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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31 你应该那么贱

    刘立杆听到汽车喇叭的声音时,抬腕看看,正好十点,不禁笑了一下,吴朝晖这个家伙,这点还是可以的,不管在哪里,和他说几点来接自己时,他从来不会迟到,也不会早到,肯定会在你说的那个时间,准确地出现。

    昨天的签字交割很顺利,下午钱芳就带着对方的经办人,把所有要去的地方都跑了一遍,确认了所有的手续完整,有两个必须要郭老板签字的地方,又让郭老板补签了。

    郭老板对钱芳也很欣赏,他说幸好这么过一遍,不然,为这两个签名,我刚回台湾,又要跑回海城一趟,这两个签名,还真是一字千金啊。

    晚上是刘立杆在南庄酒店请郭老板他们和韩先生吃饭,孟平和张晨当然不会出席,但钱芳跟刘立杆和黄建仁去了,去的时候,钱芳还特意要带上魏文芳,刘立杆知道,她这是想带带她,而自己身边,接下来和各个部门打交道,确实也需要有个人。

    一餐饭吃下来,刘立杆感觉到身边有个女助理,还有一个好处,不仅是挡酒,还有挡话,男人三杯酒下肚,说话难免就会大,这就像孟平说的,在朋友间无所谓,但在有些场合,有些人面前,话过火了就是过分,必须小心。

    钱芳坐在刘立杆身边,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就会在桌下,用膝盖碰碰刘立杆,或者手伸到桌子下面,不动声色地拍拍他,这让刘立杆不仅及时把话止住,还感觉到挺甜蜜的,似乎自己和钱芳之间,有一种隐秘的关系。

    还有时候,是对方话到刘立杆的面前,刘立杆不便接或接不好的时候,钱芳总是会及时地接过去,或者嬉笑着把话岔开,避免尴尬。

    吃完了饭,当然还要去ktv,刘立杆特意避开了桃源宾馆,他觉得这个时候被雯雯和倩倩碰到会有些尴尬,他们去了金棕榈。

    他们离开南庄的时候,曹小荷已经在楼下等他们,郭老板和韩先生他们一行四人,坐吴朝晖的车,刘立杆和钱芳他们四个,坐曹小荷的车,上了车,钱芳就亲昵地碰了碰黄建仁,笑着和他说,黄总,你怎么名不副实啊?

    “我怎么名不副实了?”黄建仁疑惑地问。

    “你名字叫贱人,怎么一点也不贱?”钱芳说,车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黄建仁赶紧辩解:“有没有搞错,我是仁义礼智信的那个仁,建设的建。”

    “在海城,建仁有什么用,你还想建一个礼仪之邦?我和你说,黄总,贱人才可以,贱才是武器。”钱芳咯咯笑着。

    刘立杆也乐了,他说:“没想到一个贱字,还被你说的像五讲四美一样,”

    “那当然啊,特别是应酬,要是都那么一本正经,那就是拒人千里之外,你请吃多少次饭也没有用,人家会觉得,和你吃饭是受罪,不如不吃,人家本来就是想下班了,放松放松的,何必在找这个罪受,黄总你管财务,你说这是不是浪费?”

    “好像有点道理。”刘立杆说。

    “反过来,你有那么一点贱,适当的贱,不是下流哈,下流的人其实男女都讨厌,有那么一点贱的话,可以拉近人和人的距离,人家会很愿意和你交往,你这一餐饭,就起了别人三餐饭的效果,黄总,你说是不是很划算?”

    黄建仁觉得,这钱芳的话,虽然是在说自己,但听着很新鲜,钱芳的语气,也没有那种漂亮女人指责别人时咄咄逼人的感觉,反倒让人觉得很体贴,觉得她是真的在和你交流,黄建仁点了点头,他说好好,我上大学没学到的,在你这里学到了。

    钱芳拍了拍他的手,赞赏道:“对了,你这说话的腔调,就有点贱的意思了。”

    车上的人哄笑,曹小荷说,钱芳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我们老孟,就是耍贱高手,他自己说是贱八段,真的,我看到别人,都很愿意和他打交道,他请别人吃饭,吃完了,别人都好像恨不得马上回请他一顿。

    “厉害!”刘立杆叫道。刘立杆这样说着的时候,心里觉得曹小荷总结得很到位,孟平好像真的有这样的才能,会让人一见如故,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才会愿意,不仅不赚他的钱,还主动带他跑去东湖招聘墙招人。

    “那我是不是,应该再贱一点,钱老师?”黄建仁问钱芳。

    “那是必须的啊。”钱芳说,“特别是你们这样的搭档,你和刘总出去,老大不能很贱,你作为副手,应该也必须很贱,你就是贱过头贱过火了,那也没有关系,后面不是还有刘总吗,他可以收拾残局,相反,刘总要是贱过火了,后面就没有打圆场的人了,是不是?”

    “对,有道理,你从今天开始,就改名字叫黄贱人吧,反正我早这样叫你了。”刘立杆和黄建仁说。

    钱芳用肩膀,碰了碰黄建仁的肩膀,鼓励他说:“没事,你有这个潜质,我看得出来,把你心里的那些束缚都扔了,不要和在北京一样,做什么事,还要顾虑领导会怎么想,在这里,领导什么也不会想,他只会看,看你能够给他带来什么结果,我说的对不对,刘总?”

