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6 睡上一觉
刘立杆走出五指山路的那个大门,右转,就是一爿小店,柜台上有公用电话,刘立杆拿起电话,想扣金莉莉,想了想,还是先试着拨了她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接起,话筒里传来金莉莉的声音。
“莉莉,你回来了?”刘立杆问。
“前天就回来了,怎么了?”
“你和张晨怎么了,他一个人,昨晚在办公室呆了一个晚上。”
“我怎么知道,发神经呗。”金莉莉说,“我好几天没和他联系了。”
刘立杆心里暗骂,还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妈的连撒谎都撒得一样的。
“莉莉,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刘立杆说。
“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杆子。”金莉莉拿着话筒,突然就无名火起,骂道:“你他妈的,杆子,他在办公室待一个晚上,你就找我来兴师问罪,明天他要是跳楼了,你是不是还要找我偿命?!”
“会的,如你所愿,搞得不好,这王八蛋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刘立杆也火了,骂完,就把电话“啪”地一声砸下。
店老板不满地看了看他,刘立杆瞪着他,他嘀咕道:“做啥子嘛,发啥子火撒,婆娘,打一顿就好喽。”
刘立杆被他说笑了,他说:“你看看电话有没有摔坏,摔坏我赔你一捆胶带,巴适。”
店老板笑道:“给老子爬,啥子记者,完全是流氓。”
刘立杆三天两头到这里买烟买酒买水,他们是很熟悉的,刘立杆和他挥挥手,连电话费都没有付,这点小钱,刘立杆付了,对方也不会收,刘立杆说:“好,你老子我爬了,再见。”
刘立杆回到张晨的办公室,张晨却不在了,他走到门口,朝四周看看,也没看到他的人影,刘立杆回去,坐着等了一会,张晨也没有回来,腰里的bb机响了,刘立杆回过去,是一个客户,让他马上过去,刘立杆就站起来,走出门去。
他想张晨应该是去工地了,自己等会再来。
……
刘立杆走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张晨坐在那里,实在支撑不住,他站起来,背上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酒店的前台,前台的主管看到张晨,赶紧过来,问道:“张总,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张晨笑笑,他说,没有什么,觉没睡好,困死了,给我一个房间。
“好好,张总你稍等。”
现在时间才上午十点多钟,大多数客人还没有退房,就是已经退房的走客房,服务员也还在打扫,还没有楼层报下来说,有房间已经整理完毕,可以待售。
主管和前台接待说:“打电话到楼上问问,有没有整理好的走客房。”
接待员一个楼层一个楼层拨上去,拨到了九楼,才找到一间房间,和主管说:“906”。
主管把906的钥匙牌给了张晨,张晨说谢谢,就上楼去。
张晨进了房间,把背包扔在沙发上,连被子也没有掀,倒在床上,就那么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张晨被自己的bb机吵醒,朦朦胧胧闻到一股腥臭,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头下的一大片被子,都被自己的口水洇湿了,自己的脸,就一直浸在这一滩口水里,张晨感到一阵的错愕和恶心。
他爬了起来,走到洗手间里,从盥洗台前面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半边脸都被浸泡得发白浮肿了,他赶紧抓过一块毛巾,用热水洗了把脸,抽抽鼻翼,发现那腥臭还在,原来是从自己的头发里发出来的,张晨干脆走进了浴缸,洗了个澡。
擦干身子,从壁橱里取出一件睡袍穿上,走回房间,发现白色的被子上,有一大滩的黄渍,就像一幅地图。
“要死!”张晨骂了自己一句,他想到的是,等会打扫房间的服务员看到,会不会以为他是尿床了。
他把被子掀到一边,眼不见为净,在沙发上坐下来,这才感觉到肚子很饿了,他拿起写字台上的客房送餐单,看了看,拿起电话,他觉得自己今天要和汤粉耗上了,还是执拗地点了一碗汤粉,加两个荷包蛋,特别说明要很辣,另外,还点了半只文昌鸡。
放下电话,张晨想起来,自己前面是被bb机吵醒的,就走到洗手间的台子上,把bb机拿出来,里面有两条信息,一条是刘立杆的,他说:“你他妈的到哪里去了?”
还有一条是曹国庆的,他说:“老板娘来过了,我说你到石材市场去了。”
老板娘?张晨不明白曹国庆说的老板娘是谁,是金莉莉来过了?她要是这个时间点来,那一定是被杆子危言耸听诓过来的。
张晨拿起电话,酒店房间和工地的办公室,有内线电话直达,张晨拨了过去,接电话的就是曹国庆,曹国庆问他在哪里,张晨说楼上,我在906睡了一觉。
曹国庆“哦”了一声,松了口气。
“你说谁来过了?”张晨问。
“老板娘,那个大老板娘,顾会计,她前面来找过你,我和她说,你去石材市场了。还有,刘哥来过两次了……”
“好了,我知道了。”张晨打断了他。
“等等,张总,还有个事,前面我和老板娘说了,我这里备用金不够,她已经安排了一万。”
“好的,我会补手续给她。”张晨说,“对了,不要和人说我在楼上,我快饿死了,我叫的餐还没到,吃了再下去。”
“知道了张总。”
顾淑芳到工地上去找过自己,张晨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上午刘立杆接的那个电话,也是顾淑芳打来的,顾淑芳以为她的秘密,没有被自己发现,昨天晚上,一定是等了一个晚上,在等着自己回家。
回家?那是什么家,玩偶之家?张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傻的玩偶。
张晨觉得一阵的恶心。
门铃响了,张晨打开门,是他点的餐到了,送餐的小姑娘认识张晨,看到他,愣了一下,嘀咕道:“是你?”
她站在那里,迟疑着,伸头朝里面看看,没有继续进门,张晨奇怪了一下恍悟,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这大白天的,自己不在下面工地,跑到楼上,还穿着睡袍,十有**,是来解决下半身的。
张晨叫道:“进来进来,你别乱想,没有其他人。”
小姑娘的脸红了,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张晨继续解释道:“我是晚上没有睡好,到这里补上一觉。”
小姑娘把托盘放下,嘻嘻笑道:“知道啦张总,请慢慢用餐。”
小姑娘退出门去,到了门口,又朝张晨笑笑,这笑有些俏皮又意味深长,张晨无奈地摇头,刘立杆说了,这是一个空气中都飘荡着淫荡气息的城市,所有的人对此都见怪不怪,刚刚自己的那番解释,只会给人此地无银的感觉。
一大碗汤粉和半只文昌鸡下去,张晨这才感觉人舒服了,精气神又回来了,可以下楼去上班。
他拿起自己的衣裤,却不禁皱了皱眉头,它们不仅皱皱巴巴的,他还闻到,一股很难闻的腥臭烟臭夹带着酸馊的味道,张晨真想把它们都扔了,但自己也不能就穿着睡袍下楼啊。
别无选择。
张晨屏住呼吸,把它们穿好,自己都差点被熏晕过去,走出房门,就有一种很自卑的感觉,碰到人,都躲得远远的,碰到熟人更甚,他甚至都不好意思去乘电梯,那密封的空间里,自己要被人怎样的鄙视啊?
张晨选择从电梯旁的消防通道跑下楼去,到了前台,把钥匙牌一扔,远远地和她们说,我等会过来结账。
到了门外,站在炽热阳光下,张晨才感觉好一些,但他不能就这样去办公室,他觉得应该回去换身衣服,又害怕回文明东,心想,要么去商城买一套算了。
走到商城门口,正准备进去,张晨听到一个声音和自己说,凭什么啊,你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你来害怕?
张晨怔了一怔,没有转进商城,而是继续朝前走,经过了海城宾馆,继续朝博爱南路走去。
0287 话,一句一句说完了
张晨走回文明东,到了楼下,楼下的大门一如既往,是虚掩着的,张晨推门进去,反身把门掩好,这才朝里面走去。
他走到二楼的时候,看到顾淑芳已经走到了三楼的楼梯口,又怨又怜地嗔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张晨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他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打开门,走了进去,顺手就把门关上。
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要换的衣物,这时,门被轻轻地敲响。
张晨扭头看看关着的门,敲门声继续响着,张晨不去理睬它,把身上的脏衣服和裤子一件件地脱掉,扔进一个塑料桶里。
敲门声继续响着,声量在逐渐加大。
张晨还是没理睬它,他一件件把衣裤穿戴整齐,深吸口气,拿起包,这才把门打开。
顾淑芳站在门口,有些愠怒,问道:“你怎么回事?”
她说着就想往门里面走,张晨侧了侧身,从她的身边走过去,走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顾淑芳愣了一下,也跟了过来。
张晨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顾淑芳走过来,站在他的侧面,盯着他看。
张晨把包里昨晚塞进去的单据拿出来,分成两叠,头也不抬,左手在两叠单据上轻拍一下,和顾淑芳说,这里是报销的,这里,是要安排资金打出去的。
张晨说话的时候,语气冷冰冰的,说完,他想起件事,继续说:“对了,曹国庆从你这里领的备用金,我补手续给你。”
张晨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领款凭证,填写起来。
“你干什么?”顾淑芳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晨,问道。
张晨继续写着,没有吱声,顾淑芳加重了口气,问道:“你说,你想干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
张晨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顾淑芳勃然大怒,一把就把那些单据扫到地上,近乎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说,你说,你给我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晨不理睬她,继续填写着领款凭证,顾淑芳伸出手,一把把笔从他的手里夺去,“啪”地一下折断,狠狠砸在地上。
她的脸,因为气恼,胀得满脸通红。
张晨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顾淑芳看到,他的脸色苍白,眼里噙着泪水。
顾淑芳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问道:“有什么话,你不能和说我吗?”
“我不想说。”张晨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不想这么继续下去了。”
“什么意思?”
“结束了,我们之间,我想应该结束了。”
顾淑芳怔了一怔,咬着嘴唇,过了一会才问道:“为什么?”
张晨低垂着头,沉默着,顾淑芳又叹了口气,她轻声道:“就是死,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张晨抬起头看着她,狠了狠心,和她说:“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去海城宾馆了……”
顾淑芳的脸刷地白了,站在那里,整个人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不需要继续说下去,这一个瞬间,顾淑芳也明白了,她踉跄了几步,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跌坐下来,第一次,她没有先用手抹抹桌面和椅面。
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好久,顾淑芳近乎呓语般地叹息一声:“那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了。”
“我知道。”张晨说。
顾淑芳摇了摇头,她说:“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一个人在海城,无依无靠,再说,我也是女人,年轻女人,我也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我理解,所以我不愤怒。”张晨说。
“你理解?你理解什么?”顾淑芳冷笑道,“你知道我的日子有多么艰难吗?再说,我是想结束的,真的,遇上了你之后,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也想一心一意,只对你一个好,但是,这个时候,我不能……”
“对,你不能。”张晨冷笑道,“他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我也一样。”
“不要这样说。”顾淑芳近乎乞求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我为什么要利用你?我只要卡着你就可以了,反正工地上的事情我都知道……”
“那当然,我还奇怪,他每天为什么都往我那里跑,原来是有任务的。”张晨继续冷笑。
顾淑芳摇着头:“不是,真的,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从来没有让他去监视你或者看着你。”
“好吧,也无所谓了,他或者你,就是想干什么,也与我无关了。”
两个人又沉默着,过了一会,张晨听到了顾淑芳的啜泣声,顾淑芳说:“我从来没有求过人,真的,再过几个月,我求求你,再过几个月,这里的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回苏州……”
“可是我不想和你回苏州,我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大陆?”张晨说。
顾淑芳愣住了,稍歇,她继续说:“那好,我们不离开海南,我们去三亚,去万宁,去儋州,去文昌,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哪怕你想去五指山上……”
“还不明白吗?我是不想和你再在一起了!”张晨冷冷地说,“我看到你,就会想起他的身影,我过不了我自己这关。”
顾淑芳浑身一震,呆呆地坐着。
两张桌子中间的电话响了,两个人坐着,谁也没有伸手去接,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响了很久,顾淑芳用手帕擦着自己的眼泪,铃声停歇以后,两个人继续呆呆地坐着。
顾淑芳抬起头,看了看张晨,张晨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办公桌面,顾淑芳擦干了眼泪,说:“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张晨抬起头,看着她。
顾淑芳叹了口气,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张晨点了点头。
“你告诉我。”顾淑芳说,心里还残存着一点希望。
“好,那我明明确确地告诉你,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张晨冷冷地说。
顾淑芳紧紧地咬着嘴唇,她站起来,轻声说道:“你会后悔的。”
她转过身,又厉声喝了一句:“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走出办公室的门,上楼去了。
张晨坐在那里,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他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轻松,他咧咧嘴,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连面也不会见了。
嘴里虽然这么说,想着自己和顾淑芳,真的结束了,张晨隐隐地还是有些心疼。
他站起来,把地上的单据都捡起来,一叠压在顾淑芳的桌上,也不去管什么报销和应付了,你自己去分,钱你也爱打不打,不打,耽误的是你自己的工程,你不是急于回苏州吗。
张晨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拉开抽屉,重新拿起一支笔,把那张领款凭证继续填完,站了起来,把它放在那叠单据上面。
他走回来的时候,踩到了地上的那只断笔,低头看看,索性又蹬了一脚。
他又坐了一会,已经不想再去工地,他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喝上一顿。
张晨拿起桌上的电话,扣了刘立杆,过了一会,电话响了,张晨刚拿起来,就听到话筒里刘立杆大骂:“你他妈的去哪里了,找了你一天也没有找到。”
“我回文明东了啊。”
“滚!我刚刚打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人接。”
“我在房间。”
“再滚,发了你那么多信息,你也没看到?”
“现在传呼机在房间,我在办公室啊,你那边怎么这么吵,你在哪里?”
“我在东门菜场这里的一个小店。”
“你他妈的跑那里去干嘛?”
“买菜啊,我和孟平,他请吃饭。”
刘立杆说着,孟平在边上叫道:“张晨你也过来,前面找你不到。”
“好啊,去哪里吃?”张晨问道。
“海鲜火锅,孟平的办公室,对了,我们离你不远,要不要来接你?”刘立杆问。
张晨赶紧说:“不用了,我自己坐蓬蓬车过去。”
“那好,你现在走吧,我们也买好了,正准备走。”
“你先到的话就在门口等等,我们再去加点菜,今天要大吃大喝。”边上孟平,又在叫着。
0288 来一个什锦海鲜
张晨和刘立杆、孟平,几乎是前后脚到了孟平的公司。
张晨找到孟平公司门口,看到门关着,边上其他公司也下班了,走廊里光线很昏暗,张晨就想下楼,到大门口去等他们,刚走回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刘立杆和孟平,手里提着很多马夹袋出来。
看到张晨,刘立杆就问:“痊愈了?可以继续战斗了?”
