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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55 你来我往

    “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饮食男女’被责令暂时停业的那次?就是有客人家里集体腹泻,疾控中心怀疑是食物中毒的那次?”张晨问小芳。

    “当然。”

    小芳心想,这么大的事情,又是上个月,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那一次出事情的时候,我很紧张,从来没有过的紧张,我自己都感到奇怪。

    “那次停业,比最早的时候我和你姐去四季青开店,结果店开出来,整个市场一点生意也没有,那个时候,我们每天也很紧张,毕竟差不多是把所有的钱,都投到了摊位里,摊位要是黄了,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两个人都做好了再次南下去打工的准备。

    “‘饮食男女’不是,‘饮食男女’的投资并不大,即使黄了,也没多大关系,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既然这样,为什么我还是很紧张,这是我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在上海的时候,接到小莉的电话,可以说是手脚冰凉,心里一个劲地在说,完了,完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晚上都睡不着,十一点多钟和你视频的时候,我不是还说没事没事嘛,其实我心里已经快崩溃了,一整个晚上都烦躁不安的,睡不着觉,第二天开展仪式一结束,我就往杭城赶,一路飙车,被拍了不知道多少次,这又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你听着是不是感觉有点好笑?一定会说,就这一个项目,至于吗,对不对?”

    张晨说着,小芳点点头,又摇摇头,小芳说:

    “我知道‘饮食男女’出事情,你心里肯定会很着急,不过,像你说的这么严重,我还真是没有想到。”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开始的时候,我还在笑话自己,我批评小莉不够沉稳,遇事沉不住气,其实我自己和她一样沉不住气,我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已经没有匹夫之勇,得失心变重了,后来想想不是。”

    张晨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小芳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伸出去,把茶几上张晨的杯子,朝他那边推了推,张晨说了声“谢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后继续说:

    “九堡物流基地出事,我人在公安局的时候,没有这么紧张,‘半亩田’以前每次有事,我也没这么紧张,为什么‘饮食男女’出事我会这么紧张?我心里隐隐地觉得,物流基地和‘半亩田’都可以出事,甚至土香园都可以出事,就是‘饮食男女’不能出事。”

    “为什么?”小芳问。

    张晨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心里就是这么觉得,后来冷静下来想想,我想清楚了,这事和傅胖子有关,‘饮食男女’不仅是我的公司,也是傅师傅的公司,他为这个公司,可以说是拼到了最后一刻。

    “那本菜谱,顾工说的没错,他说那是傅师傅的绝唱,还真的就是绝唱,傅师傅是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精力,用这本菜谱,再和这个世界告别,也给自己的一生,画上一个句号,所以他才会在去世之前的一天,还在修改着这本菜谱。

    “他走的很安详,年纪也够老,用俗话说,算是‘寿终正寝’,其实有什么‘寿终正寝’,每个人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就算是感冒咳嗽,一个人还会很难过,当自己的身体机能,全部都快要停摆的时候,他会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别人看不出来而已,他其实就是在熬,在撑着,只是想走得有尊严一些,没和别人说而已。

    “傅师傅就是这样熬着撑着,把那本菜谱搞了出来,所以做完之后,他就急于要回去三亚,他是知道,属于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想死在三亚,不想折腾来折腾去麻烦别人,他连死的时候,都知道自己太胖,死在楼上不好抬,他没在自己房间,而是到楼下躺着等死。

    “没错了,他就是这样一个识相又体面的人,说简单一点,是不想麻烦别人,不管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去,说高一点,这就是一个人的尊严,或者说清高,这是他自己选择告别这个世界的方式。

    “在傅胖子的告别仪式上,我看到顾工在痛哭,哭得那么伤心,我的心里也在流泪。

    “顾工说这本菜谱是傅师傅最后的绝唱,他把自己的绝唱,留给了‘饮食男女’,那个时候,看着躺在那里的傅胖子,我就自己和自己说,我一定不能辜负了这个嘱托,我一定会把‘饮食男女’,做成全国最了不起的餐饮企业。

    “不为其他,就因为‘饮食男女’在我心里,它其实已经和傅胖子成为了一体,所以当听说‘饮食男女’出事情,特别是出现了食物中毒这么丢脸的事情时,我会紧张,会烦躁,会感到内疚,会坐立不安……”

    “也就是这样,你才想到要把‘饮食男女’的股权都收购回来,变成你自己的公司,这样你才能完全把控住它,你是不想对不起傅师傅,对吗?”小芳打断了张晨,问。

    张晨点点头说:“对,想清楚了之后,其实就是这样,包括我特别希望小莉和杜涛他们能把这个公司做好,他们是傅师傅的徒弟,不管他们在工作中,会出现任何的差错,我只会教他们,帮助和宽容他们。

    “但是我自己是做企业的,我知道很多时候,投资者会怎么看管理者,他们会很急,要立竿见影,一点也不给管理者时间,两者会有冲突,‘半亩田’要不是我和你姐的,而是什么股份制公司,我做的很多事情,可能投资者和股东都会看不下去,我早就被赶走了。”

    “可是,你的‘半亩田’做得很成功啊。”小芳说。

    “那是从结果来说,过程并不是,过程中,很多事,甚至连你姐当时心里都在反对,都觉得我做错了,只是你姐,一直都很迁就我,比如我买延安路的那家专卖店的房子,在四季青做批发做的好好的,突然发神经一样,决定不做了,要去搞什么代理加盟。

    “虽然从后面来看,这一步是走对了,但在当时,连阿勇和边上的摊位老板们都不理解,觉得我是没事找事,就是在抽风。

    “包括后来兼并群英服装厂,连天琳姐都很反对,还有后来搞什么‘河畔油画馆’等等,买了一大堆当时在别人看来,根本就不值钱的油画。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这些事,在当时看来都很傻,都是错的,我自己其实也是,也一样懵懂,有些是被人架上去下不来,像兼并群英服装厂,一大半就是被柳成年架上去的。

    “还有就是自己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做油画馆开饭店和做物流基地,包括在三亚买酒店搞世界热带植物园等等都是,并不是我什么眼光独到,有商业头脑,我的成功,一大半都是靠运气,还有就是社会的变迁太快,而我侥幸走对了。

    “就是我稀里糊涂地去这样做了,然后过几年看看,才发现我原来都做对了。

    “就是这样,要是‘半亩田’不是我自己的,股东们哪里受得了我这么折腾,现在在‘半亩田’,我决定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支持,那是因为我已经成功了,成功者的成功,就是话语权,别人会觉得他的屁也是香的。

    “‘半亩田’的这些人会买我的账,你和刘芸小虎,不是买不买我的账,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会支持我,但是,如果有新的投资者进来,他们既不会买我的账,也不会看我的面子,他们是不会让‘饮食男女’按照我的想法发展的。

    “我特别担心在‘饮食男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对我原来的决定,产生了怀疑,感觉是不是错了?

    “所以我想,要么还是‘半亩田’或者我自己,把‘饮食男女’收回来算了,那样,我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好好做,才不会辜负傅胖子的期待,让‘饮食男女’真正长成我希望它的样子。”

    张晨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看着小芳,小芳问:“你说完了?”

    张晨点点头:“完了。”

    “接下来我来说说我的想法,好吗?”小芳问。

    张晨说好。

    “亲爱的,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也不是只有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接触的很多创业者,都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个词怎么说?‘敝帚自珍’,点子是自己的,企业的架子,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搭起来的,创业者对待自己的企业,真的就像是自己的小孩一样。

    “确实,小孩怎么看都是自己的可爱,创业者对所有的投资者都是这样,欢迎他们的钱,表面笑嘻嘻,但在心里,对他们是有抵触情绪的,觉得你们除了有几个臭钱,什么也不懂,凭什么来了就要指指点点?

    “他们连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和管理手段都觉得是没必要的,更何况还要让人来参与管理,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创业者了,这也就是我们做投资的,一定要直接和创业团队面对面交流的原因,要是这个团队,是一个没有办法沟通的团队,你项目再好,我也会撤退。

    “为什么?因为谁都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百分之百正确,当你的企业出现风险的时候,你还一意孤行,固执己见,那对不起,不是我看错了你,而是我在拿自己的投资开玩笑……”

    “怎么感觉我有点像是这样的人啊。”张晨笑道。

    “对,你就是。”小芳嗔道,“有人和我说,你和合得来的人在一起,比谁都好相处,比谁都大方,要是和合不来的人在一起,你就是厕所里的石头……”

    “又臭又硬对吗?”张晨听着大笑,问:“是谭淑珍还是刘芸和你说的?”

2056 魂 (谢谢winsonliu!)

    “亲爱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里面有些误区,我觉得是理解上的差异。”

    小芳站起来,拿起张晨和自己的杯子,走过去饮水机那里加了水,回来重新坐下,和张晨说。

    张晨端起杯子没有喝,又放了下来,问:“哪里有差异?”

    “你说的傅师傅,告别仪式我也去了,我也很受感动,你说的没错,一个人要是能这样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人。”小芳说,“但具体到企业,你说的这些又不对。”

    “怎么不对?”张晨好奇地问。

    “一家公司也好,企业也好,其实和人一样,都必须是有灵魂的,用书面语,就是企业的价值观,一家没有灵魂的企业,就是行尸走肉,走不稳也走不远,这样的企业会很急功近利,可能会有暂时的火爆,但后景堪忧,我们投资人,也不会看好这样的企业。

    “企业的魂是从哪里来的?它是围绕着这家企业的人的魂或价值观,内化而成的,乔布斯已经去世了,但你不能说现在的苹果就不是乔布斯的苹果,不可能的,乔布斯还在,他还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家公司,苹果要是完全的去乔布斯化,苹果也就不是苹果了。

    “对‘饮食男女’来说也一样,傅师傅已经内化成了这家公司的魂,魂是支撑一家公司的力量,激励着这家公司,像他那样去求新求变,去争取做最完美的事情。

    “傅师傅虽然垂垂老矣,但他的心态多年轻啊,他创建这本菜谱的时候,可以说是打破了常规,把自己完全都否定掉了,他就是觉得需要一本新的菜谱,才能够适应新的公司形态和面向新形态的顾客。

    “这是非常非常难的,傅师傅在他那个行业就是权威,可以说是已经功成名就了,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人,要让他推翻让他自己成功的东西,那有多难?

    “有多少这样功成名就的人,活着活着,就把自己活到神坛上去了,看别人都没有办法平视了,觉得他说的做的都是金科玉律,谁也不允许质疑,不允许改。

    “傅师傅不是,他是对新事物,对不断发展和变化的世界,保持一种开放和宽容的心态,学习和不断探索的心态,这才能让他的厨艺,哪怕到了生命最后的阶段,还在进步,达到一个新高度,唱出了你们说的他的绝唱。

    “要是没有开发的心态,他做不到这点,亲爱的你同意吗?”

    张晨点了点头,他说:“我同意。”

    “好,那我问你,亲爱的,你要让傅师傅内化在公司魂里的,是不是他这种不断学习,不断改变,不断进步的精神?”小芳接着问。

    张晨还是点了点头。

    “傅师傅都没有把自己当成金科玉律,没有让自己的过去,变成限制自己发展的条条框框,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条条框框?”小芳问,语气已经有些咄咄逼人。

    张晨不服气了,连忙分辨:“我没有……”

    “当然有,不要否认,你的整个想法,包括你的做法,潜意识里,就是一种保守的心态,不愿意改变的心态在作祟,不然你为什么会害怕接纳新的投资者,接受新的变化?”

    小芳看着张晨继续说:“你要是觉得这种内化在企业内部的东西是强大的,这家公司,有一个强大的灵魂,你为什么不能自信一点,为什么不去想,是你和这个公司,可以去改变新的投资人,而不是你和公司被改变?

    “投资人不是傻瓜,他分得清楚什么对企业来说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你要相信,投资人是不会随随便便去投一个项目的,他决定去投这个项目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了他对这个项目和项目团队的认可,他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只会是枝节上的调整。

    “没有一个投资人会傻到让库克去对苹果公司,进行一场大清洗,要求他彻底地去乔布斯化,因为他们都知道,带有乔布斯风格的苹果公司,才是一家好公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看现在的库克,更像是一个维持会长,他在做的,是竭力让苹果继续保持乔布斯的风格,而不是改变,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乔布斯就是苹果的灵魂,苹果的每一滴血液,都带着乔布斯的气息,去乔布斯化就是找死,你能把自己的血液全放光吗?”

    小芳的一番话,让张晨沉默了,他在想,小芳说的对,其实自己前面说,傅胖子和“饮食男女”是一体的,就是有这样的意思,只不过小芳说的更精准。

    小芳说:“再说企业经营,这个你比我有更多的经验,不用我说,但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企业从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想保是保不住企业的,最后只会被别的企业击退,或同行彻底打趴在地。

    “逆水怎么才可以行舟?一个是审时度势,就是在合适的时间点做合适的事,正确的事,二是在做的时候,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这两点要是做不到,你就是在徒劳地挣扎,最后不仅不能逆水行舟,反而会被水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最后无影无踪。

    “有多少好的、巨无霸的企业,就是没有审时度势,没有在合适的时间点做正确的事,最后被无情地淘汰,柯达公司就是近例,在胶片时代,柯达多辉煌,多了不起?他们就是在数字化大潮来临的时候,没有审时度势,没有看清形势及时转型,才让自己式微了。

    “还有,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王安电脑公司,对,就是华人在美国的企业,在计算机行业,他曾经是翘楚,做到了可以和ibm匹敌的地步,王安就是没有看清计算机小型化家庭化的趋势,没有做出转型,现在还有多少人,还记得王安?包括雅虎的杨致远也是。

    “说回到‘饮食男女’,‘饮食男女’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土香园的转型,是适应现在网络时代的一种新的酒店业态,虽然你说过,它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是旧酒,但旧酒装到新瓶子里,就是新酒,谁买酒不是看瓶子买的,新和旧,把酒打开了都不知道。

    “而且,酒还是陈的好,没错,这种形式,既然它可以存在上千年,说明它本来就很有生命力,你借助网络平台,只是让它重新焕发了青春,这个,亲爱的,你同不同意?”

    “好吧,我同意。”张晨说。

    “但是,你别忘了,‘饮食男女’还是一个新业态,它的特点之一,就是进入的门槛很低,有多低?和上街摆一个排档差不多低。

    “我这样说,不是说低就是不好,不然我也不会投,甚至不鼓励你去做了,美团和饿了么,进入的门槛也低,是个人有两条腿,还有基本的方向感就能送外卖,就是没有方向感,能看懂手机地图也可以,但他们还是做成了一个大项目,‘饮食男女’和它们有些类似。

    “你要去做一家服装公司,你要有厂房有机器有工人,还要有设计团队和销售网络,做物流基地,你要有关系能拿到这么大面积的地,还要有钱,以前几千万可以做一个物流基地,现在起码需要上亿的资金,它们虽然是传统行业,但进入的门槛都不低。

    “‘饮食男女’不需要,它只要几个人,甚至是一个厨师,连什么加工车间和冷链车都不需要,接到电话,和客人商量好价格,骑自行车去客人家附近的农贸市场,买好菜,直接提着几个马甲袋,去客人家处理清洗和做就行,是不是这样也可以?”

    张晨点点头,真要做的话,这样当然可以,甚至连菜都可以让客人自己采购,这个厨师,到时直接空手去客户家里就可以,就像当初慧娟的父亲那样,只是把这个形式,从农村搬到了城里。

    “当然,这样做,菜的口味和样式会差一点,基本只能以家常菜为主,要不是家常菜,就是食材的采购也不容易,还有就是,服务也会打折,北北说的那种仪式感没有了,要是请客的话,没有叫‘饮食男女’来有面子。

    “最主要的是,那样只有通过朋友介绍朋友的形式,而没有办法像‘饮食男女’这样,有一个平台,直接把这个城市的所有需求都集中起来……”

    “不光是这样。”张晨说,“对客户来说,便捷性肯定也大打折扣,那样的话,客人需要和厨师反复电话确认,厨师也会打客人的电话,不像我们现在这样,想吃什么直接在网站看菜谱下单就可以。

    “下完了单,他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下单的时候选择几点就餐,其他的就都交给我们了,连炊具和调料、餐具有没有都不需要管,我们全部会配套带过去,走的时候,会把脏餐具全部带走,他们在家里吃饭,和在酒店点菜一样方便。”

    “还有没有,亲爱的?”小芳笑着问。

    “还有……还有就是你前面说的,不要担心食材的问题,只要菜单上有的,我们都会提供,还有,还有……对了,‘饮食男女’的品牌效应,大家都知道‘饮食男女’是高级餐饮,他请了我们,不仅是有面子,还有一种满足感,就像买奢侈品一样。”

    “对对,亲爱的,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也不能否认,这行的进入门槛很低这个事实,我说对吗?”小芳等张晨说完,马上说:“当然,进入门槛很低的行业,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其实很难,要做好就更难。

    “就像我前面说的美团和饿了么,还有魏文芳他们的快递公司,都是这样的行业,进入很容易,做好和盈利很难,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已经有那么多公司在模仿‘饮食男女’,但还没有一家公司,对‘饮食男女’能够产生威胁的原因。”

    小芳说着看了看张晨,朝他翘了翘鼻尖:

    “你别得意,好日子不会长的,接下来,会有很多的资本进入这个行业,这个行业的竞争会很激烈。”

    “为什么?”张晨问。

    “大家都看好它,它的盈利模式也简单明了,还有就是我前面说的,进入门槛低,就像共享单车,现在何止是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简直就是百团大战,多少资本都在抢这块蛋糕。”小芳说,“接下去,‘饮食男女’也会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怎么杀出重围?”