    “对对,你说的全对。”刘立杆说。

    接下去这一个晚上,刘立杆和黄建仁都记住了钱芳的话,刘立杆没有再那么贱地表演他的嘿嘿吆嘿,反过来,黄建仁好像真的释放了自己,不停地找客人干杯,不停地和美女调笑,还把她们,拼命往客人怀里塞,客人们当然很乐意。

    黄建仁还不时地拿着话筒,边唱歌(他唱歌唱得真的很好),边手舞足蹈,甚至跳到了玻璃茶几上唱着,边唱还边做着一些擦着边的隐晦动作,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这一个晚上,大家玩得很尽兴,连韩先生都把自己的领带扯下来,用它箍着小妹的脖子,跳贴面舞。

    结束之后,继续狮子楼宵夜,黄建仁也是妙语连珠,刘立杆在边上看着忍不住想笑,他想今晚,这黄建仁真是完全释放了,他看了看钱芳,钱芳也在偷偷地笑,好像看着自己的一件作品。

    分手的时候,郭老板热情地和刘立杆、黄建仁握手拥抱,俨然已经是好兄弟,邀请他们有机会,一定去台湾玩,大家都去,到了台中,我做东我做东,一定让你们尽兴。

    曹小荷送郭老板和韩先生他们走了,刘立杆和钱芳他们,站在吴朝晖的车旁,并不急于上车。

    吴朝晖看着黄建仁纳闷了,他不知道前面在曹小荷的车上发生了什么,他看看黄建仁,又看看其他的人,心想,这吊毛今天怎么了,耍了一个晚上的宝,这么开心,中**彩了?

    准备上车,钱芳问黄建仁:“你今天开不开心?”

    黄建仁说:“开心!”

    “快不快乐?”

    “快乐!”

    “这就对了,你记住,你开心,别人才会开心,你快乐,别人才会快乐。”

    “我记住了,钱老师。”黄建仁笑道,“不行,我一定要抱下钱老师。”

    钱芳一脸的嫌弃,看看自己,又看看黄建仁,骂道:“都是臭汗,抱什么抱?”

    刘立杆站在一边笑道:“钱老师也要记住,你开心,别人才会开心,你快乐,别人才会快乐。要想让贱人开心,就应该抱他一抱。”

    大家都笑了起来,钱芳大方地说,好,我们抱抱,她和黄建仁拥抱了一下。

    吴朝晖在边上叫道:“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滚。”钱芳骂道,“你是不是想吃我豆腐?”

    众人又是大笑。

    ……

    刘立杆洗漱完毕,下了楼,他走到吴朝晖那边,敲了敲玻璃,吴朝晖把车窗摇下,问道:“干嘛?”

    “下车下车,车停在这里,我们先去后面街上,吃碗很辣的汤粉,昨天喝太多酒,有点头疼,需要出点汗。”

    “那我在这里等你好了。”吴朝晖说。

    刘立杆骂道:“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嗦?”

    “好好好,我滚下来。”吴朝晖嗫嚅道。

0332 我的梦想现在长满草

    吃完了汤粉和两个蛋,出了满头大汗,刘立杆觉得神清气爽,他们走回到义林家门口,上了车,刘立杆和吴朝晖说:“走,先去那块地看看。”

    车刚开出去,刘立杆想起来了,他拿起大哥大扣了张晨,过了一会,张晨回电话过来,刘立杆和他说:“我现在过来接你,去我那块地看看。”

    “接屁啊。”张晨骂道,“告诉我在国贸什么地方,我骑摩托过去。”

    刘立杆告诉张晨,从海秀路上了南大桥后,应该怎么走。

    那块地离龙珠大厦不远,就在国贸路上,正对面是人保公司,斜对面是在建中的交通银行海南省分行,从那里再往龙昆北路方向走,隔几十米,就是建行省分行大楼。

    刘立杆当初看中这里,就是觉得这地方以后是金融机构的聚集地,和他们那京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定位,正好契合。

    刘立杆他们到的时候,张晨已经到了,他把摩托车停在一块嘉里国际中心的广告牌前面,人倚靠着摩托车在吸烟。

    这个嘉里国际中心,就是原来郭老板的项目,很巍峨的一座双子塔,楼顶的塔尖,直插云霄,可惜的是连地上萋萋的荒草都还没有除尽,这嘉里中心,自己就去了云霄。

    现在这里,是刘立杆的地盘,一座海城第一高楼,将在这里拔地而起。

    吴朝晖把车正对着张晨开去,张晨站在那里,就是不挪窝,他看着车子在自己面前缓缓停下,车头都快擦到他的膝盖了。

    吴朝晖嬉笑着打开车门下了车,和张晨说:“厉害啊张总,泰山压顶不弯腰,说不走开就不走开。”

    张晨笑道:“你要是这都能压到我,那你的驾照,肯定是二十块钱一本买来的。”

    刘立杆从车上下来,张晨指了指身后的广告牌,问道:“就这块破地?”

    “什么破地。”刘立杆骂道,“你不尊重我,不尊重这块地,也该尊重一千八百多万,那可是真金白银付出去的。”

    “我们厂边上,比这还要大的一块地荒在那里,都是垃圾山。”吴朝晖在边上说,张晨哈哈大笑。

    刘立杆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这里是海城,你们厂什么地方?富春江边,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一块地,除了这一幅广告牌,什么都没有,连围墙都没有围,边上其他的地块,用高低不同,材料不同的围栏和围墙,把不属于自己的部分排除了出去,这样一来,这块地的范围,反倒被他们区隔了出来。

    刘立杆心想,那郭老板,当初买了地后,大概口袋里也没有什么钱了,不然,不会连这么最基本的动作都不做。

    当时政府把地交给他们,三通一平已经做了,但因为时间的久远,这一块空地上,现在已经长出一米多高的杂草,一片的绿油油,在这一片绿色的中间,靠近地块中心的部分,有一片低矮的棚子,张晨指着那片棚子和刘立杆说,那是什么,走,过去看看。

    “我已经去过了,地荒在这里太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十几个盲流,在这里搭起了棚子养鸡,你要不要吃鸡?要吃鸡我们过去买两只。”刘立杆笑道。

    “买了放热水瓶里炖?”张晨骂道。

    “这个地方,再荒个一年,我看和我们工厂边上那块空地,也差不多了。”

    吴朝晖指着几十米外,有人在那里倾倒了几车建筑垃圾,堆成一个小山,这些垃圾,有些看上去已有很长时间,有些还是新的。

    这一块地,因为是在市区,又已经平整好,看上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辽阔,五十二亩,感觉竟有他们龙昆南路三百多亩那块地那么大。

    刘立杆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朝四处眺望,风把一望无际的荒草吹得起起伏伏,刘立杆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得意,他觉得有国王巡视自己疆域的感觉。

    刘立杆问张晨:“你那里有没有工人?”

