在各种外力的因素压迫下,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把希望寄托在大家都是好人,确实是太不靠谱了,反过来说,如果自己过于放纵,倒反可能,让好人变成了坏人,纵容成了坏人。

    张晨不响了,小芳看着他说:

    “还有,为了利润最大化,他们会不会想办法偷税漏税,要知道,偷税漏税即使被发现,违法了,承担责任,去坐牢的也是法人,也就是你,他们偷税漏税,都可以偷到自己口袋里,而又不用承担责任,这样的便宜,谁不会捡?

    “还有,利润最大化的途径是不要投资,任何投资,都会减少公司的利润,越大的投资项目,对公司利润的影响就越大,想一想,这会造成什么结果,那就是很有可能,从你以下,大家都会反对任何投资,即使你拍板投资,下面不是消极响应,就是积极地阻挠。

    “你一个人想做的事情,要是下面所有人都反对,你还做得下去吗……”

    “小芳,你不用说了。”张晨已经不寒而栗,他摆了摆手说。

1726 钱是双刃剑 (谢谢飘零一蜉蝣!)

    两个人坐在那里,互相看着,过了一会,小芳站起来,坐回到张晨的身边,牵着他的手,柔声说:

    “对不起了。”

    张晨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要是真走下去,还真的可能就没办法回头,实施了然后又撤,那才会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亲爱的,你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让他们增加收入?”小芳问。

    张晨说对。

    张晨用脚把茶几推开,然后人滑了下去,坐在了地板上,身子后仰,靠在小芳的身上,小芳把手插进了他的头发里,轻轻地揉着。

    “还是有办法的,可以建立秘密账户。”小芳说,“这样才可以既达到你的目的,又不带来负面的影响。”

    “秘密账户,什么意思?”张晨问。

    “就现在这个模型不变,根据这个模型,把这部分的钱留出来,在账面上,分配到每个人的头上,但不做实际的分配,更不要说是什么利润分配,每年年底,只按比例,从他们各自的账户中,提取一部分,作为奖金的形式发给他们。”

    “既然还是要发给他们,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圈?”张晨不解了。

    “性质不一样了啊。”小芳说,“这个是奖金,只和公司的效益有关,还有每个人的表现有关,并不直接和利润挂钩,这样大家的理解就不会有偏差,也不会出现我前面说的,大家都死盯着公司利润,不择手段利润最大化了。”

    “我明白了。”张晨点点头,“不过,为什么不是全部作为奖金给他们,而是要按比例?”

    “亲爱的,谁都没有办法保证,公司的利润每年都是正成长的,要是投资大了,或者经营亏损,甚至还会出现零增长和负增长的情况,但是,人的预期,是单向的,他今年拿了十万,明年就希望是十一万,至少不要少于十万,如果是九万,他就会感到不满。

    “刚开始实施的时候,适当低一些,但比原来已经高了很多,大家很高兴,但你不能为了大家高兴,一下子提高太多,这会把人的预期和**也放大的。

    “钱并没有少,还在他自己的账面上,只是他不知道,这其实是给他做了一个基金,保证他以后年年的收入都不会减少,这才符合人的预期,才会起到正向的作用。”

    “我明白了,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张晨笑道。

    小芳说:“我是和钱打交道的,钱就是双刃剑,可以伤人,也可以伤自己,当然,也可以是一件趁手的利器,帮你摆平很多事,赚到更多的钱。

    “你知道什么时候人最**吗?那就是在钱面前的时候,钱不仅会让人暴露自己的真实面貌,还会激发人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会异化一个人,所以必须非常小心。”

    张晨的头往后靠了靠,顶了顶小芳,表示明白了。

    小芳在他的头顶亲了一下,和他说:

    “既然是秘密账户,这事情在公司里,就必须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部分钱,可以让赵晶晶单独设立一个账户,但账户里的钱,怎么分配,甚至怎么发放,只能你自己做,千万要小心了,当然,到时候转账和打款、扣税这些事,我会安排人帮你。

    “这事,还就是不能让公司的财务中心去做,不然,一个人知道,就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大家对这事都太敏感,没有不透风的墙,最怕的就是,好心还办了坏事。”

    张晨说好,我听你安排就是。

    “还有一件事情。”小芳说。

    “什么事?”张晨问。

    “我怀孕的事情,能不能暂时不要和爸妈说啊,要是和他们说了……”

    张晨笑了起来:“我明白了,那你就不要想清静了,两个老太太,肯定会全方位盯防,你不要想在外面吃晚餐,连中餐也不可能,他们会每天给你送营养午餐,中间还会送营养点心。”

    “对对对,姚芬和我说,她怀了个孕,结果两个老太太,天天去她公司,他们公司所有的人,都认识她们了。”小芳说。

    “到时候我估计,连你去上海,她们都会跟着去。”

    “我的天呐!”小芳叫道。

    “喊天也没有用。”

    张晨想起来了,不停地笑,小芳用手掌,在他的脖子后面切着,问:“快说快说,你笑什么?”

    “我想起你姐生了张向北,去永城我家里坐月子,你知道我妈天天给她做什么?”

    “做什么?”

    “甜的鲫鱼和猪蹄,说是催奶,还要看着她吃下去。”

    “哦买嘎,我不要活了!”小芳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大叫道,“现在还要加上我妈。”

    “而且是被电视的养生节目,和报纸上的孕妇营养指南培养出来的两个老太太。”张晨幸灾乐祸地笑着。

    “她们还会说我是高龄产妇,我我我,完全是悲惨世界啊!”

    小芳下巴抵着张晨的头顶,带着他的脑袋前后前后摇着:“亲爱的你一定要救救我。”

    张晨说好吧,“那我们就暂时不和他们说,直到瞒不住的时候。”

    “谢谢,谢谢!”小芳从后面抱着张晨的脖子,头歪过去,在张晨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叫道。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张晨说。

    小芳“嗯嗯”地点着头。

    “不能太劳累了。”

    “好,我保证做到,不为你,也为这个小家伙。”小芳想到了,她苦着脸说:“可是,亲爱的,真到了瞒不住的那一天……”

    “他们肯定会大发雷霆,天雷滚滚,到时候就说,是我嫌他们麻烦,一定不让你告诉他们的,他们有什么火,就冲我来好了。”张晨说。

    “好好,你真是个见义勇为的好男人。”小芳嘻嘻笑着,“不过,估计到那个时候,他们也就五分钟的愤怒,接下来都是高兴了。”

    张晨想了一下,还真是这样,张晨哈哈大笑:“看样子还是你厉害,你对他们才是了如指掌。”

    “那当然。”小芳得意地说。

    ……

    和谭淑珍在一起的时候,小芳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了谭淑珍。

    谭淑珍看着她说:“你们还真的是偷工减料,婚礼都不办,直接就怀孕了?”

    小芳嘻嘻笑着:“要什么婚礼嘛。”

    “你们是不是还把怀孕的事情,瞒着几个老人了?”谭淑珍问。

    “淑珍姐,你怎么知道?”小芳奇怪了。

    谭淑珍哼了一声:“他们要是知道,天下还会这么太平吗?这米市河边,还会这么安静?”

    小芳咯咯笑了起来:“还真的是,我们就是担心这样,才暂时不告诉他们的。”

    谭淑珍握着小芳的手,和她说:“你不想接受她们的照顾可以,但不能拒绝我的,我怎么说也是做过妈的人,不许你毛里毛糙。”

    小芳嘻嘻笑着:“是不是连碗也不让我洗了,我接受啊,我本来就讨厌洗碗。”

    “想得美,这只是其中一桩。”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小芳搂着谭淑珍说。

    谭淑珍先是从家里搬来了老谭的藤椅,搬到了“枕水茶楼”小芳的包厢里,和小芳说,坐在这藤椅上办公,孕妇不要坐太软的地方。

    小芳说好,把沙发撤了,坐到了藤椅上。

    接着,谭淑珍和小芳说:“要少喝茶、少喝咖啡,对了,最主要的,是少吃辣。”

    小芳想说什么,谭淑珍用手指指着她说:“不许反驳。”

    小芳扁了扁嘴,点点头。

    谭淑珍接着写出了一周的菜谱,和张晨说,我有时间就我去买,我没时间,你就按这个去买,听到没有?

    “还有,接下去我们也不要吃辣了,免得小芳在边上看着眼馋,心里痒。”

    张晨笑道:“真啰嗦,谭淑珍,你和那两个老太太,也没多大的区别嘛。”

    小芳在边上嘻嘻笑着:“淑珍姐,等到南南怀孕,你会不会……”

    “等你女儿怀孕了,你也一样。”谭淑珍知道小芳想说什么,白了她一眼。

    小芳“哦”了一声,朝张晨做了一个鬼脸。

    接下去,不仅晚餐,连中餐小芳也不吃茶楼里的了,而是张晨按照谭淑珍写的菜谱,在谭淑珍家里做给小芳吃,小芳看着张晨忙碌的身影,歉意地说:

    “亲爱的,害你每天都要跑来跑去,上班都上得零零碎碎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用打卡,不用向谁请假。”张晨说,“要么,还是把你交给两个老太太?”

    “不要不要!”小芳大惊,叫道,“还是委屈你吧。”

    张晨哈哈大笑。

    谭淑珍把家里的客房整理了出来,她让小芳每天吃完中饭,就午睡一会,谭淑珍和小芳说:

    “你要知道,你现在吃的,是两个人在吃,喝的,是两个人在喝,你睡的,也是两个人的觉。”

    小芳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吃的喝的还好理解,这睡觉,怎么还睡了两个人的觉,两个人的觉怎么睡?

    小芳问谭淑珍,谭淑珍和她说:“你不需要理解,照做就可以了。”

1727 我们扯平了

    小芳坐在“枕水茶楼”的包厢里,有人敲门,小芳说“进来”。

    门推开了一条缝,伸进了吴欢的脑袋,吴欢问:“老大,你现在有时间吗?”

    “什么事?”小芳问。

    “我想向你汇报我们‘女人街’的几个活动。”吴欢说。

    小芳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门缝开大了,吴欢走了进来,小芳示意她在对面坐,和她说:“茶自己倒。”

    “不喝茶,我喝水。”

    吴欢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瓶农夫山泉,放在了桌子上,吴欢的脸红扑扑的,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从外面跑回来,小芳问:

    “你哪里来?”

    “半亩田。”

    小芳奇道:“你去半亩田干嘛?”

    “谈业务啊。”吴欢说。

    吴欢见小芳满脸疑惑,连忙解释给她听,吴欢和小芳说,她准备在“女人街”开一个时装秀,服装就用葛玲他们设计的“半亩田”服装,时装秀的每一套服装,点击进去,就可以链接到“半亩田”在掏宝网和亚马逊的店铺。

    小芳眼睛一亮,觉得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张总说了,不应该叫时装秀,而是应该叫服装秀。”吴欢说。

    “一字之差,什么区别?”小芳问。

    “区别是,张总说,时装秀表演的成份更多,它传递的是一种流行趋势或审美倾向,是带有前瞻性的,而服装秀,是很现实的,就是当下,就是当季,他们现在在卖,而大家也正在买正在穿的。

    “包括模特,张总也建议不要选那种高高大大的专业模特,而应该选像老大你这样的,就是一般身材,不不,不是一般身材,老大你身材很好,而是一般身高的……”

    “我知道了,就是邻家女孩,对吗?”小芳问。

    吴欢说对,“也是我们‘女人街’最广大的注册会员,这些会员上网一看,和自己差不多身材的模特们穿起来这么好看,她们马上就会点击,就会下单了。”

    “这个主意不错,你们都商量好了?”小芳问。

    吴欢点点头说:“对,已经定下来了,下周三就可以开始,连续举办三场,而且……”

    吴欢看着小芳,不停地笑,小芳问:“而且什么?”

    “徐巧芯和小莉,还答应我,要是从我们‘女人街’引流到他们掏宝店铺的客人,下单的话,我们可以拿百分之十的分成。”吴欢说,“看样子我们也会有进账了,对不起,老大。”

    “对不起什么?”

    “你不是不让我赚钱吗,这次好像一不小心会赚到钱了。”吴欢颇有些得意地说。

    小芳哭笑不得,她说:“好好,你厉害,吴欢,我纠正我的话,我不反对你在增加流量的同时,顺便还赚了钱,好吧?但是你还是要以流量为主。”

    吴欢说好,我知道了,老大。

    “对了,你刚才说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商量的?”小芳问。

    “三天之前吧。”吴欢说。

    小芳好奇了,问:“张总也知道?”

    “当然知道,我和徐巧芯、小莉和葛玲,就是在张总办公室里谈的,张总都在边上听着,他还帮助出主意了。”

    “岂有此理!”小芳骂道,“你们都知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个这个谁……在家里居然也一句不透露。”

    “息怒,息怒,老大,这个是有道理的。”吴欢笑着说。

    “什么道理?”小芳问。

    “张总说,这是一次纯商业的谈判,也是一次纯商业的活动,张总在没有确定之前,不让和你说,就是不想让你觉得,这里面因为有你的因素存在,他们才同意分成的,分成的比例,小莉和李薇都计算过,觉得他们还有不少的利润,才决定做的。”吴欢解释说。

    小芳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理由成立,说得过去,好吧,我饶了他,也饶了你。”

    “谢谢不杀之恩,这个也是我们的一个尝试。”吴欢拱拱手说,“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和很多品牌,服装的、化妆品的、鞋帽首饰的、甚至保健品的品牌去洽谈合作,就按这一个模式运作。”

    小芳点点头:“不错,看样子你已经找到你的盈利模式了。”

    “对,我就在想,我们要把自己和掏宝、京东拉开距离,他们是以图片展示的方式,完全以卖货为主,我们可以进一步强调我们社区的特点,可以增加很多视频的内容,向广大会员推介更多的资讯,这和我们网站的宗旨也很契合。

    “我还和雯雯联系过了,她会帮我们联系一些明星,我这里再联系一些品牌,由明星们在视频里,穿和用这些品牌的产品,给大家看,明星的出场费,就由这些品牌分摊,他们本来就要打广告,这应该比广告的效果更好。

    “而这样的活动,肯定会吸引很多明星的粉丝们来看,这可以说是一个三方共赢的合作模式,明星们赚到了出场费,品牌扩大了知名度,也增加了销量,我们得到了更多的流量。”

    吴欢滔滔不绝地说着,小芳不停地点头,她觉得自己要对这个女孩子刮目相看了,想不到她的脑子里,还有这么多的东西,也怪不得她会从一个送货员,一步步地得到提拔。

    吴欢见小芳盯着她看,听着她说,小芳沉默着不说话,吴欢心里有些打鼓,问:“老大,可以吗?”

    “可以,你还有什么主意?”小芳问。

    “我还想开直播教室。”吴欢说。

    “直播教室?”

    “对,建一个‘女人街’的社区学校,开办各种各样,针对女性的直播教室,吸引她们过来看。

    “我想请化妆师、设计师来进行线上讲解,告诉大家怎么化妆,怎么穿衣打扮,并且在线回答大家的提问,和前面一样,在他们授课的时候,我们会植入一些品牌的产品,这样他们讲课的费用,也等于是由这些品牌出了。”吴欢和小芳说。

    “你简直是个点子大王啊。”小芳由衷地赞叹,“要是这些模式成功,你提出分成的要求,这些品牌也不会拒绝。”

    “对,但开始我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开始就我们要流量,他们要销量,等销量上去了,我再和他们提。”吴欢说。

    “可以,我同意你放长线钓大鱼。”小芳笑笑,“对了,讲穿衣打扮,你就找张总来说,他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有上电视的经验,还有知名度,你和他说,纯友情赞助,没有讲课费,就说我说的。”

    “好好,老大出马,一锤定音,那还有什么话说。”吴欢咯咯笑着,“我下午就去找张总。”

    下午的时候,张晨打电话给小芳,问她:“你就这样把我卖了?”

    “对啊。”小芳说。

    “你也不先和我打个招呼?”张晨问,“我们中午还在一起吃的饭。”

    “你服装秀的事情都没有和我打招呼,我也不和你打。”小芳摇晃着脑袋说,“我们扯平了。”

    “好吧。”

    张晨说,小芳听到了电话里,吴欢和葛玲,还有徐巧芯她们的笑声。

    “笃笃笃。”

    有人敲门,小芳说请进。

    进来的是小雅,小雅和小芳说:“恒力电子的人,又来了。”

    小芳说好,小芳站起来,跟着小雅走了出去,到了外面大厅,就看到恒力电子的郦总,和他们的财务总监,还有肖副总,坐在靠窗的一张台子。

    小芳走过去,对方的三个人连忙站了起来,小芳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坐下,郦总和小芳说:

    “你上次说要更多地了解我们的财务情况,我把我们财务总监带过来了。”

    小芳说好。

    财务总监拿出了一叠资料给小芳,和她说:“这是我们最近三个月的连续报表,还有去年十二月和前年十二月的报表,还有今年刚做的审计报告。”

    小芳摆了一下手:“我不需要看这些,我们不是银行,银行才会要你连续三个月的报表和两年年报,对了,你们还在谈其他融资?”