2057 逆水行舟,非行不可

    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茶几的下面一档,就有一本“饮食男女”的菜谱,“饮食男女”的菜谱分两种,一种是在网站上面,有菜名、菜价,菜价分三种,大、中、例,例就是小份,不同份量有不同的价格,家庭请客,一般都是以大份为主,但这样写着,是有讲究的。

    那就是一整本菜谱,要是都以大份标价,看上去会很贵,会吓退一部分客人,这部分客人,不一定是因为钱的原因,而是觉得你这店是在宰客,会引起他们的反感。

    虽然实际点例份的人很少,但价格写在这里,就会让菜谱上的菜,看上去显得没有那么贵,会在“饮食男女”下单的顾客,一般都不差钱,但他们去的酒店多,下意识会把菜谱上的价格,和他去过的酒店相比。

    也就是因为有例份的存在,会给这些人一个错觉,那就是原来这厨师和服务员上门来服务,也没有那么贵,加收百分之十的服务费,大家会觉得是很合理的,毕竟派过来两个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在高档酒店,一个服务员,也就专门服务一个包厢,另外还需要点菜员负责点菜,传菜员负责传菜,而到家里,点菜员和传菜员都可以省去,实际的服务员数量还减少了。

    酒店的后厨,当然不是一个厨师服务一个包厢,但酒店没有服务费,这里百分之十的服务费,一般就可以开销厨师和服务员的工资,加上菜还比酒店稍贵,因为没有店铺,成本比酒店低,所以‘饮食男女’实际的利润率,比酒店还要可观。

    菜谱上每个菜名的边上,还有图片,以及主料和配料表,没有办法,中式的菜肴,很多时候你从名字上面,是看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菜,越高档的酒店菜名就越含糊其辞,图片也都是成品菜,没尝过的就看图片,也不太看得出所以然,有主配料表,就一目了然了。

    贵重的食材,还会有计量,表明多少克,这就有点新老客无欺和明明白白消费的感觉,很容易获得客户的信任。

    这是‘饮食男女’对外的菜谱。

    他们还有一本对内的菜谱,就是茶几下面的这一本,厚厚的一大本,这才是傅胖子他们心血的结晶,里面每一道菜的主料配料调料佐料都写得清清楚楚,单位精确到克,每一道菜的所有步骤,也写的清清楚楚,实际就是一本操作指南。

    厨师只要拿着这本菜谱,对照着做,就可以做出这一道菜,不管是在北京的厨师还是南京的厨师,广州还是兰州,做出来菜的口味都是一样的,这就是标准化。

    这本菜谱是他们公司的重要资料,也是商业机密,每个店只有一本,由店长保管,严格规定了不准影印不准带回家,厨师们只能在加工车间,在监视探头底下参阅,也不允许誊抄,每天下班的时候,店长会把这本菜谱收走。

    一般酒店的后厨,分工是很严密的,比如站墩头的一直就在墩头,手里握着的是菜刀,站镬头的,一直就站在镬头,手里握着马勺,墩头和镬头都是编号的,整个酒店的菜肴,也是分类的,比如哪几个菜,一般都是一号镬头的人炒,哪几个又是二号镬头的厨师炒。

    打荷又有专门负责打荷的厨师,雕花有雕花的,负责做卤菜的,只做卤菜,烤乳猪和烤鸡鸭的,每天就只负责烤乳猪和鸡鸭,做炖菜的只做炖菜,蒸品的只管蒸品,很少有厨师是会从切菜开始,把酒店的一本菜谱都做出来的。

    到了“饮食男女”的加工车间也是,不同的人负责不同菜肴的前道处理,而到客人家里去的厨师,他只负责炒菜,至于这些半成品是怎么腌制出来的,用了哪些调味料,这个厨师根本就不知道。

    他们学菜谱的时候也是这样,每个人只学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这么厚的一大本,要都学下来,谁会有那么多时间,除非是有心人,很少有人是会把这整本的菜谱背下来的,这就在客观上达到了保密的结果。

    小芳把那边菜谱拿了出来,和张晨说:“对了,我在这菜谱上发现了一个秘密,傅师傅他真是用心良苦,我忘了和你说了。”

    “什么秘密?”张晨问。

    “我发现傅师傅这本菜谱使用的调味料很特别,就是用来制作那些半成品的,他用的都是很冷门的调料,很少用到像一般人家里都会有的调料,比如,他不用白酒和料酒,而是用韩国超水烧酒、枫叶烧酒和真露,或者是韩国的月子酒。

    “其他调味料也是,明明是中餐,他却用了大量的西餐和东南亚菜的调味料,不太用老抽和生抽。”

    小芳说着,张晨把这本菜谱拿过来翻开看看,还真的是这样,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注意,他有些不解地看看小芳,小芳问:

    “你知道傅师傅这是为什么?”

    张晨想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问:“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说他用心良苦。”小芳笑道,“他这就是为了要创造出菜肴的独特性,你想想,一般的家里,谁会去准备这些调味料?但你要是没有这些调味料,同样的食材,做出来的味道就差了去了。

    “傅师傅就是想这样,明明是我的厨师在你家里,当着你的面做出来的菜,你看着好像很简单,但只要你没有这本菜谱,不知道这些食材打荷的时候用了什么调味料,你就是想学,也做不出来一样好吃的菜,还想吃,那你就必须到‘饮食男女’点。”

    小芳一说,张晨明白了,不禁大笑起来,还真是的,看样子傅胖子确实用心良苦,在这里还有一个窍门。

    小芳把菜谱从张晨手里拿回去,合上,重新放在茶几的下档,这本菜谱张晨拿回来之后,他没有怎么看,但看到菜谱的封面都已经有些卷起来,显然是有人经常翻,张晨问小芳:

    “你经常看这本菜谱?”

    “是啊,坐在这里没事的时候就会翻翻,看着一个个菜,看它们怎么搭配在一起,各种食材和调味料的不同味道,最后混合成了菜肴的味道,很有意思,就像是在实验室里做化学实验一样。”

    小芳说着,手在茶几上按了按,问张晨:“我们继续前面的话题?”

    张晨说好。

    小芳接着介绍了学长这个人,以及昨天下午,他来自己办公室,和她、刘芸三个人聊天的内容,大致和张晨说了一下。

    小芳说:“他这个人,目前在国内,在我们这行,不管是他管理的资金规模,还是他所投的项目,以及他对项目的判断,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饮食男女’从你那天和我说,我给你设计了它整个发展的路径图,我就知道,它逃不过的,一定会走这条路。

    “亲爱的,不管是你想或者不想,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走这条路……别急,听我慢慢分析给你听。

    “先说‘饮食男女’的市场有多大,我们国家,除台湾之外,一共有三百三十三个地级单位,两千八百五十一个县级单位,这里面,除了中西部的贫困地区,可以说,有百分之六七十,是适合我们‘饮食男女’开分店的地方,像北京、上海这些超级大城市,一家还不够。

    “东南沿海地区,有些地方,还可以往下,一个镇就可以开一家,我最保守估计,也就是两千家,‘饮食男女’必须达到两千家的规模,而且,不是说会有时间,给你五年十年去慢慢发展,而是要在这一两年内,就必须完成两千家的布局。

    “这么大的规模和战线,你想想,如果只靠自身的积累怎么够?虽然‘饮食男女’目前的盈利状况很好,但那是在静态的状态下,就是你不再迅速扩张的情况下,如果一旦开始迅速扩张,资金肯定就跟不上,必须通过不断的融资,最后通过上市,去融更大的资金。

    “现在让你拿一个亿十个亿你没有问题,但要是让你一下拿出五十一百个亿的现金呢,你可以吗?‘半亩田’源源不断地给‘饮食男女’输血?‘半亩田’自身不需要发展了?

    “‘饮食男女’现在已经走完初创期,它已经到了可以依靠自己本身,去资本市场获得更多资金的能力和条件了,所以说它不仅要开始a轮,接下去还要b轮c轮n轮,通过不断的融资获得迅猛扩张所需要的资金。

    “在分店扩张的同时,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做,而且是要马上做,那就是当这么多分店起来的时候,员工培训,不管是厨师、服务员还是管理人员的培训,靠在九堡物流基地这点地方是肯定不够的,‘饮食男女’需要有自己的学校,职业技能培训学校……”

    小芳说着,张晨忍不住想说什么,小芳摆了一下手,制止了他,小芳说:

    “亲爱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肯定是想说,你觉得没有必要扩展得这么快,对吗?”

    张晨点点头。

    “必须这么快,不快就来不及了。”小芳说,“这一块,现在不是一个学长看好,而是很多的资本都看好,到我这里,到刘芸那里,甚至到小虎他们那里询问我们融资情况的人,不在少数,你觉得他们要是没有机会进入‘饮食男女’,他们会怎么办?

    “他们因此就放弃投资这一块?看着你慢慢地五年十年把这块做大做强?当然不可能,他们肯定会去投资相类似的公司,几十几百个‘饮食男女’会起来,你现在还是领跑者,要是你懈怠了,发展的速度不够快,让人捷足先登,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吊车尾了。”

    张晨愣了一下,小芳的话说的很直接,但想想还真的会是这样。

    “亲爱的,还记不记得北北最早和我们聊‘宅鲜送’的那天,那天我就和北北说,不能像他说的那样,一个小区一个小区扩张,如果那样,他连整个杭城都还没有拿下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已经有比他更大的类似公司起来了。

    “‘宅鲜送’也是一个进入门槛很低的行业,像这种低门槛的行业,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把规模做起来,用你的规模,把这个行业的门槛抬高,让竞争者望而却步,所以我和他说,要做就最少要在三个城市,同时展开,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饮食男女’也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到了要让自己吹气球一样突然长大,用你的规模去阻挡其他的竞争者,什么鸡都竞争不过肯德基,就是因为他们做不到肯德基那个规模。

    “这个才是‘饮食男女’必须在无店铺酒店的百团大战来临之前,牢牢地确立自己老大地位的一步棋,非走不可。”

    张晨听小芳说着,他突然想起了那天自己和小莉说的,做大事要有霸气,做小事要有匪气的话,他在想,现在是不是到了需要展示自己霸气的时候了?

2058 同意只有两个字,说出来却不容易

    “亲爱的,你想想,就是为了傅师傅,你是把‘饮食男女’在全国扩张,做成全国最大的线上酒店,按规模和营业额来说,它甚至可能会成为全国最大的餐饮酒店,只要按这个路径图发展,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还是说就这样裹足不前,然后看到其他的竞争对手,一个个起来,从你的身边超过你,你起得最早,走得最早,但最后却成了先烈,亲爱的,你觉得,这两样,哪样更对得起傅师傅,对得起他的呕心沥血,对得起他的绝唱?”

    小芳问张晨,张晨沉默了,他必须承认,小芳说的是对的,这个行业现在已经成为一个热门,很多的专家,把“饮食男女”这类无店铺酒店,也纳入到了共享经济的范畴,共享经济,现在是多热的一个词,从共享单车到共享汽车,共享雨伞到共享充电宝。

    共享办公空间和共享短租房,共享服饰和共享劳动力雇佣平台,还有共享电影电视剧,就是大家凑份子去拍电影和电视,一时之间,好像什么都是可以共享的,那天刘立杆和二货开玩笑,说,二司令,你才是共享经济的最早受惠人。

    “逼养的,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租房收房租,送货收送货费,概不赊欠。”二货说。

    “怎么不懂,你是叮咚爱好者,那些叮咚,不就是共享女人?”刘立杆说,二货嘎嘎地笑。

    现在,确实已经有很多公司蠢蠢欲动,进入了无店铺酒店这个行业,张晨也相信小芳说的,会有很多的资本跟着进来这个行业,现在这个社会,好像突然之间,钱就多的用不完,只要有利可图,钱就会朝这里蜂拥而来,小芳说的这个状况,确实会发生。

    而“饮食男女”一旦进入了快车道,开始在全国迅速扩张,那就马上会从一家赚钱的公司,变成烧钱的公司,不仅开分店租房需要钱,人员招聘和培训需要钱,买餐具和设备车辆需要钱,广告的投入就更是需要钱,大家都开始吆喝的时候,不吆喝的人很快会被人遗忘。

    已经没有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了,这个社会,大家都行色匆匆,你悄声细语,已经没人会有心情和耐心听,你必须大声吆喝出来,吆喝着,不断吆喝,喋喋不休,不要停,只有这样你才会有流量,而流量都是需要投入,用烧钱来赚取的。

    像这样每天的烧钱,张晨也明白,靠“半亩田”肯定是支撑不下去的,必须利用社会资源,开始一轮轮的融资。

    张晨不否认,“饮食男女”现在已经进入了斗兽场,一场争输赢的决斗就要开始,对手不是一个,而是无数个,无数的对手会轮番上阵,轮番对你发起挑战,这个时候,你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之外,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

    但张晨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他觉得大确实是有大的好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赢者通吃,但同时,张晨也知道,这种短时间之内的迅速扩张,会带来很多的问题,最致命的问题就是,“饮食男女”会不会变成脱缰的野马,到最后整个场面失控。

    在迅速扩张的时候,很多需要精细化的工作会被精简,会被省略,快速的发展就像在高速上开快车,会给人带来一种有些晕眩的刺激,但同时,因为太快,你会看不清道路两边的景象,看不清路面的情况,很多时候,在你狂飙突进的时候,危险可能正在来临。

    在快速扩张的时候,人的心态,特别是管理人员的心态也会起变化,每天都有新店在开张,每天都有很多的新客户成为他们的会员,这个时候,某一家店出了一点问题的时候,谁会在意?有客人反映他们的服务水平在下降,菜肴的口味在变差,有谁会在意?

    大家都会抱着你埋怨什么,我们每天有这么多的新客户进来,我们服务都服务不过来,能让你排上队就已经不错,还叽叽歪歪的,我们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客户,谁理你。

    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当管理人员的心态开始膨胀的时候,他走路都是昂着头的,不会去低头看地上,他不知道路面的状况,也不知道自己的品质、品行、连带着公司的价值观,正掉了一地,一路跑一路掉,等到发觉的时候,整个公司已经千疮百孔。

    服务性的行业,互联网平台,客户对公司对平台没有谅解一说,他只会毫不犹豫地用手指点点键盘,选择离开你,去点击其他的平台,差别只是,他是骂骂咧咧地离开,还是默默地离开,反正都是无情地离开,把你的app也从他的手机里删除,再也不会回来。

    张晨之所以这么排斥新的投资者,说到底还是出于对他们的不信任,他觉得他们很可能在带来新的投资的同时,也给“饮食男女”带来灾难。

    他最担心的是投资者为了追求短期的效益,版图扩张的需求和报表的好看,以便尽快进行新的融资,最后上市,他们必须让“饮食男女”看上去很美,很巨无霸,对他们来说,更关注的是企业的迅猛发展,虚张声势,而不是扎实地练好内功。

    他们会把所有踩刹车的行为,都认为是在阻碍公司的发展,但就是一辆车在高速上飞奔,你要是不会踩刹车,一直狂飙,最后的结局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车毁人亡。

    很多时候,投资者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他们在乎的只是把这个气球迅速地吹大,让它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高估值上市,只要能够上市,他们就开始胜利大逃亡,至于企业最后会怎么样,他们才不会关心,这个时候,“饮食男女”已经是别人的企业,和他们无关。

    张晨不可能这样,他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饮食男女”共存亡的,虽然最早的时候,小芳给他描绘的路径图,他也是等到企业上市,触碰到天花板的时候,潇洒地离开,腰包鼓鼓的。

    张晨当时也有过这样的打算,但是现在,经历了傅胖子的事情之后,他已经改变,已经决定自己什么时候都不会跳船,不会撇下“饮食男女”不管,他的目标,和那些投资者的目标已经开始分离。

    目标不同,在过程中的作为和状态也肯定会不同,甚至在一个大目标下面的一个个小目标,都不会相同,所有的岔道,都是从一个点开始分开,然后越分越远,张晨担心他和新的投资者之间,就会有这样的一个点,让他们注定会越走越远。

    而投资者之间的矛盾,必然会带来经营决策和经营管理上的矛盾,没有一家内乱深重的企业,是可以走得远的。

    张晨叹了口气。

    小芳看着张晨问:“亲爱的,你说,‘敝帚自珍’是个好词还是坏词?”

    张晨愣了一下,不知道小芳为什么这么问,他想了一会,说:

    “只是一个过度美化的词。”

    “为什么这么说?”

    “它只描述了事情的其中一面,在另一面,同样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固执己见、冥顽不化、死不改悔、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张晨说着,小芳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还知道啊。”

    “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张晨问。

    “没有没有,我是想举一个例子,我想到了又一个没有审时度势,而让自己败走麦城的例子,就在杭城。”小芳说。

    张晨问:“什么例子?”