    “干什么?”张晨反问。

    “我想把这里围墙先砌一下,把里面的草除了,还有,这广告牌,你帮我重新设计一下,嘉里国际中心,拜拜了,这里是京海国际金融中心。”

    刘立杆继续说:“现在政府盯着国贸这块,盯得很死,我接下来,不是要办各种报批报建手续吗,我就想,先把这里变个样,我再请报纸电视台的朋友帮帮忙,制造点轰动效应,告诉大家,国贸的开发,我们准备先动手了,这样能引起各部门的重视。”

    “你又想事半功倍?”张晨问。

    “对啊,我想过了,这和政府部门打交道,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孟平那样的,搏感情拼交情,还有一种,是用你自己的努力和实力,去引起他们的重视,他们也要政绩啊,我能帮他们做出政绩,他们也肯定会锦上添花,给我一路绿灯,并不是说只有孟平那一条路。”

    张晨点点头,他觉得刘立杆这话,也有道理,对海城市政府,包括各级领导来说,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在国贸动工,是会有带动效应的,也解决了他们的心病,这比请他们吃顿饭,对他们来说,可能更有实际的意义。

    “下个星期,泥工这块都空下来了,他们一下也不会去找新的工作,可以让曹国庆安排他们到这里干,做日工就行,他们也增加一点收入。”张晨和刘立杆说,“这个,我帮你先设计一下。”

    张晨说着,指了指那个广告牌,刘立杆说好,反正现在,只要画得有气势就行,又不是正式的设计稿。

    三个人站在那里,又抽了一根烟,然后准备回去,张晨还是骑着他的摩托车,刘立杆准备上车,吴朝晖叫到,等等等等,我去撒泡尿。

    刘立杆骂道:“你他妈的,这么点点路,你不能回公司再拉?”

    吴朝晖不理他,跑到了广告牌后面,张晨哈哈大笑,加了油门轰地一声先走。

    吴朝晖驾驶着汽车往公司走,他问刘立杆;“刘总,我们这里造几层楼?听小魏他们说,我们要造海城最高楼,是不是真的?”

    “对,四十一层。”

    “我操,那比杭城大厦还高,杭城大厦才三十二层,哈哈,我回去可以吹牛了。”

    吴朝晖开心地笑着,刘立杆听着也很高兴,是啊,他想起自己在永城的时候,对他们来说,杭城大厦是个多么遥不可及的地方,难得去杭城一趟,别说去杭城大厦里面的宾馆住和吃饭,就是到杭城大厦购物中心去买点东西,回到永城,都是一次值得炫耀的经历。

    没想到自己要造的这幢房子,会让杭城大厦和它相比,变成了小阿弟,刘立杆心想,他妈的等自己回永城,这不也是自己吹牛的资本?

    “刘总,你说,要是从四十一层跳下来,人会怎么样?”吴朝晖没来由地问。

    刘立杆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又无名火起,骂道:“你他妈的,等我们造好了,我请你去跳跳试试,你试过不就知道了。”

    吴朝晖切地一声:“我才不跳,傻逼才会去跳楼。”

    过了一会,吴朝晖又问:“刘总你说,为什么人家亿万富翁,会这么想不开,要跳楼自杀?我他妈的别说亿万,给我十万我就要开心疯了,哪里舍得去死。”

    “你他妈的,这脑子里,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发烧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不值得,都那么有钱了,还这么想不开。”

    吴朝晖边说边摇着头,刘立杆被他说糊涂了,问道,谁那么有钱了?

    “你不看报纸的?”

    刘立杆骂:“在海城,谁没有事会去看报纸?”

    “我就是啊,我除了出车,就没事了,我就爱看报纸。”

    刘立杆起了疑,问道:“你说哪里的亿万富翁跳楼自杀了?”

    “海城啊。”

    “海城?”

    “对啊,昨天《海城晚报》登了,说是有亿万富翁跳楼自杀了。”

    刘立杆心里一凛,突然就有不详的预感,他急问:“说详细点,在哪里,是什么人?”

    “姓什么我忘了,就长堤路的那幢楼,经发大厦你知不知道,他们的老板,从楼顶跳下来了。”

0333 消失的掌门

    他们匆匆地赶回公司,刘立杆几乎是拖着吴朝晖上了楼,一进公司大门,他就叫:“快点,把你说的报纸找给我。”

    吴朝晖跑回自己的办公桌,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昨天的《海城晚报》,翻到四版,指给刘立杆看。

    刘立杆瞥了一眼,脸色遽变,他一把夺过报纸,转身朝自己办公室走去,吴朝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后面跟着,他跟到门口,还想跟进去,刘立杆随手一甩,把玻璃门关上,那门差点就撞到吴朝晖的鼻子。

    吴朝晖伸手在门上敲了敲,门里刘立杆大吼一声:“滚!”

    接着玻璃上的百叶帘啪地一声合拢了。

    吴朝晖冲着刘立杆的办公室里张了张嘴,无声地骂了一句,然后悻悻走开。

    刘立杆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看起了手里的报纸,这条简讯,登在四版的社会万象里,很短,说是本市的隐形亿万富翁,某大型集团的老板黄xx,今天早上,从经发大厦跳楼自杀,不治身亡。

    刘立杆看看写这条新闻的记者,自己是认识的,以前带这位记者,去给自己的客户,写过软广告。

    刘立杆赶紧走到大班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自己的通讯录,翻到这个记者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正好就是这位记者本人。

    刘立杆问他,你昨天发的那个,跳楼自杀的,是不是黄宏光?

    对方说是啊,你认识?

    嗯嗯,见过一面,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自杀?