    “没,没……”肖副总说。

    小芳笑了一下:“没有谈融资,你们要做审计报告干嘛?没有这个需求,谁会去白花那个钱?”

    肖副总的脸红了,郦总和财务总监也神情有些尴尬,小芳说:

    “没有关系,融资是企业的正常行为,没有什么不妥的,不过,你们的这次融资,大概没有谈成吧?”

    “老大,你怎么知道?”郦总说,“还真的是这样,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要我们提供这个提供那个,最后,那些人影子都没有了。”

    “有没有被骗小钱,要你们出路费保证金定金什么的?”

    小芳问,看到对方有些慌乱,小芳心里明白,肯定是有了,小芳说:“就当是交了学费吧。”

    “我就想不通了,他们既然没有钱,为什么问我们要这要那?”郦总心里有些不平,忍不住问。

    “让他们自己显得很正规啊,越正规你们就越会相信他们,不然你们怎么会出钱?”小芳笑笑,“还算好的,还有人会要你们出评估报告,而评估单位是指定的,评估费贵得吓人。”

    “你是说,他们和评估公司是串通好的?”郦总问。

    小芳说对,“等你评估报告出来,他们再装模作样审核一阵,然后把你这个项目否决掉,他们也没有收过你们一分钱,你们找他们都没有办法找,而评估公司,不管评估费高低,出了评估报告收取费用,也合情合理。”

    郦总叹道:“没想到这个里面还有这么多猫腻。”

    财务总监忍不住了,问:“你们为什么不要看财报?”

    小芳点了点头说:“不奇怪,财务报表也好,审计报告也好,都是人做出来的,想要什么数据,就可以有什么数据,谁要是真的有钱要给你们,他会相信这些表面的东西吗,我再说一边,我们不是银行,银行要这些,其实也是在规避他们的风险。

    “就是说,这笔贷款要是出了问题,只要手续齐全,信贷员和审批的,就没有那么大的个人责任,并不是他们真的相信这些东西的真实性,不然也太傻了。”

    小芳没有告诉他们的是,其实在他们上次来过之后,小芳就派小雅他们去了宁波,通过他们自己银行、税务和政府部门的关系,对恒力电子摸了底,掌握了最真实的资料,不然,小芳都不用和他们谈第二次了。

1728 马赛克

    郦总说:“老大……”

    小芳赶紧摆了下手说:“郦总,你还是叫我小芳吧,他们小孩,才叫我老大。”

    郦总笑了起来,他说:“好,小芳,那你看,我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你们这次融资也好,找人合作也好,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收购德国的pag公司,他们是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收购了他们之后,你们就可以成为全球汽车发动机涡轮增压进排气系统,和后视镜总成的最大供应商,对吗?”小芳问。

    郦总说对,“不然我们在国外,只能和他们打价格战,而他们又不断地投诉我们,发起对我们的反倾销调查,很麻烦,收购了之后,我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利用他们的技术,提高我们的产品档次,更进一步确立我们在国内的领先地位。”

    “还有他们在欧洲的销售渠道,扩宽我们的产品覆盖面。”肖副总在边上说。

    “你们公司的净值是人民币十六点三亿,如果我们合作,我们公司占股百分之三十,我们需要出资四点**亿,但就是有了这个钱,去收购德国的pag公司,仍然不够,我知道他们的开价是一点一五亿欧元,对吗?”小芳看着对方说。

    “我们账上还有十二个多亿现金,够了。”恒力电子的财务总监说。

    “这样的话,你们的流动资金就会很紧张,怎么解决?”小芳问。

    “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比如再向银行融资。”财务总监说。

    “国内银行的融资,都需要抵押,你们可以抵押的抵押物,土地和厂房、办公大楼,都已经抵押了。

    “这次收购德国的pag公司之后,很大的一部分资产都在国外,国内的银行,是不会接受海外资产的垮境抵押的,当然,你们也可以进行海外融资,但这个耗费的时间不会短,我担心的是,还没有等到融资成功,你们的流动资金就会枯竭。”

    小芳停了一下,继续说:“做企业,走一步看一步肯定不行,这会让自己很被动,你们需要后三步的准备都有,但是,现在看来,你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包括两家企业合并之后,还有一个磨合期,都是很耗费人力和财力的过程,没有那么简单。”

    小芳说了这话,对面的三个人都沉默了,他们不得不承认,小芳说的是对的,收购了德国的pag公司之后,他们财务上肯定会很紧张,但走到了今天,不收购,特别是等pag公司,被国内其他的竞争同行收购了,那他们就会很被动,连现在的行业地位都会被动摇。

    小芳问:“对了,你们有过上市的打算吗?”

    “当然有过。”郦总说,“但我们是民营企业,你也知道,在国内上市轮不到我们,去香港上市,我们又不是很懂。”

    小芳向他们介绍了双会国际在香港上市的模式,问:“这个方式,你们可以接受吗?”

    “当然可以。”郦总说。

    小芳点了点头。

    “那好,长话短说,我对你们公司很感兴趣,你们上次来过之后,说实话,我们对你们公司还有经营团队,也做过尽调,我可以和你们合作,入股百分之三十,但是,我们只会是作为财务投资人,不会干涉你们的经营活动。

    “同时,为了解决你们的资金问题,我可以另外再出十亿人民币,作为股东借款借给你们,协助你们完成收购德国的pag公司,这一笔借款,可以在以后公司上市,募集到资金后再还我们,可以吗?”

    小芳不疾不徐地说着,对方的三个人听的都有些傻了,他们不相信还有这样好的事情。

    “不要感觉意外,既然是合作,你们的困难就一样会是我们的困难,我不想看到你们不上不下,进退两难,如果那样,公司的发展战略肯定会被阻碍,所以我才会提出借款给你们。”

    小芳说,郦总赶紧说谢谢,谢谢!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签订股权转让协议,我们会把四点**亿的转让款打给你们,小雅还有我们公司的法务,会和你们一起去宁波,办理工商变更手续,手续办完,我们可以马上签署股东借款协议,把十亿元的借款打给你们。

    “郦总,你看这样可以吗?”

    郦总如梦方醒般说好好,要是这样,当然太好了!

    小芳和小雅说:“好吧,那就这样,小雅,你带郦总他们去你们办公室。”

    小雅说好。

    “老大,哦不,小芳,那我们晚上一起吃晚饭。”郦总说。

    小芳笑笑:“吃饭以后有的是时间,先做事吧。”

    ……

    签完了股权转让协议,小雅和从上海赶过来的公司法务,当天就跟郦总他们去宁波。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小芳去了谭淑珍家里,意外地看到柳青和谭淑珍坐在沙发上,张晨在厨房里做菜。

    小芳叫道:“柳青,你怎么来了?”

    柳青笑笑说:“我刚到,在张总的办公室里,碰到了谭董,就一起跟过来蹭饭了。”

    “这次是要拍什么片子吗?还是探亲?”

    小芳问,她心里有些奇怪的是,“河畔油画馆”的《他们——一九一o至一九四o年在巴黎》已经拍过了,油画馆的扩建工程又还没有完工,毕加索他们的画还没有展出,柳青来杭城,应该没什么可拍的,再说,他们不是刚去过欧洲吗。

    “都不是。”柳青勉强地笑了一下。

    谭淑珍和小芳互相看看,她们都觉得柳青今天有些异样,但又猜不透因为什么。

    张晨做菜的动作也很麻利,他很快就做好了一桌菜,招呼她们过去,谭淑珍和柳青说:

    “你运气好,现在的菜你还能吃,以前我们三个在一起吃的菜,你肯定吃不消吃。”

    “为什么?”柳青问。

    “辣,变态的辣。”小芳说。

    “现在怎么不辣了?”柳青奇怪了,问。

    谭淑珍朝小芳努努嘴,小芳的脸红了起来,她说:“其实还是想吃,可碰到这两个霸王,不让我吃了。”

    柳青明白了,问:“小芳姐你怀孕了?”

    小芳点了点头,柳青说:“恭喜你们哈,恭喜小芳姐,恭喜张大哥。”

    张晨和小芳赶紧说谢谢。

    大家开吃,柳青除了赞赏张晨的菜做的好吃以外,话还是不多,谭淑珍问:

    “柳青,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闷闷不乐的。”

    小芳握住了柳青的手,和她说:“是啊,柳青,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和我们说。”

    柳青叹了口气,她看着张晨说:“张大哥,我们这次去欧洲拍的片子,可能有麻烦了。”

    张晨问:“怎么了?”

    “台里要求改,我不同意,坚决不改,现在僵在这里。”柳青说。

    张晨感觉到奇怪了,他们这次去欧洲,就去了几大博物馆和美术馆,还有一些名画家的故居,因为很多画家的代表作,都在他们的故居里永久性展出,他们除去这些地方,没去哪里,也没有拍过其他的什么东西。

    以往在拍《一个人的油画史》的时候,张晨改过两次,一次是“伤痕美术”那一期,台里说改,但最后还是上面领导发话,放行了。

    还有一次,是说到北京的行为艺术展那一集,内容上做了调整,可他们这次去欧洲拍的东西,张晨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些东西,有什么可改的,要么——

    “德拉克罗瓦的《自由引导人民》,法国的七月革命不能拍?”张晨问。

    柳青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张晨糊涂了。

    “这么丢脸的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说。”柳青叹了口气,说,“要求大卫的雕像和安格尔的《泉》,还有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都打上马赛克。”

    “我去!”张晨骂道,“还有这种事情?”

    谭淑珍和小芳也吃了一惊,这些雕塑和油画,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她们当然也知道,这个都要打马赛克,这算是什么事?

    “就是啊,这种画面播出去,在海内外不是变成笑话吗?”柳青苦笑着,“我和他们说,坚决不打,要打你们就把我制片人的名字拿掉,我丢不起这个脸。”

    “把我也拿掉,我也丢不起这个脸。”张晨说,“这不是马赛克,这是对艺术的亵渎。”

    “把你也拿掉,这片子还有吗?”谭淑珍问。

    “我回家和我爸说了这事,他也觉得很荒唐。”柳青说,“但没办法,台里又不归我爸管。”

    张晨点点头:“对,老领导不会干出在艺术品上打马赛克的事。”

    张晨说着心想,就是把这事和李勇说,李勇也肯定会觉得很荒唐,但这么荒唐的决定,还就是有人做了。

    “到最后,我估计还是会被打了马赛克,再播出来,张大哥,所以我要先和你打个招呼,这事,我真的决定不了。”柳青神情黯然地说。

    张晨点点头说理解。不过,我去,他想起以后在电视的画面上,自己站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大卫雕像前,侃侃而谈的时候,后面是打了马赛克的大卫,这个画面,也太恐怖了,张晨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不想在台里干了。”柳青说,“张大哥,我到你这里来,当你的助理吧,可以吗?”

    柳青是真的不想在台里干了,也不想再去其他的媒体,就现在这样,还干个鬼啊,不如去企业清静,但她知道,自己要是和爸爸说,不想去台里上班,想去企业,她爸爸肯定会反对。

    柳青想来想去,她觉得可能只有去张晨的公司,他爸爸不会反对,他爸爸相信张晨不会利用她,他做事也有底限。

    张晨笑道:“你开什么玩笑,我这里庙小。”

    “真的,张大哥,我真的不想在台里继续干下去了,没意思。”柳青说,“求收留。”

    张晨和小芳、谭淑珍,这才知道柳青不是开玩笑,她是说真的,张晨还没有说,小芳开口了:

    “柳青,来帮我吧,来当我的助理,我需要你这样见过世面的,现在招来的这些,都太嫩了些,再说,你在他那里,学不到什么,还是来帮我,我会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以后你有能力的时候,也可以自立门户。”

    “真的,小芳姐?”柳青问,小芳点点头。

    “我也觉得你去小芳那里更好。”谭淑珍和柳青说。

    柳青笑了起来,她也觉得,自己要是能去小芳那里,是最好的,小芳是张晨的老婆,她和爸爸说,去张晨老婆的公司,她爸爸也会放心,最关键的是,小芳的公司在上海,不在杭城,不会和柳成年在杭城的那些旧部有瓜葛,要说服柳成年同意,更容易些。

    柳青说好,“小芳姐,不许反悔啊,我会北京,说服我爸爸,我就去台里辞职,来跟小芳姐干。”

    谭淑珍笑道:“好,我们来碰一杯。”

1729 一到了七月

    “女人街”的服装秀大获成功,三天三场“半亩田”的夏季服装展示会,吸引了总计一亿七千多万人次的点击,光分成,吴欢他们就从“半亩田”拿到了四十二万多。

    吴欢乐得嘴都合不拢,她和小芳说:“老大,这钱,我都舍不得花了。”

    “没出息。”小芳骂道。

    吴欢嘻嘻笑着:“我就是没有出息啊,我们小户人家和你怎么比,在我看,这就是赚到了一笔巨款。”

    小芳笑着摇了摇头。

    接下去,吴欢就开始做明星的直播,张晨、老唐和阿勇的“皮草堂”都是赞助商,社区的学校也开学了,张晨被请上了屏幕,教全国的女性朋友们怎么穿衣打扮。

    柳青离职了,《一个人的油画史》已经播完,《画说》张晨没有再继续拍,他们在欧洲拍的,还真的如柳青预料的,在柳青走后被播出来,张晨看到荧屏上的马赛克,被恶心到了。

    柳青到了小芳他们公司,第一个任务就是协助小芳和林淑婉,把“领英外国语学校”,向全国扩展。

    柳青看到张晨在“女人街”上的视频,和他说:“你还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现在是全国女性之友了。”

    张晨没好气地说:“问你老大。”

    小芳在边上嘻嘻地笑着。

    一个个新颖的、吸引人眼球的活动,聚拢了人气,“女人街”以平均每天增加四十六万注册会员的速度朝前挺进,小芳和吴欢说:

    “不错,这样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就可以完成一亿会员的任务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七月,张向北从美国回来了,张晨和小芳去浦东机场接的他,张向北在电话里和视频的时候,叫小芳“妈”叫得很勤快,一见到真人,一开口还是:“小芳阿姨。”

    叫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叫习惯了。”

    小芳笑道:“没有关系,我也是你阿姨啊,叫什么都对。”

    “对哦,就像开车的这位,又是老张,又是老爸。”张向北说,小芳咯咯笑着。

    这几个月,对张晨来说,做成了几件大事,第一是“河畔油画馆”的扩建工程完工了,那一批毕加索、马蒂斯、毕沙罗等人的画,开始在“河畔油画馆”,永久地对公众展出。

    这自然是引起一阵轰动,要知道全国还没有一家美术馆,会有这么多的世界名画,这些新发现的画,也吸引了海外媒体的关注,国内的媒体更是趋之若鹜,哪怕是柳青已经不在央视,央视还是通过柳青,一定要她说服张晨,做一个专题。

    张晨推辞不掉,只能在离开荧屏几个月之后,又上了一次荧屏。

    第二件事,就是他们在“天空之城”电子商务园区的工厂建成,开始投入使用,不仅徐巧芯、小莉她们整个销售中心搬了过去,张晨和赵晶晶葛玲他们所有人,也都搬过去,把动感地带楼上腾了出来。

    第三件事紧接着第二件,动感地带楼上腾空,物流基地里的“动感地带批发中心”开张,动感地带的改建就开始了。

    与此同时,小芳的肚子也开始显起来了,真到了瞒也瞒不住的时候了,张晨和小芳说,就趁张向北也回来的这个时候,把事情告诉他们。

    小芳说好。

    三个人在从上海回杭城的车上,张晨把小芳已经怀孕的事情和张向北说了,张向北一听就乐了:

    “哈哈,这么说,我升级了,要当哥哥了?”

    小芳苦着脸说:“对,你要当哥哥了,不过,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个事。”

    “什么意思?”张向北一听就知道事情严重了,问:“你们还没有和他们说?”