    “你知道中国化工网吗?”小芳问。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不知道。

    “我刚到浙大读书的时候,这个网站还很红,是当时国内化工行业最专业、影响最大的网站,有一段时间,马老师想兼并他们,他们不同意,还有些看不起马老师,觉得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我还是上市公司,要么我来兼并你?所以合作的事一直没有谈成。

    “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网站,我想,后来他们就是再降低身段,想去和马老师合作,马老师也不会要了,很简单,他们原来的客户,国内的国外的,早跑到马老师那里去了,这个网站,客户都流失了,还有什么价值?

    “我想这网站的老板,后来应该是肠子都悔青了,在自己还有筹码的时候没有出手,等到他再想出手,已经一点筹码也没有了,由此可见,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正确的事,有多重要。”

    张晨看着小芳笑了起来,他说: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让我同意‘饮食男女’开始a轮吗?好吧,我同意a,也同意要开始扩张,一直当领头羊,我和钱也没有仇,可以了吗?”

    “可以了,我终于凭三寸不烂之舌,达到了目的,当然可以了。”小芳嘻嘻笑着,“不过,我和你说过,融资融的是资源,不仅仅只是钱,如果只是为了钱的话,让你再拿十亿,你没有问题,我这里和刘芸、小虎那里,也都没有问题,哪怕再多的钱,我这里也有。

    “其实,我没有和你说,学长第一次来找我,不是为了‘饮食男女’,而是为了‘宅鲜送’,他也很看好‘宅鲜送’,包括郑慧红也因此来找过我和刘芸,我们没有同意,为什么?是因为觉得‘宅鲜送’还没有到需要融资的时候,没有到那个合适的时间点。

    “最主要的是,‘宅鲜送’可以成为一个巨无霸的公司,也可能会是我们投的最大的项目,现在要是开始融资,它的估值,还达不到我们的期望值,我们对它的期望值很高,是千亿级别的。

    “还有,现在这个阶段,北北一个人拿主意,不要去干扰他,他的构想已经很成熟,让他自己去趟出一条路,会比有人在边上七嘴八舌更好,所以我和刘芸姐有共识,就觉得‘宅鲜送’再融资的时机没有成熟,即使要追加投资,我们自己追就可以。

    “但‘饮食男女’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现在如果没有开始融资,可能就会错过时机,眼睁睁看着竞争对手坐大,这个我和刘芸也有共识,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判断。”

    “好吧,我同意了。”张晨说着叹了口气,他说:“我也是很讨厌有人在边上七嘴八舌。”

2059 小心

    小芳见张晨答应的很勉强,知道他心里还有顾虑,小芳问张晨:“亲爱的,你在担心什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张晨把自己的想法和小芳说了。

    小芳听完张晨的诉说,笑了起来,她说:

    “我以为什么,原来你是担心大权旁落,放心吧,这问题可以解决,我们可以修改公司的章程和议事规则,在章程里设立一个安全阀,让你担心的问题,永远不会发生。”

    “怎么做?”张晨问。

    小芳说:“可以设置双重股权,也就是二元制股权,一般的公司,股权设置是一元制,也就是同股同权,一股等于一票投票权。

    “而双重股权结构设置,就是相反,同股不同权,把公司的股票分成ab两种等级,经营团队持有的是b类股票,这一部分股票,一股等于是2到n的投票权。

    “相反,其他的股票,也就是a类股票,一股等于一票,或者没有投票权,这样设置的好处是,可以保证公司经营的长期稳定,经营团队手里的股份,因为一轮轮的融资肯定会被稀释,但他们的投票权没有被稀释,这样公司的经营活动就会保持相对的稳定,不会被改变。

    “当然,对b类股,也会有一定的限制,就是在流通上会有很多的限制,这也很好理解,给了你那么高的投票权,你就得好好干活,别想动辄就想减持套现,同时,股份一旦流通出售,b类股就变成a类股,投票加权也会被取消。”

    “这个没有问题。”张晨说,“反正我就和‘饮食男女’耗上了,没有想过要套现走人。”

    小芳点点头,继续说:

    “香港的港交所和我们内地,实行的是同股同权,公司如果是双重股权设置,将不会被允许在香港和内地上市,但美国可以,我们的目标,本来也是在美国上市,所以设置双重股权结构,不会有问题,很多公司,像京东和马老师他们,都是这样类似的股权设置。

    “双重股权设置,还可以有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在公司的章程里,限定公司董事会有投票权的董事,一直是九人或十一人,其他的董事,按出资额或由股东选举产生,而‘半亩田’始终享有派遣五人或六人的资格,保证绝对的多数。

    “这样,不管‘饮食男女’的股份怎么变化,你们的股权怎么被稀释,也一样牢牢掌握着公司重大事项的决定权。

    “对了,甚至还可以给予你一票否决权,就是要是有什么重大决策,哪怕董事会其他董事一致通过,你也可以一票否决,当然,给予你们更多权利的同时,对你们的限制也会更多。”

    “都有些什么限制?”张晨问。

    “主要还是股票流通上面的限制,既然给了你们这么大的权利,你们就必须始终对公司负责,比如,你们的股票,将不允许被质押,没有经过全体董事会的同意,不允许转让和出售股份,转让和出售股份的时候,其他股东有优先转让权。

    “公司倒闭破产的时候,其他股东的股份,有优先于你们,参与分配公司残值的权利等等,诸如此类的。”

    “可以,这些都没有问题,反正我本来也没有逃避的打算,既然是我在负责这个公司,我当然要对它负全责。”张晨说。

    “你想好了?”小芳问。

    张晨点点头说:“想好了,如果能这么做,我就完全支持进行融资。”

    “那好,我明天去和刘芸姐还有小虎商量,也和学长商量之后,再做出一个方案来。”小芳和张晨说,张晨说好。

    “还有一件事。”小芳说。

    “什么事?”张晨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饮食男女’公司也要进行双重设计,就是在‘饮食男女’之上,还要去海外设立一家公司,由这家公司,来百分之百持有‘饮食男女’。”小芳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张晨问。

    “因为我们国家的《公司法》,规定的也是同股同权,所以双重股权的设置,只能发生在法律允许这样做的国家或地区,比如维京群岛,然后让这家公司,成为‘饮食男女’的母公司,通过这样的处理,来达到实际的双重股权设置。”小芳说。

    张晨点点头,明白了。

    第二天,小芳一大早就去和刘芸商量了这件事,刘芸说,我这里当然没有问题。

    打电话给小虎,小虎说:“‘饮食男女’还有谁比北北爸爸在管更令人放心的,要是交给其他人,我还要想想,给他,不需要想,还是那句话,你们决定就是。”

    小芳和刘芸商量出了一个大概的方案,然后打电话给学长,把事情和他说了,学长听了,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反正他投资的公司,很多都是这样处理的,他也见怪不怪。

    学长拿着电话想了一会,和小芳说,我本来就是准备做价值投资,对公司具体的经营,没有参与管理的兴趣,不过小芳,要是这样的话,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芳问。

    “我的股份要达到百分之十五,我出一亿八千七百五十万,而不是原来的十二点八。”学长说。

    小芳说可以,那就这样定了。

    小芳的方案做出来之后,张晨和刘芸小虎,还有学长看了之后,都觉得没有问题,接下来,张晨还是继续忙自己的,其他的事情,就由小芳去办。

    “饮食男女”a轮融资,引进了两家投资人,一个当然是小芳的学长,占股百分十五,还有一家,是中东的一个主权基金,占股百分之五。

    “饮食男女”开始大规模招兵买马,为向全国扩张做前期的准备,九堡公司这里,作为培训基地马上就不够用了,张晨只能一方面向林淑婉租借教室,以解燃眉之急,同时,建立自己的职业学校,也就迫在眉睫。

    职业学校的校址,张晨决定放在永城物流基地,以后“宅鲜送”会搬过去,“饮食男女”的总部,肯定也会搬过去。

    要办学校,就要取得资格证书,张晨打电话给孙晋,把自己准备在永城办一所“饮食男女”的职业技术学校的想法和孙晋说了,向她咨询,相关的手续应该怎么办?

    孙晋是永城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当地的教委属于宣传系统,是孙晋分管的单位。

    孙晋听张晨说完,和他说:“张晨,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好啊,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帮我?”张晨问。

    “我们现在,也正在把原来下面各乡镇中学办的职业班,开始向市里集中,江对面汪家,原来火车站那里的职业学校你知道吗?对对,就是原来培训驾驶员、厨师和幼儿园老师的那个职校,现在已经扩建了。

    “张晨,你也不要新办什么职业学校了,就这个职业学校,你们公司来和市里合办怎么样?你需要厨师和服务员,就开办厨师和服务员的班就可以,这样也解决了我们学生的出路问题。”

    张晨一听,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这样就省却自己很多的麻烦,不过……

    “我现在人已经严重不够用,等你们那里几年后培养出来,我这里等不起。”张晨说。

    “你要去建个学校,用笔在纸上画画就出来了,不需要时间?”孙晋问,“你现在是怎么办的?”

    “我现在招来的,都是已经有厨师证的厨师,再经过我们的短期培训之后,就直接上岗了。”张晨说。

    “张晨,亏你生意做得这么大,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职校的新教学大楼在那里,合作办学了,你拿出几个教室进行短期培训不行?对了,有表现好的厨师和服务员,还可以留下来在职校当老师,这样短期培训和长期教学相结合,才能彻底解决你企业的用工问题。”

    孙晋说,张晨哈哈大笑,他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

    “对对,我真的是秀逗了,脑子短路了,还是你当领导的英明。”

    孙晋笑道:“好了,别给我戴高帽,张晨,你要是有这个意向,我就把教委主任叫过来,和他商量商量,然后把这个事情,放常委会上议一议。”

    张晨说好,谢谢你!

    ……

    从那天张向北给她发了虞律师的录音,周艳一直静悄悄的,等过了几天,给张向北发了“谢谢你,张总!”和跪地甩头发长拜的表情之后,周艳再也没有动静,张向北没有把她删掉,但他几乎都已经把她给忘记了。

    这个久久没有动静的人,今天突然有了动静,给张向北发过来一条信息,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就四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

    “张总,小心!”

    张向北回了一条:“小心什么?”

    对方接着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再没有回任何信息给张向北,张向北心里疑惑,把吴欢和周若怡叫过来办公室,把微信给她们两个人看,周若怡一看就大叫道:

    “特么的,她这是在威胁你?”

    张向北看了看说:“不像,要是威胁,她就不是说‘张总,小心’,而是要写‘姓张的,你小心点’了。”

    吴欢和周若怡都笑了起来,她们也觉得张向北说的有道理,这条微信,看上去确实是在提醒,而不是威胁,不过周艳在提醒什么,她要张向北又小心什么,三个人嘀咕了半天,也没有明白。

    “管他,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自己就不要吓自己了。”张向北和吴欢、周若怡说。

2060 刘立杆这边

    刘立杆在德清呆了一个多星期,回到杭城,这次去德清,是他们“人家旅业”在莫干山的第二个项目已经开工,第一个项目建成之后,莫干山的民宿一直就供不应求,会员们有很多的抱怨。

    刘立杆及时调整了策略,在向全国扩张的同时,省内的一些重点旅游名胜区域,他开始建第二第三家民宿,比如莫干山和雁荡山、天目山,舟山和楠溪江,嵊泗、南麂岛和大陈岛。

    大陈岛原来刘立杆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去开民宿,已经有舟山、嵊泗和南麂岛的项目,刘立杆觉得他在浙江的“海边人家”已经够了。

    浙江沿海的海岸线,风景一般,海水也比较浑浊,第一次满怀期望去看大海的人,见到浙江的海,大概都会失望,这哪里是什么蓝色的大海啊,就是黄褐色的。

    最像个大海样子的,是南麂岛,海水是蓝的,椒江这一带的海边,本身就没有什么特色,加上这些年的过度工商业开发,简直是不堪入目。

    还是汉高祖刘邦和刘立杆说,让他去大陈岛建一家民宿,汉高祖刘邦和刘立杆说,等你造好了,我叫台湾的媒体过来帮你写写文章,这民宿的生意肯定会很好。

    “为什么?”刘立杆问。

    “大陆什么时候建国的?噢噢,你们是叫解放,你觉得大陆什么解放的?”汉高祖刘邦问。

    “这还用问,四九年十月一日啊,要说全部解放,我知道海南岛和云南剿匪,和李弥的部队干,对了,还有西藏和平解放要迟一点。”刘立杆说。

    “云南解放日是五o年的二月二十四日,海南岛解放日是五o年五月一日,西藏和平协议签订是五一年的五月二十三日……”

    “行啊,皇上,你一个台湾同胞,对大陆的历史,比我还要熟悉。”

    刘立杆打断了汉高祖刘邦,大声叫道,他想起来,汉高祖刘邦刚刚和老谭认识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是天天对着地图,**共军地开战,他对这些很了解也正常,刘立杆接着问:

    “皇上,这些日子你都记得这么清楚,老实交待,是不是觉得这些都是你们**的耻辱日,你就想着反攻倒算?”

    汉高祖刘邦哈哈大笑,他说:“我们小时候在国小读书的时候,还真的是天天喊着‘光复大陆、解救同胞’,结果是……”

    汉高祖刘邦笑着话锋一转,问刘立杆:“那你知道大陈岛什么时候解放的?”

    刘立杆想了一下,问:“也是五o……还是五一?”

    “一九五五年二月十三日,朝鲜战争结束后的一年多,大陈岛是大陆最后一个解放的地方,当时在一江山岛、渔山列岛、披山岛、大陈岛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大陈岛海战,可能也是大陆海军参加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海战。

    “在台湾,现在还有很多的大陈岛子弟,不是说他们是大陈岛人,而是他们的父辈,参与了这场战争,很多还战死了,我就认识不少这样的朋友,他们一直都很想来大陈岛住住看看的。”

    “情怀?”刘立杆问。

    汉高祖刘邦笑道:“可以说是吧,虽然是败军之后,也有他留恋和缅怀的情感,从小就听着家里大人讲大陈岛的事,没有感触才不正常,都是人,你说对不对?”

    刘立杆在大陈岛的民宿建成之后,汉高祖刘邦带着台湾《联合报》、中天和tvbs两家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了,回去也发了报道,大陈岛的民宿果然被来自台湾的客人预订一空,生意好得不得了,有人来了之后,把第二年的住房也提前下了订单。

    刘立杆因此要在大陈岛建第二个项目,他也因此得到启发,像他们的这种民宿,本身其实也接待不了多少客人,但每个地方,都会有让一小部分人觉得很值得去去,或者牵挂的东西,要是能把这些都挖掘出来,就是他们独特的卖点。

    千岛湖到上海的高速,还有环岛公路开通之后,千岛湖一直就是杭城和上海人热门的去处。

    虽然来住他们民宿的,都是一些喜欢清静,讲究私密的人,但就是这些人也很奇怪,他们不会去什么荒郊野外深山老林,也还是喜欢往热门景区跑,他们需要的清静,是热闹中的清静。

    刘立杆在永城,新安江水电站的另外一边,靠近毛竹源的地方又建了一家民宿,和原来十八坞的项目隔水相望,去淳安又建了两家民宿,接下来,准备去赋溪石林再建一家。

    赋溪石林离千岛湖有些路,但刘立杆开车进去的时候,还没有到赋溪镇,就决定要在这里建一家民宿,这一条盘山公路开进去,一路上的景色,美得让人下巴都会往下掉,住在这里,可以开车、骑车、爬山、还可以漂流。

    在千岛湖边过上一段“水边人家”的日子,再驱车二十分钟,到这里过过“山里人家”的日子,刘立杆觉得这是很好的安排,值得以后向会员们推荐。

    刘立杆上了楼,去张晨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关着,敲敲,没人理他,刘立杆走去隔壁,问赵晶晶:

    “大侠哪里去了?”

    从“饮食男女”完成了a轮,张晨和刘立杆一样,也准备把“饮食男女”在全国迅速扩张之后,两个人即使是在同一幢办公楼里上班,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不是刘立杆在外面飞,就是张晨去了外地,他们倒是在全国不同的城市经常会碰到。

    这也不奇怪,不管是刘立杆还是张晨,去其他的省份和城市,只要是有张晨他们物流基地,或“宅鲜送”的分公司和办事处,肯定就会是他们的据点,张晨的“饮食男女”分店,一般都租建在自己的物流基地里,和“宅鲜送”更是有着紧密的联系。

    刘立杆出去,也会到物流基地或“宅鲜送”,是因为基地和“宅鲜送”的人,对当地的情况很熟悉,去那里,他们可以给他提供不少的选址建议,特别是“宅鲜送”的业务员们,他们几乎是当地的每个山沟和犄角旮旯都钻进去过。

    而且,和当地的村主任乡镇长什么的都很熟悉,可以帮刘立杆引荐。

    张晨决定开始把“饮食男女”,地毯式地向全国铺开的时候,刘立杆说他勇气可嘉,老夫尚能够饭,从那时开始,刘立杆就叫张晨大侠,没想到这叫法竟在“半亩田”大厦里叫开了,那些原来叫张晨老大的人,都开始叫他大侠。

    赵晶晶和刘立杆说:“大侠去北北那里了。”

    刘立杆下了楼,出了电梯,站在电梯间里,给谭淑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刘立杆在谭淑珍的电话里,依稀听到好像是张晨在说话的声音,刘立杆问:

    “你在哪里?”