    “原因现在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自杀的结论是已经定了,不然我也不会报道。”

    放下电话,刘立杆觉得后背发凉。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目光犀利的清癯的中年人,虽然他们确实只见过一面,但刘立杆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想,有这样掌门一样的目光的人,你说他做什么都可以,杀人啦,和人同归于尽啦,但就是不会自杀。

    何况他还和黄美丽说过,他的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他们一家又可以团聚了,他还在等着她们回来,就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杀。

    或者就是,他早就预料到了最后的结局,他说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是在安慰她们,他知道事情解决不了,唯有自己死了,才能给这一切画上句号,但如果这样,他更多的,是要和她们交待后事,而不是让她们做好回来的准备。

    刘立杆觉得这事太蹊跷了,但他来不及多想,他更忧心的是,黄美丽知道这个消息后,该多么痛苦,还有她的阿姨,她们满怀期望,没想到却是天人永隔。

    也不知道黄美丽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明天就是自己和黄美丽通话的日子,刘立杆心想,自己该怎么去安慰黄美丽。

    但任何的言语和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刘立杆多么希望,自己现在就在她的身边,抱着她,陪着她。

    刘立杆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一整天,他哪里也没有去,就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连中饭和晚饭,都是魏文芳替他买来的。

    公司里其他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四个人聚集到了休息区的沙发上,黄建仁问吴朝晖,刘总今天是怎么了?

    吴朝晖说,我怎么知道,早上我们去看那块地的时候还好好的,就回来的时候,我和他说了昨天那个亿万富翁跳楼自杀的事情,就这样了,人家亿万富翁自杀,关他什么事,他现在还不是亿万富翁啊。

    “什么亿万富翁跳楼自杀?”陈洁问。

    “你们都不看报纸的?”吴朝晖奇道。

    黄建仁和陈洁、魏文芳都摇了摇头,吴朝晖笑道:“哈哈,原来公司的报纸,就我一个人在看,原来我在工厂,报纸一来就大家抢,你们不看,订什么报啊。”

    “那是市委宣传部发文,规定要订的,不然谁会去订。”黄建仁说。

    “对了,那报纸上说什么?”魏文芳问吴朝晖。

    “报纸在刘总那里,你去拿来看看不就是了。”吴朝晖说。

    魏文芳赶紧摇头:“我可不敢去。”

    陈洁和黄建仁说:“黄总,你是副总,你去拿。”

    黄建仁叫道:“我是副总,应该是我命令你去拿。”

    “我也不敢去。”陈洁笑道,“小吴,你和刘总关系好,还是你去。”

    吴朝晖睁大了眼睛,拨浪鼓一样摇着头:“我才不去,已经让我滚过一次了,再去,要被踢死这里。”

    “踢死这里?你是海南人吗?”黄建仁笑道,他掏出一张十块钱,和他们说:“楼下就有报摊,我出钱,谁去买?”

    吴朝晖一把把钱夺去:“我去,没得找了。”

    吴朝晖买了报纸回来,四个人围着茶几,看那一则短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黄建仁说,什么某大型集团的老板,从经发大厦跳下来,那就是经发集团的老板了,但我们和经发集团没关系啊,你们知道有什么关系吗?

    陈洁骂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我知道了。”魏文芳叫道,她跑回去自己的办公桌,拉开抽屉,拿了一本本子回来,不停地翻着,翻到一页,把本子放到了茶几上,指给他们看:“看到没有,怎么说没有关系?”

    三个人看到,这是记载他们公司开业的时候,祝贺嘉宾的名单,魏文芳指着的地方,赫然就是经发集团黄美丽。

    “我那天就是翻这个本子,看到这个名字很特别,所以记住了。”魏文芳说。

    “可是,开业的那天我在啊,后来在南庄,我还代表公司,和所有的嘉宾依次敬了酒,没记得有什么经发集团的黄美丽,对了,我还和他们交换了名片。”

    黄建仁说着,就回去自己的办公室,其他三人跟了过去,黄建仁把那天的来宾名片都拿了出来,四个人翻遍,也没见到有黄美丽,或经发集团的其他人。

    “但这里记着总不会错的,还送了花篮。”魏文芳说。

    “你们说,这个黄美丽和那个黄xx有什么关系?”陈洁问。

    “都姓黄,会不会是他女儿,对了,我知道了,刘总和这黄美丽有一腿。”吴朝晖叫到。

    “滚!”魏文芳骂道,“刘总要是和这个黄xx的女儿有关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刘总还会在办公室里坐得住?你认为刘总是这么没有人性的人?”

    “是啊,我觉得不会。”陈洁也说,“如果是,刘总第一时间就会去了,你有没有送刘总去过经发集团?”

    吴朝晖摇了摇头,他想,连知道都不知道,去个鬼哦。

    刘立杆在办公室里,一直待到六点多钟,魏文芳帮他从下面食堂买来了饭菜,送到办公室,刘立杆看了看面前的饭菜说,不是刚吃过吗,怎么又要吃了?

    魏文芳说,那是中饭,现在是晚饭。

    刘立杆这才醒悟,他看了看窗外,问道,这么迟了?

    “是啊,六点多了。”魏文芳迟疑了一会,问道:“刘总,你有没有事?”