孟平奇道:“怎么,张总,你生病了?”
张晨赶紧说没有。
刘立杆说:“也不算病,一个月一次,他大姨妈来了。”
孟平哈哈大笑:“没想到张总还有这个功能。”
三个人说笑着就走到了孟平公司门口,孟平把手里的袋子交给张晨,自己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三个人进去,刘立杆看到,公司里面,比自己上次来时整洁多了,刘立杆叫道:“不错啊,到底是有三个女人为你卖命,这公司看上去干净多了。”
“那当然,我孟平挑的人,肯定不会错。”孟平得意地说。
孟平找了几张报纸,铺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煤油炉,又从自己办公桌底下,拿出一个钢精锅,再跑到另外一个文件柜里,拿出了酱油醋等调料,张晨和刘立杆,看得大笑,刘立杆骂道,你藏什么宝贝,都藏这么好?
孟平叫道:“哪里是藏,我这是合理利用空间,消除我日常生活的痕迹,这办公室,就该有个办公室的样子。”
“去你的,是哪个女人教育了你吧?我上次来的时候,沙发上还堆着草席和毛巾毯。”刘立杆骂道,孟平嘿嘿地笑。
他们两个人买的海鲜,都让摊主帮助处理了,该开膛的开了膛,该剁块的剁了块,一只龙虾,连尿也放了,背也开了,虾线也取掉了,所有的食材,只要放水龙头下面,用水漂洗一遍就可以。
孟平把煤油炉点着,钢精锅里盛了清水,坐到炉子上,刘立杆把三个人的碗筷都摆好,大家各取所需,调自己的调料,让张晨喜出望外的是,刘立杆不仅买了小橘子和黄辣酱,还买了那个什锦酱,这就齐了。
孟平拿了一个脸盆,把清洗干净的海鲜,也不区分,一股脑倒在这个脸盆里,端了过来,和他们说,这个也是什锦,什锦海鲜,也是各取所需。
“海南这个地方,就是这点好,菜市场里海鲜便宜,特别是这个点去,买海鲜就像是买青菜,太棒了!”孟平唠叨着。
“酒呢?”张晨问。
孟平一拍自己的脑袋,他说对对,怎么忘了把酒拿出来了。
他跑开去,过了一会,一只手里提着三只茶缸,一只手拎着两瓶二锅头过来,把三只茶缸放在三人的面前,张晨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只茶缸看,惊奇地发现,那茶缸上居然有一个鲜红的唇印,孟平也看到了,笑道:
“中彩了,张总,这女孩长得不错,我都没碰,这初吻就被你抢走了。”
三个人乱笑,张晨不以为意,把茶缸换了一个方向,和孟平说:“呶,初吻给你留着,你晚上抱着睡吧。”
三只茶缸里倒满了酒,钢精锅里的水还没开,孟平举起杯子,和他们说:“兄弟我穷,请不起你们下馆子,就在这里,看看,也不错,几十平米的大包厢,请你们搓顿海鲜。”
刘立杆骂道:“滚你,假惺惺,这脸盆里一半的海鲜,还是我掏的钱。”
孟平白了他一眼,嘿嘿笑着:“你这先生,怎么这么小气,我借你这花献一下都不行?”
张晨骂道:“他算什么花,最多是狗尾巴草。”
来来来,三人举杯,浮一大白。
放下杯子,孟平和刘立杆说:“这位先生,我和你保证,等我有钱了,第一个就请你们两位前辈,阔阔气气来顿豪华的,想去哪里自己挑,想吃什么自己点。”
刘立杆笑道:“那你他妈的什么时候会有钱?我这辈子等不等得到?”
“很快很快。”孟平说,“等我执照下来,我马上就回无锡去搞钱,我这个人,在我们那里,其他没有,面子还是有一点的。”
“你不是说,该借的钱都被你借光了吗?”张晨问。
“两码事,我那个,是个人借钱,拿着执照回去,那是单位融资,我要去融资的对象,也都是单位和银行,和个人没有关系,个人头上,能借到几个铜板?”
“好,那我们就先祝你融资成功,你不成功,我们这嘴瘾也没办法过了。”刘立杆举杯提议,大家又是浮一大白。
“对了,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会碰到的?”张晨问刘立杆和孟平。
“什么碰到,我去找他的。”孟平说,“他执照不是下来了吗,我去咨询他执照的事情,对了,杆子,前面你说说来话长,等会再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刘立杆一拍桌子,他说好,“闲言碎语不用讲,听我来表表麻科长。”
刘立杆当即把自己那几天办执照的过程,和他们两个说了,两个人听得前仰后合,特别是刘立杆说到他全家两次出动的情景,张晨骂道:“这麻科长,要说起来,也可以算是海城一大宝了。”
“对对,短裤拖鞋清补凉,外加一个麻科长。”刘立杆叫道。
孟平说:“好险,杆子,如果最后不是你姘头救了你,你要被这个老麻榨到渣都不剩?”
张晨一听这话,忍不住又笑起来,刘立杆骂道:“用词不当,那是我邻居,什么姘头?严禁你用这种侮辱性的语言,玷污我们邻居间伟大的友谊。”
“鬼扯,什么邻居,要不是你姘头,谁会为你这么卖命,张总,你认不认识那个女孩,我有没有说错?”
张晨知道刘立杆和雯雯的关系,觉得孟平这词用得生猛,但意思是没错的,就笑而不答。
“完了完了,我本来就精干巴瘦,钱包都漏风的,碰到这老麻,那不两天就被他榨成人干?”孟平叫道。
“人干不会,人渣完全可能。”刘立杆说,“说不定他还要踩上一只脚。”
孟平愁眉不展,他苦苦地思索着,张晨在边上看着,知道他确实是没什么钱,像这样请客,他能撑几天?他也觉得他这执照,有点悬。
“有了!”孟平突然叫道,吓了张晨和刘立杆一跳,孟平看着刘立杆说:“杆子,把你那姘头借给我用用。”
刘立杆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一物降一物嘛,你那姘头,正好就克老麻,要么这样,我连老麻都不用去找了,我给你姘头一万块,她用什么手段我不管,她把我这通知单拿到就行,事成之后,等我有钱了,再给她一万。”
孟平说着,张晨和刘立杆也眼睛一亮,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对孟平来说,省了钱,对雯雯来说,赚了钱。
张晨笑道:“还要那一万,又是期权?”
“对对,百分之五十期权,不过我会尽快兑付。”
刘立杆说好,我回去问问。
“别问问啊,压着她,让她一定办到,和她说,这就是她的生财之道,你想想,那每天想找老麻的人有多少,如果有十分之一通过她,她就发财了,她收别人,还可以收高一点,我是她姘头的朋友,又是第一个给她铺路的,她给我一个大酬宾。”
孟平一番话,把刘立杆先说动了,他想对啊,雯雯完全可以借此迅速致富,自己回去,要好好开导开导她。
刘立杆问孟平,你前期的手续都好了吗?
“好了啊,前天就把所有材料,都报上去了,现在应该到老麻的箩筐里了,不是你让我先按兵不动吗,所以没和你们见面之前,我都没有让她们去。”
“预核准的公司名字是哪个,等下你写给我,我让她去。”刘立杆和孟平说。
“万达。”孟平和刘立杆说,“海南万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法人和股东都是我。”
0289 预备,哭
因为新鲜,这海鲜就这样清水煮煮,蘸料蘸蘸就很鲜美,三个人吃了很多,也喝了很多的酒。
他们把两瓶二锅头喝完,还没尽兴,孟平又搬过来一箱皇妹啤酒。
他们一边喝,一边海阔天空地聊着,聊得最多的,还是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孟平说,我们三个,你们两个是事业编制,我是干部编制,把这些扔了,跑到海南来,有多少人会认为我们是个傻子,还有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笑话。
“是啊,在一般人的眼里,我们现在,就和个体户差不多。”刘立杆说,“他们认为,只有那些劳改释放,或找不到工作的人,才会去干个体户,他们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行为,不过,你还是比我们厉害,我们至少是三个人一起跑过来的,你一个人就敢过来。”
“这有什么,我就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斯人就是我。”孟平拍着自己的胸脯,愣了一下,问道:“后面怎么说的?”
刘立杆说:“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对对,就是说,我要想成为斯人,就必须先摔个鼻青脸肿对不对?这有什么可怕的,来啊,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就是要到海南来,摔个鼻青脸肿的。”孟平叫道。
“你他妈的……”张晨瞪着他,“你准备摔个鼻青脸肿?”
“对啊,你们没这个准备吗?”孟平奇怪地问道。
“你他妈的……我们……”
张晨感觉酒劲已经上来,脑袋晕乎乎的,两眼充血,他看着孟平,看着看着,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他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委屈,你他妈的,你准备摔个鼻青脸肿,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老子早已经鼻青脸肿了。
刘立杆和孟平,看到张晨突然的嚎啕大哭,一下子手足无措,刘立杆隐约知道张晨委屈什么,在哭什么,他虽然不知道顾淑芳的事,但他知道金莉莉的事,知道张晨,一直隐忍着,现在,终于憋不住了。
哭吧哭吧,要哭,我们大家就一起来,预备,哭……
孟平看着刘立杆,刘立杆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两个人拍着张晨的肩膀,劝慰着,张晨摇着头,抽抽搭搭地说,不知道,你们不知道……
刘立杆突然吼了一句,什么不知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张晨,我知道你他妈的委屈,可是,我他妈的就不委屈?
泪水也从刘立杆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他想,鼻青脸肿,老子是离开永城的那天,自己还像个傻逼,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注定要鼻青脸肿了。
他想起那寄出去的一封封信和明信片,石沉大海,他想起自己用刀刻的那一个个椰子,想起春节的时候,一天天地去机场等,他是真的理解了什么叫望眼欲穿,对,望穿了,什么也没有看到,你的双眼就变成空洞的。
张晨和刘立杆哭着,孟平端起茶缸,想和他们干一杯,自己却也觉得悲从中来,泪水也从他的眼眶里滚出来,他喃喃地说:
“你们难,你们苦,你们以为我不苦,不难吗?他妈的,我每天都是强颜欢笑,来,来,先干了这杯,大家索性哭个痛快!”
孟平又举起茶缸,张晨和刘立杆也举了起来,三个人一饮而尽。
孟平把空茶缸顿在桌上,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和他们说:
“你们知道,我离开无锡意味着什么吗?我那个未婚妻,我和你们说,不是吹牛,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人,离开她,老子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是不可能的。
“不对,何止是断腕,我他妈的,是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我的一半就留在了无锡,我他妈的跑到海南岛来的,是我的另一半,我是个残疾人。
“告别的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什么也没有干,我和你们说,真的是什么也没干,就是抱在一起哭,一直哭一直哭,从前一天晚上的十点多,哭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她送我去车站,在车站上,两个人抱着还是哭。”
“你他妈的,这么生离死别,你还跑出来干嘛?”刘立杆骂道。
“她鼓励我的,你们知道我和她深谈了以后,她怎么说吗?”
孟平问,张晨和刘立杆摇了摇头。
“她和我说,她想清楚了,无锡这个地方,关得住我的人,也关不住我的心,她要是一定不让我走,她知道,我可能也不会走,但是,我会一辈子遗憾,一辈子也不会快乐的,所以劝我,还是走吧。”
“不能让她跟你来吗?”张晨问。
“我不让,我自己既然做好了鼻青脸肿的准备,我怎么舍得让她也跟着鼻青脸肿?还有,我很害怕。”孟平说。
“你怕什么?”
张晨问,问完,自己恍惚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他妈的金莉莉倒是和你一起来了,你们又怎么样?
“我怕……我和你们说,苦难的日子锻炼人,也磨练人,但是也考验人,而人,其实是很脆弱的,不能被考验的,我害怕两个人在苦难的日子里,会撕破脸,慢慢形同陌路,我太了解这个,也太害怕我们会变成这样,与其变得残酷,还不如留个美好的念想。”
孟平说到这里,沉默着,刘立杆和张晨,知道他还有话说,就等着,过了一会,孟平说:“我自己家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看了看张晨和刘立杆,惨笑一下:
“我父母就是这样,我父母都是中学的老师,我小时候,他们的感情特别好,我们一家四口,父母,我和妹妹,真的是人人羡慕的快乐一家人,但后来,你们也知道,那个年代,大家都在搞批斗,搞检举揭发。
“人人都唯恐自己落后,争先向组织表功,我父母也一样,他们互相写检举信,互相揭发,越来越升级,检举的内容也越来越不堪,最后变成了笑柄,两个人也从开始的互不理睬,到后来的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颜面扫地,哪里还有知识分子的样子。
“过不下去,又离不了,那时离婚多难啊,其实离不了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上面需要他们,大小运动一来,这对夫妻就踊跃互相揭发,这是多么难得的榜样,虽然到后来,上上下下的人也不把他们的揭发当一回事,知道他们的揭发材料里,有一大半是编造的。
“你们想想吧,两个互相连话都没有的人,还会知道对方什么,还不如旁人,那时不管是社会还是学校,其实都差不多,运动搞得人也疲了,越来越像一个玩笑,一有运动,就让这对夫妻出来表演一下,大家嘻嘻哈哈就蒙混过去,多好,这样的人要离婚,那怎么得了。
“就这么拖下来了,一直到后来,吵也吵不动了,小孩也大了,两个人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人也萎缩起来,不吵了,但在家里,就像有世仇的敌国,我和我妹妹要是不在家,他们就一人一个房间,门关着,开门都要先开条缝,看看对方在不在外面。
“吃饭也是,各做各的,各吃各的,碗筷和油盐酱醋都分得清清楚楚,连吃剩下留在桌上的菜,盘和盘都不会挨到一起。
“我觉得他们后来不是不想离,是根本连和对方说一句离婚都不屑说,几年都没有一句话,说难听点,就是一个人开一条门缝,看到另一个人跌倒在外面,他都只会把门关上,而不会说出去看看,对方怎么样了。
“理解了吧?我就是害怕苦难的日子,会让我和我的未婚妻,有一天也变成这样,你们可能会说,也有患难与共的夫妻,我不知道,也不相信,我想即使有,那也肯定是少数,他们是非人类,我可不敢赌这个,情愿在事情没有变坏之前就及时中止。
“不然,我们很可能会变成我父母那样,有时我看着自己的父母,很同情他们,真的,我觉得他们整个的人生都是凄惨的,是黑暗的,即使原来有一些亮色,后来也被他们自己涂回去,彻底涂黑了,我可不想成为他们。”
孟平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三个人都沉默着。
虽然已经醉意朦胧,但刘立杆还是给每个人的茶缸里都倒满酒,碰了碰,张晨没有一饮而尽,而是站了起来,手拿着茶缸,一边喝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去沙发那里,倒了下去。
茶缸跌落在地上,发出啷啷的一阵响。
孟平和刘立杆都笑了起来,孟平指着张晨的方向,叫着,哈哈,倒了倒了,他自己的身子,跟着软绵绵地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
刘立杆一个人,坐在那里嘿嘿嘿嘿地傻笑着。
0290 对付瞌睡,我们要有很大的决心
刘立杆趴在桌上也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钟,桌上煤油炉里的煤油已经燃尽,自动熄灭,钢精锅里的水也熬干了。
他朝四周看看,孟平还卷缩在地上,呼呼大睡,张晨已经醒来,坐在沙发那边,一个人在抽闷烟。
张晨看到刘立杆醒来,站起身走了过来,指了指地上的孟平,和刘立杆说,他妈的怎么叫也叫不醒,来,帮帮忙。
刘立杆虽然头疼得厉害,还是站了起来,两个人一人提着孟平两只脚,一人双手插到他的腋下,把他抬到沙发上放了下来。
两个人坐下来,面对着面,又抽了一根烟,刘立杆感觉人清醒了一些,问张晨:“走?”