    “我们在北北这里。”谭淑珍说。

    “那我也马上过来。”刘立杆说,谭淑珍说好。

    怎么今天都跑去了张向北那里?张晨过去不奇怪,“饮食男女”就在“宅鲜送”的隔壁,他只要去了“饮食男女”,差不多就算到了“宅鲜送”。

    奇怪的是谭淑珍怎么也会过去?谭淑珍平时很少去张向北那边,这个丈母娘就是很喜欢女婿,也不好意思去女婿的公司指指点点,所以谭淑珍平时,有意识地还会减少去“宅鲜送”,就是去,也是跟着其他的人一起过去。

    北北那里出了什么事?刘立杆一边开车一边想。

    他和张向北,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就像他和张晨一样,张向北在外面跑的天数,比他们更多,刘立杆最近一次见到他,还是一个多月前,在“半亩田”成都物流基地里的“宅鲜送”。

    刘立杆不知道的是,张向北也是今天,刚刚被吴欢,从宁远红岭水库的大倩倩那里叫回来的。

    刘立杆到了张向北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着,但没有人,刘立杆听到从会议室那边传来了声音,刘立杆走了过去,推开会议室的门,他看到不仅张晨和谭淑珍在这里,小芳和刘芸也在,让刘立杆稍感意外的是,桂花姐也在。

    加上张向北和吴欢、小武、周若怡,会议室桌边上都快坐满了,刘立杆走过去,在小武边上的空椅子上坐下来,问:

    “怎么了?”

    小武告诉了他,刘立杆一听明白了,张向北这里果然出了事。

    事情的由头是桂花姐的物业管理公司“锦绣服务”,有人来找到他们,希望在“锦绣服务”管辖的杭城和上海所有六百多个住宅小区和写字楼里,安装储物柜。

    下面的人拿着资料来向桂花姐报告,桂花姐还以为是快递公司的那种储物柜,但把资料翻开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储物柜,完全就是保鲜柜。

    和张向北他们“宅鲜送”的除了颜色,其他一模一样的保鲜柜,桂花姐一看,马上知道事情不好了,这是对手都打上门来了。

    她赶紧下命令,规定他们杭城和上海的所有物业公司,一律都不允许安装这批柜子,不能擅自和这家“每日鲜”公司签订任何的合作协议。

    下完了命令,桂花姐马上拿着资料,去向谭淑珍报告,谭淑珍一看,也知道事情不好,她和桂花姐马上就赶来“宅鲜送”,在半路带上张晨。

    这是昨天下午的事情,吴欢打电话给在宁远的张向北,把事情和他说了,让他赶回来。

    张向北接到电话,当时就想借倩倩的车开回来,被谭淑珍一顿臭骂,谭淑珍说,你心急火燎的开什么车,不要开车,天还没有塌下来,你急什么?安全第一,你给我坐高铁回来。

    倩倩今天凌晨三点多钟起来,送张向北去郴州西,坐最早七点十七的高铁到长沙南,转车再到杭城东,中午十二点五十三分抵达,小武在杭城东站,接上张向北就往回走,等他们到公司的时候,张晨他们也都全部到了。

2061 狼来了

    桂花姐和刘立杆说,现在,“锦绣服务”下面的小区,我是都封住了,不过我打电话,问了其他物业公司,他们都已经和对方签了协议,从下个星期开始,就要开始安装保鲜柜,说是这个月的十五号,就会正式上线,开始对外接单。

    今天都已经九号了,也就是说,还有六天的时间,另外一家“宅鲜送”,就会在杭城和上海两地同时出现。

    “他们摆放的规模有多大?”刘芸问桂花姐。

    桂花姐说:“很大,基本是有北北他们柜子的地方,都会有他们的柜子,我打电话问的几家物业,和他们都签了协议,还有,我们这里,能够挡一段时间,但不可能一直挡着不让他们安装。”

    “为什么?”小芳问。

    “我听说他们在做业主委员会的工作,要是业主委员会那里工作做通,他们要求安装的话,我们物业也不好怎么阻挡。”桂花姐说,“不然矛盾就会激化。”

    大家都听明白了,一方面觉得桂花姐说的对,另一方面也觉得,这家公司的能量,看起来还颇大,好像是路路通。

    周若怡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下,赶紧接了起来,会议室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听着她嗯嗯啊啊,好,好,谢谢刘叔叔,就这样。

    周若怡放下电话,吴欢连忙问:“了解清楚了吗,这公司是谁的,是不是一家新公司?”

    “。”周若怡说,“公司是新公司,但股东一点都不新……”

    “是谁?”谭淑珍问。

    “掏宝网。”

    周若怡说,大家心里咯噔一下,都觉得这一下事情严重了,有竞争对手不怕,问题是这竞争对手,是巨无霸的掏宝网,那就麻烦了,别的不说,光他们从掏宝网引流到这家“每日鲜”的流量就不好说。

    而且这么些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上掏宝购物,不要小看这个习惯,这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客户的粘着度,也是阻止其他类似的购物网站发展的一道屏障。

    不管是什么新的购物网站,投入了大量的宣发资金,吸引到一定的流量,这些被吸引来的消费者,好奇地登陆你的网站,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他都不会马上下单,而是会打开掏宝网,输入同样的产品进行搜索。

    要是你网站的价格,还不如掏宝网的,对不起,消费者马上会骂,去你的,还不如掏宝便宜,转头就把你的app删除了,就是你比掏宝便宜一点点,人家还是觉得在你这里,不如在掏宝购物放心和方便,还是会去掏宝,何况人家还绑着花贝呢。

    “‘每日鲜’一共五个股东,其中的四个都是什么投资公司实业公司,没听到过名字,只有吴欢你的老东家,才是真正的老板,占股百分之七十。”周若怡继续说。

    “可能那四家公司,也都是他们自己的,或者是替某些人代持的,没错,这就是一家根红苗正的掏宝系。”小芳说。

    “这个马老师,他妈的是要把别人的路都斩断,把别人的饭碗都砸光?也不怕吃相太难看?”刘立杆骂道。

    “切,难看怕什么,有钱赚就可以,别看这家伙天天在忽悠什么梦想,什么企业家的社会责任和企业的价值观,其实打的都是孔方兄的算盘。”张晨说。

    “现在说其他的都没有用,就看他们上线的时候,价格怎么样,要是价格我们有优势,还是不怕。”谭淑珍说。

    谭淑珍说的没错,“宅鲜送”现在的客户,哪个会不是掏宝会员,他们在掏宝网上,都会看到“每日鲜”的入口,哪怕就是好奇,他们也会点开来,在“每日鲜”下单试试,或者下单之前,和“宅鲜送”进行价格上的对比。

    如果掏宝网的价格比“宅鲜送”贵,“宅鲜送”凭借价格优势,还会有机会,就像是拼多多和掏宝网对干,能让拼多多活下来的,唯一的优势就是价格。

    相反,要是“宅鲜送”的价格,比掏宝网贵,那就麻烦了,很多的客户,可能转头就会去掏宝网下单,“宅鲜送”的价格,和农贸市场相比有优势,但和掏宝网相比会怎么样,大家的心里都没有底。

    “吴欢,在价格上,你觉得你们有没有优势?”谭淑珍问。

    吴欢看了看张向北,张向北低着头,他正在把自己两只手的手指分开,然后对叉在一起,一下一下,聚精会神。

    吴欢说:“我们现在,三分之一的蔬菜是我们自己的蔬菜基地直供的,还有三分之二,也是直接从和我们有合作关系的,专业的蔬菜种植公司和合作社、家庭农场采购的,价格比当地的批发市场还便宜,在价格上,我们应该有优势。”

    吴欢看了看大家,接着说:

    “还有,进口食品我们也是自己直接采购的,他们的采购价也不可能比我们低,只会比我们高,我们现在超低的采购价,是在我们一批批的大订单轰炸之下降下来的,他们刚做,拿不到这个价格。

    “猪肉从屠宰场直接过来,屠宰场都是一个价,他们去也是这个价,南北干货和调味料这里,我们和各家总代理,签有协议,协议中规定,提供给我们的商品,必须是市场最低价,他们就是拿到,也最多和我们一样。

    “但我们在蔬菜上有优势,所有综合起来,他们的价格不可能会比我们更低。”

    “马老师他们,就不会也从产地直接采购?”谭淑珍问。

    吴欢想了一会,她说:

    “我觉得不太可能,要是有,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且采购的地点会在杭城和上海附近,大量的采购,然后每天通过长途物流,把这些蔬菜送到杭城和上海,这要和我们一样,有很庞大的一支采购和物流队伍。

    “这个活太辛苦了,这么辛苦的事情,刘强东可能会做,但老马不会做,不是,是他本来就不会做,而是他可能会想到,交待下面人做,但他下面的那些人,会做走样的。”

    “为什么?”谭淑珍问。

    “我说过,太辛苦了,掏宝网一直以来,哪里有这么辛苦赚过钱,他们的风格是怎么样的?他们会去找蔬菜的种植大户,和他签订协议,然后让人家直接把菜送到他们仓库里来,这个才是他们的风格,他们赚轻松钱已经赚习惯了,整个公司都是这样的风格。

    “不是我吹牛,在他们的部门经理里,要找出一个像我们的向依云刘得华那样的,半夜还在菜地,带着人过磅装车,等车发走了再回去睡觉,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又跑去其他菜地,看着人割菜的总经理,他们一个都没有,他们哪里吃得了这个苦。

    “就算是每天没日没夜的加班,那也是在有空调的,干干净净的办公室里,谁会跑去菜地里,一脚泥一身汗地那么干,他们是一家城市公司,不像我们,自己开玩笑说是生产队,他们的人出来,就感觉是这个城市的娇娇者,我们是半工半农。”

    吴欢说着,谭淑珍和张晨、刘立杆都吁了口气,看样子吴欢对她的老东家和原来单位,还是熟悉,只要掏宝网上的蔬菜价格比“宅鲜送”贵,“宅鲜送”就还有机会。

    小芳和刘芸互相看看,两个人都想到了一个问题,她们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马老师也没有那么笨,他这一次这么气势汹汹而来,一定是早有准备,他要想打击“宅鲜送”,从“宅鲜送”的手里,把客户都争夺过去,他一定会使出杀手锏。

    那就是倾销。

    他会利用自己强大的平台优势和资金优势,开始进行价格的倾销,就算是他们所有的东西,进价都比“宅鲜送”贵又怎么样?“每日鲜”上面的菜价,照样会比“宅鲜送”便宜,还会搭配各种的优惠活动。

    既然出手了,马老师就会把自己的资金优势,转化成价格优势,用低价来打击“宅鲜送”,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他会造成“宅鲜送”客户的大量流失,让你维持不下去,一直到你趴下为止,他占了山头,独自称王,然后把价格再一步步调上去。

    他会用金钱换取空间,等到这片空间都属于他之后,他就可以开始予取予夺,到那个时候,等消费者察觉现在的菜价怎么这么贵的时候,他们也已经没有选择,“宅鲜送”只是他们记忆中的一朵灿烂的花。

    刘芸和小芳,两个人都想到了这点,但是她们都没有说出来,只是互相微微地摇了摇头。

    会议室里,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张向北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他只是顾自己低着头,在玩自己的手指,这个时候,张向北抬起了头,他说:

    “吴欢,你找找你的老同事打听一下,这个‘每日鲜’在杭城的仓库和生产车间在哪里,肯定会有一个地方。”

    吴欢说好,我马上打听。

    吴欢说着就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找了个人,送出去一行字,没两分钟,对方回复了,吴欢和张向北说:

    “地址有了,离这里不远,在海宁。”

    “发给我。”张向北说,吴欢点点头。

    “师父,我们去这个地方看看。”张向北和小武说,“先去了解一下对方到底什么情况,像我们这样在这里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张向北朝大家笑笑:“没事的,该来的总归会来的,我从第一天就想到了会有今天,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慢,还能给我一年的时间,还有,没想到是掏宝,我以为会是京东。”

    小芳看着张向北,有点心疼他,她知道这时候,张向北一定是在强颜欢笑,小芳也没有想到的是,这都一年了,郑慧红一直没有再来找过她,原来他们这是收购不成,自己开干了,小芳想起来,郑慧红好像类似这样威胁过她。

    至于到现在才上线,也很简单,如果不是像申屠红燕他们那样的熟练厂家,上海和杭城两个城市这么大量的保鲜柜生产出来,都需要六七个月的时间,马老师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他也知道,做生鲜配送,小打小闹是没有用的。

    至于京东为什么没上,小芳知道,应该是学长在起作用,学长不是不想让京东上类似的项目,而是他分析过,包括对“半亩田”,她和刘芸、小虎这几个股东的资金实力都做过了解,也对张向北和“宅鲜送”进行过了解,知道真的开打,暂时还没有完全取胜的把握。

    学长太谨慎了。

    现在,既然掏宝已经上阵,京东暂时更不会上,他们会坐山观虎斗,等着看一场好戏,看“每日鲜”和“宅鲜送”,最后谁会站着。

2062 动,静

    小芳说:“刚刚北北说的对,我们现在没有办法阻止别人怎么做,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先看他们‘每日鲜’上线之后会怎么样,我们再来想应对之策,现在,我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

    吴欢把手机放在会议桌上,她刚刚一边在开会,一边在通过微信,和原来的老同事聊天,吴欢看了看大家,和他们说:

    “这事,现在在掏宝内部还很神秘,大家都知道有这么回事,新组建了一个团队,是做生鲜配送的,和原来的河马生鲜不是一个团队,这个团队,不在滨江的掏宝大厦,而是在西厂,更多具体的细节,应该知道的人也都三缄其口,老马肯定是下了封口令。”

    “这就是在防我们,也是在防你,马老师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把我们打懵了。”小芳说。

    “这事应该和郑慧红有关吧,要不要我问问老万?”谭淑珍问。

    张晨摆了摆手说:“不用,马老师决定的事情,郑慧红也没有办法,她只有执行的份,她做的,也只不过是自己该做的工作而已,你打给老万,只能让他们两口子闹矛盾。”

    张晨看着谭淑珍,又补了一句:“真的要打,还不如我直接打给郑慧红或者马老师。”

    “谁都不要打。”刘芸连忙制止,她说:

    “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我们自乱阵脚,别人说不定还正等着看我们慌了,去找他们,然后他们漫天要价,小芳说的没错,在他们还没有出招之前,我们什么都不要动,一动不如一静。

    “人家两个城市的保鲜柜下去,怎么说也砸了上亿的钱,怎么可能是一个电话可以改变的事,更不可能是郑慧红能决定的,张晨你就是打给马老师,你能怎么说?和他说,求求你把‘每日鲜’停了吧,就是你说的出口,他也不可能答应,又不是儿戏。”

    刘芸说着“哼”了一声:“不就是打价格战吗?大不了我们和他打,怕什么,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北北、吴欢,这个时候你们一定要沉住气,‘每日鲜’上线之后,下面肯定会议论纷纷,人心浮动,你们要能压住阵脚,千万要防止内乱。”

    吴欢和张向北都点点头。

    小芳说:“刘芸姐的提醒很对,还有一点,你们要看好自己下面的人,他们一定会到你们下面来挖墙脚的,特别是上海和杭城的两家分公司,你们想想,一样的业务,自己招人从头培训,哪里有直接到你们这里挖人来的省事。”

    “对对,这个还真的一定要小心。”谭淑珍说。

    大家都觉得刘芸和小芳说的很有道理,大敌当前,最忌讳的就是敌人还没有出手,自己内部就开始乱了,特别是像掏宝网这样的公司,他们要是向谁伸出橄榄枝,不光是对“宅鲜送”下面的管理人员,而是对所有的职业经理们来说,都是很有诱惑力的。

    张晨和小芳刘芸他们,转移去了“饮食男女”,会议室里,还剩下张向北和吴欢小武他们几个,张向北和吴欢周若怡说:

    “还记不记得那个周艳,她前几天发我的微信,我们当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想,一定是和这个有关。”

    “对对,她一定参与了这事,至少是了解,你和她联系一下,看看她有没有更多的消息。”吴欢说。

    张向北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再点开和周艳的对话框,打招呼问:

    “在吗?”

    过了几分钟,对面都没有反应,张向北说:“没反应。”

    坐在他边上的周若怡,把手机拿过去,划了一下,和张向北说:“,你特么的被取关了。”

    “你怎么知道?”张向北好奇地问。

    “要是没有取关,她的朋友圈这里,会显示‘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或者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等等。”周若怡看着张向北说,“特么的,没想到你张公子还能享受到被取消关注的待遇,不是大家只会求关注吗,这应该是第一次吧?”