    小芳点点头。

    张向北哈哈大笑:“厉害啊,老爸老妈,你们连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敢做,我救不了你们了。”

    张晨一边开着车,一边骂道:“臭小子,你不救也得救。”

    “好好,让我想想,怎么救你们。”张向北说,“对了,小芳阿姨,你可以说你自己也是现在才知道……不对不对,那个是傻大姐,和你的智商不匹配,要么还是……”

    张向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叫道:

    “算算,就直接这么和他们说好了,骂就骂一阵,老张,反正是好事情,他们骂小芳阿姨肯定不会,骂你,时间也不会长的,老张你就忍一下吧。”

    小芳咯咯笑着,张向北继续说:“反正骂骂又没有杀伤力的,大不了你转身就逃。”

    三个人到了家,四个老人看到张向北回来了,自然是欢天喜地,张向北说:

    “等等等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情。”

    大家都看着他,张向北一本正经地说:“小芳阿姨她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

    四个老人一惊,接着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张晨,张晨心里叫了一声,完了,天雷滚滚。

    “你们不要怪老爸,也不要怪小芳阿姨,是我不让他们说的。”张向北老神在在地说,“我和他们说,这样的好消息,一定要等我回来,我来宣布。”

    张向北一说,四个老人马上阴转晴,都夸张向北懂事,然后围着小芳问东问西,早把张晨晾到了一边。

    张向北走过来,得意地问张晨:“怎么样,老张老爸?”

    张晨朝他翘翘大拇指:“你才是他们的克星。”

    “什么克星,我这是学会了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寻找出解决他们问题的办法,懂了吗?”张向北说。

    ……

    吃晚饭的时候,谭淑珍也过来了,谭淑珍和张晨说:“张晨,后天陪我去永城一趟。”

    “去干嘛?”张晨问。

    “我想去找南南谈谈。”谭淑珍说,“老贵离开也这么长时间了。”

    张晨明白了,谭淑珍这是要去把向南的身世,和向南说,张晨说好。

    张向北一听,就叫道:“淑珍阿姨,我和你们一起去。”

    谭淑珍说好。

    小芳问谭淑珍:“出什么事了?你要找南南谈什么?”

    谭淑珍看了看张向北,脑袋朝张晨晃了一下,和小芳说:“你等会问他。”

    张晨明白了,谭淑珍这是授权他,可以把向南是杆子女儿的事情,向小芳透露了。

    谭淑珍回去了,等到小芳和张晨,也准备回去自己的家,张晨妈妈把他们叫住,张晨妈妈和张向北说:

    “北北,晚上你去和你爸爸住。”

    “为什么?”张向北问。

    “你的房间,给小芳阿姨住,小芳阿姨都快四个月了。”张晨妈妈说。

    张向北顿时明白了,他朝张晨和小芳做着鬼脸,说:“悲催,生别离啊。”

    小芳的脸霎时绯红,张晨妈妈伸手拍了张向北一下,笑骂道:“人小鬼大,还什么都懂。”

    张晨和他妈妈说:“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没这个必要,我和你说清楚了,小芳不住在这里,就住她妈妈那里去,就是不能住回去,你给我熬牢。”

    张晨妈妈说,张向北听得哈哈大笑,小芳妈妈在边上也不停地点着头,小芳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吭声。

    张向北点点头,笑道:“我看很有必要。”

    张晨伸手就给了他一下,张向北说:“看到没有,还这么血气方刚,太有必要了。”

    四个老人都笑了起来。张晨瞪着张向北,张向北说:“可以的,老爸,我们两个过去可以聊聊父子情深。”

    张晨妈妈和张晨说:“睡之前,你在这里陪小芳说说话可以,但不许超过十点钟。”

    张向北站起来,挥了挥手说:“拜拜,老爸,我先去和妈妈说说话,你慢慢来。”

    张向北走了,张晨无奈,只能把小芳送进了张向北的房间,小芳哭丧着脸说:

    “怎么办啊,亲爱的,还有半年多,我们每天都要这样吗?”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可能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自由的午餐和晚餐都要结束了,十号老太太和十一号老太太已经上场就位,开始全面盯防,认命吧。”

    “那你快和我说,淑珍姐要去和南南说什么。”小芳说。

    “她要去告诉向南,杆子是她爸爸。”

    “啊!”小芳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亲爱的,你是说杆子哥是南南的亲生父亲?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这事,谭老师谭师母也知道,向南的爸爸临死之前,还让谭淑珍和向南说,谭淑珍认为那个时候说不好,就没有说,现在,老贵死了已经三个多月,谭淑珍大概认为,向南已经平静下来了,可以把这事告诉她了。

    “接下来,我估计……”

    “你估计什么,亲爱的?”小芳问。

    “我估计谭淑珍要开始寻找刘立杆了,按谭淑珍的性格,她挖地三尺也会把杆子找出来。”张晨说。

    小芳叹了口气说:“如果那样,反倒是好事,只是,亲爱的,这杆子哥,怎么会是南南的亲生父亲呢?”

    张晨给小芳说了起来,从那个高磡上,从刘立杆和谭淑珍的关系开始说。

    张晨和小芳说了他们怎么约好一起去海南,谭淑珍被老谭和谭师母拦住,没有走成,没想到因此就中断了联系,接着谭淑珍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张晨不停地说着,小芳不停地点头。

    张晨说这些的时候,只是没有提起金莉莉,后面的三人行,也都变成了他和杆子的两人行。

    张晨妈妈已经敲门进来看了两次,见他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衣衫整齐坐在那里,两个人只是在说话,她放心地走了。

    到了十点钟的时候,张晨妈妈进来赶张晨了,张晨说,我们在说事,还没有说完,要么,你也坐在这里听。

    她看看小芳,小芳不停地点头。

    张晨妈妈这才悻悻地走出去。

1730 我觉得你不好

    张晨和谭淑珍带着张向北去了永城,中午就在谭淑珍家里吃饭,谭师母打电话给向南,让她中午回来吃饭,在电话里,谭师母特别叮嘱向南一个人回来,因为往常向南回来吃饭的时候,经常会带着殷桃或丁友松他们,很少有一个人回来的时候。

    向南心里有些疑惑,不就是回家吃个饭嘛,为什么外婆会这么交待,难道是今天做了什么特别的菜,怕人多不够吃?

    “小气。”向南撇了撇嘴。

    回到家里,看到了张晨和张向北,向南明白了,原来是他们来了,怪不得。

    向南看到张向北很高兴,拉着他,两个人很快就进去向南的房间,说他们自己的话去了。

    谭淑珍看了看向南关着的房门,悄悄和张晨说:

    “也是奇怪了,南南平时和其他人,没有这么多的话,怎么见到北北,就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哪里来这么多话?”

    “你管他们。”张晨说,“光教育和批评,向南一开始就需要半个小时。”

    谭淑珍乐坏了,张晨说:“也只有你们家向南了,张向北现在,我都说不过他,我一句,他有三句等着我,只有你们向南说他,他老老实实的。”

    谭淑珍一想,还真是这样,谭淑珍开心地说:“好啊,南南总算是给我出气了,老的被他老子欺负,小的赚回来了。”

    “我欺负过你了?”张晨睁大了眼睛,“谭淑珍,能欺负你的人,大概还没有出生吧。”

    “怎么没有,你想想,哪次我要是和你意见不统一,最后不都是被你占上峰。”谭淑珍说着就说起了陈年往事,“南南艺考、退学、到剧团,哪次不是?我就是一直被你霸凌。”

    张晨得意地说:“什么霸凌,我这是以理服人,看到没有,向南回到剧团,没有回错吧?她果然就是为舞台而生的。”

    “滚!”谭淑珍骂,不过骂完,她自己也笑了。

    等到谭师母来叫他们好吃饭了,谭淑珍过去向南房间,叫了两次,两个人才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吃完了饭,向南拍了一下张向北的肩膀,和他说走,两个人起身,又准备钻回向南的房间去,谭淑珍说:

    “南南,你等一下,我们有事情和你说。”

    “什么事?”向南问。

    谭淑珍和张晨、老谭,三个人去客厅的沙发坐下,张晨和谭淑珍坐在长沙发上,老谭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还有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空着。

    谭淑珍招呼向南也过去坐,向南在空着的单人沙发坐下,看着他们。

    张向北也跟了过去,他见谭淑珍他们三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张向北问:“我需要回避吗?”

    “不需要。”谭淑珍说,“这事你可以知道,北北。”

    张向北“哦”了一声,在向南坐着的沙发扶手上,坐下半个屁股,张晨骂了一声;

    “去拿椅子,这么高的个子,坐那里和站着有什么区别。”

    张向北做了一个鬼脸,走开去,过了会拿着一张小竹椅回来,放在茶几那边,面对着张晨和谭淑珍坐下。

    毛竹的椅子很矮,坐下来后,张向北膝盖都到胸前了,他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样子就像一个小学生,五个人这个阵势,倒像是沙发上的四个人,在审问张向北,向南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家都坐下来之后,谭淑珍斟酌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她看了看老谭,老谭板着脸,一声不吭,再看看张晨,正好张晨也看着她,谭淑珍求助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帮助说。

    张晨轻咳了两声,看着向南说:

    “南南,你爸爸去世也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事,本来你爸爸在病床上,就想让你妈和你说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你妈妈觉得,那个时候,抢救你爸爸才是最重要的,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现在,她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了,你也有权利知道。”

    “什么事,叔叔?”向南笑了笑,说:“你们一个个这么严肃,我都有点害怕了。”

    张晨看了看谭淑珍,和向南说:“你妈妈想告诉你的是,你的亲生父亲是刘立杆,对,就是杆子叔叔。”

    向南浑身一震,张向北叫道:“哦买嘎,不会吧?”

    谭淑珍微微低下了头,还是没有吭声,张晨看了看她,觉得这事,当事人说起来确实比较尴尬,还是他从第三方的角度说比较方便,他就把前天晚上,和小芳说的事情又和向南说了一遍。

    只是,这次他又进行了简化,同样没有提到金莉莉,更没有提他们去海南,本来谭淑珍是要和他们一起去的,因为老谭和谭师母反对,才没有走成的事。

    张晨现在的故事,变成了就是他和刘立杆,这两个山沟沟里的年轻人,因为对现状不满,就想去海南闯一闯,寻找更多的发展机会,但到了海南之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刘立杆虽然给谭淑珍写了信,但谭淑珍一直没有收到。

    张晨把连当时老谭家里有电话,但会阻止他们通话,这事也都省略了。

    更没有告诉向南,其实刘立杆到了海安,就给谭淑珍打过电话这事,张晨只是告诉向南,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有手机有网络,那时候人和人的联系,只有靠写信,通信一中断,所有的联系就彻底中断了。

    张晨说的,也不算是在骗向南,当时大多数的人,确实是这么一个状况,有电话的人家,是极少数,老谭家里的电话,是文化局把老谭作为人才引进的时候,特意给他装的,那是特殊的待遇。

    张晨和向南说,你妈妈因此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这个时候,她又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怎么也没有办法找到我们。

    张晨然后解释当时的政策如何严厉,像谭淑珍这样未婚先孕的如果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肯定是开除公职,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

    而开除公职,对当时的一个人来说,就等于是被判处了死刑,比没有工作的人还不如,没有工作的人还可以找工作,被开除公职的,根本就没有单位敢录用,只能到处打打零工,或者街头摆摊,做做小生意。

    大人的命运会这么悲惨,小孩子也是,没有结婚的人是不可能拿到准生证的,没有准生证的小孩,生下来就没有户口,就是黑户,黑户的小孩,连幼儿园和小学也不能上。

    张晨然后和向南解释,谭淑珍和冯老贵怎么会结婚,就是为了保住工作,最重要的,当然是为了拿到准生证。

    张晨看着向南,不停地说着,向南一直静静地听着张晨说,面无表情,连话都没有插一句,一些地方,张向北都快忍不住要插话了,他看看向南没有问,他也就没敢问。

    张晨说着说着,他都怀疑向南没有在听,但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向南就抬头看着他,张晨继续往下说。

    等到张晨说完,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谭师母收拾好厨房,都不敢走过来,只能坐在餐桌旁,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心怦怦直跳。

    沉默了好一会,向南扭头问张向北:“张向北,这事你知道吗?”

    张向北赶紧说:“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也就是刚刚才知道,我都已经震惊了。”

    向南点点头,她接着问张晨:“叔叔,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没有。”张晨说,“你妈妈坚守对老……对你爸爸的承诺,在你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她没有和任何人说,我是你爸爸死后才知道的,对了,你杆子叔叔,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这件事。”

    “外公,你呢,你早就知道了?”向南看着老谭问,老谭点了点头。

    向南说:“好吧,那现在我也知道了。”

    说完,向南站了起来,她没有走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走出门去,张晨和谭淑珍、老谭三个人面面相觑,向南这么冷静,已经出乎他们的意料,她听完没有任何的表示,就走了出去,他们更是有些莫名其妙。

    张向北已经站起来,他朝张晨看看,张晨点了点头,张向北追了出去。

    张向北追到电梯口的时候,向南乘坐的电梯已经下行,张向北赶紧“啪啪”按了下行键,等着另一部电梯的到来。

    电梯到了,张向北走了进去,他在一楼和地下一楼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地下一楼,张向北出了电梯,跑进停车场的时候,看到向南已经走到自己的车旁,正开门坐进车里,张向北赶紧追了过去。

    向南启动了车子,正准备开,张向北拦到了汽车前面,拍着引擎盖,向南吓了一跳,赶紧踩住刹车,把挡位挂到了驻车挡,她摇下车窗骂道:

    “你找死啊,张向北?!”

    张向北走过去,拉开副驾座的门,坐进了车。

    “你进来干嘛?”向南问。

    “跟着你。”张向北说。

    “我去上班。”

    “好,我跟你去上班。”

    “我去spa。”

    “好,我跟你去spa。”

    “女子spa,你跟着去?”向南又好笑又好气。

    “没有关系,我可以在外面休息区等。”张向北说。

    向南没招了,她冲着张向北叫道:“好吧,我想去公墓,你要去吗?!”

    “走吧,我也去拜拜冯叔叔。”张向北说。

    向南瞪着张向北看了一会,摇了摇头,她重新启动汽车,开了出去。

    汽车过了白沙大桥,朝着城外的永城殡仪馆方向开去,张向北问向南:

    “姐姐,你还好吗?”

    “好,我有什么不好的。”向南冷笑着,哼了一声:“死了一个老爸,马上又冒出一个老爸,老爸无穷尽,张向北,你说我能不好吗?”

    “我觉得你不好。”张向北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

    “滚!”向南冲着张向北吼了一声。

1731 我们为什么抱头哭

    向南把车开到永城殡仪馆,进了大门,一直往里面开,穿过整个殡仪馆,继续朝后面的山坳里开去,直到一座石头的牌坊,上面写着“永城公墓”四个字,向南把车停在了牌坊前面的停车场。

    向南和张向北说:“下车。”

    七月的停车场,外面骄阳似火,向南说:“把后排座的伞拿上。”

    张向北“噢”了一声,转过身去,伸手从后排座拿上伞,然后下车。

    向南也下了车,她看到张向北正眯缝着眼睛,站在车旁朝四周张望,手里拿着伞,向南骂道:

    “笨蛋,把伞打开啊。”

    张向北赶紧把伞打开,走过来,把伞柄递给向南,向南白了他一眼,骂到:

    “怎么,没帮女生撑过伞?”

    张向北嘻嘻笑着,撑着伞,把伞荫遮向向南,向南靠了过来,说走吧,两个人一起朝山坳里面走。

    盘山路紧贴着一边的山脚,两边的山很高,午后的阳光开始西斜,他们往里面走了四五分钟,山影已经把道路遮蔽,张向北收起了伞,气温虽然很高,但山谷里的风是阴凉的,两个人不停地流着汗,却没有闷热的感觉。

    向南领着张向北,沿着一条石砌的阶梯开始上山,阶梯的两边,是两排香樟树,香樟树的后面,是一排排排列整齐的墓,他们往上爬了五六分钟,右转,沿着横通道往里面走,经过了一座座坟墓,一直走到冯老贵的墓前。

    公墓里每一排坟墓的后面,都植着一排柏树,柏树不高,但因为一排排的坟墓是阶梯状的,后面的那排柏树,还是高过了他们的头顶。

    他们站着的时候,脑袋暴露在阳光下面,半蹲下身子,人就在树荫里。

    虽然这里的地面晒不到太阳,但却是滚烫的,张向北把手里的雨伞放在地上,和向南说,坐吧。

    向南在雨伞上坐了下来,仰头看到张向北的上半身在阳光里,骂道:“笨蛋,你也蹲下。”

    张向北在向南的边上刚刚蹲下,又站了起来,他走到前面路边,折了几片柏树枝,走回来放在向南的身边,然后也坐了下来。

    张向北扭头看看冯老贵的墓碑,想起来了,又准备起身,向南问:“你干嘛?”