“走吧。”张晨说。
“我送你回去。”
“好。”
两个人站起来,张晨看着桌上一片狼藉,想收拾一下,刘立杆说,别管了,他有三个女人呢,她们会收拾的。
刘立杆骑到门口停下,天已经有点褪色,不再那么的黑,张晨下了车,晃了晃脑袋,刘立杆问,你自己能上楼吧?
张晨点点头,没事没事,酒早就醒了,你走吧。
刘立杆调转车头,轰一声就骑走了。
张晨推门进去,摸黑朝里走着,无需开灯,就算是闭着眼睛,他也不会摔跤,对这个地方来说,他早就是识途的老马。
他凭着习惯穿过前厅,凭着习惯穿过一楼的天井,凭着习惯爬楼梯到了二楼,凭着习惯朝前走,先经过洗手间,再是走廊,再是小林的房间,再是自己的房间,再是楼梯,继续上楼,走到二三楼楼梯的中间,张晨醒悟过来,站住了,这习惯已经不能任其习惯。
他有些错愕,看看楼上,又看看小林的房间,赶紧放轻脚步,一步步地下楼,走到自己的门前,开门关门,背靠在自己的门后,这才吁了口气。
他走到床前,把闹钟校到了八点,倒在床上,继续睡。
刘立杆回到家里,上楼,经过自己的房间,看看边上雯雯她们房间的门开着,灯黑着,刘立杆就走进她们的房间,没看到雯雯,只有倩倩一个人睡在那里,刘立杆倒了下去,抱住她。
倩倩扭动着身子,瓮声瓮气地骂道:“滚开啦,一身酒气,臭死啦。”
刘立杆讪讪地起身,滚回自己的房间,倒下去就睡着了。
八点钟。
闹钟把张晨叫醒,他拿了牙刷和毛巾,去了洗手间,刷牙,冲凉,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后出门,正碰到小林起床,小林看到张晨,愣了一下,嘴里嘀里咕噜一阵,张晨大概听出来他是说,你怎么在这里。
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午在这里碰到小林了,小林一直以为张晨住到刘立杆他们那边去了,没想到是,每天上午,顾淑芳是把他们都赶走以后,再去叫张晨起床,张晨一直就在他的楼上。
张晨的心里一阵酸楚,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小林的肩膀,就下楼走了。
九点钟。
刘立杆凭习惯醒来,他走到门外,扭头看看,雯雯她们的房间门还开着,走过去看看,雯雯已经回来,叉手叉脚躺在床上,刘立杆走过去,在她大腿上猛拍一下,雯雯喔册一声惊呼,睡眼朦胧地骂道,你神经啊,滚!
另外一边,倩倩叫道,吵死了吵死了,啊!
刘立杆继续拍了雯雯一下,和她说,你过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雯雯翻了个身,不理睬他,继续睡觉,刘立杆拉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几乎是半推半抱把她弄出了房间,带回自己的房间,雯雯在刘立杆的床上坐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搓着双眼,嘴里骂道:“有屁快放。”
“你昨晚跟谁出去的?”
“关你屁事。”
“是不是老麻?那老麻是不是又来叫你了?”
雯雯伸出了手:“你是不是还要给小费,给我啊。”
“滚!”刘立杆骂道。
雯雯嘻嘻笑着,闭着眼睛,头垂到一边,又快睡着了。
“喂喂,醒醒,我和你说。”刘立杆用手轻拍着雯雯的脸,雯雯闭着眼睛,双手在自己面前挥舞着,像是在驱赶蚊子。
“你下午再去找下老麻,帮我朋友,去拿下那个通知,我朋友给你一万。”刘立杆说。
雯雯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刘立杆:“你说什么?”
“我说,你下午再去找下老麻,帮我朋友拿下那个通知,我朋友给你一万,过几天,他还会再给你一万。”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雯雯伸出了手,刘立杆纳闷道:“干嘛?”
“一万,拿来啊。”
“你他妈的,这大清早,到哪里去拿?你还信不过我?他不给你的话,你就追着我。”
“你值一万?”雯雯盯着刘立杆看了一会,头歪向一旁,闭上眼,人眼看就要倒下,刘立杆赶紧扶住了她。
雯雯打了一个哈欠,手又在自己面前挥舞着,她说好好,我相信你,两点钟扣我,扣醒为止,现在不要烦我了。
她说着就倒在了刘立杆的床上。
刘立杆叫道,我把公司名称,留在桌上。
雯雯没有应他,刘立杆看看,她已经睡着了。
刘立杆摇了摇头,他走到桌前,从自己的包里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在上面写着:“公司名称:海南万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孟平。”
刘立杆把纸条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这才拿了牙刷和毛巾去洗手间,洗漱完毕回来,他背上包,走出门去,把门给关上了,走到隔壁,把倩倩的门也给关上,这才下楼走了。
到了下午一点多钟,刘立杆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扣了雯雯,站在那里等了一会,雯雯没有回电,他又连扣三遍,继续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回电。
“死逼!”刘立杆骂道,心里明白,她一定是还在睡觉,无奈,刘立杆只能骑车回滨涯村一趟。
刘立杆上了楼,打开自己的房门,果然看到雯雯还睡在那里,刘立杆走过去把她摇醒,雯雯在床上坐了起来,懵懵懂懂地看着刘立杆,第一句是问,干嘛?第二句是,我怎么在你房间?
刘立杆哭笑不得,骂道:“两点了,快起来去找老麻。”
“我在去找他干嘛?你那个执照,不是拿回来了吗?”
“你他妈的,早上我和你嗦半天,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雯雯微笑着点头,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耳朵,你嗦的时候,我都是这边进去,这边就跑掉的。
她坐在那里,发了会呆,总算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亢奋起来,叫道:“一万!对了,你是不是说给我一万块?”
“对啊,你就记得这个?”
“不不不不不,全想起来了,我不是让你扣我的,你回来干嘛,外面这么大的太阳?”
刘立杆骂道:“那也要你醒得来啊。”
“你扣过我了?”雯雯边说边往四处搜寻,“我的bb机呢?”
她把刘立杆的枕头扔到地上,刘立杆骂了一句,刚从地上捡起枕头,毛巾被又被雯雯扔了下来,床上的东西都扔完了,雯雯四下转头,也没看到自己的bb机,雯雯一下子紧张起来,骂道,要死,你这里进贼了,把我bb机偷走了?!
刘立杆骂道:“你也太不自信了,贼要进来,能放过你?你要是连贼都勾引不了,老麻怎么会惦记你。”
雯雯嬉笑着:“好吧,这算是夸我漂亮,我同意了。”
刘立杆趴下身子,朝两边的床下看看,终于在对面那张上面堆满东西的钢丝床底下,看到雯雯的bb机,刘立杆手伸进去,把bb机拿了出来,看看,还好,没有坏。
雯雯呆呆地看着,等看到刘立杆的手里,拿着她的bb机,雯雯想起来了,是前面自己睡意朦胧,被放在枕头边的bb机吵醒,随手就它扔了出去。
雯雯终于洗漱完毕,她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拿着化妆品过来,坐下来化妆,刘立杆看看时间,都快三点了,不停地催促道:
“好了好了,你天生丽质,不化老麻看到你,也骨头酥软,我们快走吧。”
雯雯白了他一眼,骂道:“你懂什么,是你上去还是我上去?”
少顷,又说道:“我和你说,那老麻,最喜欢我嘴唇涂得像鸡屁股,他说这样性感。”
刘立杆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0291 不是失败,而是随便
刘立杆带着雯雯到了工商局门口,和雯雯说,你办好了还是扣我,我过来接你。
雯雯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去哪里?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下来,你还要带去我收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他妈的可不想做亏本生意,你要是敢走,我就回去睡觉。”
刘立杆赶紧说:“好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雯雯走了两步,又走回来,嘟着嘴问刘立杆:“你看看我的嘴唇,有没有花掉??”
刘立杆大笑:“没有,还是完整的鸡屁股。”
雯雯踢了他一脚,高跟凉鞋的鞋跟,针扎一样痛,刘立杆哎呦一声,雯雯这才晃着脑袋,满意地进去。
刘立杆看看里面的停车场,被太阳晒得白花花的,就把穆托车停在大门外的树荫下,刘立杆靠着车子站了一会,四周的热浪袭来,他的脸上身上,很快就湿透了。
刘立杆走进工商局的大门,看到传达室里还是那个老头,就走了进去,传达室里有电风扇,虽然吹来的风也是热的,但比外面树荫下面舒服多了,刘立杆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老头,老头把自己的大茶缸递过来,里面是凉茶,刘立杆接过喝一大口,感觉一阵的惬意。
刘立杆坐下来,和老头边抽烟边聊天。
等到了四点多钟,刘立杆远远望见雯雯从里面出来,赶紧掏出香烟,看看里面还有五六支,就都给了传达室的老头,和他说,我等的人到了,我先走了。
老头看到雯雯朝这边走来,问道:“又换了一个?不是那个开红汽车的了?”
刘立杆知道他说的是黄美丽,笑着用手指着他:“不对啊,坐在这里,一天到晚就知道盯着女孩子看,一个个都记得这么牢,老当益壮。”
“滚蛋!”老头笑骂道。
雯雯走到近前,刘立杆问,拿到了?雯雯哼了一声,敢不给我。
“纸呢?”刘立杆问。
雯雯拍了拍自己的包,她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叫道:“哎呀快走,热死啦,人家刚刚从空调里出来。”
两个人走出打门,就看到树荫的位置已经移动,刘立杆的摩托车,现在整个暴露在太阳下面。
“完蛋了!”
刘立杆骂道,他走进前去,伸手摸了摸坐垫车身,是烫手的,他赶紧把车子推到树荫下面,从摩托车的储物箱里,拿出一瓶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上去,雯雯骂道:
“你找死啊,弄这么湿,怎么坐?”
“你不怕把你的屁股烫掉,我还怕被烫得便秘,等一两分钟就好了。”
两个人站在树荫里,雯雯用手当扇子,扇着,刘立杆盯着她看,雯雯骂道:“看什么看!”
刘立杆笑道:“我看看鸡屁股有没有被老麻啃掉。”
雯雯抬起就是一脚,刘立杆又是哎吆一声,他指着小腿上的一块淤青骂道:“他妈的前面的还没退去,又来?”
雯雯头一扬:“你自找的,怪谁。”
又说:“他要是不给我办,我就啃他。”
刘立杆大笑,竖了竖拇指:“这招好,这招可以把老麻一招拿下。”
“去你的,我招数多着呢。”雯雯得意地说。
坐垫上的水很快干了,两个人坐上去,走了。
他们到了孟平的公司,进了门,刘立杆看到,孟平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额头上压着一块毛巾,三个女孩围在他边上,有在关切地问着他现在怎么样的,也有在数落着他的。
刘立杆一见这情景,就乐了,叫道:“孟平,你这里是三娘教子?”
孟平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刘立杆边上的雯雯,眼睛一亮,叫道:“有戏?”
刘立杆点点头。
刚刚在数落孟平的那个女孩,看到刘立杆来了,问道:“你们昨天喝了多少,老孟他吐了一天。”
孟平叫道:“去去去,没看到我有客人来了。”
他把额头的毛巾拿下来,扔在桌上,马上有一个女孩拿走了,孟平看看雯雯,问刘立杆:“这位就是?”
“我姘头啊。”刘立杆大大咧咧地说,那三个女孩吃吃地笑,雯雯脸红了,又踢了刘立杆一脚,这回刘立杆有防备了,跳了开去。
“给他吧。”刘立杆说。
雯雯从包里,把通知单拿了出来,递给了孟平,孟平接过去,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他朝那三个女孩晃着手里的纸,叫道:“看到没有,什么叫本事,人人都以为很难办的事情,人家轻而易举地就办到了。”
他昂着头想了一下,和一个女孩说,后天拿执照,你明天去帮买一张大后天海城到广州的汽车票,我要回大陆了。
“散了,回自己岗位去。”孟平挥了挥手,三个女孩回去自己的办公桌。
孟平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刘立杆和雯雯,看到抽屉里有一刀一万块,孟平从桌上撕了半张报纸,在抽屉里,把一万块钱包了包,然后拿出来,递给雯雯,和她说:“谢谢!”
他把钱递给雯雯的时候,还朝那三个女孩的方向看了看,显然是不想让她们看到。
刘立杆笑道:“你他妈的,还偷偷摸摸的,怕她们骂你?”
“不是,是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保护自己,也要保护这位美女。”孟平说,“对了,还有一万,我是不是该出个手续?”
雯雯还没开口,刘立杆就说,不用了,要什么手续。
孟平想了一下,他说不行,这不是我和你,是对这美女要有个交待,人家帮了这么大忙。
“美女,我给你写个欠条,你看如何?”
孟平问雯雯,既然前面刘立杆已经说了不要,雯雯也只好说,不用了,其实她心里是想要的。
孟平拿起纸笔,问了雯雯的姓名,还是给雯雯写了一张欠条,把欠条交给雯雯后,他才松了口气,人瞬间委顿起来,和刘立杆说:“头疼了一天,吐了一天,你们怎么都没有事?”