    吴欢和小武都笑了起来,张向北也笑,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平时又不发朋友圈,对朋友圈也不熟。”

    “她这是害怕被其他人发现,她给你通风报信了。”吴欢说。

    “你们说,这样说来,上次的事情,就是姓周的这个女的事情,特么的是不是也是马老妖在作怪?他一边在磨刀,一边在下毒?”周若怡问。

    “那个事情太龌龊了,老马应该不会干。”吴欢说,“但这两件事肯定有关联,老马不干,他身边有人会自作主张去干,干成了再去向老马邀功,他身边多的是这种没底限的人。”

    张向北点点头,他也觉得马老师应该不会干这样的事情,要是一个人没底限到这个程度,那他也走不远。

    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企业,你在做的时候,老天不会在看,但周围的人会在看,会看着你的所作所为,再念及自身,你过份了,身边人人人会感觉自危,所以大流氓们,为什么流氓做到越大,他看起来就越像是个太平绅士,温文尔雅,把尾巴都藏了起来。

    吴欢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脸色顿变,她拍了一下桌子,骂道:“去他妈的!”

    吴欢骂人,还真的是很少见,其他的三个人都看着她,吴欢举起自己的手机,把屏幕朝向张向北,给他看,吴欢说:

    “阚总还真提醒对了,丁勉力这个家伙,刚刚给我发微信,说是家里有事,想辞职回老家去了。”

    丁勉力是他们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这个时候提出辞职,家里有事肯定是假,被“每日鲜”挖角才是真,他要是被“每日鲜”挖走,“每日鲜”就赚了,等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上海市场拿到手里。

    张向北他们还在想着,打什么电话,找什么人去了解了解“每日鲜”的情况,没想到人家比他们狠,一出手就是狠招。

    “这个呢这个,马老妖要是不同意,别人也没有胆子,会来挖丁勉力这种级别的人吧?”周若怡看着吴欢问,吴欢哑然。

    “我去找他。”小武说。

    丁勉力是从上海原来的“半亩田”物流基地调过来的,小武原来是他的上级。

    “还是我亲自去吧。”张向北说。

    “那不是抬举他了?”小武骂道。

    张向北笑笑,他说:“师父,我们现在最经不起的,就是来一个什么大风波了,表面上是他一个人,他走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忽悠着一大批的人跟着他走,要是那样,我们才会有大麻烦,上海的业务一天也不能停,一时之间,我们去哪里找这么多人?

    “还有,丁勉力带着人出走,还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这个事还变成新闻,被人热炒,网上曝出什么‘宅鲜送’掀起出走潮,多少多少高管和什么人都离开了‘宅鲜送’,那对我们的影响才大,我们现在是最不需要新闻的时候。”

    小武和吴欢周若怡,都觉得张向北说的有道理,吴欢看着张向北,暗暗心喜,她高兴的是,张向北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沉住气,脑子还很清醒,看得比他们那个人都远,看样子自己没有看错人,也没有跟错人。

    周若怡嘟囔了一声:“,即使没有人炒作,那个马老妖和他们的水军,特么的也会把这事炒成一个热点,我们的会员们,看到都会心慌慌的。”

    “张总、武总,我觉得你们谁也不用去,还是按规定,我让他来杭城,当面和我们沟通。”吴欢说。

    “想得美,他人都准备拍拍屁股走了,还会来吗?”周若怡问。

    “会的。”吴欢说,接着又加一句:“我会让他来的。”

    吴欢看了看周若怡,接着说:

    “我还是相信,掏宝是一家有价值观的公司,即使挖人,也是猎头公司在挖,他们的hr不会直接跳下去,会害怕惹一身臊,掏宝允许任何一个人离开它,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明知道品行不端的人进入掏宝,我要是给掏宝的hr打电话,还是能有作用的。

    “我离开掏宝,走得就很愉快,大家还约好了日后江湖相见。”

    张向北赞同吴欢的说法,他觉得,这也是基本的法则,就是没有任何一家大公司,会把自己的声誉,押宝在某个个人身上,公司的价值观,应该是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

    张向北问吴欢:“你通知他什么时候来?”

    吴欢说:“我让他今天就来。”

    张向北和小武说:“师父,还是要辛苦你跑上海一趟。”

    小武看着张向北,不明白了,不是这个鸟人要来杭城这里吗,怎么他还要去上海?

    张向北和小武说:“师父,你到了上海,和二货叔叔一起,把上海分公司下面的人,挨个叫过来聊聊天,了解了解具体的情况,也安抚住他们。”

    会议室里的其他三个人,顿时都明白了张向北的用意,他们上海分公司,很多中高层,都是原来“半亩田”物流基地过来的,张向北让小武和二货去做他们的工作,这是要借着丁勉力来杭城,不在上海的时候,摸清楚这次事件,对“宅鲜送”的影响和损害会有多大。

    同时,也是通过这样的手段,让小武实际插进了上海分公司,把丁勉力给架空了,这样,万一丁勉力在杭城,他们没有能说服他不要离开,上海分公司,也不至于他的离开而引起大规模的动荡。

    周若怡朝张向北竖了竖大拇指,吴欢说:“好,那我就把丁勉力,在杭城多留几天。”

    小武站起来,准备离开会议室去准备一下,马上去上海,他问张向北:“那海宁这里呢?”

    “你放心吧,我和胖子一起去。”张向北说,“师父你再等等,我还有话说。”

    小武坐了下来,张向北和他们说:

    “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管是上海那里,还是杭城这里,我们都要准备两到三位的备胎,同时要形成一份名单,那就是不仅这两个地方,全国所有的分公司,都要有备胎,上海和杭城这里稳定住之后,我会飞去各个地方,和他们一个个沟通。”

    吴欢说好,让他们做好准备,准备好了,即使当地不需要接位,也可以去其他新开发的城市。

    张向北点点头。

    “我看,两个雯雯和向依云那里就不需要了吧?”

    吴欢说,她觉得,就是再不济,下面的人都反水了,这三个人她很有把握,她觉得她们不会跟着反水,肯定会和他们同舟共济。

    “好,这三个地方不需要备胎。”张向北同意说,“但要拜托她们,给我们多带几个人出来,我们现在急需要人。”

    还真是风云起乃期猛士,鼙鼓动而思良将。

2063 糟粕醋

    小武离开会议室,去上海,张向北和他说:“师父,你到了松江基地,就给我打电话。”

    小武说好。

    张向北接着和周若怡说:“你去把孙胖子给我找来。”

    周若怡点点头,跟着小武出去。

    张向北和吴欢说:“我等会和胖子去海宁看看,你这里和屠宰场,还有给我们供货的干货商,每家调味料公司的总代理,问他们有没有和‘每日鲜’签协议,如果签了,他们的协议供货价是多少,越详细越好。

    “我们不问,他们是不会主动来找我们说的,对他们来说,多一家‘每日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吴欢说好。

    “还有,等丁勉力已经在路上了,你再通知下去,通知总部这里和分公司,所有总经理级别的人,今天傍晚都在办公室里等,随时准备开会,我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情,坦然地和大家通报。

    “千万不能我们这里遮遮掩掩,下面已经耳语一片,这会让大家心里没有底,会动摇军心。”

    吴欢明白了,张向北这样安排,就是要避开丁勉力,现在对我们来说,丁勉力就是一颗最大的未爆弹,这颗炸弹,与其让他在其他的地方爆炸,损伤不可估计,不如让他,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爆炸。

    孙向阳和周若怡一起走进来,张向北站了起来,和孙向阳说:“胖子,我们走。”

    两个人开车去了海宁,在一座工业园区,找到了“每日鲜”,这里的房子都是新造的,大门进去,一条宽敞的大道直通到底,大道的两旁,各有一幢占地三四千平方的白色的三层厂房,每一幢厂房外立面的右上角,都有三个桔红色的大字“每日鲜”。

    “我去!看样子规模还不小。”孙胖子叫道。

    这个地方很忙碌,不停地有大货车和冷链车进进出出,每一辆进出的冷链车上,也都刷着“每日鲜”的字样。

    张向北把车开到离大门还有二十来米,靠边停下,孙向阳看了看他,问:

    “停这里干嘛?混进去啊,不是要来看看他们这里什么样吗?”

    “你是不是傻?”张向北说,“有监控,被监控拍到,有人认出是我们两个,那还不糗大了?再说,里面也不用看,我敢保证,和我们的车间里大同小异,整个车间的设置,都是仿造我们车间的,搞不好连设备,都是和我们同一家工厂做的。”

    张向北之所以这么说,是他知道,既然连丁勉力这种分公司总经理级别的人,都被他们拖下了水,自己这边,还会有什么秘密可言,“宅鲜送”等于是整个都向对方敞开了,人家进出自由,连保鲜柜都抄了,再抄个流水线,也什么稀奇。

    这些设备工厂的联系方法,他们想要,丁勉力也会双手奉上,虽然他们和设备制造商一起,对整条流水线申报了专利,但那是实用新型专利,不是技术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差不多就等于不是专利,人家只要改两个螺丝钉,就不算侵权了。

    这一点,设备工厂心里门清。

    “我去!不会吧,你是说老章他们?他们就不怕我们知道?”孙向阳问。

    “笨蛋,人家就不会用马甲?”张向北说。

    “也不怕得罪我们?”孙向阳还是不相信。

    张向北苦笑道:“我们算是哪根葱,在他们眼里,掏宝网是比我们更粗的大腿,他们怎么舍得放弃这个客户,你去大街上问问,是知道掏宝网的人多,还是知道我们‘宅鲜送’的多,而且,我们也没有权利去限制给我们提供设备的,就不可以向他们提供。”

    “既然不进去,那我们来这里干嘛?”孙向阳不解地问。

    张向北说:“带你来认认地。”

    张向北说着把车子熄了火,转身和孙向阳说:

    “胖子,你不是当过警察,蹲守过小毛贼吗?我给你一个任务,回去你挑几个人,每天来这里蹲守,有他们的车出去的时候,跟着他们,从现在一直蹲守到十五号他们开张,搞清楚他们的货,特别是蔬菜从哪里进来的。

    “现在时间还早,蔬菜还不会上,要十四号才会上,这几天,你先搞清楚他们其他的货从哪里来的,每天向我报告。”

    “就这些?”孙向阳问。

    “能做好这些,你就是大功一件了。”张向北说,“注意不要被他们发现,怎么才能不被他们发现,你比我有经验……”

    “可以可以,我知道了。”孙向阳满口就答应了,“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看死它。”

    张向北说好。

    两个人坐在车里,抽了一棵烟,张向北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两幢厂房,特别是厂房上面“每日鲜”那三个字,似乎是要把这三个字看进眼睛里,抠都抠不出来。

    抽完了烟,两个人交换位子,孙胖子开车往回走,开到了他们食品厂和“饮食男女”的那个院子门口,张向北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钟,张向北和孙胖子说:

    “停车,停车,我去顾工这里蹭饭,你回去组织人,对了,和吴欢说,丁勉力要是到了,让他先去食堂吃饭,其他什么都不用说。”

    孙向阳说好,放下张向北,他自己开着车去了对面物流基地。

    张向北走进顾工的办公室,顾工看到他,拍了拍手说:

    “来来,我准备了好东西,就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肯定会过来蹭饭。”

    张向北奇怪了,问:“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我看到你爹,还有你娘了啊。”

    顾工说,他说的这是,他前面看到张晨和小芳了,顾工拍了拍张向北的肩膀,和他说:

    “事情我都知道了,没事,我相信你能顶过去的。”

    张向北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顾工的办公室,连着一间三十几平方米的操作间,那里是他的厨房,也是他的实验室,他没事的时候,就会在里面鼓捣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

    顾工走进操作间,张向北坐在沙发上,头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一闭上眼睛的时候,“每日鲜”那三个桔红色的字,就在他眼里出现了,闪闪发光。

    张向北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酒香味,睁开眼睛,看到顾工端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面,放着两只海碗,顾工把托盘在茶几上放下,张向北看到那两只碗里,汤汁是乳白色的,里面有河虾、花甲、豆芽等等,那酒香味,就是从碗里飘出来的。

    “来来,先来一大碗。”顾工说。

    “这是什么?”张向北问。

    “你去海南这么多次,居然没吃过糟粕醋?”顾工问,“哦对了,不能怪你,糟粕醋是文昌的风味小吃,你去的都是三亚,没去过文昌,这个,我还是在傅胖子的本子里看到的,你爹把那些本子,都拿给我看了。”

    顾工说着把一碗糟粕醋推到张向北面前,他用筷子敲着自己那碗的碗边,和张向北说:

    “我做了十几坛莲子酒,在后面藏着,还没到时间,时间到了你尝尝,口感肯定赛茅台,这醋,是我用莲子酒的酒糟做的,还有这糟粕醋,我在傅胖子写的方法上又改了改,他用的是海鲜,我是河鲜。”

    顾工说着用筷子捞着和张向北说:

    “看到没有,他是用海虾,我是河虾,还有这个,是鳝丝,这个,你看是什么?”

    张向北骂道:“你当我是猪?我连花甲都不认识?”

    顾工哈哈大笑:“你果然是猪,这个不是花甲,是河蚬,河蚬的营养价值可比花甲高,不是我说的,是李时珍说的……”

    顾工一说,张向北想起来了,他叫道:

    “对对,这个东西我小时候,我奶奶买来吃过,不过我们不叫河蚬,而是叫黄蚬。”

    “对,也叫黄蚬,那种满脸都是青春豆的,用这个泡水洗脸,可以去除,还有,要是食物中毒的话,喝黄蚬汤可以解毒,还有这个,这个你看看是什么?”

    张向北也用筷子,跟着顾工从碗里捞出了一条看着像鱿鱼丝,又像猪肚丝的东西,放到嘴里尝尝,很鲜,很有嚼劲,张向北咀嚼着问:

    “猪肚?”

    “不是,河蚌肉。”顾工得意地笑道,“好吃吧,来来,喝汤,一定要一大口。”

    张向北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这汤又酸又辣又鲜,还带点甜味,再加上浓郁的酒糟味,太爽了,让人顿时胃口大开。

    “怎么样?”顾工迫不及待地问。

    “爽!”张向北叫道。

    顾工大笑:“爽吧?特别是在这么热的天气,人胃口不好的时候,特别是像你今天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和你说,张总,这女孩子要是失恋的时候,吃上一碗我的糟粕醋,她马上就能把前男友忘得一干二净,何以解忧,唯有我顾工的糟粕醋。”

    张向北哈哈大笑,骂道:“你不应该做菜,你应该去卖狗皮膏药。”

    “不是,张总,你认真告诉我,不要敷衍,要是以五分为满分打分的话,我这糟粕醋可以几分?”顾工问。

    张向北看着他说:“我认认真真地告诉你,可以打五分,确实好喝。”

    “这就行了,这糟粕醋,我准备推荐到‘饮食男女’去,我不能白看傅胖子的笔记,里面的好东西,我自己试过改过之后,都会一个个推荐过去。”顾工说。

    张向北笑笑,心想,看样子老爸把傅胖子留下来的那些笔记本,交给了顾工,还真的是没有交错人。

    张向北的手机响了,是小武,张向北赶紧接了起来,问:“师父,你到了?”

    小武说到了,我已经和二货在一起。

    张向北在电话里和小武说,他们该如何如何。

    挂断小武的电话,张向北拨通吴欢,问她:“丁勉力丁总到了吗?”

    “到了,去食堂吃饭了。”吴欢说。

    张向北说好,“你通知下去,二十分钟之后开会,丁勉力就不要参加了,就让他在你办公室里等,对了,开什么会,也不要告诉他。”

2064 很短很短的会议

    张向北经过吴欢的办公室,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去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宅鲜送”所有部门老总级别的管理层都已经到齐,墙上的屏幕上,他们各分公司的老总们也都已经上线,除了丁勉力。

    张向北走过去,在吴欢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吴欢凑过来悄声和他说,我让丁在小曹的办公室里等,小曹我吩咐过了。

    张向北点点头,小曹是吴欢的助理。

    会议开始,吴欢把“每日鲜”的情况和大家说了,大家听了,特别是知道它是掏宝网下面的公司,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知道事态严重了。

    只有小雯雯在屏幕上笑嘻嘻的,吴欢问:“雯雯,你笑什么?”

    “我没有啊。”

    大雯雯愣了一下,连忙说,接着想起来了,这一同在线上的,还有一个远在北京的雯雯。

    小雯雯笑道:“哈哈,要打仗了,我怎么感觉心里有点兴奋啊?”

    向依云说:“我也是。”

    吴欢骂道:“就你们两个,唯恐天下不乱。”

    “对啊对啊,乱怕什么。”小雯雯说,“不是有句话叫天下大乱才能天下大治吗,那个谁,我看陈道明和何润东的《楚汉传奇》电视连续剧里,那个项羽和刘邦,不就是这样在乱糟糟里起来的吗?”