    “我拜拜冯叔叔。”张向北说。

    “坐下,别假惺惺了,你都不怎么认识他。”向南说,“你坐在这里,他看得到。”

    “对不对,爸爸?”向南突然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好像边上真的有人似的,张向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两个人坐在那里,看着下面的山谷,还有对面的山坡,这个山谷里所有的墓都在这面山上,对面的山背阴,风水不好,所以没有坟墓,只是一座荒山,也没有什么树木,阳光照在满山披的茅草上,闪着光晕,让那些草看上去好像是湿的。

    山坳里的风是乱的,一会过来,一会过去,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可以听到对面茅草的一片沙沙声,还有身前身后的柏树,是哗哗的。

    两个人身上的汗渐渐收走了,他们换了姿势,背靠着背坐着,向南叹了口气,她说:

    “我爸爸真可怜。”

    “怎么了?”张向北问。

    “怪不得我妈,一直瞧不起我爸爸,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没见她给过我爸爸好脸色,我爸爸在家里说话,一只眼都要偷瞄着我妈的,就是这样小心,最后还是离婚了。”

    向南说着,张向北不响,他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张向北没有经历过,他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就知道爸爸妈妈很好,很恩爱,直到妈妈去世。

    向南哼了一声,冷笑着:“不就是目的达到了,工作保住了,我也生下来了,还长大了,所以啊,用不到我爸爸了,他们这才离了婚,我敢保证,一定是我妈提出来的。”

    张向北说:“姐姐,我觉得淑珍阿姨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不然,你说我妈为什么看不起我爸?不仅我妈,我知道,连我外公和外婆,也看不起我爸爸。”

    张向北本来想说,你外公外婆也看不起杆子叔叔,但听着向南的话有点冲,张向北就忍着,没有说。

    就是连张晨都不知道,谭淑珍和冯老贵之所以形同陌路,变成了一张床上的两个陌生人,是因为谭淑珍发现,原来刘立杆写给自己的信,都是被冯老贵拦截了。

    向南更不知道,她只能推导出是谭淑珍看不起冯老贵。

    还有,冯老贵和谭淑珍离婚,还真的不是谭淑珍提出来的,而是那天晚上,黄玲花在街上大闹一阵之后,第二天冯老贵和谭淑珍提出来的。

    “姐姐,你不接受杆子叔叔?”张向北问,“其实,我觉得杆子叔叔人也很好。”

    “我接受什么,接受他是我爸爸?不是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我爸爸,哼,要我接受什么?再说,他现在人在哪里,有人知道吗?”向南说,“我的爸爸只有一个,他去世了,被埋在了这里,我姓冯,不姓刘,我一辈子也不会改我的姓。”

    向南说着眼眶红了,她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小时候,我爸爸每天晚上抱着我,站在窗口等我妈妈回来的情景,我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是在我爸爸的怀里睡着的。”

    向南说着流下了眼泪,她扭头看看边上冯老贵的墓碑,叫着:“爸爸,我真的很想你,每天晚上都想。”

    向南呜呜地哭着,过了一会,她感觉到背后张向北的身体也在抽搐,她扭头看看,张向北已经泪流满面,向南奇怪了,问:

    “张向北,我哭我的,你跟着哭什么?”

    张向北说:“我也想我妈啊,小芳阿姨对我很好,她能和我爸在一起,我很开心,但是,但是……我还是很想我妈妈。”

    向南心里一凛,她想起那一天在杭城市一医院的走廊上,他们看着隔离病房里,小昭阿姨已经走了,张晨叔叔还在给她画着手表,走廊里哭声一片,只有张向北没有哭,口罩上面的一双眼睛,死死地惊恐地盯着玻璃里面的病房。

    向南记得自己当时抱着张向北哭,和他说:“姐姐永远都会对你好的。”

    张向北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叫道:“可是姐姐,我还是想要妈妈啊!”

    向南转过身,抱住了张向北,和他说:“张向北,没有关系,你还有姐姐,我还是会对你好的。”

    张向北点着头说:“我知道姐姐,姐姐你要记住,你还有我。”

    向南“嗯嗯”地点着头:“我记住了,张向北。”

    两个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着,他们感觉,自己就是两个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孤儿,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相依为命。

    ……

    张晨和谭淑珍决定在永城住一个晚上,再看看向南的反应。

    当天傍晚,他们去高磡上看望了大家,高磡上的剧团宿舍已经造好,大家都搬进了新房,有人在阳台上看到张晨和谭淑珍到了,高喊了一声,大家都走出来,和他们打招呼,还有很多的人,一定要拉他们去家里坐坐。

    他们先到了香香家里,香香和他们说:

    “我们剧团,算是熬出头了,看看,得了奖,又分了新房,好事都让我们占全了,现在走出去,说我们是婺剧团的,胸脯都挺起来了,不像以前,人家问,都不好意思说。”

    香香老公在边上说:“等到我们影剧院那大楼年底造好,搬进去,那就更神气了。”

    香香叹了口气说:“唉,可惜,老贵没有福气。”

    一声叹息,说得大家都沉默了。

    到了吴老师家里,谭淑珍问吴老师:“南南在团里怎么样,她当团长,吴老师你要多帮帮她。”

    “帮不了,也不用帮。”吴老师连忙摆手说,“这南南,就是和你一个模子出来的,把一个剧团,管的好得很,再说现在,都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年纪大的,乐得清闲。”

    吴师母在边上说:“对对,这个南南,连我们这些家属,都很佩服她,她和你说话,笑嘻嘻、细声细气的,就是说你不对,你听着也很舒服。”

    “怎么,吴师母,你不会想到去她办公室哭了?”张晨开玩笑说。

    “不哭不哭,现在笑都来不及,哭什么哭。”吴师母挥了一下手,笑着说。

    从高磡上面下来,他们又去了浙西技校,去了向南的办公室,向南正和丁友松,还有几个年轻的乐师,在商量给《盗仙草》重新配乐的事情,张向北坐在一旁上网。

    见他们进来,向南站起来和张晨说:“叔叔,现在的观众,已经不太那么喜欢看武戏了,我们就想把这《盗仙草》,修改一下。”

    “增加文戏的部分?”张晨问。

    向南说对。

    张晨笑道:“现在的观众不喜欢看武戏,很正常,大家每天在看武打片枪战片,就这样翻几个跟斗,当然吸引不了他们,以前没有电视也没有电影的时候,观众看到一个跟斗从高台上下来,就觉得过瘾,现在,他们需要你们吊着威亚,在舞台上飞了。”

    “对对,张总,我们还就是想,要加强文戏的部分,还要加威亚,在台上飞,白素贞和小青上昆仑山的时候,就像敦煌的飞天,那舞台效果多好。”丁友松说。

    两个人离开向南的办公室,谭淑珍问张晨:

    “张晨,你看这南南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她真的就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件事。”

    张晨说:“真的假的,反正事情已经摊开了,让她慢慢接受吧,时间会治愈一切。”

    谭淑珍叹了口气,她说:“好吧,听你的。”

1732 寻找刘立杆

    第二天,张晨和谭淑珍要回永城,张向北继续留在永城,暂时就住在谭淑珍家里,张向北和张晨说,回杭城也没有什么事情,过几天孙向阳和周若怡放假了,他们要过来,我们准备去永城下面乡下转转,这永城哪个山坞里进去,简直都是风景区。

    张晨笑道:“我才懒得管你,可怜的是你外婆和奶奶,你这样要让你奶奶和外婆,心挂两头了。”

    “不用不用,你和她们说,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脱离她们的管控,我已经是成年人,她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小草和西西的身上。”张向北说。

    “西西是谁?”张晨问。

    “我妹啊,我叫张向北,向南也已经有了,我妹出生,当然应该叫张向西。”

    张晨笑着点点头:“这名字还不错,不过,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女孩?”

    “我感觉。”张向北说,“要是男孩的话,也有备用方案,就叫张向东。”

    张晨说好,命名权归你了,不过,你还是要获取小芳阿姨的同意。

    “小芳阿姨已经同意了,她也觉得会是西西。”张向北嘻嘻笑着。

    两个人开车回杭城的路上,张晨问谭淑珍:“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谭淑珍问。

    “我是说杆子。”

    谭淑珍沉默了一会说:“既然我已经告诉南南,杆子是她爸爸,我当然要把她爸爸替她找回来。”

    张晨点点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谭淑珍接下来,就要开始寻找刘立杆了,张晨和谭淑珍说:

    “对,有一些问题,必须杆子自己出来亲自面对、亲自解决,不管怎么样,他是向南的亲生父亲,血脉相连,他们会找到他们相处的方式的,我相信杆子有这个情商。”

    谭淑珍点点头,她有些神情黯然地说:

    “先是老孟,再是老贵,我是担心,有些人要是不见,说不定这辈子就见不到了,只是,这王八蛋,我们这几年找了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怎么找?”

    “还有更麻烦的是,就像孟平那样,他们要是想不让人家找到他们,他们有足够的智商藏起来,除非他自己愿意露面。”张晨说,“对了,吴朝晖上次说的办法还可以继续用。”

    “什么办法?”谭淑珍问。

    “杆子不是通缉犯,也不是被拐卖的妇女和儿童,我们没有办法通过公安找,只有通过自己的力量,吴朝晖他们下面的分公司和快递员,遍布全国各地,让吴朝晖把杆子的照片分发下去,来一个悬赏找人,凡是能帮助找到杆子的,就给他十万元奖励。”

    “二十万。”谭淑珍说。

    “好,那就二十万。”张晨说,“你现在就打魏文芳的电话。”

    谭淑珍点点头,拨通了魏文芳的电话,魏文芳一听,马上说好好,奖金的事情,淑珍姐你不要考虑,我会安排,你把刘总的最近期的照片发给我就行。

    “那怎么行,魏文芳,这是我托你帮忙的事情,奖金当然我来出。”谭淑珍说。

    “哎呀,淑珍姐,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就上次我没有借钱给刘总,吴朝晖这个死鬼,现在还老是为这个和我生气,一吵架他就拿这事出来说我,要是能找到刘总,他的气也该消了。”魏文芳说,“我这个,可是为了我自己的家庭和睦。”

    谭淑珍笑着说:“好吧,魏文芳,谢谢你,也谢谢吴朝晖!”

    挂断电话,谭淑珍把事情和张晨说了,张晨也笑了起来,他说:

    “这吴朝晖,和杆子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对活宝,他们两个人要是上台,都可以说相声,原来他给杆子当司机的时候我就说过,他是全世界最敢反驳和捉弄老板的司机。”

    “对了,杆子的照片,你那里有吗?”谭淑珍问。

    张晨说:“他又不是美女,我要他照片干嘛,再说,这家伙平时也不怎么拍照片,对了,你让姚芬找找,网上有没有你们参加房交会和土地拍卖会的照片。”

    谭淑珍说好好,马上打电话过去,过了一会,姚芬打电话过来,和谭淑珍说,网上已经找不到刘总的照片了,被埋了,还能找到的,只有你和张总的。

    张晨听了,眼前马上出现一幅画面,就是他们刚到海城的时候,每天都去的东湖招聘墙,那招聘广告,就是这样新的盖在旧的上面,一层层地盖上去,想不到互联网也是这样,新的信息,很快就把旧信息覆盖了。

    张晨感慨:“这才多少年啊,就没有他的照片了,看样子,这互联网,根本就是没有记忆的。对了,你们准备上市的时候,应该给港交所提供过照片吧?”

    谭淑珍再打过去,姚芬果然说是在公司存档的文件里找到了,谭淑珍让她扫描,发给魏文芳。

    挂断电话,谭淑珍也感慨,她说:“你说,这人,值得吗?”

    “值不值得,就这么回事。”张晨说着,头朝外面一晃而过的村庄示意了一下:“就这一个个村子,一百年前,一样活着一村子的人,现在还有多少人会记得,一百年前还有谁在这里活过?你可能记得你爷爷的名字,你还会记得老谭爷爷的名字吗,一家人尚且如此。”

    谭淑珍默然。

    车过富阳的时候,张晨想起来了,他说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杆子,并且让他直接知道你在找他。

    “什么办法?”谭淑珍问。

    “打广告。”张晨说,“直接在报纸和网上打广告,他肯定会看到,我不相信这王八蛋,会活得这么闭塞。”

    谭淑珍点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办法。

    “对了,就在报纸上,做头版整版的广告,这个家伙,不是最喜欢干这事吗,我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也登一个头版的整版寻人广告。”张晨说。

    谭淑珍说好:“那我们登什么报纸上?”

    “必须是全国范围内发行的报纸,像《钱江晚报》和《都市快报》这种肯定不行,它们的发行范围到不了全国,全国发行量最大的是《人民日报》,但《人民日报》肯定不会登这样的广告,对了,你问问许文辉。”张晨说。

    谭淑珍赶紧打了许文辉的电话,挂断电话,她和张晨说:

    “还是上海的《新民晚报》,许文辉说,全国的每个报摊,都有《新民晚报》卖,要么就是《足球》和《体坛周报》。”

    “《足球》和《体坛周报》不行,杆子这家伙,对体育没多大兴趣,还是《新民晚报》吧,让许文辉帮助联系一下《新民晚报》。”

    两个人说着这事,车子已经驶进杭城,张晨干脆直接开去求是书院,把车停好,两个人走去谭淑珍的办公室,刚进办公室,许文辉的电话打过来了,他说已经联系好了,可以,一天二十二万,寻找的人的资料要给他们审核,广告内容也要给他们审核。

    “怎么,他们怕我们找的是敏感人士?”张晨问。

    “对,媒体当然会有这个顾虑。”许文辉说。

    “我明白了。”张晨说。

    放下电话,张晨和谭淑珍说:“拿纸笔给我。”

    谭淑珍拿了a4纸和记号笔给张晨,张晨马上设计起了广告,他在纸的中间,写了五个很大的黑体字“寻找刘立杆”,接着,在右下方,写了个粗宋体的“谭”字。

    张晨把这张广告给了谭淑珍,和她说,就这样,一点敏感内容也没有,肯定可以通过,而且,杆子肯定能看到,看到就会明白。

    谭淑珍看着广告,疑惑地问:“就这样好了?”

    张晨说:“好了。”

    “其他什么都不用写了,就一个‘谭’字?”

    “还不够吗,别人看了不明白,杆子看了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你和老谭谭大哥,还有哪个姓谭的会找他?还有,不管他在哪里,只要认识他,知道他名字的,在报摊上看到这样的广告,肯定会买下来,拿去给他。”

    谭淑珍点点头,觉得张晨说的有道理,不过——

    “连电话也不用写?”谭淑珍问。

    “要是这王八蛋,看到这广告,知道你在找他,还不肯打电话过来,写了电话又有什么用,他会不记得你的电话号码?就是不记得了,上网随便找一下,也可以找到‘锦绣中国’的电话了,他打到‘锦绣中国’的任何一个售楼部,有不知道刘立杆是谁的?

    “你要是公布了电话,我敢保证,这个电话每天就会响个不停,而且都是无聊的人打进来的,你知道全国有多少无聊的人?”