    刘立杆看了看她,说没事。

    “你一天都在办公室里……”

    “哦,我在想事情。”刘立杆说,“对了,你该下班了吧,帮我把吴朝晖找来。”

    “我在,我在。”吴朝晖在魏文芳进来后,一直就站在门外,听到刘立杆说要找他,赶紧进来。

    “送我回家,对了,帮我把饭菜打包,我带回家吃。”刘立杆和吴朝晖说。

    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直看到房间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暗淡,刘立杆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远远能听到那个鬼在唱歌,刘立杆想起来去收拾他一下,又懒得起来,眼睛渐渐地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后,他还是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看来看去,看到的都是那张清癯的脸。

    刘立杆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两点多了,他站起来,把灯拉亮,感觉肚子很饿,就把桌上的冷饭冷菜吃了,看看时间,已快三点,雯雯和倩倩应该快回来了。

    刘立杆背上包,走了出去,他现在连和任何人说话的兴致都没有,除了黄美丽。

    走到了滨海大道,刘立杆没有停下打车,时间还早,他决定就这样走去公司,记得黄美丽走的那天上午,他就是这样从海甸岛一路走到了望海楼。

    刘立杆走在路上时,月亮把一路的椰子树叶摇在他身上,和他的身前身后,他就会想,黄美丽这时候会不会正走在西雅图的街上,太阳把一路欧洲七叶树的影子,摇落到了她的身上。

0334 等不来

    刘立杆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了龙珠大厦,开门进公司,还是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光亮,他穿过外面的大办公区域,进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把朝向外面大厅的百叶帘合拢了,但没有把靠近龙昆北路的那扇窗户的窗帘拉上。

    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很复杂,有月光,有路灯,有马路对面大楼上的霓虹灯光,刘立杆坐下来后,还看到有一盏红色的灯,倒映在他的大班桌桌面上,明明灭灭,那是对面大楼顶上的航空障碍灯。

    海城机场就在市区,市区又密布着高楼大厦,飞机起降的难度很大,海城所有三十层以上高楼的楼顶,都装有这样的航空障碍灯,提醒那些夜间起降的飞行员们注意。

    刘立杆坐在那里,背后窗外的亮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到前面的大班桌上,他把电话机拉到面前,电话机就埋在了他的身影里。

    刘立杆一动不动直坐在那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母鸡,孵在这电话机上,慢慢地孵它成熟,那电话铃声就会如约而至。

    眼看着快五点了,刘立杆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他坐直的时候,瘫在桌面上的影子就收拢起来,但电话机还在他的影子里。

    刘立杆把手表摘下,以表带做支架,立在电话机边上,夜光的秒针在急急地兜圈,夜光的分针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夜光的时针老神在在,老半天才移动一点点位置,但就是这样,它也到五点了,刘立杆盯着分针一步一步,走到了十二的位置,他的心也到了嗓子眼里。

    但电话铃声并没有如约而至,黑暗中的电话机,静悄悄的,似乎想把自己的身影越缩越小,最好刘立杆看不到它。

    刘立杆死死盯着的手表,却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响,刘立杆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已经充斥了它们锵锵的声音。

    分针一步一步,斜到了代表五的位置,电话没响。

    分针已经到了十的位置,电话还没有响。

    分针就这样,一步一步,锵锵锵锵地走下去,电话始终都没有响。

    刘立杆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沉重,沉重得坐着的身子都快支撑不住,要塌下去了。

    终于,时针和分针形成了一条垂直的直线,已经六点了,不知不觉,电话机已经不再沉浸在他的身影里,他的身影不知不觉,变得很淡很淡,那是房间里整个明亮起来,窗外的天空已经大亮。

    刘立杆的眼睛,这时已不再盯着手表,而是盯着电话机,电话机就那么静悄悄地躺在那里,四平八稳,刘立杆很想揍它一顿,我这么等着,你他妈的为什么就不肯响啊,但电话机一脸的死板和无辜,浑然不知刘立杆的愤怒。

    刘立杆心里一凛,会不会电话机坏了?他赶紧拿起话筒,里面传来均匀的嘟嘟声响,刘立杆连忙把话筒放下,他担心就是自己拿起话筒的这个片刻,黄美丽电话打不进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刘立杆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疑神疑鬼,他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离电话太近,所以它就是不响,就像路上的的士,你等它的时候,它总是不来,你不需要的时候,它们一辆辆亮着空车的号灯,从你的身边驶过。

    刘立杆站起身,走到沙发那里坐下,但眼睛还是看着桌上的电话,电话仍然没响。

    刘立杆走到窗前,看看下面的马路,又回头看看桌上的电话,电话还是静悄悄的。

    但时间就这样过去,七点,八点,八点十分,二十,三十……

    八点四十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大作,刘立杆那时候正站在柜子前面,怀着一种绝望的心情,盯着里面的一个椰子看,椰子上面刻着一组数字,这组数字代表一个日期,刀刻的痕迹,刚开始是青涩的,如今已经变成了铁锈红。

    这是刘立杆在那一大堆椰子里,留下的唯一一个椰子,上面刻着的这个日子,是他对谭淑珍最后的思念,从这天以后,他们就不再有联结了,谭淑珍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女人,其实是她早就成为了别人的女人,而刘立杆,是这天才知道。

    铃声大作,刘立杆以饿虎扑食的姿态扑向了大班桌,抓起桌上的电话就叫:“喂,美丽……”

    “你好,请问你们公司,是不是需要登招聘广告?”

    电话里,一个热情的声音打断了他,刘立杆无名火起,骂道:“去你妈的!”

    他把话筒狠狠掼下,话筒在机座上跳了一跳,才安静了。

    过了一会,电话铃声又响起来,刘立杆拿起话筒,还是那个声音:“先生,请问你为什么骂人?”

    “去你妈的!**的!滚你妈的!老子就是骂你了,你是哪家报社的?”刘立杆接着报出了一串这些报社的广告部主任的名字,最后总结:“你告诉我是哪个报社,你他妈的要是再敢打来,老子肯定让你滚蛋,你信不信?”

    电话的那头沉默着,刘立杆把话筒扔了,电话没再响起。

    在寂静中坐下来,远远地看着桌上同样寂静的电话,刘立杆有些后悔,他想,不管是谁的电话,至少铃声还能带来刹那的希冀,总好过这死一般的沉寂。

    刘立杆重重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这一整天,刘立杆只要一有时间,就在办公室里守着电话,有无关的电话进来,他都用“不要”“不行”“谢谢”这样最简洁的词,把对方打发了。

    钱芳打电话过来,和他说契税和印花税的事情,没说两句,刘立杆就和她说,把电话挂了,打我大哥大。

    “搞什么鬼?”钱芳纳闷道。

    刘立杆嘿嘿笑着把电话挂了,过了一会,他的大哥大响了,钱芳问他,你已经离开公司了?