    “你可真够会扯的。”吴欢说。

    “没有啊,我就是想说,打仗怕什么,他们来好了,管他什么掏宝掏烂货的,他们要是到北京,保鲜柜和我们的放在一起,我肯定带人去把它砸了,你摆可以,不能挨着我,挨着我我就不客气了。”小雯雯说。

    周若怡叫道:“特么的,要是打架,雯雯你记得叫上我。”

    “我我,我宁夏的也参加。”向依云叫道。

    “还有我长沙的。”大雯雯也说。

    屏幕内外,顷刻间热闹不已,张向北哈哈大笑,他看了看吴欢说:

    “这哪里是在开会,简直就是和一群孙二娘在讨论怎么打家劫舍。”

    吴欢苦笑着摇摇头,说:“下次开会,要把雯雯的嘴先用创可贴贴上,不然这会没办法开了。”

    “你们在说什么?说大声一点,老大老二,你们可不能怂哦。”小雯雯叫道。

    张向北说:“好,我们不怂,要打就和他们打,他们把战场开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和他打。”

    屏幕上下,大家都鼓起了掌。

    张向北觉得,这会不需要继续开下去了,也不需要再动员再交待了,他要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状态,只要在座的保持这样的状态,谈笑着,从容不迫着,而不是苦大仇深着,他们就是打不烂的,张向北有这个自信。

    张向北和大家说:“好,散会,我就说一句话,你们原来怎么干的,干的很好,接下去还是这么干,不要被外界任何的事情干扰,这就够了。”

    大雯雯问:“我们等了半天,这会开了十分钟,就结束了?”

    张向北笑道:“那还要怎样?要是你们人在杭城,我可以请你们吃糟粕醋,相当好吃,你们不在,只有等下次来杭城,我再请你们了,要是大家还觉得意犹未尽,你们可以轮流唱歌。”

    张向北话音刚落,小雯雯真的就“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有花……”地唱了起来,她把这里当作是她的直播间了,屏幕内外,大家都起哄着。

    张向北和吴欢站了起来,走出会议室,留下其他人继续胡闹。

    张向北和吴欢走进小曹的办公室,丁勉力看到他们进来就站了起来,迎过来和张向北握手,张向北看到他的脸色很难看,笑起来的时候很勉强,张向北明白了,丁勉力这是已经知道,他们刚刚在开的是全公司部门老总以上人员的会,他人在这里,都没有通知他去。

    他这个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实际已经被罢免了。

    丁勉力没有与会,但他马上就知道了会议室里的情况,这让张向北眉头紧了一下,他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要借此看看丁勉力在公司,还有没有同党,有没有人会给他通风报信,如果没有,他就是一颗雷,如果有,那就很可能是连环雷。

    今天的这个会,吴欢不是发文通知,而是一个个电话口头通知,吴欢没有通知丁勉力,那个时候,丁勉力正在来杭城的路上,到了这里,吴欢也没有和他说,小曹也不可能会和他说,这点分寸还是有的,特别是吴欢已经和她交待。

    但会议的事,丁勉力还是知道了,那也就意味着刚刚参加会议的人里,有人一直在和他联系,说不定还把微信语音打开着,在进行现场直播,让张向北担心的是,这人是一个还是几个。

    不管是一个还是几个,张向北都要想办法把他们钉在原地,让他们不能乱说乱动,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从内部开始爆发出大的灾难。

    对手在暗处,“宅鲜送”不是现在才在明处,而是从它诞生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明处,对手悄悄地,长时间地经营,已经在他们的内部布下一个地雷阵,张向北要想办法,把这些雷一颗颗地排除。

    张向北和丁勉力说:“丁总你和吴总先聊,我还有事要处理,明天下午,我们再沟通。”

    张向北这么说,丁勉力心里虽然焦躁,也只能说好。

    吴欢明白,张向北这是在给小武争取时间,张向北说明天下午和丁勉力谈话,丁勉力就没有办法回上海,只能继续留在杭城,如果需要,张向北到了明天下午,还是会找一个由头,和丁勉力说,后天再继续沟通。

    这样,丁勉力实际上就被禁锢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小武在上海一步步地布局,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张向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拿起手机打给小武,问他怎么样了,小武说:

    “已经开始一个个找人谈话,二货建议,他说这种事,不能直接找他们本人谈,就是有他们也会否认,还会打草惊蛇,他说最好是从他们部门的司机,和他们的助理先开始,我觉得很有道理。”

    张向北说好,先从外围开始突破,这样很好,你们就这样做。

    “还有,师父,你挑选一个能接替丁勉力的人。”张向北说。

    “怎么,准备把这鸟人开了?”小武问。

    “不会,不能开,现在开了,就等于是白送了一个大礼给‘每日鲜’,人家还巴不得,我们上海公司所有的情况,他都一清二楚,包括人,很多也是他带出来的,他要是走了,那就是我们的大麻烦,他肯定会一天天挖着我们的大客户,下面的人,也一个个被挖走。”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要焦头烂额了,张向北边说边想。

    张向北说着,小武在电话的那头不停地点着头,等张向北说完,小武问:“那怎么办?”

    “师父,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脱密期’?”张向北问。

    小武说知道。

    “我们要让他走不了,对方也不敢收,但在公司里,又没有实际的权力,把他和上海公司事实上隔离开来,就这么拖着,等拖过了脱密期,再来处理他,这样,他对我们的影响,才会降到最低,当然,对‘每日鲜’来说,他也就没有多大的价值了。”

    小武说好,那就这么办。

    挂断小武的电话,张向北打给了顾工,知道他肯定还在公司里,顾工一听到是他的声音,就问:

    “怎么,没有喂饱?”

    “我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一百三十八斤,你一碗糟粕醋,就可以把我喂饱了?那也太省伙食费了。”张向北骂道。

    顾工哈哈大笑,他说,那你过来。

    “要酒,还要菜。”张向北说,“我们喝个痛快,你再和我说说刘邦和项羽的事情。”

    “好好,都有,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喝尽兴没有问题。”顾工说,“对了,你怎么想起要了解楚汉相争了?”

    “没什么,刚刚听人说起他们,我对这段历史不是很熟悉,就想起你这个历史百科了。”

    张向北说着,人已经站起来,边打电话边走出去,走到下面厂门口,看到孙胖子也已经从会议室出来,正指挥着七八个人,上三辆车,看到张向北,他也没有说话,抬抬手就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上车,带着人去蹲守了。

    张向北想到,从这一刻开始,角色互换了,“每日鲜”在明处,而自己退到了暗处。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整个物流基地灯火通明,好像刚刚醒过来一般,停车场上车水马龙的,其中有很多他们“宅鲜送”运菜的车,也正一辆辆进来。

    有人在身后按了喇叭,张向北回过头,看到周若怡开着车在他后面,周若怡把车窗按下,张向北问:

    “去哪?”

    “我跟胖子他们去。”周若怡说。

    张向北奇怪了,问:“你去干嘛,一个人孤单寂寞恨,去陪胖子?”

    “,我特么的要去看看,来抢我们饭碗的长什么样。”周若怡说。

    张向北走到副驾座,敲敲玻璃,周若怡伸手按了门上的开门键,张向北拉开车门坐进去。

    “你也去?”周若怡问。

    “不去,我到顾工那里。”张向北说。

    周若怡扭头瞪了他一眼,骂道:“这么一点点路你还要搭便车?张向北,特么的我和你说,也是没有谁了!”

    “有我啊。”张向北说完哈哈大笑。

    周若怡气恼了,猛地一踩油门,汽车蹿了出去,张向北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身子猛地一晃,脑袋往后一冲,砸到了靠背上。

    “你找死啊!”张向北骂道,这一回,轮到周若怡哈哈大笑。

2065 不老实

    第二天下午,丁勉力到了张向北的办公室,张向北请他在沙发上坐,张向北问:

    “干的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辞职了?而且还希望我们尽快同意?”

    “我也不想走,可是家里一直在催我,我也没有办法,我要是再不回去,我妈妈都要哭到上海来了,还有,我女朋友也催我一起回去,我们当时是一起出来的嘛,她不喜欢上海,也想回老家去了,张总,真的,我真的是压力山大,没有办法才要走的。”

    张晨一问,丁勉力就哭丧着脸,搬出一套事先背的滚瓜烂熟的说辞,声情并茂地表演起来。

    这一番的表演,他昨晚已经在吴欢面前表演过一次,经过一个晚上的酝酿和修改,今天说起来就更顺口。

    “你家里为什么要催你回去?”张向北问。

    “唉!”丁勉力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接着和张向北说,他父亲在老家,和人合作,开办了一家商品砼公司,现在,他父亲身体不好,吃不消做了,想退股,另外的两个人又不同意,没办法,只有他回去接父亲的班。

    “做商品砼的效益还可以吗?”张向北聊天一样,随便问道。

    “还不错,这几年不是到处都在开发房地产,又在抓建材质量和环保,不允许工地自己用搅拌机搅拌混泥土,商品砼的需求量就很大。”丁勉力说。

    “我记得你们家是在县城里,对吧?”张向北说,“现在连县城里,商品砼也这么好做了?”

    “还可以,我们县城里现在也在进行大规模的旧城改造,加上这公司的规模也不是很大,业务还很多的,忙的时候还需要加班。”丁勉力说。

    张向北笑问:“没想到你还是个富二代,对了,这样一年忙下来,能赚不少的钱吧?”

    丁勉力也笑了:“不算不算,张总你才是真正的富二代,我算什么富二代,那个公司,一年也就赚个一百来万,还需要四处打点。”

    丁勉力说完怔了怔,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自己在“宅鲜送”上海分公司当老总,一年的收入一百五六十万,那个公司,一年就赚一百来万,还是三个人合伙的,还需要四处打点,这到最后,每个人能分到多少?

    你是傻子吗,会扔掉上海这里的一百五六十万,回去赚那里的几十万?再说,不是合伙企业吗,就是你不去,一年最多也就少那几万块钱的工资,分红又不会少你,你这个账是怎么算的?谎话都没有编圆啊。

    唉,也就怪张向北太狡猾,不按牌理出牌,步步深入,打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把实话都说出来了,丁勉力家里确实是有这么家商品砼公司,年收入也是真实的,只是,他父母从来也没有催他回去,他爸爸还蛮横着呢,每天看哪个工人不顺眼,还会在人屁股上踹一脚。

    丁勉力偷偷地打量着张向北,张向北心里在暗笑,表面却不露声色。

    丁勉力还想再说什么,张向北伸手制止了他,张向北从心里感觉到厌恶,要是这丁勉力进来,老老实实和他说,自己是想跳槽,张向北还会想办法挽留,会询问,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想要离开“宅鲜送”。

    如果是待遇方面的原因,张向北会向他承诺,明年他们的待遇还会提高,而且幅度会很大,这是他和吴欢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方案也获得了几个股东的同意。

    他们的待遇,今年初已经上调了一次,上调之后,他们的待遇已经不会比掏宝网差,等到明年再调整之后,他们的待遇,肯定会高过掏宝和京东的同等职位,这是张向北和吴欢也想到了,大家都纷纷进入生鲜配送行业之后,他们“宅鲜送”的人,肯定会成为香饽饽。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们公司的收入和效益确实不错,开得出这么高的薪资。

    张向北觉得,丁勉力就是当面和自己讨价还价都没有关系,他也会很认真地听取他的意见。

    没想到这个家伙,一进来就满嘴胡言,说自己是要回老家去继承什么破商品砼公司,这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吗?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还是等你自己想清楚,什么时候想老老实实说话的时候,我们再来谈。

    张向北看看自己的手表,这次对话,两个人进行了十六分钟,已经超过他们昨晚开会的时间了,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十六分钟,张向北和丁勉力说:

    “丁总,这样,辞职这个事情,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想清楚了再说,我们这里也考虑考虑,同时,我要找人接你的班,也需要时间,你说对吧?我们都考虑清楚了再说吧。”

    张向北说着的时候,特别强调了“想清楚了再说”这句话,加重了语气。

    丁勉力悄悄叹了口气,毕竟心里有鬼,他也没有底气多说什么,他说好吧,那我先回上海了。

    “不要回上海,回酒店,明天要是有时间,或者你想清楚了,我还很想和你聊聊,我去你酒店房间,去之前会先给你电话,你等我电话。”

    张向北说,潜台词就是,这里你不用来了。

    丁勉力听着张向北这话,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也无奈,只能说好吧,那我就等张总的电话。

    丁勉力走后不久,孙向阳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和张向北说,妈的,我们跟着他们的车,结果一辆辆都开回到这里来了。

    张向北对此一点也不感觉到奇怪,“每日鲜”现在在进的都是干货和冻品,还有调味料,这些干货、冻品和调味料最大的几家公司的总代理,都已经被他们集中到半亩田的物流基地,他们要送,当然也是从这里送出去。

    张向北看着纸上的那一长串的名单,这些名单,几乎把他们的供应商都覆盖了。

    张向北拿起桌上的电话,打去吴欢的办公室,和她说,你过来一下。

    不一会,吴欢从外面走了进来,张向北把那张名单递给了吴欢,和她说:

    “你看看这名单上面,有没有哪家和你说,他们没有和‘每日鲜’签协议的。”

    吴欢看了一下,指着其中一家调味品公司说:

    “这家,他们反复向我强调,他们没有和什么‘每日鲜’签合作协议。”

    张向北问孙胖子:“你们没有搞错?”

    “怎么可能,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每家最少也跟了两次,都是跟到了这里,我们的人,连这里面的公司都会搞错?”

    “不老实。”张向北骂了一声,他说:“这种公司,他就是送价格单过来也不可信,这样,吴总,你通知他们,从明天开始,他们所有供应给我们的货,必须下调三个点,要不然,我们全国所有公司,一律停止采购他们的产品。”

    掏宝网虽然比他们“宅鲜送”大,但这个“每日鲜”,现在就杭城和上海两个城市的采购量,最多也就是他们“宅鲜送”的十分之一,张向北觉得自己还有筹码,对方一定不愿意失去他们这个大客户。

    “理由呢?”吴欢问。

    “惩罚。”张向北说,“就罚他们不老实,我们并没有要求他们二选一,选了我们就不能选‘每日鲜’,只是要求他们提供给我们的价格,不要超过‘每日鲜’,这个不过份吧?

    “他们完完全全可以和其他的公司一样,承认他们和‘每日鲜’签了供货合同,但条件和供货价和我们是一样的,他们没有,他们连这个事实都不敢承认,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他们,提供给‘每日鲜’的产品,会比给我们的价格更便宜,他们要问,你就这样和他们说。”

    吴欢说好。

    “丁勉力和你说什么?”吴欢问。

    “要回老家。”张向北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样的谎话,他们就不必再帮他复述一遍了。

    “他这么鬼鬼祟祟,说明他的心很虚,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公司的事,不然,大可以大大方方的,你离开掏宝网的时候,也像他这么鬼祟吗?”张向北问吴欢。

    “当然没有,我们都是签过竞业限制协议的,掏宝知道我出来是做生鲜配送,开始还不同意,说我违反了竞业限制协议,起码要提前半年提出辞呈。

    “我还和他们的hr申诉过,声明我的竞业限制协议,并不包括生鲜配送这块,虽然他们现在也有河马生鲜,但我当初签竞业限制协议时,河马生鲜都还没有,怎么可能用还没有的业务,来限制我。

    “最后,hr也认同了我的申诉,所以才能这么快把流程走完,不然,我起码要再过半年,才可以来‘宅鲜送’。”

    吴欢和张晨说,张晨点了点头,他说:“他就是想规避这竞业限制协议。”

    吴欢摇了摇头,她说:

    “我觉得不全是,老马做事情,一直是先搭班子后做事的,他们找他,肯定是在半年之前,那个时候,他如果就提出辞呈,我们会给他换岗,过半年再让他离开。

    “他那个时候,一定是对‘每日鲜’做不做得起来心存忧虑,不敢答应他们,等到他们真做起来了,这才决定跳槽,还多拿了半年的岗位工资,算盘打得鬼精。”

    “有这个可能。”张向北说。

    “你们都说错了,他没有提前半年提交辞呈,就是想一直当卧底,要是半年前我们就把他换岗,他就早不是上海分公司的老大,一定是在这里下面打杂,上海公司,他连进都进不去了,他对‘每日鲜’还有多少价值?

    “‘每日鲜’这个时候让他跳槽,一是他说不定,一直在把我们上海公司的商业机密和客户资料,源源不断向他们输送,二是为了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上海公司一乱,他们就正好可以趁机起来。”

    孙胖子听着他们的对话,在一旁插嘴说,张向北和吴欢点点头,吴欢和孙胖子说:

    “也有这个可能。”

2066 砸锅的人

    到了第二天中午,小武给张向北打电话,吴欢和周若怡也在张向北的办公室,三个人正在商量上海的事情,上海公司筹建的时候,周若怡参与了整个筹建工作,她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张向北特意把她叫了过来。

    看到小武的电话,张向北知道小武肯定是要和他说,他和二货在上海调查的情况,张向北和小武说,吴欢和周若怡也在我这里,有什么事你说,师父。

    张向北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小武和他们说,上海这边的事情都搞清楚了,丁勉力确实不是一个人,还有上海分公司客服中心的总经理韩松,和他是一伙的,这些家伙真是胆大包天,还吃着我们锅里的饭,他妈的就在砸我们的锅。

    “怎么了,师父?”张向北问。

    “很多的小区物业和单位大客户,他们和‘每日鲜’签的协议,就是韩松这个家伙,带着‘每日鲜’的人过去签的。”

    小武和他们说:“还有,他们知道我们和‘锦绣服务’的关系不一般,‘锦绣服务’管理的小区,不要通过物业,直接去找业主委员会,也是丁勉力帮‘每日鲜’出的主意。”

    “这帮混蛋!”吴欢一听就骂了起来。

    “师父,你们有证据吗?”张向北问。

    “当然有,我们去拜访了客户,客户证实了,还有,这个家伙自己也老实交待了,他和丁勉力做的事情,他全部都说了。”小武说。

    “这么老实?”张向北问。

    “这家伙是二货的老乡,最早还是二货介绍进来的,昨天二货气坏了,揍了他一顿,他要是再不说,家里和村里都回不去了,他们村里,都是给我们供菜的菜农,他这也是在挖他们村里人的墙脚。

    “还有,丁勉力的助理,其实一直盯着他们,见我们来了解这个事情,他就提供了很多的证据。”

    “什么证据?”吴欢问。

    “猎头公司的人请他们吃饭和去ktv,照片和视频都有,‘每日鲜’也有人在场。”小武说。

    “特么的令人发指啊。”周若怡骂道。

    “怎么办?”吴欢问张向北。

    “还有什么怎么办的,当然一脚踢,让他们滚蛋,丁勉力这王八蛋要是在这里,特么的我现在就请他吃巴掌。”周若怡愤愤地骂道。

    张向北沉吟不语,没有马上表示。

    “二货有个建议。”小武说。

    张向北问:“什么建议?”