“你那是在地上睡的吧。”刘立杆说。
“不可能,我天天睡地上都没事,不会就差那么一张席子吧?”
“怎么样,今天要不要继续?”刘立杆逗他。
“不要了不要了,我不仅难受了一天,还被她们批评了一天,我这领导的威信都没有了。”
“她们批评你什么?”
“哈哈,说我玩物丧志,还说我不讲卫生,不仅把办公室搞得像个垃圾场,还未经她们同意,就把她们的茶缸拿来当酒杯。”
刘立杆和雯雯,跟着也笑了起来。
刘立杆和雯雯从孟平的公司出来,在电梯里,雯雯和刘立杆说,你这个朋友,比你靠谱多了。
“我操,他哪里就比我靠谱了?”
雯雯笑道:“首先,他不会冲着女孩子说‘我操’,你操谁操?”
刘立杆嘿嘿笑着。
雯雯心里也在乐,这一会会的工夫,两万块钱就赚到了,这钱也太好赚了,想想自己在桃源宾馆,一晚上五六个小时,陪唱陪玩陪喝酒,不管多恶心的男人,还要忍着心里的厌恶,被他乱摸,也就赚六百块,这两万,是多少个六百?
两个人走出三立大厦,刘立杆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雯雯问:“你去哪里?”
“我去望海楼,你张晨哥那里。”
“那你把我带到望海楼,我去给倩倩买点东西。”
“不错,‘苟富贵,勿相忘’。”刘立杆赞道。
雯雯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才是狗。”
刘立杆大笑,和她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雯雯看着他,问道:“那你这只狗,发达了会不会忘了我和倩倩?”
刘立杆说当然不会。
雯雯说:“我不信,这话,要是张晨哥说的,我会信,你那个朋友说,我也会信,你说的,哼,我还是这里进去,那里就跑掉了。”
“不会吧,我做人就这么失败?”刘立杆叫道。
雯雯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不是做人失败,是承诺太随便,我要是和你说,今天晚上给我摘颗星星,你一定也会随口就说,好啊。”
刘立杆愣了一下,他想,要是刚刚雯雯这么说,自己还真的会说好啊,这他妈的,刘立杆嘀咕道:“我刚刚还笑别人三娘教子,没想到下来就碰到一个老娘。”
雯雯嘻嘻笑着:“好啦,说你随便,不是说你人不好,不然,我和倩倩,也不会和你好,你想想,什么样的男人,我们没有见过。”
刘立杆笑道:“这话不错。”
“走啦。”雯雯催促道,“再不走,我和倩倩,要赖着你请我们吃大餐了。”
0292 拿你当枪使
刘立杆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分管财务的副总,跟着任命也到了,叫黄建仁,是上次跟孙猴一起来海城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刘立杆到了刘芸这里,两个人去餐厅吃了饭,刘芸见刘立杆一直闷闷不乐的,就知道他有什么心事,也不问他,刘芸知道他心里藏不住,过一会自己就会说了。
要是能藏住的,那就不会写在脸上,一定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刘芸觉得这个男人,有很多秘密,所以她是又好奇,又没有把握。
春节的时候,是他们高尔夫球场最忙的日子,不管是球场还是练习场,都一样,老板和几个股东拖家带口的也会来,刘芸走不开,和父母早早地就商量好了,父母会来海南,和她一起过春节。
刘芸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把刘立杆介绍给自己的父母,甚至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把父母来这件事,告诉刘立杆。
先看看吧,刘芸这样和自己说。
特别是他们的公司现在成立,刘立杆又成为了股东和法人,刘芸就更没把握了,男人的道德水准和他的钱包是成反比的,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这样的男人,刘芸见了太多,她的老板和朋友们,几乎都是这样。
刘芸不会很简单地看这件事,她知道,这一是人的本性,还有一个,是社会的因素,人没有办法抗拒整个社会,特别是男人,特别是想有一番成就的男人,他们成功的过程,就是一次次扭曲自己,去迎合别人和环境的过程。
没有什么伟大的商人或政治家,只有成功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所谓的成功商人或政治家后面,都是一大堆的龌龊和狗屁倒灶,只是他们事后掩饰的能力和权力,比别人更大而已。
刘芸对这点清楚得很,不然她的书就白读了,这也是她一直瞧不上孙猴他们家,不想成为其中一员的原因。
读书对刘芸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破除对人和事的迷信,所有的偶像都在黄昏里,都是穿破裤子的云,要小心地掩饰,才能不让真实侧漏出来。
所以刘芸对刘立杆和孙猴他们办公司这件事,她的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她是现实中的女人,也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或未来的丈夫,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没有哪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窝囊废,即便刘芸也如此。
但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正走上一条豪赌的路,刘立杆以后会怎么样,她真的一点也没有把握,当初刘立杆吸引她的,是他对事和人的那种真,他会把生意往外推,这挺别具一格的,而且,刘芸看得出来,他这样做,不是出于狡诈,而是真的替别人着想。
刘立杆有狡诈和耍小聪明的一面,但他狡诈的时候,有一种天真,也不怕别人看出他的狡诈,这种狡诈就变成了无害,也挺好的。
刘芸担心的是,他会不会丧失这种天真,变成这个社会要求男人的,越来越成熟,越成熟越成功,越成功越成熟。
什么成熟啊,完全是世故和挖空心思的算计,连一点点的赤子之心最后都会丧失,看上去自信满满,其实是一次次被世俗锻打的结果,从一截粗钢坯,变成各种世故的工具。
刘芸觉得自己不需要这样的男人,更不希望自己这样被定义,她要想当权太太,去孙猴家就可以,要是想当阔太太,何必等刘立杆,现成就有那么多的男人,包括自己的老板,不都想自己成为他们的女人吗,你刘立杆奋斗到那一天,还早着呢。
我如果想要,马上就可以拿到,但我还是想赌,我赌你刘立杆会是一个例外。
等着看呗。
“刘芸,你们的球场,晚上可以进去吗?”刘立杆看着餐厅外面,远处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说。
“我当然可以,怎么了?”刘芸问。
“我们去那里散散步,干点坏事吧?”刘立杆笑道。
“去你的!”刘芸骂道,脸微微一红,她知道刘立杆说的干点坏事,是什么坏事。
“好好,那就纯散步。”
“不去。”
“为什么?”
“脏。”
“你说什么?”刘立杆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他指着远处那碧绿的一片问道:“你说那里脏?”
“你以为呢?”刘芸抿了抿嘴,轻轻一笑:“你以为那里蓝天白云绿草,像个人间仙境是吗?”
“不是吗?”
“对外面来说,可能是。”刘芸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和他说:“对我们来说,我们情愿去外面的公路上散步,也不愿意去里面。”
“保护草坪?”
“嗯,这算一方面吧,就是现在,我们吃饭的这个时候,里面还有二十几个工人在干活,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刘立杆摇了摇头。
“喷杀虫剂,投放老鼠夹老鼠药。
“你以为这绿草如茵的美景哪里来的?都是靠化肥和杀虫剂才能保护下来,球场的百慕达草,抑制它们的生长和发达根系,去除中间的杂草,都需要化肥和农药,球场里的各种病虫害,水体里的虫卵要除,白蚁和老鼠要灭,哪个不需要杀虫剂?”
刘立杆听刘芸这么一说,明白了,他想,这高尔夫球,贵族个屁啊,就是多嗅农药和杀虫剂,和那个韩先生一样,认定只喝路易十三,他怎么知道,喝下去的一大半都是假酒,还有敌敌畏。
“不是吓你,我和你说,这一亩高尔夫球场,每年喷撒的化肥农药和杀虫剂,可比一亩稻田要高好几倍。”刘芸说,“你,还想去那蓝天绿草,散散步吗?”
“散步就算了,要是去干坏事,我还是愿意,舍得一身剐……”
刘立杆还没说完,刘芸就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刘立杆看着远处的球场,呆呆地想着,刘芸问:“想什么呢?”
刘立杆摇了摇头,叹道:“没想到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他妈的,完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是啊,这打球的人也是。”刘芸笑道,“你要是混着混着,混到了天天打高尔夫球,你也就和这球场一样,其实也是……”
刘芸说到这里,不说下去了,刘立杆骂道:“恶毒!”
刘芸大笑:“是啊,我读书的时候,就是毒舌,在社会混这几年,就更是了。”
刘芸没说的是,在这个混账的城市,要是笑里没有带刺,柔弱里没有带刀,早被那些混账的男人拱了。
“见识了。”刘立杆赶紧说。
“对了,你那个公司怎么样了?”刘芸问。
“嗨,我不正为这事发愁,需要娘子教我嘛。”刘立杆说,刘芸暗自松了口气,原来他是为这事发愁。
“张晨不是做得好好的,你怎么不向他学?”刘芸问。
“他那个,和我不一样,他每天起来,面对的都是很具体的事,今天哪里要刮墙,明天哪里要铺地,我这不一样,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执照是拿下来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做,做什么,我一点底也没有,你也知道,我以前没干过公司啊。”
“这个,你现在还没到考虑的时候。”刘芸说,“你现在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比如你们到底是要造写字楼还是住宅,投资规模多少,就在海城还是海南其他地方也去,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对啊。”
“因为孙猴他们也不知道,你别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公司的装修尽快做完,让孙猴他们可以过来剪彩,其他的,都是剪彩以后的事情,你最少要知道他们准备投多少钱,才能去寻找合适的项目吧?”
“这个倒是,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总不能让我搭空中楼阁。”
“放心吧,他们就不是一个搭空中楼阁的单位。”刘芸说,“还有事吗?”
“有,还有个人有点头疼。”刘立杆说。
“谁,孙猴?”
“不是,那个贱人。”
“什么贱人?”
“孙猴他们派来的那个财务副总,黄建仁。”
“他怎么了?”
“他今天给我一个单子,说是要我签字,然后以海南公司的名义报上去,你猜猜他单子上写了什么?”
“什么?”
“说是因工作需要,我们这里需要购买两套住房,一辆汽车,还有两部大哥大,这他妈的,吓了我一跳。”刘立杆叫道。
刘芸没感到吃惊,她想了一下,问:“他是少爷吧?”
“好像是,我听启航他们说,父亲好像也是个当官的。”
“那就不奇怪了。”刘芸冷笑道,“这少爷,拿你当枪使呢。”
0293 笨蛋刘立杆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刘立杆问,“把这个事和孙猴说?”
“不要,你那样等于是自己没有处理,而是把问题上交,你是想自己不得罪人,让孙猴去得罪人?”刘芸问。
刘立杆一时语塞。
刘芸举了举手,有服务员过来,把他们的餐具撤了,刘芸和她说,给我们上两杯茶。
服务员说好的,退了下去,过了一会,给他们端来一只壶茶两个杯子,刘芸手摸着杯托的边沿,和刘立杆说:
“你现在要搞清楚两个问题,一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你知道你和那个副总,有什么区别吗?”
“他是上面派来的?”
刘芸摇了摇头:“你和他不一样,和我,和启航都不一样,我们不管怎么说,都是打工的,你不是,你是股东兼总经理,打工的,位子再高,也是可以被替换的,股东不行,大股东可以撤掉你总经理的职务,但只要你自己不同意,撤不掉你股东的身份。
“也就是说,他在这个公司,是可以被撤换的,但对你没有办法,明白了吗,在这个公司做决策的是你,而不是他,你要全权负责。”
“对啊,你一说还真是,我自己确实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在这个公司这么牛。”刘立杆笑道。
刘芸微微一笑,她说:“你的身份,有一个人可以类比,那就是莉莉他们公司的夏总,你和他的区别只是,他业务做起来,而你还没有开始,你知道夏总为什么这么牛?”
“他业务做起来了。”
“对,也不全对,他是把海南公司的资产,越做越大了,公司的资产越大,意味着他的身价越高,要想动他的成本和难度,也就越大。就像我们俱乐部,去年股东还吵着要退股,打五折也愿意转让手里的股权,现在呢,溢价百分之五十也不愿意了。
“就说你吧,你现在孙猴他们,要是和你说,拿个十万二十万,买你手里的股份,你会不会心动?”
刘立杆想了一下,老老实实说:“可能会,拿了钱,我自己可以再去注册一个。”
“就像你说的那个夏平?”刘芸笑道。
“对啊,他才只有十万,不就把公司做起来了。”
“那他为什么又要跑回大陆?”
刘立杆愣住了,过了一会,他说:“他说他要去找钱。”
“你需要去找钱吗?”
刘立杆摇了摇头。
“所以,十万最多是可以把公司营业执照拿到手,而不是把公司做起来。孙猴他们,有你没有的优势,所以他们才有勇气,直接就要做控股股东,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百分之七十的股份?”
“做大股东呗。”
“不是,是每个企业,按工商要求起草的那个组织章程,规定企业的重大决策,包括像变更所有工商登记的内容,要求有三分之二投票资格的股东投票决定,百分之七十,可以保证没有他们同意,你是改变不了这个公司的任何登记事项的,就是说,你动不了这个公司。
“但他们只要自己同意就行,当然,不包括变更你股东的地位。”
“原来是这样。”刘立杆明白了。
“回过头来说,你为什么会心动,你一定是想,反正这个公司注册我又没掏一分钱,现在拿个十万走人,我也不错,大不了再去搞个公司好了,对不对?”
刘立杆嘿嘿笑道,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还真这么想的。”
“不奇怪,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没事的时候,你确实是拿到了十万,但一旦有事,你是逃不了的,因为我们的私营企业暂行条例规定,有限责任公司的投资人,是以其出资额对公司负责,也就是说,你要承担一千五百万的责任,你说,你能什么不管,拍拍屁股走人?”
“不会吧,那一千五百万要我负责?”刘立杆叫道,“那我不是被坑死了?”
刘立杆叫着的时候,想起了当时,那一千五百万为什么要先打到自己的账户,再转到公司的验资账户,当时自己以为是当了四分钟的千万富翁,没想到是背了一千五百万的债,这他妈的。
“那我能不能不干了,把这一千五百万拿走?”刘立杆问。
刘芸咯咯笑着,骂道:“想得美,有这样的好事吗,你实际出过一分钱?”
刘立杆被搞糊涂了,他疑惑道:“你刚刚不是说一千五百万要我承担责任?”