    “没有,还在办公室。”刘立杆说。

    “搞什么鬼?”钱芳继续纳闷。

    她和刘立杆把事情说完,和他说:“我就怕你离开公司了,你现在带着公章和身份证,来龙华分局一趟,这里要你亲自签字。”

    刘立杆说好。

    他叫过魏文芳,嘱咐她说,你就在我办公室里守着,记住,一步也不要离开,明白吗,替我接电话,有电话打来,你就问她,是不是找老麻,如果她说是找老麻的,你就把我大哥大号码告诉她,让她打我大哥大,明白了吗?

    “明白了,有人打电话过来,我就问他认不认识老麻,认识老麻的,就把你大哥大号码给他,让他打你大哥大,对吗,刘总?”魏文芳问。

    “对对,就是这样。”

    刘立杆走到门口,又叮嘱道:“记住,好好待着,在我回来之前,一步也不要离开。”

    魏文芳脸红了一下,她说:“那我要上洗手间呢?”

    她今天大姨妈来了,必须问这个问题。

    刘立杆本来想说憋着,话到嘴边,改成了跑步来回。

    魏文芳哦了一声。

    刘立杆从龙华税务分局回来,进了办公室,看到魏文芳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刘立杆吁了口气。

    “有没有电话?”刘立杆连忙问。

    “有六七个电话,只有一个知道老麻的,可是……”

    “可是什么?”

    “我把你大哥大号码告诉他,还没说完,他就说,知道知道,懒得打,让他回来回我电话。”

    “谁呀?”刘立杆好奇地问,居然知道老麻。

    “张总。”

    刘立杆差点脱口而出你倒丁吗,张晨还要你告诉他我大哥大号码?

    刘立杆忍住了没骂,他说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刘立杆拿起桌上的大哥大,拨了张晨办公室的电话,电话一通,张晨在电话里就叫:“吆,老麻回来了?”

    刘立杆笑笑,问:“你找我什么事?”

    “几个泥工班明天收尾,后天就有时间了,你最好抽空过来一趟,把你那里要干哪些活,都告诉曹国庆,让他帮你组织人。”

    “好,知道了,我今天大概写一下,明天过去找他。”

0335 你们是什么人

    傍晚的时候,张晨给刘立杆打电话,问他一起吃饭吗?

    刘立杆说不了,今天有点累,我想回家休息一会。

    他当然是累了,从早上两点多钟出门到现在,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就是铁打的,也会有折断的危险。

    刘立杆让吴朝晖送他回家,到了家楼下,他又改变主意,和吴朝晖说,你等我一会,我马上下来。

    他上楼拿了换洗的衣服回来,和吴朝晖说,送我回公司,吴朝晖正要开口说什么,刘立杆说:“你闭嘴。”

    吴朝晖只能闭嘴。

    刘立杆是看到外面椰子树顶的夕阳时想到,接下来海城的一整个夜晚,却是西雅图的白天,黄美丽会不会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拨打他的电话呢?

    他决定还是回办公室去守着,他还想到,会不会自己和黄美丽的理解有差别,自己理解的三天以后,是第三天的今天,而黄美丽认为的,是三天之后的第四天,也就是明天凌晨五点,才是她和自己通电话的时间。

    一定是这样了,刘立杆心想,即便黄美丽知道她父亲的事情,她也会打自己的电话,想了解更多的情况,这个时候,她们打给经发集团的任何人,或者自己的亲属,都是不合适的,反倒是让自己去了解才最合适。

    毕竟,对其他人来说,他无论是和黄宏光还是经发集团,都没有任何的关系,黄美丽也知道,只要她同意,自己一定会动用所有的关系,去深入探究事情的真相。

    刘立杆已经确定,最迟到明天凌晨五点,自己肯定能接到黄美丽的电话。

    吴朝晖把车开到龙珠大厦楼下,他见刘立杆准备下车,问:“你不吃饭了?”

    刘立杆楞了一下,和他说:“你去帮我买半斤叉烧,半只文昌鸡,还有半斤鸭肠。”

    刘立杆说完下车,吴朝晖开着车,去了龙华路一家刘立杆很喜欢吃的烧腊店,买了半斤叉烧,半斤鸭肠,还有半只文昌鸡,他看看卤牛肉不错,又买了一块牛肉,让店家这些东西都切好,然后要了两碗米饭,想想,又要了两瓶小壮阳酒。

    吴朝晖把这些拿进刘立杆的办公室,在茶几上放好,他想说什么,刘立杆又说:“你闭嘴,转身,滚回家。”

    吴朝晖哦了一声,他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后面关门的声音。

    吴朝晖扭头朝后面看看,嘀咕道:“再这么下去,要神经了,到时不是我跳楼,是你自己跳了。”

    电梯下行,在陈启航他们那层楼停下,电梯门打开,陈启航走了进来,看到吴朝晖,陈启帆说:“吴师傅你也这么迟?你们刘总呢?”

    吴朝晖本来想说在楼上,心念电转,把话又吞回去,他想,自己要说刘立杆还在楼上,这陈启航说不定会上楼去,刘立杆肯定奇怪,会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还在办公室,陈启航和他说是我说的,那他妈的,自己不知道又要被滚多少次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吴朝晖说,我回来拿个东西,刘总我已经回家了。

    陈启航点了点头,吴朝晖暗暗松了口气。

    刘立杆用手探探那几袋烧腊,还是温的,他看到其中的一只袋里,除了米饭以外,还有两瓶小壮阳,刘立杆咧开嘴笑了一下,骂道:“你他妈的倒真体贴。”

    吃完了饭,刘立杆起身去洗手间冲凉,他怕有电话来自己听不到,特意把洗手间的门开着。

    冲完凉换好衣服,紧张了两天,这时他终于感到累了,他把电话从桌上移到了茶几上,这样即使自己睡着,电话铃响,也可以听到。

    办公室里没有闹钟,他怕自己睡过头,想给魏文芳打个电话,让她四点半的时候叫醒自己,又想到凌晨四点半,让一个小姑娘出去找公用电话,有些太不像话,他还是打了黄建仁的大哥大,问他房间里有没有闹钟?