    小武说:“这个韩松,当然是要马上开掉,留着的话,整个分公司的客户中心,肯定会一团乱,很多的客户,现在正在看我们笑话,我和二货去的时候,他们和我们说,见过吃里扒外的,但还没见过这么吃里扒外的。

    “我们这里开掉之后,还不能放他出去,这个时候放出去肯定会接着捣乱,大捣特捣,二货说,把人交给他,他安排这家伙去物流基地当装卸工,一方面是看着他,一方面也让他劳动改造。”

    张向北看了看吴欢,和小武说:“好,就这么办,手续等会吴欢会让人力资源部出,还有,师父,你有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

    “马建可以。”小武说,“我们也了解过了,他一点也没有和丁勉力他们沾边,相反,丁勉力一直在给他小鞋穿,只是马建下面人缘太好,搞他搞厉害了,下面人会闹,丁勉力才没有办法。”

    马建是他们上海分公司的车间主任,张向北和吴欢见过几次,印象不是很深刻,这个人话不多,不是那种特意会在你面前表现什么的人。

    “我也觉得马建可以。”周若怡说。

    周若怡是帮助筹建上海分公司的,当时,杭城的布局完成之后,周若怡就带着人去上海拓展市场,她对上海分公司的人员,可以说是很熟悉,包括马建,也是她亲自招进来的。

    “他的沟通能力怎么样?”张向北问,“我记得他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当分公司的总经理,不会沟通可不行。”

    “,他只是不喜欢和你说话,你是老板,马建这个家伙有点傲,看不起逢迎巴结的人,在其他人面前,他不要太会说,说起来头头是道的,连车间里那些洗菜的中年妇女,都很听他的话。”周若怡说。

    小武赞同,他说没错,这人就是这样的。

    张向北点点头:“那可以,不巴结我,骂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能把团队带好就可以。”

    张向北想了一下,说:“那就这样,准备任命他当上海分公司的副总经理,总经理还是丁勉力。”

    “什么,这个王八蛋还留着?”周若怡睁大了眼睛。

    张向北说:“我也不想留,可是没有办法,如果我们开除他的话,竞业限制协议里的禁止性条款也同时失效,他正好可以去‘每日鲜’,我们等于是给‘每日鲜’送了一个大礼,继续留着,把他调到其他岗位,他还是会使坏,只有在上海原岗位待着,他才会老老实实。

    “当然,光这样不够,我们还要把他的后路断了,同时给他一个明确的信号。”

    张向北和小武说:“师父,可能要辛苦你一下,在上海多留一段时间,先挺过第一仗。”

    小武说好,上海这里不稳定,我也不放心回去。

    张向北说:“你让马建今天就来杭城,我和吴欢和他沟通过后,要是可以,就任命他当上海分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这是我们‘宅鲜送’天字第一号的副总经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丁勉力也知道,这样,上面有师父你在那里,下面有马建,丁勉力这个总经理……”

    “我们等于是花这么多钱,白养着一个白眼狼!”周若怡骂道。

    张向北笑笑说:“白养也要养着,总比放出去一只老虎强,再说,现在大敌当前,什么地方的人员都不适合大面积调动,那样会搞得下面人心惶惶的。”

    “我同意张总的意见。”吴欢说,“要开也是等过了这最关键的一段日子再说,先把他架起来,现在,放在其他地方,还不如放在原来位子最合适,上面有武总,下面有马建,本来就和他不对付,韩松又被开了,丁勉力自己也知道,我们知道他干了什么。”

    “还有,给他那个助理,职级和待遇都提一级。”张向北说,“不允许丁勉力开除他,也不允许调岗,丁勉力当一天总经理,他就必须一直是他的助理。”

    吴欢笑了起来,她说:“这一招看起来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张向北也笑了,说:“我主要是让丁勉力明白,他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想不老实他也不敢。”

    “好吧,那我也去上海。”周若怡说。

    张向北疑惑地问:“你去上海干嘛?”

    “韩松被开除了,你们现在有上海客户中心总经理的人选?马上就要打仗了,那么多客户需要维护,你们就准备让客户中心群龙无首?韩松再有本事,他管车间可以,管物流配送也可以,不行还有武总,但他可是一天也没有和客户打过交道。

    “我去当上海分公司客户中心的总经理,上海的市场我熟悉,那些大客户,本来就是我发展起来的,他们一定也会给我面子。”

    张向北和吴欢听着,觉得周若怡说的句句都在理,确实,现在这个时候,客户中心是他们最关键的部门,‘每日鲜’上线之后,他们受到最大冲击,压力最大的肯定是客户中心。

    上海这块市场,本来就是周若怡打开的,她这个时候去担任这个客户中心总经理,是最合适的,肯定也能稳定住局面。

    “可是,你一个总公司的c,去担任分公司的客户中心总经理,那是连降了好几级。”吴欢和周若怡说。

    “什么降不降的,要是需要,特么的让我去搞卫生都可以,就这样了,调我去上海,上海要是没守住,我特么的提头来见。”周若怡说。

    张向北想了一下,和吴欢说:

    “那就这样,周若怡还是总公司的c,让她兼任上海分公司的客户中心总经理,周若怡,你去了上海之后,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尽快带出一个客户中心的总经理。”

    周若怡说好,她站了起来,和吴欢张向北说:

    “那我现在就出发,开除韩松的文,和任命我兼任上海客户中心总经理的文,等我到上海后一起发,我到了就组织客户中心的人开会。”

    吴欢和张向北说好,周若怡走了出去,小武说:

    “那我去安排一下,让马建也马上出发。”

    “师父,你把你们掌握的,丁勉力和韩松他们,和猎头公司还有‘每日鲜’的人勾结的证据都发过来。”张向北和小武说。

    小武说好。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向北和吴欢两个人,张向北和吴欢说:

    “光这样还不够,我们要把丁勉力的后路断了,也让‘每日鲜’中止继续挖我们墙脚的念头,我不知道公司里还有没有和丁勉力一样被‘每日鲜’盯上的人,我感觉是还有,我们要想办法,让这些人都死了这条心。”

    吴欢点点头,她也同意张向北的判断,从昨天丁勉力马上就知道他们在会议室里开什么会的情况来看,除了韩松,公司里还有人,韩松并不掌握昨天会议的情况,能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丁勉力知道的,肯定是昨天在线上线下参加会议的那三十多个人中间的一个。

    没办法判定他或她和丁勉力是一伙的,但至少可以断定,他或她和丁勉力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不然,就是傻子也知道,丁勉力到了杭城而没有让他参加会议,这个会,肯定是把他排除在外的。

    “你打个电话,让虞律师过来。”张向北和吴欢说。

2067 枪口

    过了一个多小时,虞律师从市区的事务所赶过来,小武也已经把相关的证据传了过来。

    张向北把事情和虞律师说了,也把相关的证据展示给他看。

    虞律师看了之后,和他们说,现在这两个人,要是自己不辞而别的话,违反竞业限制协议是肯定的,当然,他们现在还没有走,而竞业限制协议是你们和这个丁勉力个人之间的关系,还牵涉不到“每日鲜”。

    “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追究丁个人,并不是你们的全部目的,对吗?”虞律师问张向北。

    张向北说对,我们想把这堆烂事,一下子全部收尾,又不影响我们自己公司。

    虞律师说:“那这样,已经有证据显示,他们和猎头公司,还有“每日鲜”的人在一起,这些证据足够把他们三方串在一起,形成一个利益链。

    “丁在对方的诱使下,背着本公司,也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泄露本公司的商业机密和客户资料,同时,还去帮助有竞争关系的公司,开展和本公司同类型的业务,这客观上已经造成了我们公司的巨大损失。

    “我们现在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金钱交易,但去ktv和酒店吃饭,而且不止一次,对了,就凭这个,我们向公安机关报案,说他们已经涉嫌商业贿赂罪怎么样?”

    “够量刑标准吗?”吴欢问,“还有,这吃饭和去ktv也算?”

    “当然算,商业贿赂罪是指收受对方财物,吃饭和娱乐当然也在这个范围之内,量刑标准个人是一万元,单位是二十万元,就按他们去的次数来说,一万元肯定是已经超过了,至于是个人出的钱还是单位,这个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让警察去查。”虞律师说。

    “我看可以,张总你说呢?”吴欢问张向北。

    张向北一直在想着什么,吴欢问他,他说:

    “我觉得,有时候枪口比子弹的威力还要大,子弹射出来了,有可能射偏,对方马上就解除了警报,但要是枪口一直对着他,哪怕是空枪,也会让对方心生恐惧,乖乖就范。”

    吴欢和虞律师都看着张向北,不知道他这段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张向北见两个人都看着他,继续说:

    “不要小看掏宝在杭城的能量,你们想,我们去报案,警方看到这个案子,涉及到掏宝网,肯定会很慎重,调查了半天,最后能不能立案不知道,如果没达到立案标准,下来个不予立案通知,这事就结束了。

    “就是立了案,这时间很可能也是在一两个月之后,到那时,该做的事情,他们可能都已经做完,对我们的损害,也早就已经发生。

    “还有,即使能立案,这本身也不是多大的罪,猎头公司为了保护掏宝这个大客户,肯定会把这事揽下来,承认请的钱都是他们出的,和‘每日鲜’无关,他们来顶这个罪,把‘每日鲜’摘得干干净净,我们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猎头公司死不死,关我们什么事?”

    虞律师点点头,觉得张向北说的有道理,这个情况确实会发生,即使有事,猎头公司一肩扛下是大概率的事。

    张向北说:“还有一种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反正已经撕破脸,他们也不管什么社会观感不观感的,一边和我们打法律战,一边破罐子破摔,无所不用其极下流地对付我们,到那个时候,就是前面是粪坑,我们没办法,也只能跳下去和他们打,最后是双方都臭不可闻。

    “不要过高地臆想吃瓜群众的智商和是非观,他们很多时候,是看谁大声就认为谁有理的,最极端的是,我们两家赤膊上阵,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渔翁得了利,某第三方趁机而起。”

    吴欢明白张向北说的某第三方是谁,渔翁又是谁,第三方这个时候,如果还不借机行动,那才是傻瓜。

    “张总,那你的意思是?”虞律师问。

    “就是我前面说的。”张向北说。

    虞律师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他说:

    “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把底牌藏起来,但把枪口抬高瞄准他们,让他们看不清我们的底牌又心生恐惧,这样,他们就会把所有涉及到我们的行动都停止,不然,他们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最后会是多大的浪头,对吗?”

    张向北点点头。

    虞律师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张向北说:

    “我马上来起草一份律师函,发给他们。”

    张向北说好,辛苦你。

    吴欢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懂了张向北说的,枪口比子弹的威力大的道理,如果他们只是警告,说“每日鲜”已经涉嫌商业贿赂罪,他们保留报案的权利,那么对对方来说,他们干了什么事情,自己是清楚的,他们接到这律师函,心里肯定会发慌。

    依吴欢对老马和掏宝的了解,一旦发生这样的事,他们马上明白,这事如果爆出来,就肯定是一个大丑闻,他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会及时制止,不管挖丁勉力这事,是猎头公司干的,还是下面有人干的,老马都会让他们把这事停下。

    甚至,会把所有从“宅鲜送”挖人的计划全部中止,不仅不挖,为了避免瓜田李下,甚至“宅鲜送”有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们也会拒绝,和整个大掏宝比起来,“每日鲜”算什么,他们可不会拿掏宝网的声誉,去冒这个险。

    如果那样,张向北说的没错,还真的是把丁勉力们的后路都断了,“每日鲜”不可能再要他们。

    想到这里,吴欢看着张向北笑了起来。

    虞律师很快就把律师函写好了,给张向北和吴欢看,这封律师函写的很有水平,里面举例写到某次聚会和去ktv,时间地点去的人都写的清清楚楚,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其他的地方又写得模棱两可,让人看来觉得事态很严重,同时也会认为他们手里还握有更多的证据。

    最后写到,出于考虑大家都是同行,还有个人的旧谊,请对方停止所有类似行为,不然,我们保留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权利,包括向公安机关报案和向社会大众公布相关证据。

    意思就是,我们已经手下留情了,主要是因为个人旧谊,才没和你们撕破脸,个人旧谊对方可理会的就多了,可以说是吴欢念旧情,可以说是郑慧红还亲自来找过张向北,可以说是张晨和郑慧红,和马老师都是朋友,等等等等。

    张向北说可以,“虞律师,你是灵感来了还是怎么的,妙笔生花啊。”

    虞律师说:“我是想到了要和掏宝斗,人就很亢奋。”

    “理解理解,如果那样,可以让你一战成名。”张向北说,虞律师哈哈大笑。

    “虞律师,这里稍稍改一下。”张向北说。

    “哪里?”

    张向北说:“把‘每日鲜’改成掏宝网,律师函也不要发给‘每日鲜’,而是发给掏宝。”

    “哈哈,好,我知道了,西瓜当然是挑大的。”

    虞律师笑道,说着就动手改了起来,改好之后让张向北和吴欢过目,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两个人看了一遍,都说没有了,完美。

    “那好,我马上赶回所里去打印盖章,争取在下班之前,把这两封快递寄出去,明天他们就可以收到了。”

    虞律师说,张向北说好,辛苦你了。

    虞律师急急地走了,办公室里又剩下张向北和吴欢两个人,吴欢和张向北说:

    “这一下,丁勉力哭都找不到坟头了,接到律师函,猎头公司大概会马上打电话给他,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就把他的手机拉黑,丁勉力变成没人要的孤儿了。”

    “念他过去有功,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张向北说。

    “确实。”吴欢点点头,“有些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也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张向北说,吴欢说是,至少是给那个替丁勉力通风报信的人。

    ……

    丁勉力在酒店的房间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张向北的电话,到了傍晚的时候,他接到韩松的电话,说是事情已经败露,他已经被“宅鲜送”开除,武总和周若怡都到上海了。

    丁勉力心里咯噔一下,脸霎时就白了,知道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

    “丁总,丁总,你说过要带我去‘每日鲜’的,你可不许反悔,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啊?”韩松在电话里叫着。

    丁勉力随口敷衍说好好,我马上打电话。

    挂断韩松的电话,丁勉力确实想马上拨打猎头公司的电话,找到号码却犹豫了,他想这时还不能把这事告诉他们,自己硬撑也要撑着,他们要是知道事情败露,韩松和自己已经被“宅鲜送”开除,自己已经没地方可去,那样的话,猎头那边肯定会换一张脸。

    说不定,反过来要和他谈条件了,在他们眼里,自己已经一点筹码也没有。

    想到这里,丁勉力马上匆匆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下楼去把房间退了,决定去换一家酒店,他准备就在杭城玩失踪,张向北即使到酒店里,发现也找不到他了。

    张向北和吴欢怎么打他电话,他也不去接,只要他没有接电话,他们没有和他面对面,没有听听他的意见,这事就还会继续拖着,“宅鲜送”开除他的决定书,至少这几天不会出来。

    猎头公司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询问他辞职的事情,等猎头公司再给他电话的时候,他就和他们说,自己已经和张向北吴欢沟通好了,他们同意他离职。

    丁勉力想到了,自己甚至还可以编个理由,和猎头公司说,张向北和吴欢求自己,为了稳住其他人,不动摇军心,对外就说是公司开除了他,这样,他就可以马上离职,他同意了。

    如此,即使等开除他的决定书下来,事情传出去,猎头公司和“每日鲜”这里看到,也以为这是周瑜打黄盖,演的是一出假戏,让他们认为,自己随时都还可以回去“宅鲜送”,自己的筹码就还有。