刘芸看了看手表,离自己去办公室开会,还有点时间,刘芸喝了口茶,和刘立杆说:“好吧,我看你现在完全是一个糊涂蛋,我先帮你从头理一下。
“现在一般的人开办公司,注册资金不够怎么办,他会先去借钱,你说的孟平就是这样,注册完后,再把钱还给人家,这个,首先,你注册资金的来源工商是不管的,也允许你借钱注册。
“但去,法律有规定,这注册资金进了公司,除了用于该公司的经营和投资需要,是不允许随便出去的,虽然现在大家都这么做,但这是有法律风险的,钱走了,但罪留下了,什么罪,抽逃注册资金罪,真要追究起来,你是逃不掉的。
“你现在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是你没钱,但孙猴他们有钱,把这钱借给你了,你借了人家一千五百万,当然要对这钱负责,孙猴他们那里,我估计也不会冒抽逃注册资金的法律风险,把五千万抽回去,所以,你们公司,最少应该有五千万的启动资金。
“你想想,人家借给你一千五百万,一分钱利息没收你,让你拿着这钱去赚钱,你是亏了还是赚了?”
“这么说我还是赚了?”刘立杆问。
“当然是赚了,不然,我怎么会让你答应孙猴。”刘芸笑道。
“那这一千五百万,我什么时候还?”
“这个你不用操心,等公司盈利以后,会逐步扣除。”
刘立杆又糊涂了:“那我还不是要还?”
“当然要还,不然他们的账怎么平?”
“那我不是亏了,赚了等于白赚?”
刘芸刚喝了口茶,差点就喷出来,她骂道:“刘立杆啊刘立杆,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笨蛋。”
刘立杆奇怪到:“我怎么笨了,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账面上,应该属于你的股东收益没有了。”刘芸笑道,“但实际上,你的资产和股份坐实了,也就是说,你现在的股份对你来说,只值十万,你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给孙猴他们,他们会作价一千五百万,因为这钱还在账上,实打实的,他们并没有损失。
“他们会另外给你十万,让你滚蛋,就算是这段时间的跑腿费,但要是公司发展起来了,你们的资产值一个亿了,再让你一千五百万给他们,你愿意吗?”
“当然不行,我要三千万了。”刘立杆叫道。
“对啊,你要三千万,那扣除了一千五百万还他们的,你是赚还是赔了?”
“原来如此!”刘立杆嘿嘿笑着。
刘立杆吁了口气,喝了口茶,他又想起一件事,他说:“不对,那要是亏了呢?”
“没出息!”刘芸骂道,“亏了简单,你光屁股滚蛋。”
“那一千五百万呢?”
“笨蛋,盈利可以转移,亏损当然也同样可以转移,这个,他们也有准备,会安排的,你的股份,会以转移亏损的形式转移到他们那里。”
“那他们不是亏大了?”
“对,亏大了,但也不一定,亏损企业也是有价值的。”
“一个烂公司,还有什么价值?”刘立杆这次是真糊涂了。
“他们是大股东,和你们是母子公司的关系,按照现在的规定,你们的报表是可以合并的,也就是说,你的亏损,可以冲抵他们应缴的税款,交给国家的会少了,对孙猴他们公司来说,只是账面上的盈利减少了,或者亏损扩大了,这个,涉及到税务的知识,以后慢慢和你说。”
“还真复杂。”
“你以为呢,你以为做公司,就是你签个字就完了?我和你说这么多,就是让你明白,你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责任很大,你一定要争气,知道了吗?”
“知道了。”
刘立杆乖乖地说,他觉得自己还真有被老娘教育的感觉,怎么自己越干,还越感觉到自己的无知了,而且,刘立杆笑了起来,他想到,怎么自己接触的每个女人,都可以帮助和教育自己,不仅黄美丽和刘芸,连雯雯都是。
“你笑什么?”刘芸问。
0294 我们是害虫
刘立杆赶紧摇头:“没什么,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课堂上,谢谢娘子。”
刘芸用手点了一下刘立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刘立杆问道:“娘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学啊,要是不学,什么都不知道,人家挖个坑,你还会往里面跳,这个社会,居心叵测的人满大街,我可不想,被人当枪使。”
刘芸笑道,刘立杆瞪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拐着弯在骂自己,刘芸笑得更开心了,她和刘立杆说:
“那个副总的那份清单,让你签字上报,你要是真的签字上报了,孙猴他们,大概也会同意,那只是在行使他们大股东的权利,但钱,还是会从你们公司这五千万里开支,你想想,这里面有百分之三十,可是你的,你还愿意吗?”
“我操,当然不干,就是没我的股份,我也不会干,我们可是山沟沟里的穷苦人家出身,玩不了他们少爷那套。”
“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了,我会很明确地告诉他,在公司没有盈利之前,除非公司经营的必要开支,多花一分钱都是可耻的,盈利以后,我才可能考虑适当的员工福利。”
刘芸笑着点点头,她说:“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一个问题,摆正自己的位置,看样子,你现在可以摆正了。”
“知道了,老人家教导过我们,解决领导权的问题,才是中国革命的首要问题,看来,也是我们公司的首要问题。”
“你就贫吧。”刘芸笑骂道。
“对了娘子,你说有两个问题,刚刚说了一个,还有第二个是什么?”
刘芸看看时间,和刘立杆说:“来不及了,我要去开会,等我会开完回房间再说。”
她掏出房间钥匙,递给了刘芸杆,和他说,你去房间里等我,对了,房间书架上有一本剪报,你可以看看。
“特别是看看里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私营企业暂行条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法人登记管理条例》,先搞清楚有限责任公司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自己作为股东的权利和义务。”刘芸交代说。
“好好,娘子的指示,我一定认真贯彻执行。”
两个人站起身,走到外面,外面天已经黑了,刘立杆到了一个黑暗处,想抱抱刘芸,被刘芸一把推开,刘立杆骂道:
“小气,连个友谊的拥抱也不肯给。”
刘芸笑道:“友谊可以握手,来,给你个友谊的握手。”
刘芸说着就伸出手,刘立杆也伸了过去,还没握到,刘芸就急遽地把手缩了回去,刘立杆骂道:“赖皮。”
刘芸咯咯笑道:“我要是被你握住,就中计了。”
刘立杆嘿嘿笑着,刚刚,他手伸出去的时候,确实在想,趁着握住刘芸的手,就乘势一把把她拉过来,没想到被刘芸识破了。
两个人告别,刘芸去楼上办公室开会,刘立杆朝俱乐部大门口走去,他看到停车场里,已经停了很多的车,都是来练习场练球的。
刘立杆想起了前面刘芸和自己说过的,关于高尔夫球场农药化肥杀虫剂的那些话,又想到了一则广告,不禁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唱着“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来的,就等着正义的来福灵,把他们统统杀死。
刘立杆出了大门,穿过门口的马路,到了刘芸他们的宿舍,正准备上楼,腰里的bb机响了,刘立杆看看,是张晨打来的,刘立杆奇怪,张晨已经好久没有在这个时间点扣过他了。
他退回到宿舍的院子外,去边上的小店回电话过去,张晨问他在哪里,刘立杆说刘芸这里,什么事?
“没什么,本来想找你喝酒的。”张晨说。
“好啊,那这样,刘芸现在去开会了,等她开完,我带她过来,我们去吃火锅,对了,你打李勇和启航他们还是我打?”
“不用打了,他们晚上有应酬,我刚刚从李勇那里过来。”
“你去那里干嘛?”
“去你妈的,老谭的人在加班赶工期,我不要经常过去看看?”
刘立杆嘿嘿笑着:“好好,谢谢你了指导员,在办公室等我们吧,等会我请你吃火锅。”
刘立杆进了刘芸的房间,从书架上,找到了那本剪报,厚厚的一大本,里面都是有关于公司的政策法规,和有关税务财务知识的剪报,刘立杆大喜,赶紧先看刘芸说的那两篇东西,看完,对什么是公司总算是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接着看起了其他的文章。
刘立杆觉得,这些文章对自己真是太有用处了,看样子,书不仅是用时方恨少,还是到用时,方觉得好。
刘立杆看了一个多小时,想想时间差不多,刘芸他们的会应该也快结束,就合上剪报,想带下楼,问刘芸借走,明天找地方复印一下,又想到自己待会还要回来,就把剪报仍旧放回书架,走下楼去。
刘立杆到了刘芸他们办公室楼下,等了十几分钟,刘芸下来了,看到刘立杆,奇道:“不在房间好好学习,跑这里干嘛?”
“已经好好学习了一个多小时,来这里等你啊。”
“假惺惺,这里是我的地盘,还需要你等?”
“等你去吃火锅。”
“好啊,什么情况?”
“没有情况,是张晨扣我,说想喝酒,我就和他说,等你结束,一起去。”刘立杆说,“就我们三个,启航他们有应酬。”
“莉莉不来?”
“不来。”
“我让司机送我们过去。”
“不用,我摩托车带你。”
“太酷了!”刘芸猛地拍了一下刘立杆的肩膀,挽住了他的手臂。
两个人往停车场走去,刘芸突然问道:“张晨和莉莉,是不是出状况了?”
刘立杆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刘芸见他支支吾吾,心里已经明白。
“谁出轨了?”刘芸问。
“什么出轨?”
“两个人好好的,突然就出状况,那肯定是有人出轨了,男女之间,在海城,关系变得简单了,不是因为钱,就是这种破事,张晨还没那么穷,对吧?”
刘立杆沉默着。
“是莉莉吧?”
刘立杆“嗯”了一下。
“和老夏?”刘芸皱了皱眉头,问道。
刘立杆点点头。
刘芸叹了口气:“其实,上次在三亚,我就看出莉莉和老夏,关系不一般,觉得他们迟早会出事,唉,不想相信是真的,没想到就是真的。”
刘立杆听着这话,汗都下来了,不是为张晨和金莉莉,而是为自己,他怀疑,这刘芸会不会早就知道,自己还有其他的女人?
“怎么还没有分?这种事情会上瘾的,不管男女,都会一条道走到黑。”刘芸说。
刘立杆背若芒刺,觉得刘芸这话,意有所指,好像句句都在骂自己。
“可能还是舍不得吧。”刘立杆说,“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两个人都习惯了,但凡还有一点点希望,就想维持下去。”
“什么习惯,那是原来生活的世界太小吧?到了外面,才觉得天地的宽阔,人的各种**,被瞬间激发出来。回不了头的,杆子,我和你说,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回头,让张晨别幻想了,我是莉莉的朋友,但我,挺讨厌这种事情的,不干不脆,这算什么?”
刘立杆不响了,两个人走到刘立杆的摩托车边,站在那里,刘芸和刘立杆说:“杆子,我有话想和你说。”
“你说。”
“我认真的。”
“好的,我认真在听。”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喜欢了别人,就有那么一点点,我希望你能和我说,没关系的,我不会生你的气,我只希望你能和我说,我们可以,在一起吃顿饭,然后分手。当然,如果我有这样的情况,我也会和你说,你答应吗?”
刘立杆感觉到自己背上,汗都下来了。
0295 三人喝,有吾师
刘立杆带着刘芸,到了张晨的办公室,进了门,刘立杆愣了一下,他看到建强坐在张晨的对面,两个人在聊天。
刘立杆当下就有些踟蹰,这他妈的,万一建强在刘芸面前,乱说了什么,那不尴尬了?
好在建强看到刘立杆带着一个女孩子进来,站起来就说要走,张晨问他,我们去吃火锅,你不一起?
建强看看刘芸和刘立杆,和张晨说,不去了,谢谢张晨哥和杆子哥,我这里……还忙。
刘立杆赶紧说,好好,那就下次。
建强走后,刘立杆暗自松了口气,他看到张晨正看着他,就瞪了他一眼,张晨明白他这一眼的含义,不禁笑了起来。
三个人走出办公室的门,刘立杆朝工棚那里看了一眼,和他们说,我爬过去找位子,你们绕过来。
张晨说好。
刘芸指着工棚那边问,这里就是大英路?
张晨说是,翻过围墙就是。
“那就翻墙啊,跑那么多路干嘛?”刘芸叫道。
张晨和刘立杆看着刘芸,有些不相信,刘立杆问:“你确定可以?”
“小看人,这不小菜一碟,谁读书的时候没有翻过宿舍的围墙。”刘芸说,“前年那时候,学校不准我们上街,我们都是翻墙出去的。”
张晨和刘立杆明白,刘芸说的,就是陈启航骂去他妈的的时候。
三个人到了竹片搭的围墙前面,刘立杆第一个翻过墙去,张晨还想在下面帮助托刘芸一下,没想到她利索地就上了墙,刘立杆站在墙那边,伸出手想接住她,刘芸叫道:
“你走开,我自己跳下来。”
刘立杆让开,刘芸腾地一下就落了地,张晨跟着也下来。
三个人站在那里,习惯性地拍了拍手,张晨和刘立杆,两个人看着刘芸又笑,刘立杆说:“这参加过革命的女性,到底是不一样。”
刘芸头一昂:“那当然,要是早生几十年,我照样也能《大浪淘沙》,也能《野火春风斗古城》。”
刘芸一气说出的是两部他们小时候看过的电影,两个人又笑起来,刘立杆说:“你还能《智取威虎山》和《奇袭白虎团》吧。”
“是啊,我们《英雄儿女》,还可以《平原作战》、《渡江侦察记》。”刘芸说。
“你这《苦菜花》,最后会变成《第八个是铜像》。”张晨说。
三个人大笑,他们刚刚,来了一个电影片名大串联。
十点多钟,是大英路客人最少的时候,吃晚餐的人已经走了,吃夜宵的人又还没有来,虽然还是人声鼎沸,但每家店都还有空位。
他们三个往前走,路两边站着的小妹,看到他们是从里面出来的,都以为他们是刚吃完回家的客人,就没人招徕他们。
他们一直走到前面,靠近机场路口,经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坐了了来,店里的小妹一见他们,就问:“一个红锅?”
刘立杆说要的。
刘立杆先点,点完了给刘芸看,刘芸问他,谁要吃这么多的蔬菜?把他点的生菜划掉了,在刘立杆已经点了毛肚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份毛肚,和他们说,今晚我要吃很多的毛肚。
又加了腐竹。
刘立杆骂,腐竹不是蔬菜?
“腐竹是素菜,但不是蔬菜。”刘芸说,“毛肚腐竹和鸭血,是火锅的三大宝,必点。”
刘立杆又骂:“火锅三大宝,不是毛肚鹅肠和鸭血吗?”
刘芸争辩道:“那是别人的三大宝,不是我的,现在是我坐在这里吃火锅,不是别人,懂吗?”