    黄建仁说有。

    “把闹钟校到四点半,四点半的时候打电话给我,一定要打到我接为止。”刘立杆和黄建仁说。

    黄建仁说好,他问刘立杆,你四点半要干嘛?

    刘立杆没和他嗦,直接把电话挂了。

    刘立杆倒在了沙发上,看着对面大楼上“汤の泉”温泉浴场的霓虹灯,不停地变换着五颜六色的灯光,仔细地盯着看,才发现那霓虹灯上的女人体,一个个都是裸的,可想而之里面会有什么,怪不得一到晚上,门口就停满了汽车。

    四点半的时候,刘立杆被自己的大哥大叫醒,刘立杆问黄建仁,你打了我多久?

    “刚打你就接了啊。”黄建仁说。

    “好,谢谢你!”刘立杆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他在沙发上坐着,用手搓着自己的眼睛,他之所以要问黄建仁打了多久,是想看看自己睡得有多沉,从黄建仁的回答可以知道,如果夜里茶几上的电话响过,自己是不可能没有听到的。

    刘立杆走到了洗手间里,掬了捧水,洗洗脸,然后重新回到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电话。

    他等过了五点,等过了六点,等过了七点,电话始终静悄悄的,刘立杆的心也已经冷了,他不得不承认,不是黄美丽搞错了时间,是她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

    刘立杆甚至觉得,黄美丽已经知道了海城的变故,知道了自己父亲的事,她现在应该已经身不由己,栖栖遑遑,不是不想,而是已经不能给自己打电话了。

    想到了这里,刘立杆感到一阵的心疼。

    刘立杆颓然地倒了下去,他想支撑着继续等,抱着残存的希望,但还是睡着了。

    敲门声把刘立杆吵醒,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多钟。

    门外传来魏文芳的声音:“刘总,刘总。”

    刘立杆站起来,走过去把门打开,他愣住了,他看到魏文芳的身后,站着两个人,穿着一样白衬衣和蓝裤子,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

    魏文芳和刘立杆说:“刘总,有人找你。”

    那两个人不等刘立杆说请进,就走了进来,魏文芳跟在后面想跟进来,走在后面的那位用手挡了一下,随即把门关上,两个人走进办公室,看看愣在那里的刘立杆,倒好像这里是他们的办公室,他们径自在沙发上坐下,然后示意刘立杆坐。

    刘立杆搞不清这两个是什么人,但从他们的穿着和做派,隐隐觉得他们应该是有关部门的人。

    尽管心存疑惑,刘立杆还是坐了下来。

    两个人中的一个看了看茶几上的电话,问道:“怎么,在等电话?”

    刘立杆说:“请问你们是……”

    其中一个摆了摆手,打断了刘立杆的话,和他说:“我们来找你,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配合。”

    刘立杆怔了一怔,这又是有关部门的口吻。

    刘立杆点点头:“好,请问。”

    “你认不认识黄蓉?”

    “黄蓉是谁?”刘立杆当然知道黄蓉是谁,那天孟平已经说了,但他在没搞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之前,不想说太多。

    拿着公文包的那个,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拿在手里,给刘立杆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刘立杆看到,照片上的就是黄美丽。

    “认识。”刘立杆说,“不过,我不知道她叫什么黄蓉,只知道她叫黄美丽。”

    “是你女朋友?”

    刘立杆摇了摇头。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刘立杆问。

    “这个你不要管,就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你们是什么关系?”

    又是有关部门的腔调。

    “朋友。”

    “据我们所知,你们的关系,可不是一般朋友这么简单。”

    “对,我们在一起玩,也在一起吃过饭。”

    “好像不仅是吃过饭吧?”有人冷笑道。

    “对,还睡过觉,怎么了,我和很多女人都睡过觉,不行吗?她有什么特别的?”

    冷笑的那位有些愠怒,另外一位用眼神制止了他。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那人接着问刘立杆。

    “我管那个干嘛,只知道她是美女,我就喜欢美女。”

    “就知道这些?”

    “还知道她好像很有钱,开着好车,我猜想,大概是哪个台湾人香港人的小三吧。”

    “那你还去接触?”

    “她漂亮啊,你们不觉得她很漂亮?再说,台湾人可以睡,香港人可以睡,为什么我不可以睡?”刘立杆笑道,“和她睡了,我有什么损失?不睡白不睡。”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哦,为什么?”

    “我有女朋友了,怕被她知道。”

    “你女朋友是哪里的?”

    “那你们得先告诉我,你们是哪里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拿包的那位和刘立杆说:“据我们了解,你这办公室里,接过两个海外电话,而且都是凌晨,是黄蓉打来的?”

    “不是,是我同学,我托她帮我找设计公司,我和你们说了,你们说的这个黄蓉,我们已经分手,有半个月没联系,不对,是她的bb机和大哥大都联系不上。”

    “你不是说,你们已经分手,你为什么还联系她?”

    “男人有嫌女人多的吗?我女朋友不在的时候,我就想吃点回头草,这个,你们也管?”刘立杆看着他们,问道:“对了,你们问了半天,还是没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如果不肯说,请你们走吧,我没话也没有义务和你们聊了。”

    两个人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手里拿着公文包的那位,用手里的包,朝刘立杆指指,威胁道:“你给我小心一点!”

    就这一声威胁,刘立杆确定他们不是有关部门的人,也可能他们是,但肯定不是在进行什么正规的调查。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刘立杆无名火起,骂道。

    门推开了,门外面站着吴朝晖和黄建仁,吴朝晖走了进来,叫到:“刘总,什么情况?”