    丁勉力知道,“每日鲜”那里很急,他们正虚位以待,一直催着他过去,等着他去接任总公司的副总裁,指挥手下,十五日开始战上海。

    反正我人都已经到了杭城,就从这里过去报到好了。丁勉力美滋滋地想。

2068 没有人给他打电话的丁勉力

    丁勉力等待着,没有等来他等的电话。

    他从西湖边的凯悦酒店,换到了西湖边的另外一家酒店,索菲特大酒店。

    把行李在房间放好,丁勉力没有开车,而是走去了河坊街,太阳已经落山,但天还亮着,丁勉力走到河坊街,已是一身的臭汗,这个时候的河坊街,还没有多少人,丁勉力随便逛了逛,顿时就没有兴趣。

    现在,全国各地出来了太多这种仿古的特色街,都好像一个设计师设计出来的,从布局到建筑的风格,都一个样,丁勉力觉得这河坊街,和苏州的山塘街、还有乌镇周庄什么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要是把这所有的景区拼到一起,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不一样的是那几个地方,至少还有河,这河坊街街名有一个河字,却看不到一条河。

    丁勉力走去了隔壁的高银街,这里街两边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的都是饭店,丁勉力挑了一家人最少的,上了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先要了一壶茶,点了菜,还特意嘱咐服务员,和她说,菜慢慢上。

    “先生您还要等朋友吗?”服务员感到有点奇怪,刚刚不是问过他,他还说是一个人。

    “不等朋友。”丁勉力说,“不饿,过半个小时再上吧。”

    服务员应允走了。

    丁勉力不是不饿,而是不想满身大汗,像个装卸工那样猴急地吃饭,他要吹着空调,喝着茶,等身上的汗都收走了,再美酒佳肴地悠哉悠哉小酌。

    丁勉力忘了自己满身大汗,饥不择食地吃饭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也从心里觉得,现在应该是自己最轻松的时候,事实上他已经从“宅鲜送”离开了,但又没有去“每日鲜”,他现在是个无业青年。

    丁勉力想到这个,就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得意,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几天,没有人会允许他丁总,这样无所事事的,说不定明天,最迟后天他就要去“每日鲜”报到,接下去,又要开始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的任何时间,都可能被手下电话打断的日子。

    他要好好珍惜和享受这个间隙。

    丁勉力拿起手机看看,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猎头公司的没有给他电话,丁勉力不急,他们下午才通过电话,就在他从上海开车来杭城的路上,等会,说不定就在他开始小酌的时候,他们的电话就会过来,询问他和张向北沟通的情况。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和他们说,他早就已经想好的那套说辞,丁勉力从来没有给猎头公司打过电话,都是等着他们打过来,打不打电话是姿态,打电话的那个,姿态就低,接电话的,姿态会高,丁勉力一直就是那个接电话的,他不想改变。

    改变了很多时候,就意味着自己有很多话,不方便说,很多条件不能提了,一句话,就是自己不能拿翘了,丁勉力觉得,拿翘这个词很形象,不是吗,你要做到某个行业的翘楚,你才有资格拿翘。

    张向北和吴欢也没有给他电话,丁勉力心里有点奇怪,但也觉得正常,他要跳槽去“每日鲜”的消息,一定是让他们震惊了,现在大概正手忙脚乱地处理他甩给他们的烂摊子,暂时还顾不上他。

    上海公司的那些手下,一个电话也没有,正好说明他的职位已经被人接管了,而且正在进行围堵和清查的行动,现在整个公司人人自危,别说没有人会给他打电话,就是他打过去,电话那头的人也会吓一跳,然后把电话摁了。

    想到这里,丁勉力又笑了一下。

    他把手机放下,还特意地把屏幕朝下,意思是不去管了,老子要好好喝酒。

    丁勉力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地呷着茶,把视线转到了窗外。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高银街两旁饭店的霓虹灯灯箱也都亮了起来,更多的是红灯笼,把整条街晕染成一片红色,似乎和这些仿古街道一样,全国所有的美食一条街也大同小异,站在街口朝里面看,总会让人误以为这里是红灯区。

    丁勉力看着男男女女,走进对面的酒店,在这些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照下,人的面目反倒变得模糊。

    这边二楼的客人也多了起来,不断地有人大呼小叫地从楼梯上来,上来就分散到一张张桌子旁。

    丁勉力的菜也开始上了,和周围一桌桌呼朋唤友的席位相比,他这一桌,只有他一个人,看上去显得有点冷清和特别。

    丁勉力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翻过来看看,还是没有电话,虽然手机就在眼前,有电话来他就会听到,但他下意识地还是会去看看。

    丁勉力把手机重新倒扣在桌上,让服务员打开一瓶加饭酒,开始吃喝起来。

    丁勉力吃喝着,视线还是基本留在窗外,他不想看身前身后这一桌桌的人,那会让人感觉有些孤单,他情愿看着下面街上卖玫瑰花的小女孩,追着一对对男女,有个小女孩,竟然看到两个男的走在一起,也去向他们兜售玫瑰花。

    那两个男的愣了一下,接着嬉笑起来,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和小女孩说着什么,他们一定都是在撺掇小女孩,让对方给自己买,小女孩也和这个叽喳说着,和那个叽喳,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买,笑着离开了,小女孩站在那里,有些失落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丁勉力看着摇了摇头。

    丁勉力一边吃喝,一边不时就下意识拿起手机看看,然后又放下,始终都没有人找他,丁勉力看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高,随着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他那种悠然的老神在在的心情,好像也在一点点地流失,人变得有些烦躁起来,咀嚼在口腔里的菜肴,变得寡淡无味。

    他伸手推了推,把还有半瓶酒推得离自己远一点,好像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他用这个动作在向对方表示,不喝了,不喝了。

    丁勉力朝服务员举了举手,服务员过来,丁勉力和她说买单,同时拿起手机又看了看。

    丁勉力走到了高银街的头上,正好一辆“曹操出行”的网约车停在他面前,从车上下来两个女孩,丁勉力钻进了车里,司机看了看他说:

    “先生,你上错了,我还没有接单。”

    “去索菲特,给你一百。”丁勉力说。

    “就西湖大道头上的索菲特?”对方问,心里在想,什么神经病,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出租车也就一个起步价。

    丁勉力说对,对方不再吱声,启动车子走了。

    丁勉力进了房间,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到床边,把手机拿起来看看,没有电话,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转身进了卫生间。

    洗完了澡,丁勉力一边用浴巾擦着身子和头发,一边走到门口的柜子那里,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挂着的睡袍,把浴巾扔在地毯上,披上浴袍,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看看,还是没有来电。

    他在床上倒下,靠在床头,再次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也没有人微信找他。

    丁勉力把手机扔在床上,拿过床头柜上的电视机遥控器,把所有中文和英文的频道都按了一个遍,也没有一个想看的节目。

    “都他妈好关门了!”丁勉力骂了一声。

    丁勉力拿起了手机,看看又放下,再拿过床头柜上的服务手册,一页页翻着,他看到了桑拿中心的电话,丁勉力身子往后撑了撑,坐起来一点,然后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您好,索菲特桑拿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电话里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有没有小妹,可以进房间服务的那种?”丁勉力问。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和丁勉力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项服务……”

    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丁勉力就把电话给挂了,骂了一声:

    “什么破酒店,还五星级,连个小姐都没有。”

    丁勉力重新在床上倒了下去,拿起手机看看,屏幕上还是静悄悄的,丁勉力忍不住了,他打给了韩松。

    韩松倒是马上就接起了他的电话,韩松带着哭腔说:“丁总,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每日鲜’了。”

    “怎么?姓武的找你谈,把你留住了?”丁勉力问。

    “没有,我要去那个二货那里。”韩松说。

    “操,你去他那里干嘛?”

    “我去,我去……他让我去他那里当装卸工。”韩松说着都快哭了。

    “我操!”丁勉力骂道,“他是你爹,让你去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

    “他不是我爹,不过,我要是不去,我爹会赶来上海,把我腿打断,我们村里的人,会把我爹的腿也打断,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丁总。”韩松说。

    丁勉力用力一摁,把电话挂了,随手一甩,手机被他扔到了床边的地毯上。

    到了晚上快十一点钟,地毯上的电话响了,丁勉力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冲过去捡起手机,看了看,不是猎头公司,也不是张向北或者吴欢,而是他女朋友。

    丁勉力接也没接,把手机重新扔回到地毯上,还用脚踢了一脚,丁勉力的心情糟透了,他可不想再听什么人和他啰嗦,特别是他女朋友。

    这一个晚上丁勉力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好不容易看到外面天蒙蒙亮了,丁勉力就穿着酒店的睡袍和拖鞋下了楼,走出酒店大门,穿过眼前的南山路,到了对面的西湖边。

    西湖边都是早上起来晨练的人,连晚上需要抢的一张张椅子都没有人坐,丁勉力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眼前雾气氤氲的西湖。

2069 对不起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猎头公司的方总终于给丁勉力打过来电话,丁勉力手里拿着电话,心狂跳不已,他竭力控制着,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对方问丁勉力,和“宅鲜送”沟通怎么样了?

    “搞定,张总和吴总同意了,我已经办理了离职手续。”

    “太好了!”对方叫道,“刚刚前面,‘每日鲜’那边还在催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丁勉力接着把自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和对方说了,对方听了笑道:

    “管他,人没有被他们扣住不放就好。”

    丁勉力也笑了起来,他说:“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事如果传开来,面子上不好看,不过面子值几个钱。”

    “好好,丁总,我马上和‘每日鲜’那边联系,对了,你现在人就在杭城对不对?是不是下午就可以去报到?”对方问。

    丁勉力说是,我在索菲特酒店。

    “那好,丁总,你等我电话。”对方说。

    挂断电话,丁勉力长长地吁了口气,双手用力地在床上捶了两下,翻了个身,马上就睡着了,一个晚上没怎么睡,他实在是太困了。

    等到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把他吵醒,丁勉力伸手接起来,是下面总台打过来的,问他续不续住,丁勉力懵懵懂懂,他说等会再说。

    放下电话,丁勉力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显示有十五个未接电话,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三十五分,丁勉力心里暗叫一声,糟了糟了,猎头公司打了他这么多电话,都没有把他吵醒,自己睡死过去了。

    丁勉力这才想起来,昨晚女朋友一直在打他电话,他烦不过,把手机调了静音,还没有调回去,上午猎头公司方总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看到电话号码就接了起来,接完之后,手机响铃方式还是没有调回去。

    “真是该死!”丁勉力骂了一声自己。

    丁勉力赶紧点开电话,发现这十五个未接电话,都是他女朋友打过来的,没有一个是猎头公司打来的,丁勉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上下划了好几遍,确信真的都是女朋友打来的,打开通话记录看看,他和猎头公司方总的通话,只有上午九点多钟的那一个。

    丁勉力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

    丁勉力不知道的是,上午猎头公司的老板和他通完电话,接着拨通了“每日鲜”hr的电话,他们正在通话的时候,前台送过来一个快递,老板用手示意了一下,示意前台帮助打开,打开来,老板就看到了那封律师函。

    老板的头嗡地一下,赶紧和电话那头说:“等等,等等,我等会给你电话。”

    差不多同一个时间,“每日鲜”的总经理,接到了总公司hr的电话,接着接到了郑慧红的电话,电话一通,郑慧红就把他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

    掏宝的hr接着打电话给吴欢,和她说,接到了你们的律师函,吴总,我们还感到莫名其妙,了解过后才知道,这个都是误会。

    “吴总,我们真的一点也不知道,都是猎头公司干的好事,要是知道,他们居然去你吴总那里挖人,吴总,我怎么也会先打电话给你,哪怕是私人性质的友情提醒。”

    接着,张向北接到了郑慧红的电话,也和他说,这是误会,北北,你想想,要是真这么做了,以后我还怎么见你和你老爸。

    北北,我和你说过,你老爸是我和老万的恩人,就是我们老大知道,他也不会允许,他做“中国黄页”时,你一个客户就是你老爸,“半亩田”也是我们掏宝网的第一个服装店铺,老大和你爸是朋友。

    张向北说:“慧红阿姨,是误会就好,我想,我们可以是竞争关系,但没必要成为仇人关系。”

    “当然,北北,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有,我们这里,虽然有了‘每日鲜’,但我们的大门,始终对你们‘宅鲜送’敞开着,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仍然有效,北北你好好考虑考虑。”郑慧红和张向北说。

    丁勉力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手里拿着手机,不时就看看,手机的铃声已经调回来了,不过他给女朋友发了一个“我在杭城,在谈要事”的微信后,暂时就把她给拉黑了,要不然,他知道按她的脾气,才不会管你什么要事不要事,电话一个接一个轰炸过来。

    丁勉力担心万一他正和猎头公司在通话的时候,她的电话,不合时宜地不停骚扰。

    丁勉力走过来又走过去,不仅没有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反而是越来越烦躁,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吓了他一跳,他走过去拿起电话,还是总台,问他要不要续房。

    丁勉力火冒三丈,冲着电话吼着:“知道了,催什么催,去你妈的!”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接着继续说:“先生,对不起,已经过十二点了。”

    丁勉力“啪”地一下,把电话挂了。

    丁勉力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拿起电话看看,实在是忍不住,找到上午猎头公司方总那个电话,回拨回去,电话是忙音,丁勉力不停地拨着,拨了五六个都是如此,丁勉力醒悟过来,这逼不会是把我拉黑了吧?

    丁勉力拿过自己的手包,从里面翻找出对方的名片,按着上面办公室的座机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十几下之后被接起来,响起一个女的清脆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找谁?”

    丁勉力强按着自己的怒火说:“找你们方总!”

    “先生,请问你是谁?”

    “我姓丁,‘宅鲜送’的。”丁勉力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丁勉力觉得自己好像都看到了这个女的,手里拿着话筒,正看着对面背靠着大班椅的老板,老板摇了摇头,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在下着指令。

    “对不起,我们方总出去了。”女的说。

    “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等他回来,我告诉他你来过电话了。”对方说。

    丁勉力再也按捺不住,冲着电话那头吼着:

    “少他妈的给我来这套,我知道姓方的就在边上,就坐在你对面,你和姓方的说,他妈的他今天要是不接我电话,以后就不要给老子打电话了……”

    对方一声不吭,“咔嚓”一下把电话挂了,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嘟嘟”声,丁勉力好像被烫到了,怔在那里。

    过了一会,丁勉力醒悟过来,摇了摇头,自己嘲笑着自己说,什么不要再给你打电话了,人家把你手机都拉黑了,座机也不接,这是还准备和你继续联系吗,你威胁谁啊?

    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屈辱,丁勉力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

    丁勉力走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拧到了冷水那边,他鞠了一捧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用手“啪啪”地打着自己的脸。

    丁勉力走出卫生间,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发愣。

    门铃“叮咚,叮咚”地按响,丁勉力懒得理它,但门铃坚持不懈地响着,接着门锁转动,但门推不开,才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门铃“叮咚,叮咚”地继续响着,丁勉力不耐烦了,走过去猛地拉开了门,大声吼着:“干嘛?!”

    门外站着一位三十多岁搞房间卫生的服务员,她问丁勉力:

    “先生,你是不是要续住,我们的退房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你已经超……”

    “续住!可以了吗!?”丁勉力大吼一声。

    对方怔了一会,扁了扁嘴,嘀咕道:“续住就续住,你凶什么?”

    丁勉力瞪了她一眼,对方嗫嚅:“先生,请你再去刷一个预授权……”

    “知道了,啰嗦!”丁勉力“砰”地一声,把门砸在她的脸前,差点鼻子都被撞到。

    丁勉力回到沙发上坐下,用手搓着自己的脸,边搓边拍,觉得自己足够冷静了,这才停了下来。

    丁勉力找到猎头公司方总的电话,按了重拨,电话里传来的还是忙音。

    丁勉力叹了口气。

    他发了会呆,想到了,从手机的通讯录里找到一个标注为“每h”的电话,这是“每日鲜”hr的电话,他们没有通过话,这是因为彼此要恪守分际,但他们从年初到现在,一起吃过三次饭,去过两次ktv,一次足浴,足够熟了。

    每次见面,对方对丁勉力都是礼貌有加,甚至有些殷勤,很简单,一旦丁勉力过去上任,他就会是这个hr的领导。

    丁勉力把电话拨了出去,电话响了两下之后被接起来,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显然现在午休时间,对方在午休。

    “喂,哪位?”

    “你好,我丁勉力。”丁勉力说。

    “你是丁……对不起,我没听清楚,你是丁什么?”

    “丁勉力,‘宅鲜送’的。”

    “‘宅鲜送’?我们这里是‘每日鲜’,你打错了……”对方说。

    丁勉力赶紧说:“没错,没错,我知道你们是‘每日鲜’,我是‘宅鲜送’的丁勉力啊,我们一起吃过饭,去过ktv,就上个星期,我们还在金钱豹……”

    “对不起,先生,你记错了,我没有去过什么金钱豹。”

    丁勉力感觉一阵的恶心,他吞了一口口水,努力地说:

    “我是‘宅鲜送’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你和猎头的方总,我们碰了好多次面了,你们不是一直在催我去你们那里,担任总公司的副总……”

    “对不起,丁先生,你肯定是搞错了,我们招聘,都是委托猎头公司,还有,凡是‘宅鲜送’的人,上面有规定,我们一律不许录用,我们和‘宅鲜送’是兄弟单位,不会干这种兄弟阋墙的事,再见,丁先生。”

    对方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丁勉力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毫无疑问,已经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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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