    谭淑珍说好,你说的对,张晨。

    “还有,杆子只要看到这个广告,就知道我也在找他。”张晨说。

    “那在这后面,加一个‘张’字?”谭淑珍指着广告上的“谭”字问。

    张晨笑笑,很笃定地说:“不用加,他一看到这个广告,就知道是我设计的。”

    谭淑珍把广告的文稿和刘立杆的身份证复印件,还有一份说明,外加广告的发布者,也就是她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一起发给了许文辉,谭淑珍和许文辉说:

    “可以的话,连登三天。”

    过了一个多小时,许文辉打电话过来说:

    “可以了,谭董,时间已经定下来,下个星期的二、三、四,也就是七月十七、十八、十九三天,要是遇到新华社的紧急通稿,就往后顺延,刊登之前,需要你本人过去签个合同。”

    谭淑珍说好,把他们的账号告诉我。

    挂断许文辉的电话,谭淑珍的手机,马上收到了许文辉的短信,告诉了她《新民晚报》广告部的账号,谭淑珍从自己卡里,把广告费转了过去。

    “好了,现在不管这王八蛋躲在哪个地洞里,我们来把他抓出来。”张晨和谭淑珍说。

1733 白花花的街道

    “寻找刘立杆”的头版整版广告登出来后,谭淑珍很注意自己的手机,因为太专注,都到了有些神经质的地步,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四周很安静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起,谭淑珍会被惊吓到,特别是看到陌生号码的时候,她的心就怦怦乱跳。

    接起来,这些号码无一例外,结果都是推销和各种评奖与会议的,特别是那些010开头的号码,都号称自己是某某部委的,因为“锦绣中国”的表现突出,决定邀请他们参加某某会议,或全国十佳二十佳的评比,颁奖大会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云云。

    谭淑珍拿着电话,就想把对方痛骂一顿,不过还是忍住了。

    她也想过,干脆有010区号开头的电话就不接,但想想刘立杆也有可能在北京啊,还是接吧。

    她这里没有消息,吴朝晖和魏文芳那边,也是静悄悄的,谭淑珍不好意思打电话过去问,但魏文芳每天都会打电话给谭淑珍,安慰她说:

    “淑珍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下面的快递员,现在都疯了一样,身上带着刘总的照片,没有件送的时候,他们就跑到街上去到处找人,送到一个新地址,就会拿照片出来,问人家有没有在附近看到过这个人,放心吧,淑珍姐,肯定会找到的。”

    话虽这么说,好消息就是没有,张晨也觉得奇怪,他说,这王八蛋难道真的躲到地洞里去了?

    “寻找刘立杆”的广告本身,在网上变成了一个话题,大家都在猜测,这刘立杆是谁,这姓谭的又是谁,会下这么大的本钱来找一个人。

    接着有人从故纸堆里挖出来,说刘立杆原来是“锦绣中国”的董事长,这就有人联想,姓谭的,会不会就是“锦绣中国”现在的董事长谭淑珍,马上有人反对说,谭淑珍抢的是刘立杆的董事长位置,她还找他干嘛,找他还钱吗?

    就是还钱,也不是这样的找法,这样找,人家更会躲起来了。

    这条留言下面,有人骂道,你胡扯什么,刘立杆还是“锦绣中国”最大的股东,还什么钱,肯定是他们公司里有事,需要找他。

    对,下面有人说,应该是股权变更。

    还真的有记者找到了谭淑珍,问她,谭董,这广告是不是你发的,谭淑珍笑笑,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事情。

    谭淑珍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后怕,幸好当时没有留更多的信息,也没有留电话号码,不然现在哪里还会有安宁,那些饿狼扑食一般的电话号码,会把她轰炸成粉齑。

    张晨笑着和谭淑珍说:“不错,我们原来还准备在网上也发广告,现在不用了,网上已经到处都是‘寻找刘立杆’的广告,替我们免费做了。”

    “张晨,你说这王八蛋是不是不可能没有看到,他看到还不和我们联系,什么意思?”谭淑珍问。

    张晨也觉得这么大的动静,刘立杆不可能看不到,就是他没有看到,他边上的人也会看到,他不可能活在真空里。

    看到了还是坚持不和他们联系,张晨觉得,很大的可能,还是面子问题,这家伙还是觉得自己,无脸来见谭淑珍,无脸面对,差一点被他坑死的“锦绣中国”的所有人。

    当然,李勇说的没错,他大概也会觉得,不好意思见到自己。

    ……

    雯雯拿起那份报纸,夹到腋下,走到门口朝两边看看,她又退回到店里。

    外面的太阳实在太大了,把一条水泥的街道晒得白花花的,街道上目力所及,现在一个鬼影也没有,偶尔有一两辆汽车经过,那汽车也是有气无力,开得慢慢吞吞、一顿一顿,看上去好像已经被晒晕了,随时都会“噗”地一声停下来,不再动弹。

    边上的水果店里,有人拿了一桶水,“哗”地浇到门前,地上冒起了一阵尘埃,不一会,这水就被太阳晒干了。

    雯雯拿起腋下的报纸,打开看看,重新折好夹回腋下,她还是决定出门,她问营业员,有没有带伞?

    营业员摇了摇头说,我早上来的时候,还没有太阳。

    屁!雯雯在心里骂了一句,你早上来的时候都快九点,太阳都晒到你胸脯和屁股了,没有太阳?

    超市里面的货架上,倒是有伞,可那是拿来卖的,雯雯舍不得拿来用。

    雯雯走到门口看看,还是下定决心走了出去。

    正午的太阳就在当头,街道两边都是两三层楼的矮房子,只有窄窄的一条阴影,就像是太阳用笔在街道两边描出的边。

    雯雯趿拉着拖鞋,她紧贴着边上的店铺门口往前走,人一半在阴影里,一半被暴晒在阳光下,她夹紧双臂,人尽量地往房子的阴影里缩,脑袋歪着,避免自己的脑袋暴晒在阳光下,脸被晒黑了。

    于是街道两边店铺里的人,就看到了一个歪头的雯雯在街上走,大家都喊着她,“雯雯,进来坐坐。”

    雯雯的脑袋歪着,不方便摇头,她抬起右手摆了摆。

    雯雯经过一家冷饮店门口的时候,老板也叫她进去坐坐,雯雯就走了进去。

    冷饮店里也没有人,只有一条狗趴在门口,张着嘴,舌头伸在外面,“哈哈”地散着热,这样的天气,大家连从家里,走到冷饮店的勇气都没有。

    店堂里,两只吊扇很老旧了,不停地发出嘡啷嘡啷的声响。

    雯雯站在柜台前,看看,想不好要吃什么,她问老板:“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老板说:“甜酒酿,丰胸的。”

    “滚。”雯雯下意识地把胸部挺了挺,骂道:“我才不要,让你老婆那个飞机场,多吃一点。”

    老板哈哈大笑,说:“胸和屁股,哪个女人会嫌大。”

    说着,他已经打开了冷柜,给雯雯打了一碗甜酒酿,雯雯问:“这么客气,你请我?”

    老板说好,我请你。

    雯雯拿着甜酒酿,走去了吊扇下面的一张桌子边,抬头朝上看看,问:“你这个电扇,这么吓人,会不会掉下来?”

    老板说:“放心吧,它已经响了两年多了。”

    雯雯坐了下来,把腋下的报纸放在桌上,拿起勺子,吃起了甜酒酿。

    老板也从柜台后面出来,坐到了雯雯对面,他伸手来拿桌上的报纸,雯雯叫道:“别乱动。”

    老板不满地说:“我就看看,又不会吃了它。”

    雯雯想想有道理,再说,自己现在正吃着人家请的甜酒酿呢,老板手再伸过来的时候,雯雯就随他了。

    “我操,这刘立杆是谁,谁要找他?”老板叫道,“谭?这姓谭的,花这么多钱广告找人,真是大款,喂喂,雯雯你说,这刘立杆会是什么人?”

    “你爸爸。”雯雯说。

    老板说:“我爸爸叫王大发。”

    吃完了甜酒酿,雯雯站了起来,伸手从王老板手里夺过了报纸,仍旧夹到腋下,王老板叫道:

    “哎,哎,你让我看看完啊,报纸上说,有一个人羊癫疯发作倒在路边上,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救她。”

    “关你屁事。”雯雯说,“你也不怕你老婆来,我告诉她你请我吃甜酒酿了,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雯雯说着走到门口,外面的街道还是白花花的,雯雯皱了皱眉头,硬着头皮还是走了出去。

    眼看着这一条街道快走到头了,雯雯这才看到了“倩倩超市”的大红门头,雯雯加紧脚步走过去,进了门,看到倩倩在收银台里面,正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睡觉。

    背后的立地风扇摇着头,把倩倩的头发一根根吹竖起来,又倒伏下去,雯雯伸手“啪”地在收银台上猛击一掌,倩倩吓了一跳,惊醒过来,抬起头看到是雯雯,骂道:

    “你个死逼,你跑来干嘛?”

    “怎么你自己看店,小花呢?”雯雯问。

    倩倩愣了一下,也想起来了,她朝四周看看,骂道:“哎,这个死逼,说出去吃碗面条,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里,这里,我在这里,我早就回来了。”

    货架后面有人叫道,接着就走出了一个小姑娘,和倩倩说:

    “我回来看到老板娘睡着了,就没有吵你。”

    倩倩说:“真懂事,你比这个死逼好多了,她还他妈的吓我一跳。”

    雯雯把手里的报纸,“啪”地一声拍到了收银台上,和倩倩说:“来,再吓你一跳。”

    雯雯狐疑地看了看倩倩,拿过折叠好的报纸,敨开,大叫一声:

    “我操,谁啊!?”

    “走吧。”雯雯说。

    “好好,走,我去开车。”倩倩说着站了起来。

    “老板,你们要去红岭水库?”小花问,倩倩瞪了她一眼,小花赶紧改口说:

    “好好,是红岭农家乐。”

    刘立杆躺在露台上,这一个露台上搭着架子,架子上爬满了从一楼沿着墙壁爬上来,再爬满整个架子的葡萄藤,葡萄叶子郁郁葱葱,把整个露台遮挡得严严实实,刘立杆就躺在这一片绿荫里。

    露台外面,是一个水库,水库的面积不大,大概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水库的四周,错落地分布着七八幢木头的房子,水库里的水很清澈,有微风从水面上吹过来,带来了水的气息。

    吃过中饭,刘立杆躺在露台的躺椅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有人拿报纸在他脸上拍了拍,刘立杆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站着雯雯和倩倩,刘立杆问:“你们怎么来了?”

    人还没有坐直,刘立杆马上叫道:“哈哈,你们来了就不要走了,这地方多好,我们正好可以试试‘潘金莲倒挂葡萄架’。”

    “滚吧。”倩倩骂道。

1734 想也没想就上车

    刘立杆在金华火车站候车大厅,和孟平、陈雅琴分开后,他去了大巴车的停车场,还没有走到,就看到有四五个人在停车场里找人,刘立杆马上警觉起来,没有敢继续往前走。

    他退了回来,走到停车场外面的大街上,觉得这条街上也很不安全,他断定停车场的那些人,和在候车大厅碰到的一样,也是绍兴人,一定是在找他们。

    说不定这条街上,还会有其他的绍兴人在等他们,或者停车场的那些人出来,就会在这里碰到他。

    刘立杆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他们是黑道,还是老倪的亲戚,或者就是公安?反正都有可能。

    刘立杆闪进了一家卖盗版dvd影碟的商店,背朝着外面街道,低着头,拿起了柜台上的公用电话,打给了陈雅琴,结果打不通,刘立杆心里暗叫,坏了坏了,连陈雅琴的电话都打不通,她和老孟一定是已经被他们找到了。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太危险了,刘立杆出了dvd店,想往市区里面去,刚出店门,就有一辆去湖南郴州的大巴车过来,刘立杆招了招手,大巴车停下,车门在他眼前打开,刘立杆想也没想,就上了车。

    车子继续往前开,很快就出了金华市区,刘立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他知道郴州是在湖南,靠近韶关附近,刘立杆他们当年开车来回海城的时候,路过韶关那里,看到有一条岔路,路口挂着郴州的路牌。

    对像刘立杆这年纪的人,郴州这个名字是不陌生的,之所以不陌生的原因,是因为郴州有中国女排的训练基地,女排名头很响的那些年,在报纸上经常可以看到郴州的名字。

    平静下来之后,刘立杆开始思索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既然去湖南了,他马上想到了张总,自己可以去张总那里,和他一起在花鼓戏剧团里待着,但刘立杆马上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去到张总那里,绍兴人当然找他不到,可是张晨可以很轻松地找到他,他上次就是从浏阳回去的,张晨肯定会想到,这一次他还会去浏阳,张晨只要打个电话给老谢,老谢再打给老张,就能找到他了。

    刘立杆现在要躲避的,不仅有绍兴人,还有张晨和谭淑珍,不然,他去二货那里或者三亚就可以了,绍兴人也找他不到。

    这一次的祸闯大了,刘立杆知道,他和孟平虽然消失,但接下来整个“锦绣中国”,肯定会是风雨飘摇,能不能撑下去,就看谭淑珍他们的运气了。

    让刘立杆唯一可以放心的是,哪怕是“锦绣中国”倒闭了、破产了,张晨也会收留谭淑珍和老谭,大家还有一条出路,这也是他不想把张晨拖进来,跟着一起倒霉的原因。

    刘立杆和孟平知道,只要他们还在,张晨就不会见死不救,这个傻蛋,不知道深浅,他会一头扎进去,哪怕自己跟着完蛋也在所不惜。

    刘立杆和孟平觉得,只要他们走了,老倪的事就怨无头,债也无主,谭淑珍只是一个打工的,那些绍兴人没有理由找她麻烦,大不了就是公司倒闭,而即使公司倒闭,只要张晨还在,情况就没有那么糟。

    刘立杆和孟平,因此觉得他们必须走,走得无影无踪。

    车快到衢州的时候,刘立杆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义林家的雯雯和倩倩,他决定去找她们,刘立杆不知道公安是不是也在找他,他没有办法在没有人掩护的情况下,一个人到处乱走,那样风险会很高,他必须先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雯雯和倩倩,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她们在哪里,而且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哪怕是公安,把他手机的通话记录拉出来,也找不到他和她们联系过的痕迹,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去找这两个死逼。

    大巴车开到上饶高速服务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司机和大家说,半个小时吃饭。

    服务区的快餐区,是用隔离带隔出的一长条,每个人拿着托盘,从这头进去,沿着一长排玻璃橱窗,自己拿着橱窗里喜欢吃的菜,从那头出去的时候,付款结账。

    刘立杆排在司机的后面,中间隔了好几个人,他看到司机取了一个菜,一份饭和一碗免费的汤,付完钱后去了外面大厅,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

    刘立杆取了四个菜,结账的时候,他让收银员从后面的货架,拿了两罐红牛饮料给他。

    刘立杆拿着托盘,走到了司机的对面坐下,和司机说:“师傅,一起吃。”

    他说着拿了一罐红牛饮料,放在司机的面前,和他说:“开夜车,提提神。”

    司机赶紧说谢谢,谢谢!

    两个人边吃边聊,很快熟识起来,司机姓苏,刘立杆问他:“苏师傅,宁远离郴州远不远?”

    “不远,一百多公里。”苏师傅说。

    “这么近?宁远是属于郴州的?”

    “不是,属于永州。”

    “永州?就是柳宗元《扑蛇者说》里的那个永州?”刘立杆问。

    苏师傅看着刘立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刘立杆马上改口问:

    “那我去宁远,需要先到永州,再过去那里?”

    “那就远嘞。”苏师傅用右手的食指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l,和刘立杆说:

    “郴州在这里,宁远在角上这个点,永州在上面那个点,从郴州到永州,要经过宁远,两百多公里。”

    刘立杆明白了,赶紧说谢谢,谢谢!

    “你去宁远跑业务?宁远那地方,很穷的,没什么业务可以跑。”苏师傅说。

    刘立杆说不是,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是准备潜逃到那里。

    苏师傅哈哈大笑,他说:“那你放心,这一路都没有公安检查的,要是有检查的,问你要身份证,你就说掉了,你是跟车的。”

    刘立杆说好,谢谢苏师傅。

    两个人坐着抽烟,苏师傅看了看刘立杆,笑问:“你真的是通缉犯?”

    刘立杆说:“通没被通缉不知道,潜逃是真的。”

    “看你这身板,也干不了什么坏事啊。”苏师傅说。

    刘立杆压低嗓门和他说:“贪污公款。”

    “这还差不多,现在的人,只要为了钱,什么事情都敢做。”

    苏师傅说,刘立杆点点头,和他说:“其实也不是我贪污,是领导贪污,出事了,我要是不逃帮他顶着,他就要进去了。”

    “不错,够义气。”苏师傅说,“你放心吧,经济犯就没有被通缉的,通缉的都是刑事犯,我们被拦车检查多了,每次检查,不是抓杀人犯,就是搞爆炸的,从来没听说会抓贪污公款的。”

    刘立杆赶紧说谢谢谢谢。

    两个人吃完,站起来出去,刘立杆又去买了两罐红牛,给了苏师傅一罐,和他说,路上喝。

    两个人上车,苏师傅和坐副驾座的那人说,你坐后面去。

    “为什么?”那人问。

    “这里是交班司机坐的。”苏师傅指了指刘立杆,那人只能悻悻地起立,坐去了后面。

    刘立杆在副驾座坐下,他问苏师傅,你们开长途,不都是两个司机一起开吗,你怎么一个人?