刘立杆气馁了,叹道:“好吧,怎么说都是你对。”
张晨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不禁莞尔,刘立杆也笑了,他说没办法,今天已经被她教育了一天,对了娘子,你说还有第二个问题,现在可以说了。
刘立杆和刘芸说。
“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张晨问,刘立杆就和他说了,张晨说确实,刘芸说的没错,是你要领导这个公司,而不是别人,不管他是谁,有什么背景,在公司里,主次都要分清楚,不然现在人少还好办,人一多,就会形成两个核心,或者说两个派系。
“张晨说的对。”刘芸说,“特别是孙猴他们这种公家单位,和我们私企还不一样,私企是老板最大,就听老板的,他们那种单位,各有各的来路和靠山,老二都不一定会卖老大的账,他们在单位很容易形成小团体,你的人我的人,互相扯皮和拖后腿。
“杆子你还要防止,他们人来了,把这种臭毛病也带过来。”
“主要还是,公家单位,就是连那老大,都没办法随随便便就叫人滚蛋。”
张晨说,他这样说着的时候,他和刘立杆,都想到了自己和丁百苟,那家伙虽然身为团长,看着他们眼睛冒火,但只要他们不他,他也一点办法没有。
两个人互相看看,笑了起来,刘芸好奇道:“你们笑什么?”
刘立杆就和她说了他们剧团,和丁百苟上任团长的事,刘芸差点就笑呛了。
“快,娘子,你继续说第二个问题。”刘立杆催促刘芸。
刘芸喝了一口清水,和刘立杆说:“这第二个问题,其实和第一个问题紧密联系的,那就是你要明白,孙猴他们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这房地产,你不懂,他们更不懂,他们不仅不懂房地产,还不懂海南,连三亚离海城多远,洋浦在哪里,熊谷组在洋浦干了什么等等,统统不知道,他们和你合作,是明白自己的短处,想利用你的长处,至少孙猴,他认为你是懂的,懂海南也懂房地产。”
“嗯,我敢说,至少海城我是懂的。”刘立杆说。
“所以啊,这第二个问题,就是你在公司摆正位置的同时,要在大股东面前不露怯,不能像你自己表述的那样,说什么自己以前没搞过公司,什么也不懂,这个不是谦虚,是最忌讳的,你什么也不懂,他们找你干嘛啊?白送你股份吗?”
刘立杆和张晨,都点点头,刘芸继续说:“所以在他们面前,你要显示出对这个公司胸有成竹的样子,哪怕你真的什么也不懂,也不要当面露怯,情愿事后补救,你现在需要自己给自己压力,在他们来之前,你要对这个公司未来的发展,有个定位。”
“你不是说,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先把装修做好吗?”刘立杆问。
“我说的没到那个时候,是没到决定的时候,但你心里要有底,我估计这次孙猴他们行长,和上级行的领导来了,剪完彩后,接下来就会听你介绍海南的情况,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自己跑出去调查,需要你给他们一个蓝图。
“他们单位不差钱,我觉得他们会根据你向他们描述的投资方向,决定他们的投资规模,这个,你一定要有准备。尽可能往大的方向设想,宁愿他们觉得太大,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要求往下减,这样就有了讨论的余地,主动权就到了你手里。”
“明白了。”刘立杆点头说,“看样子我还要再去找找韩先生,让他给我指点一下迷津。”
“什么韩先生?”刘芸问。
刘立杆就把韩先生和她介绍了,刘芸听了点点头,笑道:
“怪不得那天听你说起来头头是道,我还奇怪,原来你拜了一位高人为师,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觉得你可以多听听他的建议,所谓的发展,不过就是把国外先进国家走过的路,拿来重走一边,你们看看,ktv、保龄球、高尔夫球,哪个不是从外面来的,香港是个好榜样。”
“对对,就是我们装修,参考的也大多是国外的资料。”张晨说。
“这是对的,人家已经走过的路,事实证明走得很好,我们为什么不照着学,一定要自己去另走一条路,碰得鼻青脸肿,要知道人家走这路时,也是付了很多的代价,我们照着人家成功的路走,可以让自己少走很多弯路,弯路人家已经帮你试过了。”
刘芸说到了鼻青脸肿,张晨和刘立杆都笑了,他们都想起了孟平,想起了那个晚上,孟平已经回无锡,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0296 我找韩先生
三个人吃到快十二点,这才离开,回去就不翻墙,而是从机场路绕到海秀路回去,刘芸和刘立杆说,喝了这么多酒,就别骑那么远路了,危险。
刘芸的意思是想晚上住到刘立杆那里去,刘立杆心里也知道,却大为紧张起来,这要是一去,到了凌晨,雯雯和倩倩回来,天下还不大乱?
刘立杆心里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张晨在边上说:“睡望海楼吧,我去看看有没有房间。”
刘立杆赶紧说:“对对,我们住住张晨装修的房间。”
刘芸高兴地叫道:“好啊。”
刘立杆暗自松了口气,张晨在边上,不出声地笑着,刘立杆打了他一下,意思是谢谢他救了一命。
三个人走到望海楼门口,张晨问他们,你们是去大堂坐坐还是去我办公室?
刘芸指了指前面,和张晨说:“我想去买清补凉。”
张晨说好,那直接去我办公室吧。
刘立杆和刘芸,手牵着手继续往前走,张晨右转,踅进了望海国际大酒店的大堂,到了前台,接待员看到他就摊了摊手,和他说:“张总你要房间?可惜没有了,全满。”
“帮帮忙。”张晨说,“等下我请你宵夜。”
接待员为难了,叫道:“领班。”
领班从另外一面,转了过来,看了看张晨,笑了,接待员用手里的笔敲着台子,和她说:“给房给房。”
领班看了看背后墙上的钟,和她说:“好吧,把保留房给张总。”
每家酒店,每天都有一两间保留房,这是为了防备有重要的客人突然来临,或已经卖出去的房间,万一有哪间客房里面的设施出了状况,可以预留给客人换房用的,张晨当然知道这点,所以要让她们帮忙。
张晨拿着钥匙牌出去,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去海秀路上的一个排挡,他看到刘立杆和刘芸,在边上的摊子等清补凉,就走过去,把钥匙牌给了他们,和刘立杆说:
“明天上午,把钥匙牌给我,不要结账。”
刘芸在边上叫:“我们自己结就可以了。”
“你傻啊,他结,九十,我们结,五百多,你会不会算账?”刘立杆骂道。
刘芸一听这么大的差距,吐了吐舌头,不响了。
张晨见刘立杆还想说什么,就抢先说:“好了,知道你急,你们直接上楼吧,我给前台那几个人,买点宵夜。”
刘立杆嘿嘿笑着,刘芸的脸一红,脚勾了一下,没踢到刘立杆,她也嘻嘻笑着。
两个人提着清补凉,手牵着手走了,张晨回到那个排挡,算了一下,前台有四个人在上班,就点了四份炒粉,又加了四只烤鱿鱼。
……
早上七点多钟,刘芸就起来了,刘立杆从床上欠起身,问她干嘛,她说要回去了,还要回房间换衣服和化妆,准备一下,今天还要上班。
“你睡吧,我下去打辆的士过去。”刘芸和刘立杆说。
“那怎么可以,我把你带出来,就要送你回去。”刘立杆叫道。
刘芸莞尔一笑:“有心,谢谢了,那你快点起来。”
刘立杆赶紧起身,去洗手间洗漱。
两个人下楼,去了后面,摩托车还停在张晨的办公室门口,他们走到那里,刘芸说把钥匙牌从门下塞进去,刘立杆说不要,反正我还要回来,到这里和那个韩先生联系上后,再去他那里。
送了刘芸回来,还不到九点,张晨已经在办公室了,刘立杆奇道:“你现在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你没来。”
张晨笑笑,不多嗦,刘立杆怎么可能知道,他这每天早上,抢在小林他们离开之前先走,是为了防止他一个人的时候,顾淑芳会下来敲他的门。
这么多天,他只见过顾淑芳一次,那还是那天早上,他看到她在办公室里,小林他们还在,他就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顾淑芳原来在做报表,看到他进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报表等会放你边上抽屉,你晚上回来,别忘了签了。
张晨说好,我签了和单据一起,放你桌子上。
顾淑芳说不要,你放我边上抽屉吧,报表这种东西,没必要让很多人看到。
张晨说好。
说完就从抽屉里,拿了他要拿的东西,回到了房间,回房间后,张晨对自己很满意,对顾淑芳的表现也很满意,两个人都很冷静,心情也很平静,再过一段时间,这事应该是可以彻底过去了。
工程结束,顾淑芳拿着钱,回她的苏州,而张晨,留在海城,拿着钱,可以考虑开个自己的装修公司。
刘立杆从包里拿出了通讯录,翻着,张晨问刘立杆:“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刘芸人挺好的,你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我怎么了?”
“昨晚要不是我挡着,她就要去你住的地方,你怎么躲?没有人谈恋爱,会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怕带女朋友去的吧?”
刘立杆把通讯录合上,看着张晨,认真地说:“我也头疼,真的张晨,我连自己是在和刘芸谈恋爱都不敢承认,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提不起谈恋爱的劲头,真的,我也想好好谈,但是,不由自主。”
“还是因为谭淑珍?”
“不知道,我现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就是个衣冠禽兽,我不是用心在和人相处,是在放纵自己,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又身不由己,真的,我觉得我谁他妈的都对不起,连雯雯和倩倩都对不起。”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不行就放弃吧。”
刘立杆反过来问:“你呢,你和莉莉,准备办?”
张晨一时语塞。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张晨站了起来,和刘立杆说,钥匙牌给我,我去结账。
刘立杆把钥匙牌拿给了张晨,张晨走了出去,
刘立杆估计那韩先生,入乡随俗,一定也和海城人一样,不会很早起来,他等到了十点多钟,才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被人接了起来,韩先生的声音,倒不像是还在床上的样子,刘立杆介绍了自己,好在韩先生还记得他。
刘立杆说自己还有些问题想向韩先生请教,如果韩先生有时间的话,想请他一起吃中饭。
“我不吃中饭的,中午只吃点点心,因为下午还要午睡,这样,你过来吧,在我午睡之前,我们还有时间,可以一起喝喝茶。”
韩先生说,刘立杆赶紧说好,那我这就过来。
韩先生在电话里,把自己的住址,很详细地告诉了刘立杆,还贴心地问他,找不找得到?
刘立杆说可以,海城我很熟。
“呵呵,那就好,我们一会见。”韩先生说完,把电话挂了。
韩先生给的地址是和平南路三支弄的一片老宅里,这四周的建筑,应该都是民国时期的,到了这里,刘立杆有些疑惑了,他想,韩先生怎么会住在这种破房子里?
刘立杆沿着一条狭窄的、连一辆汽车都没法通过的弄堂走进去,找到了那个门牌。
门关着,刘立杆把摩托车停在门边,敲了敲门,门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说来了来了。
门开了一条缝,双方都愣了一下,刘立杆看到里面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穿着一件真丝的睡裙,女孩看着门外这陌生人,问道:
“你找谁?”
刘立杆赶紧说:“我找韩先生。”
刘立杆话音刚落,从里面院子里就传来韩先生的声音:“是不是刘生?雯雯,快请他进来。”
这个女孩,居然也叫雯雯?
女孩“哦”了一声,把门打开,刘立杆走了进去,顿时就有了别有洞天的感觉。
门里面一片绿意盎然,连周围的墙上,都爬满了爬山虎,院子里有一棵榕树,把整个院子都遮蔽了,枝杈已经伸出院墙外,院子的地面都是鹅卵石铺的,房子朝向院子的门和墙全被拆掉,用几根钢柱支撑着,整整一面都是玻璃。
玻璃的前面是一个石砌的小池塘,池塘里有游鱼和睡莲,有一座小桥,架在池塘上,连接了院子和房子。
韩先生站在小桥的那头,他也穿着一件真丝的睡袍,手里端着茶盏,朝刘立杆点了点头。
0297 韩先生
韩先生把刘立杆让进了房间。
刘立杆看到,整个一楼,就是一个休息和接待、办公区域,进门的左首,靠院子有一张茶桌和圈椅,可以坐着喝茶,再过去,就是一圈的沙发。
进门的右首,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还有一张小会议桌,可以供五六个人坐着开会。
坐在这房间的无论哪个角落,朝外面看,那一片盎然的绿色都尽收眼底。
喝茶聊天或者办公的间隙,扭头看看,都能欣赏到外面池塘里唼唼的红鲤鱼
房间右边的角落,有一个楼梯,通往二楼,上面应该是韩先生的居住场所。
刘立杆叹道:“韩先生这里,真是别有洞天。”
韩先生微微一笑,他说我是两年前买的这里,根据自己的喜好,改建了一下,作为自己的工作室,我喜欢海城这个地方,现在回香港的时间,反倒少了。
韩先生请刘立杆去茶桌那边坐,雯雯过来给他们沏了茶,凑近韩先生的耳边低语,我上楼去了。
韩先生点了点头。
茶桌上摆着一碟小饼干,还有一个碟子里,放着四个圆圆的,中间凹陷进去的黄色食物,刘立杆过了好几年,才知道那叫蛋挞。
“前面刘生在电话里说,有关于房地产方面的问题,请说,我们交流交流。”
韩先生先开口问道,刘立杆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已经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情况和韩先生说了,韩先生略吃一惊,问道:
“这么快?我们上次见面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吧,你执照就下来了?是搞定了麻科长?”
韩先生看着刘立杆,目光意味深长,刘立杆也不相瞒,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急?”韩先生微微一笑,又问道。
“是和人合作的,合作方急于想开展业务。”
刘立杆索性把孙猴他们了解到的情况也和韩先生说了,韩先生明显怔了一怔,他的手在茶桌上轻轻拍了两下,叹了口气:
“这么说,真的要开始了。”他看着刘立杆说,“这房地产市场,一旦开闸,就没有谁能刹车,整个国家会被震动,全国震动,必然从深圳、海南开始,就像我说过的,它们的历史包袱轻。”
“为什么说,没有谁能刹车?”刘立杆问。
“很简单,在全世界都一样,房子都是所有家庭最大宗的家庭开支,如果增值,也是每个家庭资产增值权重最大的一块,最主要的,这和你买辆汽车不一样,它影响的时间最长,会影响你一生,甚至到你的后代,任何小小的政策改变,都会掀起轩然大波,谁敢刹车?”