    苏师傅叹了口气,双手轻拍一下方向盘说:

    “没办法,这车还要还贷款,两个司机,我就要多付一个人的工钱,反正就一个晚上,十三四个小时,白天睡晚上开,我一个人还顶得下来。”

    刘立杆说:“你要是累了,叫我,我可以帮你开一会,我没开过大巴,但中巴车开过。”

    苏师傅说好,谢谢你。

    这一路过去,刘立杆一直在睡觉,苏师傅没有叫他,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刘立杆醒来,他看到苏师傅一边开车,一边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什么嚼着。

    刘立杆问:“你在吃什么?”

    “好东西。”苏师傅笑笑说,“你要不要?”

    他说着递了一个过来给刘立杆,刘立杆吓了一跳,他接到手里的是一个生的野山椒,刘立杆问:

    “这个东西,你就这样生吃?”

    苏师傅说:“后半夜最困的时候,嚼一个,就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苏师傅说完哈哈大笑,刘立杆听着却有些心酸。

    车到郴州,是早上六点多钟,分手的时候,苏师傅和刘立杆说,你现在去汽车站,已经有到宁远的车了。

    刘立杆赶紧说谢谢,我们后会有期。

    苏师傅想起来了,他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刘立杆,和他说,你要是还回浙江,或在郴州有什么事情,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刘立杆说好,他把纸条收好了。

    刘立杆走出了大巴车的停车场,沿着街道往前走,看到路边有一家饺子店,就进去要了一碗饺子,这里的饺子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饺子皮不是面粉做的,而是米面做的,叫米饺,吃起来q弹有嚼劲,刘立杆吃了一碗觉得不过瘾,又要了一碗。

    吃饱了继续往前走,看到路边有一家银行,没有开门,边上摆放着atm自动柜员机的小厅亮着灯,刘立杆走了进去,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刘立杆和孟平自己的信用卡,在杭城的时候就和手机一起扔了,这张卡,还是陈雅琴给他的,他不肯要,陈雅琴让他带在身上,和他说,里面也没有多少钱,万一走散的时候可以应应急,没想到他们真的就走散了,刘立杆摇了摇头。

    刘立杆把卡插进柜员机,输了密码,看到卡上有二十六万,这有些出乎刘立杆的意料。

    刘立杆也不知道这卡还能不能用,他点了取款,再试着点了两千的选项,柜员机“咔嚓”一下,接着就传来机子里面“刷刷”数钱的声音,最后吐出了两千块钱。

    刘立杆想了想,干脆把今天的取现额度两万,全部都取了出来。

    走出自动玻璃门,站在街上,刘立杆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先不去车站。

1735 我在郴州不走了

    既然陈雅琴也已经被他们带走,刘立杆觉得,这张卡可能很快就会不能用,他必须把里面的钱,全部取出来。

    刘立杆不敢去柜台取,去柜台别人的卡,倒是一次可以取五万,但要取款人出示身份证,刘立杆还是担心自己会暴露。

    虽然大巴车司机苏师傅告诉他,经济犯很少被通缉的,但刘立杆还是很担心,特别是现在老孟和陈雅琴都被带走了,他就是唯一的目标,谁知道紧接着会发生什么事。

    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天两万,从自动柜员机上取,直到把里面的钱取完。

    按常识判断,刘立杆也知道,陈雅琴和这事情没有关系,她就是被公安带走,最多也就做个笔录,不会进去,她不是涉案人,一般来说,公安也不会盯着她的每一个账户。

    但为了安全起见,刘立杆还是不想把任何的蛛丝马迹,引到宁远,那会引火上身的,刘立杆决定,就在郴州,把所有的钱取出来再走,这样,他就要在这里再待十几天。

    刘立杆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他看到了一家足浴店,走了进去,柜台后面,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的,应该是老板娘,老板娘见到他,吃了一惊,他们足浴店虽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但还没见过这么早来洗脚的。

    “营不营业,美女?”刘立杆问。

    “营业营业,不过技师要九点钟才来。”老板娘说。

    “没有关系,先给我开个包厢。”刘立杆说,“我坐了一个晚上的长途车,腰酸背痛的,需要躺躺。”

    老板娘说着好好,从柜台后面出来,领着刘立杆去了包厢,刘立杆问:

    “你这里可不可以洗澡?坐了一晚上的车,这么热的天气,身上有些难受。”

    老板娘为难了,她说:“我们这里不可以洗澡……要么这样,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你就去走廊头上的卫生间洗,我给你拿个盆。”

    刘立杆说好,谢谢你美女,你真是人美心也美,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老板娘咯咯笑着走开了,过了一会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脸盆,刘立杆看到里面放着毛巾和洗发精、香皂,刘立杆赶紧说谢谢。

    他走去走廊头上的洗手间,插上门,脱光衣服,用脸盆在洗手池里接了水,一盆盆地冲着自己的身体。

    洗完澡走回包厢,包厢里很凉爽,老板娘已经替他打开了空调,洗完澡后,刘立杆觉得神清气爽,他在躺椅上躺下,不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人在他的大腿上拍着,刘立杆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女孩子站在面前,女孩问他要什么套餐,刘立杆说都可以,你这么聪明,你帮我安排就行。

    女孩嘻嘻笑着走出去,过了一会,端着一个木盆回来,她把刘立杆的脚放进盆里,刘立杆感觉到睡意又上来了,他和女孩说,你服务的时候,要是我睡着了,你就不要停,一直加钟,加到我醒来。

    女孩点点头说好。

    刘立杆很快就沉入梦乡,在梦里感觉到有人按摩着他的双脚和小腿、大腿,还有手臂和肩膀,真是说不出的舒服,这让他迷迷糊糊好像快醒来了,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等到刘立杆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女孩见他睁开眼睛,问:“要不要我再帮你按按背,几个小时,都在按大腿。”

    刘立杆说好,女孩把躺椅放平,刘立杆翻了个身,脸朝下躺着,他想到了,连忙问:

    “美女,我是不是害你中饭都没有吃?”

    女孩说,已经吃了,吃个饭,五分钟就好了。

    刘立杆这才放心,女孩在他的背部敲着按着,没过一会,他又睡着了。

    刘立杆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他和女孩说:

    “美女,你会不会有催眠术,怎么你一按摩我就睡着了?”

    女孩嘻嘻笑着,刘立杆说,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请你宵夜,你晚上几点下班?

    女孩的脸红了,忸怩一会,轻声和刘立杆说:“十二点。”

    “那好,我在门口等你。”

    女孩飞快地点点头,刘立杆站起来走了出去,心里踏实了,他知道自己的备用计划已经落实好,虽然这女孩子长得普通了一点。

    刘立杆走到柜台结账,老板娘看到他就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们的技师了,加了这么多钟?”

    刘立杆一本正经地说:“怎么可能,我喜欢的是你,躺在那里,梦到的都是你。”

    老板娘的脸刷地红了,咯咯笑着,伸手打了一下刘立杆。

    刘立杆结完账,老板娘走出柜台,把刘立杆送到门口,她和刘立杆挨得很近,差点就要贴到他身上了,刘立杆心想,这个也可以是备案,只是,老板娘后面还有一个老板,有点麻烦。

    刘立杆漫无目的地逛着,逛到了快六点钟,逛到一家ktv楼下,刘立杆见到边上有一家饭店,就走了进去,他点了一份坛子肉、一份酸辣鱼头、一份马田豆腐、一份炒猪三样、还有一份血鸭,一桌子的菜,再加四瓶啤酒,他一个人慢慢吃喝起来。

    吃到了快八点钟,刘立杆看到大门外开始有很多花枝招展、刚刚化妆好的女孩经过,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招呼伙计买单。

    饭店的边上是建行的一个网点,再过去,是一家三星级的酒店,ktv就在这家酒店的三楼。

    刘立杆上楼,电梯门一打开,马上就有迎宾迎过来,问他有没有预订,刘立杆说没有。

    “请问先生几位?”迎宾问。

    刘立杆伸出了一根手指,迎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嘴角含笑,领着刘立杆进去。

    迎宾领着刘立杆走到一个房门洞开的包厢前,伸手开了灯,问:“您看这包厢可以吗,先生?”

    刘立杆看也没看,就点了点头。

    刘立杆在沙发坐下,迎宾问:“需要现在叫小妹吗?”

    刘立杆说好。

    迎宾退到门口,朝走廊里面叫了一声:“妈咪。”

    过了一会,妈咪领着六个女孩子进来,在刘立杆面前站成一排,刘立杆心里一动,他看到其中的一个女孩子很漂亮,差一点就点她了,不过,他还是强忍着,让妈咪再换一批。

    刘立杆看着她们走出去,他好像还听到那个女孩子,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刘立杆理解她,他知道就她这样的条件,大概很少有被换一批的时候,因此心里有些不平。

    刘立杆心里在说,妹妹,对不起了,但这种事情,是讲眼缘的,你虽然长得很漂亮,但你脸上的线条是生硬的,我知道你已经是一条老甲鱼,搞得不好,我被你卖了都不知道,谢谢了。

    妈咪带着第二批女孩子进来,刘立杆马上选择了其中一个,这女孩子,在这批女孩子里都不算是最漂亮的,和前面那个相差更远,但她就是让刘立杆看着觉得舒服,最主要的,还是放心。

    妈咪领着女孩坐下来,女孩子坐在那里有些局促,双脚并拢,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妈咪用自己的屁股拱了拱,把刘立杆往那女孩身边挤,又欠过身,拉过女孩子的手,放在了刘立杆的大腿上。

    女孩的脸红了起来。

    妈咪给三个人的杯子都倒了酒,一只手勾住刘立杆的脖子,和他们一起喝了一杯,然后站起来,交代女孩子,好好服务。

    女孩拼命地点头。

    妈咪弯下腰,双手勾住了刘立杆的脖子,那样子就好像是要和他亲吻,她凑近刘立杆的耳旁,和他咬着耳朵:

    “帅哥,小妹刚上工没有几天,你照顾照顾。”

    刘立杆点了点头。

    妈咪伸手在刘立杆的脸上摸了两下,这才直起身子,走了。

    妈咪一走,女孩马上把手缩了回去,刘立杆大笑:“干嘛,你还怕我吃了你?”

    女孩窘了,赶紧摇着头说:“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

    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放回到刘立杆的大腿上,不过只是轻轻地搭着。

    “好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洋,你叫什么名字?”刘立杆问。

    “妍妍。”女孩子说。

    “拿假名字骗我?”刘立杆问。

    女孩的脸又红了,她说:“是她们叫我妍妍的,我的名字叫邓宝仪。”

    “刚刚上班?”刘立杆问。

    女孩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说:“第三天,昨天没有被客人点,你是我第二个客人。”

    刘立杆说:“我们去点歌好不好?”

    邓宝仪说好,刘立杆站起来,伸手去拉邓宝仪,她犹豫了一下,牵住了刘立杆的手。

    两个人手牵着手去点歌台点歌,点完歌回来,邓宝仪给两个人的杯子里倒了酒,刚举起杯,还没有碰,安以轩《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的前奏响了起来,邓宝仪叫道:

    “我的歌,我的歌。”

    她放下杯子就拿起麦克风,唱了起来:“三月最后一个晚上,汽车不知要开向何方,载着我柔软的心的方向,在空中划过流线型的光芒,爱情被忧伤粘住了翅膀,在你消失的游乐场……”

    刘立杆摇了摇头,也只有把杯子放下。

    邓宝仪的声音很好听,唱得也很投入,她唱歌的时候,似乎都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唱完,刘立杆鼓起了掌,她才如梦方醒一般,回过头来朝他甜甜一笑,说了声:

    “谢谢!”

1736 明天我要走了

    接下去,是刘立杆唱他的《伏尔加纤夫》,刘立杆拿着麦克风“嘿嘿吆嘿”地又表演又唱,邓宝仪坐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笑开心了,人也放开了,刘立杆走回去的时候,她还主动伸出了手,刘立杆牵住了她。

    两个人接着干杯,玩骰子,邓宝仪又唱,刘立杆给她鼓掌,她站在那里,右手的手指指着刘立杆,用命令的口吻说:

    “你再唱那首歌。”

    刘立杆说好,站起来,又点了《伏尔加纤夫》,切歌,左手拿着麦克风,右手朝邓宝仪那边比划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

    “接下来,这一首歌献给邓宝仪,希望她能够喜欢。”

    邓宝仪双手鼓着掌,人已经笑得倒在沙发上。

    刘立杆开始表演“嘿嘿吆嘿”,邓宝仪一直倒在那里笑,人就没有直起来过,直等到刘立杆唱完,坐下来拉了她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她人直起来,却又朝刘立杆这边倒了过来,倒在了刘立杆的怀里。

    两个人接着搂在一起,合唱《真心爱人》,真的唱出了真心爱人的感觉,一首歌唱完,两个人已经抱在一起,情不自禁亲吻起来。

    接下去,唱歌的时间就不多了,他们光顾着亲吻。

    到了快十二点钟,刘立杆和邓宝仪说:“今晚出台?”

    邓宝仪摇了摇头,刘立杆问:“怎么,不想陪我?”

    邓宝仪的脸火烧火燎的,低垂着头不吭声,刘立杆看看手表,这里不行,他就要启用足浴店的备用方案了,不然过了十二点,那边的小姑娘也走了,今天就完蛋了。

    刘立杆站了起来,佯装有些生气地说:“那我走了。”

    邓宝仪急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叫道:“哎呀,等我去拿包。”

    两个人到了下面酒店大堂,刘立杆掏出一沓钱,和邓宝仪说,你去开房,开好房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刘立杆说着就走出去。

    他走到了边上的建设银行,想了想没有进去,他转身钻进等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和司机说:“带去去找一台atm机。”

    司机奇怪了:“取钱?这里不就可以?”

    “机器坏了。”刘立杆说。

    司机“哦”了一声,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既然已经在这家酒店住下,刘立杆就必须以防万一,不能把不必要的人引到这酒店里来,反正房间是以邓宝仪的身份证开的,有人就是查宾馆酒店的住宿系统,也找不到他刘立杆,这才是他的计划。

    司机不知道把他带到了哪条街上,这里有一台上海浦东发展银行的自动柜员机,刘立杆看看附近没有什么异样,他和司机说:

    “在这里等我,我取了钱还要回去。”

    司机说好。

    刘立杆看看手表,已经过十二点了,他把卡插进自动柜员机,分几次把今天的两万取好,放进了包里,坐上出租车重新回去,他看到邓宝仪站在酒店的门口,焦急地等他,刘立杆走近问:

    “房间开好了?”

    邓宝仪点了点头。

    “想不想去吃夜宵?”

    邓宝仪还是点头。

    刘立杆牵着邓宝仪的手,下了酒店的台阶,他看到自己前面坐过的那辆车,还在这里排队等客人,就带着邓宝仪走过去,坐了进去,司机看到刘立杆笑了,问:

    “现在要去哪里?”

    “去吃宵夜。”刘立杆说,“师傅你介绍一个地方。”

    “那就去东风路,去吃口味虾。”司机说。

    ……

    刘立杆靠在床头,抽着烟,他看着邓宝仪穿好衣服,走进了洗手间,刷牙洗漱完毕,然后出来,刘立杆和她说:

    “钱包在茶几上,要多少钱,你自己拿。”

    邓宝仪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打开刘立杆的钱包,从里面抽了一张十块,和刘立杆说:

    “打车,我没有零钱。”

    她站在那里愣了一会,走过来,站在刘立杆面前,沉着脸,看着他问:“你不想理我了?”

    刘立杆赶紧说:“当然想,我是怕你不想再见到我。”

    邓宝仪灿烂地笑了起来,弯腰亲了亲他,和他说:“我回去一下,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来?”

    “想吃你。”刘立杆说。

    邓宝仪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和他说:“那你等着。”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刘立杆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倒下去,抓过了邓宝仪睡过的枕头嗅嗅,枕头上还有她的香味,刘立杆把自己的枕头甩了出去,枕着邓宝仪的枕头又睡着了。

    刘立杆再醒来,是被人亲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邓宝仪的脸,刘立杆一把抱住了她,问:

    “你怎么进来的?”

    “我让服务员帮我开的门,我就知道你这个懒猪还在睡。”

    邓宝仪说着就站起来,刘立杆想去拉她,她也拉着刘立杆说:“起来,起来,懒猪,快点起来。”

    刘立杆坐了起来,问:“起来干嘛?”

    “去吃饭,然后我们去玩。”邓宝仪看着刘立杆问:“你知道我前面回去干什么了吗?”

    刘立杆摇了摇头,邓宝仪说:“我回去让我老乡,帮我和妈咪请假,我这几天不去上班了,她是老人,跟着妈咪好多年了,我自己请,妈咪肯定不肯。”

    刘立杆开心起来,从床上翻了下来,昨天晚上,他和邓宝仪说过自己要在郴州住好几天,看样子自己在郴州的这段时间,旱涝保收了。

    刘立杆就这样在郴州住了下来,白天,两个人一起出去到处玩,或者就待在酒店里,腻在一起,每天晚上,过了十二点钟,刘立杆都说要出去一会,邓宝仪也不问他去哪里,反正他每次出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时间长了,有好几次,邓宝仪想和刘立杆说,刘洋,我们就这样天天住在酒店,太费钱了,要不我们去租一个房子吧。

    她犹豫着,始终没有说。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最后的一天终于来了。

    这天半夜,刘立杆还是邓宝仪说出去一下,邓宝仪说好。

    刘立杆到了一家中行的自动柜员机,终于把卡里所有的钱都取完了,柜员机已经吐出了他的卡,他还呆呆地站在那里,盯着自动柜员机的屏幕看,直等到它黑了下去。

    钱取完了,也就意味着他必须走了。

    刘立杆把卡拿在手里,沿着街道往前走,他双手捏住卡的两边,前后前后反复折,终于把卡折断,他把半张卡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站住打车,到了酒店门口,把手里的另外半张卡,扔进了酒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刘立杆上楼,按响了门铃,邓宝仪来给他开的门,门一开,邓宝仪的双手就勾住刘立杆的脖子,刘立杆把她抱了进去,放在床上,邓宝仪闭上眼睛,还以为他跟着会倒下来,亲她,没想到刘立杆走开了,邓宝仪坐了起来。

    刘立杆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邓宝仪问:“你怎么了?”

    刘立杆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她:“我明天要走了。”

    邓宝仪坐在床沿上,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虽然明知道他肯定会走的,她自己还一遍又一遍地骗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

    刘立杆站起来,走过去,在邓宝仪的身边坐了下来,搂着她说:“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的。”

    邓宝仪哭着,点头又摇头。

    “怎么,你不相信?”刘立杆问。

    邓宝仪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问:“你说我会相信吗,你人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都留不住你,你走了,我还能指望你吗?”

    刘立杆怔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是虚伪的。

    这一个晚上,两个人很少说话,默默地干着一切,一边干一边哭,当然,主要是邓宝仪在哭,刘立杆看着,心里也很难过,有好多次他都想和邓宝仪说,我不走了,我就在郴州待下去。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没有说,他不敢说,也没有办法说,他觉得自己不是以前的那个刘立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现在在亡命天涯。

    这样想着的时候,刘立杆也哭了起来。

    外面的天一点点亮起来,邓宝仪说,我要走了,刘立杆拉住了她,她又重新偎依在刘立杆的怀里,两个人亲吻着。

    邓宝仪再说,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刘立杆又拉住了她,邓宝仪失声痛哭起来,趴在刘立杆的胸前,用力地咬着,刘立杆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但他忍住了。

    邓宝仪问:“疼吗?”

    刘立杆点点头。

    “那你记住我了?”

    刘立杆还是点点头。

    等到外面天已经大亮,下面酒店门口的马路喧嚣起来,邓宝仪猛地坐了起来,她说我真的要走了。

    刘立杆伸手去拉,邓宝仪已经下了床,去了洗手间,刘立杆跟过去,邓宝仪已经把门插上了,在里面哭。

    也不知道邓宝仪在洗手间里待了多久,等她终于洗漱完毕出来,她看到刘立杆也已经穿好衣服坐在那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叠五万块钱。

    “这个给你。”刘立杆说。

    邓宝仪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刘立杆急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这是我送给你的。”

    邓宝仪看着刘立杆,惨然一笑:“我要是收了,我还是会感觉我把自己给卖了。”

    邓宝仪拿起自己的包准备走,刘立杆说:“对了,这么长时间,我都还不知道你电话号码是多少,把你的号码留给我。”

    邓宝仪走到了门口转过身,和刘立杆说:“不用了,你真的想找我的时候,怎么都可以找到。”

    门在邓宝仪的身后合上了,刘立杆看着紧闭的门,心里怅然若失,他感觉到有一种久违的失落袭上心头。

1737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谢谢望梅不止渴!)

    刘立杆从郴州坐车去了宁远,到了宁远,没出车站,又坐车去了雯雯和倩倩她们所在的镇,从镇里的车站,刘立杆花了十块钱,坐在一个摩托车手的后面,他把他带去了雯雯他们村。

    雯雯他们村,在一条小溪的边上,村口是一座石拱桥,石拱桥有些年头了,桥面是一级级的台阶。

    摩托车手把车停在桥头,车身歪斜着,一只脚踮着地,他和刘立杆说,这桥我上不去,要开进他们村,就要绕路,从下面三四里的一座桥进去,要不要去绕?

    刘立杆说好好,就停在这里,我走过去。

    刘立杆下车,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拿了一支给骑摩托的,和他说,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支烟的时间,万一找不到人,我还可以坐你的车回去。

    摩托车手说:“行,我等你两支烟的时间。”

    刘立杆大笑,又掏出一支香烟给他,说,那你就再抽一支。

    过了石拱桥,眼前就是村子,这村子里的房子,三分之一是新房,一大半还是旧房,这些新房子看上去,就像是打在这个古老村落里的一块块补丁,造型颜色又各不相同,完全是由着房主的喜好自由搭建,显得十分的不搭。

    刘立杆记得当时雯雯和他说过,她们家就住在大队部,也就是村委会的边上,他要是去找她们,去村委会一问就知道了。

    村委会倒是好找,刘立杆在桥头问了个人,他告诉刘立杆,沿着桥头的这条老路一直走进去,走到头就到了。

    老路是用鹅卵石铺的,村里其他宽宽窄窄的路,是水泥或者泥路,看样子村里的人浇水泥路时,是舍不得这条老路,特意留下来的。

    刘立杆沿着这条老路走到头,果然就看到了村委会,村委会在一座庙里,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没有人。

    刘立杆朝四周张望,看到边上有一家代销店,走过去问,雯雯家在哪里?

    代销店的老板娘看了看他,没有言语,走出来,冲着斜对面一幢三层的新房子大喊一声。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走出院门,站在那里朝他们看,老板娘这才告诉刘立杆,她就是雯雯的娘。

    刘立杆赶紧走过去,点头哈腰地问老妇人好,说自己是来找雯雯的。

    老妇人和他说,雯雯不在家里,刘立杆的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怎么忘了这两个死逼,根本就不会着家,她们怎么会甘心缩在这小村子里,看样子自己这趟白跑了,需要回郴州去找邓宝仪。

    刘立杆正失望间,老妇人说:“她在镇上。”

    刘立杆赶紧问:“在哪里的镇上?”

    “你从哪里坐车子来?”老妇人反问。

    刘立杆就说了自己坐摩托车过来的镇,老妇人说,就在你来的镇上。

    刘立杆心里大喜,赶紧问:“在镇上哪里?”

    “街上。”

    “哪条街上?”

    “就街上,你到街上一问雯雯,就知道了。”

    刘立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雯雯的娘翻来覆去告诉他,就在街上,雯雯在街上开店,你到街上问问就知道了。

    刘立杆无奈,只能告别了雯雯的娘,往回走,翻过了石拱桥,走到摩托车停着的地方,对方举着手里的香烟和他说:

    “一支半,我抽了一支半,抽完这半支我就走了。”

    刘立杆笑笑,说回去吧。

    “没找到人?”摩托车手问。

    刘立杆说:“人在镇里的街上,还是要去镇里找。”

    摩托车手奇怪了,问:“街上,你要找谁?”

    刘立杆说雯雯。

    “街上开店的那个雯雯?”摩托车手问,“是不是和倩倩在一起的?”

    刘立杆眼睛一亮,问:“对对,你知道她们?”

    “嗨,你怎么不早说,镇上哪个不知道这两个婆娘,还要空跑这一趟。”摩托车手说,“上车上车。”

    刘立杆赶紧坐回到摩托车上,摩托车手载着他,回去镇上,到了镇上刘立杆才知道,不是雯雯的娘糊涂,确实是自己多问了,这个镇的规模看上去好像还不算小,但其他的只能算是路,真正算得上是街的只有一条,整个镇所有的商店,几乎都集中在这条街上。

    摩托车手载着他,开到街头一排新造起来的房子前,停在一家“姐妹超市”的门口,超市的房子是两层楼,一排过去,这一幢房子,同样格局的店铺大概有七八间。

    这种格局的店铺,一般都是一楼开店,二楼住人,如果是饭店的话,那就一楼是堂食,二楼是包厢。

    摩托车手大声叫着:“雯雯,雯雯,快点出来,我给你送男人来了。”

    边上进进出出超市的人,还有边上店铺门口的人,大家都笑了起来,从超市里面走出来三个人,中间的一个,正是雯雯,雯雯看到刘立杆,愣了一下,然后大喊:

    “我操!你怎么来了?”

    说着就扑了过来,摩托车手笑道:“还真是有的操了,好了,雯雯,晚上你床上有人,我就不来了。”

    “滚!”雯雯骂着,抬手一挥,摩托车手侧身躲了一下,骑着摩托,大笑着走了。

    雯雯走过来,一把挽住了刘立杆的胳膊,说:“走走,我们进去说。”

    跟着她从超市出来的两个女的,看着她嘻嘻笑着,雯雯骂道:“笑什么笑?滚滚滚。”

    其中的一个问:“我滚了,你自己看店?”

    雯雯瞪了她一眼说:“你敢。”

    超市的面积不算小,大概有一百多平方,雯雯带着刘立杆,从两边的货架中间走过去,刘立杆问:

    “这是你和倩倩开的?”

    雯雯奇怪了:“你怎么知道,开摩托的告诉你的?”

    “看名字,你这不是‘姐妹超市’吗。”

    雯雯嘻嘻笑着。

    刘立杆和雯雯说:“我连你家里都去过了,你妈妈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再找过来。”

    “笨,活该,你不会下车就问问,镇上的人就会告诉你了。”雯雯说。

    “谁知道你们在镇上,名气这么大。”刘立杆说。

    “那当然。”雯雯得意地晃着脑袋。

    雯雯带着刘立杆走到底,那里有一扇关着的门,把门推开,里面是一道楼梯,雯雯带着刘立杆上楼,到了楼梯顶,是一个不大的客厅,正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是吃饭用的,客厅边上有一间厨房,还有一间关着门的,应该是卫生间。

    雯雯领着刘立杆往一条通道里走,通道里一共有三扇门,经过第一扇门,用脚踢了一脚紧闭着的房门,和刘立杆说:

    “倩倩那死逼的房间。”

    “她人呢?”刘立杆问。

    “去泡仔了。”雯雯说,刘立杆大笑,雯雯又骂了一句:“傻逼!”

    第二间房间,是雯雯自己的,雯雯带刘立杆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不过很干净整洁,最让刘立杆放心的是,看这个样子,雯雯和倩倩应该都还是单身,没有结婚。

    雯雯让刘立杆坐在椅子上,她自己坐在床沿上,看着刘立杆不停地笑,这么多年没见,雯雯已经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但漂亮还是漂亮。

    雯雯看着刘立杆说:“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那当然。”刘立杆嬉笑着,“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们。”

    “少来,你是逃难来的吧?”雯雯说,“这么多年,你要是真的想我们,早就来了。”

    “想你们是真的,交通不方便是真的,没有时间也是真的,好吧,你说的逃难也是真的,对了,你会不会收留我?”刘立杆问。

    雯雯说:“我操,还真是逃难来的,你干什么了?强奸妇女你不会干,小偷小摸你也不会,杀人放火嘛,你又没有那个胆子,你能犯什么罪,需要逃难?我知道了,你不会是骗了人家单位的钱吧?”

    刘立杆叫道:“你怎么会知道?”

    雯雯笑笑:“你会干的,只有这个啊,你在海城,不是还骗到了一个总经理当当,北京人还把那么多的钱,拿给你去造大楼,你能做的,不就是这个吗?”

    刘立杆说:“好吧,还是你了解我。”

    他这样就,就算是默认了,关于这点,他也不想说太多,也说不清,再说,欠绍兴人的钱,真说起来,也和骗人家单位的钱没多大的区别。

    刘立杆看着雯雯说:“别光说我,说说你,你是不是还没有结婚?”

    “对啊。”雯雯说。

    “怎么可能,你长这么漂亮,在这个镇上,你算是镇上一枝花了吧,怎么可能没有人追求?”刘立杆说。

    “我要那些村仔追求?我又不是傻瓜这里。”

    虽然离开了海南这么多年,雯雯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海南腔,可能也是她刻意保持的,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和这个偏僻的内陆小镇,显出了不同。

    “你不结婚,你爸妈也不管你?”刘立杆问。

    雯雯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又不需要传宗接代,我弟弟有三个小孩,传宗接代有他就可以了,他还想把小孩过继给我一个,我都懒得要,我要结什么婚?

    “什么样的男人我们没有见过,男人是什么货色我不知道吗?我还会被他们骗?操了白操,还要拿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他花,值得么,哪个男人值得我这样做?我又不是倩倩那个傻逼,连村仔也不放过。”

    “好好好,好样的。”刘立杆说,“你说的我都想抱抱你了。”

    刘立杆说着,真的就站起来去抱雯雯,雯雯没有拒绝,反而也抱住了他,两个人接下来亲吻,接着刘立杆想继续,雯雯骂道:

    “你傻逼么,连门也不知道关?”

    刘立杆赶紧起来去关门。

1738 懂了吗?

    刘立杆在床头坐起来,伸手拿过烟,准备抽,被雯雯一把夺走,扔到了床下,雯雯骂道:

    “不许抽,把我房间搞得臭烘烘的。”

    刘立杆嬉笑着:“你不知道事后一支烟,快活如神仙?”

    “滚,烟雾缭绕的,我他妈的还真的会被熏成妖精。”雯雯说,刘立杆哈哈大笑。

    “喂,你是不是真的不走了?”雯雯问。

    “当然。”刘立杆说,“不是和你说了,我是逃难逃出来的,逃难还走什么?你不会后悔了吧,你前面可说要收养我的。”

    “没有后悔。”雯雯说,“不走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我把你当宠物养着。”

    “先声明,我现在可是一个穷光蛋,没有什么钱。”刘立杆说。

    “你他妈的说什么呢?”雯雯破口大骂,“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过钱吗,虽然每天坐着奔驰,还有司机,也还是一个打工仔,放心吧,养你我们还养得起。”

    “那我就真的放心了。”刘立杆说着亲了雯雯一下,“我和你说,我感觉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到了你们,就往这里来了,我觉得不管你们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只要我来了,你们就会收养我。”

    “你他妈的这是吃定我们了。”雯雯说着,脑袋往刘立杆的怀里钻。

    “还真是吃定你们了,谁让我们是老夫老妻呢,分开多少年也是。”刘立杆说着叹了口气,“感觉真好啊,好像又回到了海城,真他妈的,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在折腾什么,我和你说……”

    “你说。”

    “要是人真的能够穿越,我就穿越到海城那个时候,我他妈的就什么也不想要了,一辈子就在义林家楼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好好过日子。”

    刘立杆的话,让雯雯突然伤感起来,她说:“你他妈这话,还算是有良心。”

    过了一会,雯雯又说:“还好,没有很老,你就来了。”

    两个人拥抱着亲吻着,刘立杆还想再要,雯雯把他推开,叫着,起来起来,大白天呢,留点力气给倩倩,两块田,累死你这头老牛。

    刘立杆哈哈大笑。

    雯雯说着下了床,把刘立杆的衣服扔过来,催他也起来。

    两个人穿好衣服,刘立杆问:“你们在这里开超市,还挺好的?”

    “谁开超市?”雯雯问。

    刘立杆奇怪了:“这个超市,不是你和倩倩开的?”

    “是啊。”雯雯说,“不过我们在做房地产,这个超市,只是开着玩玩的,我们不是还要有住的地方吗,就在楼下开个超市。”

    刘立杆吃了一惊,问:“做房地产,你们做什么房地产?”