刘立杆点点头,韩先生继续说:
“还有,它对政府和经济的影响也最大,土地买卖,政府要参一脚,房子买卖,政府还要参一脚,这个,会是以后政府的最大收入来源,你建房,要水泥钢筋玻璃木材等等,牵动多少行业,你买房要按揭,又涉及到了金融业,可以说,它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现在苦恼的就是,公司是注册了,但不知道要怎么开展业务。”刘立杆说。
“造房子卖啊。”韩先生呵呵笑着,“你房产公司,还能干什么,这和市场里卖鱼的是一样的,房地产有几千年的历史,但从商业形态上来说,它是最简单的,还真就和卖鱼一样,你抓到好鱼,就能卖好价钱,抓到了杂鱼,就只能卖个杂鱼的价。”
“我现在就是不知道,什么是好鱼,应该去哪里抓。”刘立杆说。
韩先生笑道:“这个烦恼,每个渔民都会有,你先说说,你准备怎么做,你不会对这行,一点想法都没有吧?”
想法倒是有,可惜破灭了,刘立杆想起了他们的那个中国城,就把当时中国城的设想和韩先生说了。
韩先生很认真地听着,听完,他赞叹道:“这个想法很好,很新颖,就是放到香港,也是一个可以吸引人的项目。”
“但是,幸好你们没有做,不然,你们掉进这个坑里,会被淹死的。”
韩先生话锋一转,说到,刘立杆吃了一惊,他不明白了,相法很好,项目很新颖,怎么还会被淹死?他看着韩先生,满眼的疑惑。
“这个项目,现在在这里不合适。”韩先生不紧不慢地说。
“现在当然不行,可龙昆南路通了,它正好就在龙昆南路边上。”刘立杆辩解道。
韩先生缓缓地摇着头,他说:“我说的不合适,是在海城不合适,它在香港合适,在北京上海和广州,可能合适,但在海城肯定不合适。”
“为什么?”刘立杆问道。
“用简单的道理就可以。”韩先生说,“每一个地方人的收入,都是呈三角形,最穷最没钱的人,最多,在三角形的底部,最有钱的在顶部,最少,社会不管怎么发展,三角形的模式是不会变的,穷人总是最大多数,只是这个三角形两边的线,会变化,它的坡度在变缓。
“现在是一个锐角三角形,有钱的人多了,特别是中产阶级增加了,会变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再多,这两条边还会变缓,中间会扩大,但底部也会扩大,大量原来在中间的,会掉到底部,为什么,因为穷与富是相对的,现在没有一百块的是穷人,以后没有一万的会是。
“这个社会的财富分配,其实是一个零和游戏,顶部的那些有钱人,他们的钱,是从底部那些人口袋里拿来的,别误解,我这样说没有恶意,他们不是剥削,而是通过各种合法的手段。
“比如,李嘉诚那么有钱,他的钱哪里来的,是从买他房子的人那里来的,他把房子卖给了你,就把你的存款,甚至你未来的钱都放进了他的口袋,你要按揭嘛,你背二十年三十年的债,他等于是把你二三十年的财富,一次性都拿走了,所以他才会那么有钱。
“没有什么均富,均富不是理想,是空想,任何国家的政府,说穿了都是有钱人的政府,他们自己有钱,也为有钱人服务,穷政府在这个世界,是活不长的,你看那些三天两头政变的国家,那个不是穷得叮当响,政权稳定的政府,哪个不是有钱的?
“为什么,一是它有钱,可以设计各种社会福利,用来收买人心,二是,穷人都在为富人打工,忙着还债,他们拍老板的马屁还来不及,哪里有能力和时间去反对自己的老板,而他们的老板,富人和中产阶级,又都是站在政府一边。
“哈哈,所以每个政府想的都是,怎么让中产阶级的数量扩大,三角形的坡度越缓,这个国家就越稳定。
“对不起,撤远了,抱歉抱歉。”
韩先生说了一大通后,发现自己已经离题,赶紧打住,刘立杆却觉得听得津津有味,他和韩先生说:“没有没有,我觉得说的很好。”
“也对,你做房地产的,对这个一定要有体会,毕竟,中产阶级越多,你们的客户才越多,穷人谁会去买房。”韩先生说,“回到你们这个项目,你们瞄准的就是我说的,这个三角形的中上部,对吗?”
刘立杆点了点头。
“那好,那我告诉你,海南现在是个锐角三角形,也就海城还有几个有钱人,出了海城,你去那大、通什、琼中看看,那里的人普遍穷得要死,海南岛才六百多万人口,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是穷人,海城又有多少人?加外来人口,不过一百万。
“这样的人口基数,你说,有多少人会是你们的顾客?一个大型商业体开在那里,它需要的是常年的顾客,而不是说看个新鲜,凑个热闹,偶尔去一两次的人,我说北京上海广州可能适合,那是因为他们人口的基数够大,但有没有这么多的中产阶级,我还没有把握。
“我敢断定,你们这个项目如果搞好,会引起轰动,开始的几天,生意也会很好,但热闹不会热闹过三个月,以后,就只能养蚊子了。”
刘立杆听着,觉得汗都下来了,确实,他们几个当时都觉得这个项目好,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想过整个海城的消费能力。
不过,有一点刘立杆没明白,那就是,自己和张晨可以说没有经验,可是谢总,怎么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好项目?对此充满了信心?
0298 继续说
刘立杆把自己的这个疑问和韩先生说了,韩先生哈哈一笑。他说:“这个是思维惯性造成的偏见。”
刘立杆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的这位朋友,他看到这个项目,一定会说,哎呀太好了,这正是自己需要的,如果有,他肯定会去,再想想,他的朋友也肯定会去,这么一想,就兴奋了,对吗?”
韩先生笑着问,刘立杆点了点头,他想起来,谢总还真是说过类似的话,甚至还想在那里面,开组庵湘菜馆。
“但他的盲点在于,或者用一句套话说,他脱离群众太久了,他不知道,这个城市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是他和他的朋友,他们是消费不起的,站在他的角度看,这个朋友那个朋友,数量好像很多,但放到整个海城,他们只是九牛一毛,根本没有代表性。”
“有道理!”刘立杆忍不住赞叹道。
“我说你们这个想法很不错,但是不合适,要是再过二十三十年,海城那时候有三百万四百万五百万人口,而且中产阶级占很大的比例时,你们这个项目,就有生命力了,但你们能说,先把它造起来,再等那个时候到来吗?只怕那个时候没到,你们就被它拖死了。”
“明白了,听韩先生说话,就是受教育。”刘立杆说。
韩先生谦逊地摆了摆手,刘立杆以为他又要说谬奖,但韩先生没有说,而是接着伸手示意一下,让刘立杆吃点心,刘立杆一直被蛋挞吸引,拿起一个尝了一下,就觉得太好吃了,又不好意思问这是什么,只能一个劲地夸太好吃了。
“谬奖,雯雯的手艺,还过得去。”韩先生呵呵一笑。
韩先生呷了口茶,继续说:“这房地产,你不要把它想得太神秘,其实它和其他的商品是一样的,不是说越好的房子就是最好的,而是最合适的房子,才是最好的。”
“这个怎么说?”刘立杆问。
“我打个比方,比如,有三个卫生间的房子对一家人来说,肯定比一个好,对不对?可以满足不同人的不同需求吗,儿女早上起来,急着去上班上学,也不需要和老爸老妈或爷爷奶奶抢厕所,但现在,你要造出这样的房子就很难卖。
“为什么,也很简单,现在人买房,首先是改善缺房的需求,原来是父母和儿女挤在一间,爷爷奶奶也和小孩挤在一间,很多甚至三代同堂挤在一间,对他们来说,最需要的是老人、父母和儿女,能够有自己各自的房间,最好,如果有几个孩子,还每个小孩一人一间。
“你把有三个卫生间的房子卖给他们,他们不骂死你才怪,我花那么多钱,结果买来的不是房间,都是卫生间,你说他要不要骂你,你的房子会不会好卖?
“但过几年,这个就会倒过来,大家都有自己的房间了嘛,他就会想,是不是还应该有三个卫生间,最好卫生间还在房间里面,那样才方便,说难听的,父母亲干完那事,想用水冲洗一下,也不用先端盆水去房间,或偷偷摸摸穿过客厅了。”
说到这里,韩先生和刘立杆都笑了起来,刘立杆感觉自己都看到了那个画面,衣衫不整地出了房门,结果和小孩或者老人撞个满怀,那种尴尬,哈哈。韩先生接着说:
“到那个时候,一个卫生间的房子就没人要了,大家要的,不仅是有三个卫生间,而且卫生间还要大,里面最好是有浴缸又有淋浴,这个,就是我说的合适的房子才是最好的,你做房地产,一定要有这种前瞻的能力,能够捕捉到客户的这种需求变化。
“太前卫的房子,卖不掉,你的资金积压在那里,会把你拖死,落伍的房子,造起来也买不掉,你的资金还是积压在那里,一样会死,房子这个东西,和其他的商品不一样的是,它生产的周期特别长,从拿地到房子交付,没有两三年是下不来的,这两三年就是风险。”
“明白了。”刘立杆点了点头。
韩先生接着问了刘立杆合作方的情况,刘立杆向他介绍了,韩先生说,根据他们的情况,我判断他们会倾向于在海城造一幢写字楼,这个也是以后的市场需求。
“房地产起来后,会带动各行各业,很多的新公司也会成立,到时候,高档写字楼的需求会很大,你可以往这方面考虑。”韩先生和刘立杆说。
刘立杆说好,谢谢韩先生,我还想问一下,如果造写字楼的话,最好在哪里?
“你说呢,你先想想。”
刘立杆想了一下,他说龙昆南路边上,那里交通方便,现在也还有地。
韩先生摇了摇头,他说:“龙昆南路交通方便不假,以后也会是海城的主干道,但这样的地方,留不住人,写字楼物业,一定要能够聚集得起人气,还要考虑到周边的配套设施,龙昆南路,没有十年,人气是起不来的。
“你不能光考虑到公司的老板,他们有车,出入没有问题,你还要考虑到,在这个楼里上班的,可不是只有老板,周边的配套设施不齐全,海城以后,公交车肯定会上,龙昆南路,一天不会有几趟,就是现在,打个摩的去龙昆南路,人家也会加点钱吧?
“这样的写字楼,不仅会让在里面上班的感觉很不方便,去那里面公司办事情的,也会觉得很不便。”
“那还是放在国贸?”刘立杆问。
“对,国贸你现在看,还是一片荒芜,但每一块土地都是有主的,前期的工作也做完了,现在大家不动,是正逢经济低潮,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只要一起来,那就会是一阵风,几年就大变样,包括城市的配套服务设施,现在已经规划到那里了。”
刘立杆点点头,他觉得韩先生说的很对,但有件事,又让他犹豫起来,刘立杆说:“可是,国贸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土地了吧?”
“有,多的很。”韩先生呵呵笑着,“那些土地都已经出让了不假,但大多数是我们香港人,后面更多的其实是台湾人,当初都想到海南岛来捞一把的,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个大萧条。
“这些港商台商,说起来好听,其实他们很多人,买地的钱也都是借来的,财务压力很大,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介绍几块地,现在出手的话,价格也不会高。”
“好好,那我这里一定下来,就来请韩先生帮忙。”刘立杆赶紧说。
“丑话说在前头,帮忙也不是白帮忙。”韩先生说,“我帮你们撮合成了,要向你们双方,各收取一个点的中介费。”
“没问题,这个我可以做主。”刘立杆马上说。
“爽快,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韩先生说。
雯雯在楼上叫着:“老韩老韩。”
韩先生看了看手表,和刘立杆说:“没有关系,她这是在叫我去午睡。”
刘立杆赶紧起身,和韩先生说:“那我就先告辞,不打扰了。”
韩先生也不挽留,他站了起来,说:“好,我送送你。”
两个人过了桥,走到门口,韩先生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他问:“对了,你前面说的,龙昆南路的那块地,还在不在手里?”
刘立杆说在,韩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说:“好运气,以后你们靠这块地,过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
“真的?”刘立杆兴奋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些计划?”
“莫急莫急,等路通了,造一些简单的二层楼房出租就可以,一两个月就可以造好了,这龙昆南路,把你们一分为二,还真是便宜了你们,你们等于多出了一倍的街面房。”
刘立杆嘿嘿笑着。
刘立杆到了张晨的办公室,把自己上午和韩先生的聊天内容和张晨说了,张晨既惊又喜,喜的是那钱总算没有白砸,惊的是,这韩先生这么一提醒,认真想想,那中国城真要造好了,还真的可能是这么个情况。
“不行,我要把这个消息和谢总说说,让他也放宽心。”刘立杆说着,就拿起桌上的电话,给谢总打电话。
谢总在电话里听说有房地产专家说他们的地没拿坏,一分为二还是好事,也很高兴,他呵呵笑着说:“谢谢他吉言。”
0299 黄美丽回来了
一整个下午,刘立杆都在工地,虽然在这里他也没什么事,但总感觉,人在这里,工人们会快一点,自己的心里,也会安稳。
刘立杆从来没有想到,原来看油漆工在刷油漆,工人在用水泥浆平整地面,都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让他盯着,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都不觉得厌倦,连那些光着膀子,浑身是汗,臭烘烘的农民工们,看上去都那么可爱,一看到他们停歇下来,他赶紧就上去递烟。
刘立杆理解了,为什么张晨那家伙那么喜欢往工地跑,坐在办公室里满脸愁容,站起来往工地跑一趟,回来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刘立杆体会到,看着自己的工地,一天天趋于完工,原来和父母看着小孩一天天地成长,林一燕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地隆起,是一样的。
和韩先生谈过以后,刘立杆心里有了底,就有欲欲跃试的感觉,真想这里早一天完工,孙猴他们来过以后,自己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刘立杆东站站西蹲蹲,在工地上一直待到工人们聚拢到一起,抽着烟,在收身上的汗,准备去吃晚饭时,他还舍不得走,和他们蹲在一起抽烟,有工人打趣道,刘老板,你偷学了一个下午,学会了什么?
刘立杆一本正经地说:“差不多了,都学会了,你们小心点,我要来抢你们的饭碗了。”
“好的很,那我和你换换,去做老板。”有人叫道。
边上马上有人骂他,你不是想要换他当老板,是想要老板娘吧?