    雯雯说:“就是这房子啊,这房子是我们造的,地是租来的,二十年。

    “前年的时候,镇里想把这条街扩大,就把街道两头的地拿出来出租做店铺,要求二十年租金一次性付清,没有人敢租。

    “我和倩倩算算,租下来造店铺出租,还是有钱赚的,比钱存在银行吃利息划算多了,我们就租了下来,这条街的那头,还有一幢也是我们的,地是去年拿下的,房子也快造好了,下个月开始招商。”

    “我去,那不错啊,这事情有赚头。”刘立杆说,“对了,留一部分自己开超市也很不错。”

    雯雯“嗯嗯”地点着头,说:“在这里,还没有人开这样的超市,生意还可以,就是进货辛苦一点,都要去郴州进,还有库存压的钱太多,别看这一个超市,也有八十多万的货,搞得我们付完二十年的土地租金,又造了房子后,资金有点紧张。”

    刘立杆拿过自己的背包,给了雯雯说,这里面还有二十几万,不多,你拿去用。

    雯雯叫道:“你不是说你没有钱吗?”

    “逃出来的时候,一个朋友给的。”刘立杆说。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雯雯说。

    “我要钱干嘛?我只要每天有饭吃就可以了。”刘立杆说。

    雯雯打开包看看,想了想说:“要么这样,我们算你入股。”

    “滚,谁要你们的破股,我连你们人都入了,还要入股?”刘立杆看着雯雯,狐疑地说:“不对啊。”

    “什么不对?”

    “我记得在海城的时候,你可是见钱眼开的货,老子钱包里的钱,能多拿一张是一张,最好把我钱包掏空……”

    “滚,我都给你留了泡妞和请吃饭的钱。”雯雯说。

    “现在怎么,这么一副拒腐蚀永不沾的样子,你入党了?”

    “滚,党员也一样有贪的,我们镇里今年还抓了好几个贪官。”雯雯说,“我们现在不是有自己的事业了吗,做事业的人,总要有点做事业的样子。”

    “好好好,事业你做,钱也你拿去存了,别和我客气,这么多现金放在我身上,也不安全。”

    “那好吧,我收下了,不要白不要,我们现在去存。”雯雯说。

    雯雯找出了另外一个纸袋子,把钱装进去,一边装一边骂道:“怎么这么乱的钱,都是散的。”

    “我都是柜员机里取出来的,柜员机有整刀的钱吗?”刘立杆问,雯雯白了他一眼。

    两个人站起来,走出门,雯雯领着刘立杆,走到了第三间房间,推开,里面除了几个纸箱子,什么也没有,雯雯说:

    “既然你不走了,明天把这里收拾一下给你住。”

    刘立杆说:“不用,我和你住就可以。”

    “想得美。”雯雯说,“我也就想用你的时候用一下,你别想一天到晚赖着我。”

    刘立杆说:“好好,我知道你现在是有事业的人。”

    两个人走到楼下,到了收银台,雯雯叫营业员让开,去给自己拿一包牛皮筋过来。

    雯雯坐了下来,把袋子里的钱拿出来,用点钞机点着,点到一百,就用橡皮筋扎起来,最后点出来二十四万三千八百元。

    雯雯和刘立杆说:“把你的钱包给我。”

    刘立杆不知道她想干嘛,掏出了钱包递给她,雯雯打开看看说:“还好。”

    “还好什么?”刘立杆问。

    “还好钱包里没有放女人的照片,不然我就让你带着钱滚。”雯雯说。

    刘立杆哈哈大笑,雯雯压低声音和他说:“我以前见过太多这样的男人了,嘴上说着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我就让他掏钱包给看,打开来,里面就是女人的照片。”

    “你怎么办了?”刘立杆好奇了,问。

    “当然是把钱收了,让他滚。”雯雯说。

    刘立杆说:“我去,那到了我这里,怎么就变成让我带着钱滚了?”

    雯雯挠了挠头:“你这钱太多了。”

    雯雯把刘立杆钱包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然后从那堆钱里,拿出来一些,合在一起再数一遍,然后塞进刘立杆的钱包,和他说:

    “两千,男人身上不带钱不好,你就带两千,花掉了,我会补进去的。”

    刘立杆笑道:“我去,那我的钱包是不是老要被你检查,不能放女人的照片了。”

    雯雯盯着他问:“你还想放?”

    “不想,照片又不能吃,也不能用。”

    “明白就好。”雯雯说着站了起来,提起那只袋子,和刘立杆说:“我们走。”

    两个营业员,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嘻嘻笑着,雯雯看了看她们,骂道:“笑什么笑,我的老姘头来了,可不可以?”

    两个营业员大笑,其中一个叫着:“可以,可以,祝老板娘幸福。”

    银行离雯雯她们的超市不远,两个人先去银行把钱存了,走出银行,刘立杆和雯雯说,想去看看她们另外的那幢房子,雯雯说:

    “怎么,刘总想现场指导指导?”

    “指导个屁。”刘立杆说,“我就好奇,可不可以。”

    “你就是不说,本来我也正想带你去看,可不可以?”雯雯问,刘立杆说可以。

    雯雯挽着刘立杆的胳膊往前面走,一路不时就有人叫着:“雯雯,这是你什么人?”

    “我男人,帅不帅?”雯雯大大咧咧地说。

    很多人都笑着说帅,也有人说:“帅倒是不帅,不过,精干巴瘦,一定是武林高手。”

    雯雯斜睨着他说:“晚上让你老婆来试试,我让位。”

    边上的人哄笑起来,说这话的人吃了瘪,悻悻地退下去。

    刘立杆悄声和雯雯说:“这他妈的,我怎么感觉自己这一路,是展览过来的?”

    “你就知足吧。”雯雯说,“你知道这一条街上,有多少男人想睡我,都睡不到。”

    这一条街不短,走到头了,刘立杆看到斜对面有一排工地,房子的外墙都已经砌好,工人们正在粉刷,这一幢房子比雯雯她们原来的那幢还大一点,一字排开,有十几间店铺。

    雯雯领着刘立杆走到对面,包工头看到雯雯来了,马上就走过来,一脸的惶恐,雯雯板起脸,东看看西看看,突然发飙,她指着一根水泥立柱上的一个个小气孔说:

    “你们是怎么干活的,看到没有,这柱子浇成了这样子,一个个都是气孔,这样空气会跑进去的你知不知道?空气进去了,里面的钢筋就会被氧化,钢筋氧化你懂不懂?钢筋氧化了就和木头一样脆了,房子会倒掉的,你还不赶快用水泥补好。”

    包工头被雯雯骂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听到最后,包工头说:

    “好好,这立柱,本来就还要刮泥浆的,我现在马上让他们先刮。”

    刘立杆在边上看着,忍不住想笑,雯雯气咻咻地和包工头说:“好好给我干活!”

    然后挽着刘立杆走了,走出去十几米,刘立杆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雯雯骂道:“笑屁啊。”

    刘立杆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刚刚在胡说八道什么?”

    雯雯嘻嘻笑着:“我也不知道我在胡说八道什么,不过我每次来都会乱发飙的,包工头怕我怕得要死,这样,他就不敢偷工减料了,懂了吗?”

1739 山人妙计安天下

    雯雯和刘立杆往回走,他们刚走到超市的门口,一辆摩托车驶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骑在摩托车上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后面坐着的,是倩倩。

    倩倩一看到刘立杆就跳下车,“啊!”地一声尖叫。

    刘立杆看看她,又看看那个小伙子,笑道:“不错,老牛吃嫩草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要吃你这个老草。”

    倩倩说着就挽住刘立杆另外一边胳膊,刘立杆感觉又回到了海城,回到被这两个死逼一左一右夹着,去滨涯村街上吃宵夜的日子。

    那个小伙子,看着刘立杆的眼神不对了。

    三个人往超市里面走,倩倩很快就把那小伙子当成空气,小伙子有点焦急了,叫了一声:“倩倩,几点去吃晚饭?”

    “滚吧,没看到我有客人。”倩倩头也不回地说。

    小伙子愣了一下,然后愤愤地踩了两脚摩托车,突突突突走了。

    刘立杆问倩倩:“这就是你泡的村仔?好像还没有断奶。”

    “嗯嗯。”倩倩点着头说,“我就喜欢他亲嘴的时候,嘴里的乳臭味。”

    “还有手指缝里的牛屎味吧。”

    雯雯说,刘立杆呵呵笑着,倩倩说:“哎呀,你别听她胡扯。”

    “我胡扯了吗?”雯雯向刘立杆告状,“有没有这样的傻逼,那摩托车还是她买的。”

    “哈哈,那他还真是找了个妈。”刘立杆说。

    倩倩说:“哎呀,和你说别听这个死逼的,人家只是借钱给他而已。”

    “借钱给他?说好了什么时候还了吗,借条呢,你拿出来给我看看?这个死逼,一看到年轻的村仔就花痴一样,两眼发直,我拉都拉不住她。”

    雯雯骂道,倩倩不响了,只是做着鬼脸给刘立杆看。

    雯雯越骂越气:“我看你几个钱,迟早被这些村仔骗完。”

    倩倩“哈”地笑了一声:“骗完拉倒,我愿意,骗完了你养我。”

    “我养你?我把你扔街上去,不不,把你送给要饭的,卖老鼠药的。”雯雯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就送给斗鸡眼的那个。”

    三个人进了超市,两个营业员看他们这个造型进来,走过来,前面的那个营业员问倩倩:

    “老板,这个也是你的老姘头?”

    倩倩说:“对啊,不行吗?”

    “行行行,我也祝你幸福。”营业员赶紧说。

    三个人到了楼上,就在客厅里的那张方桌旁,分三方坐下,雯雯和刘立杆说:“快快,快告诉我们张晨哥和小昭怎么样了。”

    刘立杆就把张晨和小昭的情况跟她们说了,说到小昭**的时候已经去世,雯雯和倩倩的眼眶都红了,雯雯说:

    “你快把张晨哥的电话号码给我。”

    “给你干嘛?”刘立杆问。

    “我要打他一个电话,安慰一下他。”雯雯说。

    “我也要。”倩倩说。

    刘立杆赶紧和她们说:“不行,我不会告诉你们电话,你们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打,明白吗?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特别是张晨,他要是知道了的话……”

    “你的破事情,是不是会牵连他?”雯雯问。

    刘立杆点点头,郑重地说:“对,会把他害死了。”

    雯雯和倩倩面面相觑,她们被刘立杆唬住了,倩倩说:“那要死,还是死你一个算了,反正你也该死。”

    刘立杆说:“对,要死死我一个,等以后我的事情过去了,我再带你们去杭城玩,我给你们叫一包厢的鸭子,让你们‘嘎嘎嘎嘎,数不清多少鸭’,现在,都给我老实点,还有,我在这里,我的名字不叫刘立杆,而是刘洋。”

    “你怎么不叫流鼻涕?”雯雯问,两个人都咯咯笑了起来。

    倩倩说:“走走,流鼻涕,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吃晚饭。”

    刘立杆说好,今天我们要好好喝点,庆祝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滚吧。”倩倩骂道,不过往楼下走的时候,她还是挽住了刘立杆的一边胳膊。

    他们到了隔壁的酒店,上楼,进了一个包厢,雯雯点了一份到了永州必点的血鸭、一个汽锅鱼头。

    汽锅鱼头是现杀现煮的,说是鱼头,其实是鱼头鱼肉满满的一锅,端上来,汽锅下面是一只砂锅,砂锅里盛了水,两只锅子摞在一起,严丝合缝,砂锅的下面,是一眼煤气灶,熊熊的火燃着,不一会,汽锅中间的柱子就开始喷蒸汽了。

    鱼头和鱼肉上面,铺满了豆豉、剁椒、青大蒜、冬笋、香菇、火腿、生姜片和大蒜子,盖上盖子煮十几分钟,揭开盖子,鲜香味扑鼻而来,而锅里的颜色也煞是好看,看着就挑起了人的食欲。

    雯雯还点了一份酿豆腐、一份酿辣椒,一份瑶山腊肉、一份九嶷山兔肉、一份水市白菜、还有一份糖油蕨菜粑粑。

    知道刘立杆也很会吃辣,雯雯和老板说,菜烧辣一点,最辣最辣的那种。

    三个人也没有要啤酒,而是要了一壶当地农家自己酿的红薯酒。

    雯雯说:“来来,这是我们的宁远茅台,你快尝尝。”

    刘立杆抿了一口说:“好喝,好喝,还有一股烂番薯的味道。”

    雯雯拿起筷子,“啪”地在刘立杆头上来一下。

    三个人边吃边聊,倩倩问刘立杆这几年在干什么,雯雯说,他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到处招摇撞骗,不然也不会这么惨,混到要逃难的地步。

    刘立杆说:“对对,还真是没干什么,就瞎混了。”

    好在那是二oo八年,这个内陆的小镇,连网络都还没有通,不然雯雯和倩倩,马上就可以知道,刘立杆在和她们说没干什么的时候,外面正翻天覆地,网上一搜一大把刘立杆的各种消息。

    要给时间,这些消息才会被淹没掉,被互联网忘记。

    刘立杆和雯雯倩倩说:“下午我转了一下,我有一个建议,你们要不要听?”

    “快说,快说。”雯雯叫道。

    刘立杆说:“我下午看到你们在街那头的房子也快造好了,我建议你们,在那里也搞一个超市。”

    “滚吧,我们要那么多超市干什么?”倩倩问。

    刘立杆骂道:“笨蛋,只要开超市有钱赚,你们不开,马上就有人会开,等别人开起来了,就有竞争了,你们在那头再开一家,一头一尾,把这条街都堵住了,人家再开,就要好好想想了,这样,才会保证超市是你们的独家生意。”

    雯雯和倩倩互相看看,觉得刘立杆说的这话有道理,刘立杆继续说:

    “我连名字都替你们想好了,你们不是名气大吗,那就一家叫‘雯雯超市’,还有一家就叫‘倩倩超市’,这样,你们就是这个镇上的超市姐妹花了。”

    “我们现在,已经是超市姐妹花了。”雯雯说。

    “这个还是徒有虚名,要拿实的,人家黑社会还要抢地盘,你以为开超市不需要?等到有人开出来了,你们再想开,就麻烦了,你们就是要趁现在,用两家超市的实力,把人家想开超市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倩倩咯咯笑着,她说:“还杀死在摇篮里,你是杀人犯啊?”

    雯雯低头想着,她觉得刘立杆说的有道理,只是:“那样一来,我们就需要更多的流动资金去进货了。”

    “这就是我要和你们说的第二件事。”刘立杆说,“开超市,是完全不用自己垫货款的,你们的店铺就是你们的优势,完全可以自己一分钱不出,让别人给你们铺货。”

    “给我们铺货?怎么做?”雯雯和倩倩都来了兴趣,马上问。

    “你们的上游是批发商,每一件商品的批发商,也叫代理商,一般都是一个地区一个,肯定是永州有,郴州也有,你们宁远的优势是正好在这两个地区的中间,批发商也要抢占地盘,你们完全可以分别去和永州、郴州两个地方的批发商谈,谁给你们铺货,你们就做谁的。

    “让两个批发商有竞争了,你们的目的就能达到,还有,不要这样空手去谈,拿着你们租地的合同,还有大楼的照片去谈,十个有九个批发商,为了扩大自己的销量,其实都是愿意给客人铺货的,他们之所以不敢铺,是怕客人的店关门,人也逃了,货款最后结不到。

    “你们拿着合同和照片去和人家谈,人家一看,哈哈,这个还怕什么,连房子都是你们的,而且是二十年的租期,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他们还会怕你们逃吗,不怕你们逃,就肯定会同意给你们铺货。”

    “对对对,这个可以,刘总到底是刘总,还是有两下子的。”雯雯说。

    倩倩看着刘立杆说:“要么你帮我们去谈?”

    刘立杆说:“我谈是可以的,不过我来来去去不方便,这样,我和你们说,像那些销量大的商品,人家批发商,看你们照片不够,他们还要自己过来看看,看你们这里的商业环境、人口情况什么的。

    “这样,你们用美人计也好,哄骗他们也好,反正千方百计把他们都往这里带,到了这里,我刘总出面来和他们谈,保证把他们一个个拿下。”

    雯雯和倩倩都兴奋了起来,雯雯说:

    “那要是我们连进货的流动资金都不需要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更多的房地产了?太好了,谢谢你!”

    “我们是一家人,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刘立杆笑道。

    “好好,倩倩,我们晚上累死这头老牛,把你对付村仔的本事都拿出来。”雯雯说。

    倩倩说好,只有犁不坏的地,我就不相信还有累不死的牛。

    刘立杆哈哈大笑:“这个我喜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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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