大家大笑,刘立杆也跟着笑,他知道他们在说的是刘芸,刘芸到这里来过两次,工地上有很多四川的工人,她来了就用四川话和他们摆龙门阵,工地上的人都认识她。
“你们晚上,还干吗?”刘立杆问。
工人们告诉他,今天晚上不能干了,油漆和地面都要等它们干透。
刘立杆有些遗憾,他本来还想,晚上继续来看他们干活。
抽完一支烟,一个人又从刘立杆手里,接过一支,夹在耳朵上,这才站起来下班,现在是下班的高峰,电梯很忙,刘立杆也不耐烦站在那里等电梯,干脆和工人们一起,走楼梯下楼。
走了几层,刘立杆腰里的bb机响了,他看看楼道里钉着的楼层号码,再往下两层,就到陈启航他们公司了,刘立杆叫道:“让开让开,火车来了。”
工人们往两边让开,刘立杆小跑下去,有工人骂道:“哪个是火车,就是一头公牛嘛。”
刘立杆到了李勇的办公室,李勇正准备出门,看他进来,知道他肯定是来打电话的,李勇和他说:“我和启航有事出去,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刘立杆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刘立杆左手拿着bb机举在眼前,右手拿着话筒,用食指拨了一串号码,“嘟嘟”响了两下后,电话里传来黄美丽的声音:“老麻,我回来了,你过来接我。”
“好啊,你在哪里?”
“机场呀。”
“好好,我马上过来,十五分钟到。”
刘立杆从机场路右转,远远地就看到黄美丽站在候机厅门口的台阶上,他骑着摩托,一直到她面前停了下来,黄美丽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伸出了大拇指,夸道:“准时,十四分钟!”
接着她咯咯地笑着,刘立杆奇道:“你笑什么?”
黄美丽还是忍不住,继续笑着说:“老麻,你刚刚过来,我都不认识你了,你怎么像个农民工?”
刘立杆看看自己的鞋子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身上也都是灰,他自己也笑了起来,和黄美丽说:“办公室在装修,我刚刚从那里过来?”
“你执照拿到了?”
刘立杆点了点头。
“怎么办到的?”
刘立杆不好和她说雯雯,就说:“就按你说的那个办法。”
“太棒了!”黄美丽在刘立杆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叫道。
“上车吧,要去哪里?”刘立杆说。
“我要先去你办公室看看,带我去带我去。”
刘立杆想想,反正现在工人和李勇他们都不在,就说,好,上车,我们走。
他们到龙珠大厦的时候,下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刘立杆带着黄美丽上了楼,把工地上的灯打开,黄美丽叫道:“不错啊,老麻,这么大?你傍上哪个富婆了?”
“北京的银行啊。”刘立杆笑道,“大股东自己过来定的办公室。”
“那给你摩托车的那个富婆呢,多老了?”
“你傍的阔佬呢,多老了?”刘立杆开着玩笑反问。
“也没有很老,才五十三岁。”
“我的年轻,和我一样大。”刘立杆笑道,“不过他是男的。”
“你还有这个爱好,老麻?”黄美丽转过身,睁大眼睛看着他,刘立杆哈哈大笑,他说,什么大款,是朋友啦,我们一起来的海城。
“幸好幸好,我还在想,要不要和她竞争一下,又怕那样会哄抬物价,提高你包养的身价。”黄美丽说。
“你不用包养我,不管什么时候,一个电话我就到了。”刘立杆大笑。
“真的?”
“真的。”
“那好,我记住了,老麻。”
两个人在工地上转了一圈,黄美丽和刘立杆说,你这里好像和别的地方不一样,风格很特别,我喜欢,老麻,我以后经常会来骚扰你上班,你可不能嫌我麻烦。
刘立杆嘴上说当然不会,我求之不得,心里却是一阵的哀叹,完了完了,自己怎么把这层忘了,这里装修完毕后,黄美丽当然会经常来,刘芸路远,不会常来,但李勇和陈启航肯定会天天上来串门,傻瓜看到黄美丽,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唉,这纸,马上就要他妈的包不住火了。这可怎么办?
刘立杆试探地说:“我这里没有问题,只怕包养你的那个老头,他会介意吧?”
刘立杆故意这样说,是想提醒黄美丽,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黄美丽丝毫也不介意,大大咧咧地说:“没事,他不管我。”
两个人走回到电梯口,刘立杆和黄美丽说:“我请你吃饭。”
黄美丽赶紧摇头,她说:“不用了,这么多日子没在家,我要回家,你继续送我吧。”
刘立杆踟蹰着,心里也知道黄美丽出去这么久,回到海城,当然要第一时间回去报到,黄美丽说:“怎么,老麻,这么小气?”
刘立杆赶紧说:“不是小气,是生气,这么久没见,一见面,连饭也不吃。”
“还是小气。”黄美丽骂道,她伸手摸着刘立杆的脸,和他说:“好啦,今天我真的要回家,明天我请你吃饭。”
两个人看看左右没人,拥抱了一下,黄美丽左手抱着刘立杆,右手按了一下电梯的下行键,电梯快到的时候,她赶紧把刘立杆推开。
电梯门打开,电梯里没有人,两个人进了电梯,又拥抱到了一起。
黄美丽的家在海甸岛,刘立杆带着她,过了人民桥,人民桥头,就是雄谷组在建的一个工地,是一个七八幢高楼组成的小区,过了这个工地,是正在在兴建的海城第一家五星级酒店,寰岛泰得大酒店,再往前走,黄美丽和刘立杆说,前面右转。
右转过去,就是一条林荫路,路的尽头是一栋白色的四层楼的别墅,别墅的周围,绿树掩映,没有其他的房子,黄美丽和刘立杆说,那里就是我家。
刘立杆在心里骂,他妈的,这么夸张,住这么大的房子,怪不得能包养黄美丽,能给她买那么好的汽车。
刘立杆骑到离别墅还有五六十米,心想,再近就会被老头发现了,他停了下来,黄美丽问道,干嘛?
“你在这下车吧。”
“不行,还有这么多路,送我到门口。”
刘立杆说:“我干脆把你送进门,直接交给那老头。”
黄美丽咯咯笑道:“好啊,你不怕见他?”
黄美丽赖在车上不肯下来,刘立杆无奈,只能继续走,到了那扇不锈钢的大门口停下,黄美丽按了门铃,对讲机器里,有人问:“谁呀?”
“阿姨,是我。”黄美丽说。
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嚓声响,黄美丽把门推开一条缝,转过身来拉刘立杆,刘立杆在摩托车上,身子往后缩,问道:“干嘛?”
“进去啊,你不是要见老头吗?”
刘立杆调转车头,轰地一下就逃走了,黄美丽在身后,咯咯笑着。
0300 逃了一整天
刘立杆到了张晨的办公室,还不到九点,张晨已经到了,刘立杆问,有没有吃早饭?
张晨说没有,等你买啊。
“好。”
刘立杆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提着腌粉卤蛋和粽子回来,两个人坐着吃早餐,桌上的电话响了,张晨提了起来,话筒里很嘈杂,接着是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喂喂,是不是张总,我孟平啊,我现在已经到广州机场了,今天下午回海城,我请你和杆子吃饭,地方你们定。”
“我操,你事情搞定了?”张晨问道。
“当然,我孟平现在腰包鼓鼓的,哈哈,回来再说。”孟平在电话里叫道。
放下电话,张晨和刘立杆面面相觑,刘立杆叫道,这王八蛋,还真搞到钱了?
“应该是吧,不然口气这么大,让我们定地方,这不就是要我们随便吃吗。”张晨笑道。
“也对,蓬蓬车都舍不得坐的人,现在都坐飞机回来了。”刘立杆说,“他离岛的时候,可是坐长途汽车走的,晚上要好好敲他一顿。”
“敲什么敲,你没吃过饭?就去吃椰子**。”张晨骂道。
“椰子鸡就椰子鸡,张晨,我警告你,今天要是孟平坐在那里,眼睛痒了,要请我去找叮咚,你可不许拦我。”
“你以为谁都是二货。”
“他是不是二货我不知道,他是个单身的男人肯定的,单身男人,就需要叮咚的安抚,不然他就不是男人。”
刘立杆说着的时候,瞟着张晨,意有所指,张晨差点把手里的快餐扔过来,刘立杆哈哈笑着逃走了。
刘立杆先跑了两个地方,签了两张合同,回到报社,看到主任,晃了晃手里的合同,主任骂道,显摆什么?
“不会吧领导,这半个月还没过去,我就完成了一个月的任务,这样的兵,你不表扬表扬,还要口出恶言?”刘立杆叫道。
主任笑了:“什么恶言,我骂你就是表扬你。”
“别别别,主任,打是亲骂是爱,你可不要爱我,我只喜欢女人。”刘立杆赶紧摆手。
主任瞪了他一眼,刘立杆笑着逃了出去。
下了楼,在楼梯口碰到小任,手里拿着一只空碗,愁眉苦脸的,看到刘立杆就抱怨,这他妈的鬼食堂,现在去就只有青菜了。
“没吃?”
“吃屁。”
“走走走,我请你吃饭。”刘立杆搂着小任的肩膀就往外面走,小任大喜。
和小任一起吃完饭,刘立杆还是决定去工地,到了楼下想起来,这个时间点,工人们一定还在午睡,上去也没什么可看的,就去了李勇的办公室,李勇趴在桌上,还没有睡着,一看到刘立杆进来,就骂道:
“出去出去,他妈的又来吵别人睡觉。”
刘立杆笑道:“你都没睡,我吵什么吵。”
“你他妈的,你来了,我还有觉睡?”
刘立杆还没有说话,腰里的bb机哔哔地响,刘立杆低头看看,李勇也听到他bb机响,骂道:“快回,回完了滚蛋,我真的困死了。”
“你睡吧,楼上找我,我去看看。”刘立杆退了出来,听到身后李勇重重地吁了口气,不禁笑了起来。
刘立杆走到电梯前,按了一下下行键,这个时候,楼上鬼会找他,他看到是黄美丽的号码,不敢在李勇的办公室回,这才走了出来。
刘立杆下楼,到明珠大厦边上,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回了过去,电话一通,黄美丽就在电话里大叫:“老麻,太好了,整个城市的人都在午睡,还好你没有睡,你在哪里?”
“明珠大厦这里。”
“在那里等着,我过来找你。”
“干嘛?”
“陪我去海边游泳。”
“现在?这么大的太阳?”
“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去。”
黄美丽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刘立杆走出小店,看看头顶的太阳,骂道,发什么神经,这么大的太阳去游泳,也不怕被晒层皮。
刘立杆回到明珠大厦门口,心里是不想去受这个罪的,但又不敢上楼,他知道黄美丽要是到了,没看到他,按她的脾气,是一定会上楼去找他的,那会不会被什么人看到,就难说了,就是刘芸的那些老乡,看到了下次会不会向刘芸通风报信,也不知道。
刘立杆现在真后悔,昨晚怎么会头脑发热,把黄美丽带到这里来,当时随便撒个谎,说自己没有工地的钥匙,也蒙混过去了,唉,怪只怪,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有向黄美丽显摆的意思。
刘立杆又想到了昨晚的那幢白色的别墅,你显摆个屁啊,人家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刘立杆站在大门口等了一会,黄美丽到了,刘立杆也不敢多逗留,赶紧上了车,跟着黄美丽走了。
他们还是到了那天晚上去过的假日海滩,下午的海滩上,太阳把沙子晒得白花花的,赤脚踩在上面都是烫的,沙滩上鬼影子也没有一个,那块空地上,也空荡荡的,没有其他的车。
黄美丽下车,从后座拿了一个包,让刘立杆拿着,两个人沿着沙滩往前面走,沙滩的一边是海,一边是椰子树和红树林,两个人走到一大片树荫里,黄美丽让刘立杆把包里的一块方格毡子拿出来,铺在地上,毡子很大,足有一张床铺那么大。
两个人站上毡子,黄美丽开始脱外面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的泳衣,她看到刘立杆站在那里不动,催促道,你也脱啊,说好陪我游泳的,你想放我鸽子?
“我没带泳裤。”刘立杆说。
“男人要什么泳裤。”黄美丽白了他一眼,突然笑道:“你不会连短裤也没有穿吧?”
刘立杆瞪了她一眼,把衣裤脱了。
黄美丽皱了皱眉头,说:“你这短裤,确实太丑了,要不,我还有一件泳衣在包里,借你穿吧。”
说完,黄美丽咯咯笑了起来,刘立杆骂道,这荒郊野外的,你信不信我把你扔海里。
“好啊,来啊,到海里你可能还打不过我,我在大学,可是拿过我们学校的游泳冠军。”黄美丽叫道。
两个人在毡子上坐着,虽然有海风不停地吹拂,但下午的海滩,温度实在是太高了,两个人坐了一会,脸上就有了汗津津的一层油光。
“这大太阳的,你怎么想到来游泳的?”刘立杆问。
“好几天没看到大海,想它了。”黄美丽说。
刘立杆点点头,又叫道:“不对啊,你不是去宁波吗?宁波不也在海边?”
黄美丽“哼”了一声,骂道:“你还有脸说,你们浙江那海,也好意思叫海,都是泥水,浑浑的。”
刘立杆默然,他去过宁波,甚至舟山,那里的海水,确实都是浑浑的黄褐色的,和海南不能比,刘立杆每年都要去的,他熟悉的温州苍南平阳一带的海,海水也是浑浑的,而且没有沙滩,都是滩涂,一眼望不到头的烂泥。
直到有一次,一艘渔船把他们带到南麂岛演出,这才看到了碧海蓝天和白色的沙滩的情景,才感觉自己总算是见到了真正的海。
黄美丽在毡子上躺了下来,微微地闭上眼,刘立杆奇道:“你不是要游泳吗,怎么不下水?”
“我已经在游了呀,不要吵我。”
刘立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就这样游泳?看着大海,穿个泳衣就算了?”
“那当然,你想怎样?”黄美丽坐了起来,问道:“你想让我下水吗?有没有搞错,这里连自来水都没有,我游好上来,怎么开车回去?那脸和头发被太阳一晒,还不成了白花花的一个?”
刘立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简易房子,房子裸露的水泥方砖墙上,用红漆刷着“淋浴”两个大字,刘立杆说:“那里不是有水吗?”
“坏了,不然我早下水了。”
刘立杆不信,走了过去,那房子原来是有门的,但不知被谁卸走了,只留下一个门框,一扇窗户,原来是用塑料布钉着的,现在也破烂不堪,刘立杆走进去,差点就吐出来,一股浓重的尿味扑面而来,里面的两个淋浴龙头,阀门被拔掉了,水管已经锈迹斑斑。
刘立杆定睛再看,他在房子的一角,还看到了风干的大便,有苍蝇围着它嗡嗡地叫,刘立杆赶紧从里面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