    那两个人看看吴朝晖和黄建仁,一言不发,迅速地离去。

    刘立杆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以后,不可能再接到黄美丽的电话了。

    果然从此,黄美丽彻底地消失了。

0336 阻挠

    张晨他们几个泥工班的人去了那块空地,刘立杆让黄建仁和吴朝晖也过去,给他们造一个花名册,计算每天的工作量,要按工作量发放工资。

    吴朝晖和黄建仁出发了,过了半个多小时,黄建仁打电话过来,和刘立杆说:“刘总,人都已经到了,但这里动不了工。”

    “为什么?”

    “他们不让?”

    “谁不让?”

    “在里面养鸡的那些人,他们说,这里是他们的养鸡场,要是把草都除了,他们的鸡养哪里去?”

    “我他妈的管他养哪里去,这是我们的地,又不是他们的,我们的地,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对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也和他们说了,但没办法,他们就是不让,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

    “说要拆他们的棚子的话,就要赔他们的钱。”

    “你们没告诉他们这地是我们花钱买的?”

    “说了,但他们不管,他们说,地是我们的,但棚子是他们自己花钱搭建的,我们要动他们的棚子,就要赔他们钱。”

    “他妈的还讲不讲道理?”

    “就是不讲道理,吴朝晖和他们都快打起来了,幸好我把吴朝晖拦住了,他们人太多了。”

    “他们有多少人?”

    “男男女女,总共有三四十个吧。”

    “人多也不能不讲道理,这样,你让吴朝晖过来接我。”刘立杆想了想说,“算了,我坐蓬蓬车过来,你们在那里等。”

    刘立杆赶到那里,他看到张晨他们那里过来的人,都站在那块广告牌的阴影里,对方有十几个人,光着膀子,头上戴着草帽,站在太阳下面,吴朝晖和黄建仁与他们对峙着,刘立杆走了过去,问道:

    “怎么回事?”

    黄建仁刚一开口,对方就七嘴八舌,用谩骂把他压制住,刘立杆和他们说,好,他不说,你们谁来说?

    对方人群里,走出一个手臂上有刺青的壮汉,他问刘立杆:“你是他们的领导?”

    刘立杆说对。

    “那你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到这里筑围墙?”

    刘立杆笑道:“我们要造房子啊,这里是我们的地,我们当然要筑围墙。”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那么多鸡怎么办?”

    “还有我们的棚子。”后面有人叫到。

    “对,还有我们的棚子,你们拆了,我们住哪里?”壮汉问刘立杆。

    刘立杆哭笑不得,他说好,不急,我们先来理一理,第一,这地是我们的,你们承不承认?

    对方点了点头。

    “第二,不管是你们在这里养鸡还是搭棚子,都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对不对?”

    对方想点头又没有点。

    “可我们在这里搭,当时你们也没有人反对。”人群里又有人叫,“这么大一块地,我们搭几个棚子养养鸡怎么了?”

    边上吴朝晖骂道:“海秀路那么宽,你们他妈的怎么不去海秀路搭棚子?搭了你们还可以收过路费。”

    那壮汉瞪了吴朝晖一眼,吴朝晖吼道:“妈逼的你想怎样?”

    刘立杆赶紧伸手把他制止,他看着那壮汉。

    壮汉歪着头想了一下,他说,“没错,你们当时,为什么没有人来说这里不能搭?要说了,我们就搭到其他地方了。”

    刘立杆笑了起来,他说:“好,那我问你,你们现在出来打工了,家里没人,是不是邻居就可以跑你家院子里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住到你家里去?”

    壮汉一时语塞,后面又有人叫道:“嗦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要拆我们的房子就是不行,拆了我们住哪里去?”

    刘立杆说:“那你们说说,我们该怎么做?这块地就这么空着,我们的房子也不用造,就给你们养鸡?就是我们肯,政府也不会同意啊,这里是国贸,本来就是要造房子的,而不是养鸡的。”

    “那在这里养鸡的,也不是只有我们这些人,那块荒地上没人养鸡,那边还有养猪的。”壮汉说。

    刘立杆点点头:“我们要是不开工,你们在这就在这了,上个星期,我不是已经去你们那里看过,我有没有说什么?现在是我们的工程马上要开工了,当然就要围围墙和整理土地。”

    “那你们让政府过来说,政府也不能把我们赶街上去吧?你们的地又怎么样,地是你们的,但棚子是我们自己造的,你要拆我们的棚子,就要赔我们钱。”有人大叫。

    “对,还要赔我们鸡!”很多人附和。

    刘立杆感觉头都大了,他觉得这伙人不是盲流,完全是流氓,说道理是说不通的,你有一千条道理,他们就有一万条歪理来反驳你。

    刘立杆招招手,和刚刚说话的那人说:

    “来,你过来,你要这样说话的话,那好,我也不围围墙了。

    “既然我们的地,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带我去,你告诉我哪个是你的棚子里,我今天开始就住你的棚子里去,不对,我自己拿草席,我是睡在我自己的地上,又没碰到你的棚子,你总管不到吧?你要是觉得不行,你可以把棚子盖到其他地方去。”

    “可你进了我的棚子。”那人狡辩道。

    “那你还进了我的地,你们把棚子搭到我地上,都不用和我打招呼,我在我自己的地上,还不想去哪里就哪里,还要你同意?”

    “对,我们带草席,每一个棚子里都派人去。”吴朝晖叫道。

    对方哑口无言,那壮汉憋了半天,朝刘立杆瞪眼:“我看你他妈的,今天是来找事情的,我和你说,老子不怕你。”

    刘立杆笑道:“我要你怕干嘛,我只是要找个地方睡觉,我自己的地,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还有这在我们地上的鸡,我们想抓多少就抓多少,不然你问问鸡,它认不认识你。”吴朝晖叫道。

    “那要去问海秀路上的鸡了,这里的鸡可说不出来。”这边工人里,有人叫到,大家哄然大笑。

    那壮汉气极了,怒吼道:“有本事你们试试!别说老子的拳头不认人!”

    随着他们双方说话越来越激烈,站在广告牌下面的那些泥工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把黄建仁拉到一旁,悄悄地和他说,你给张总打个电话。

    黄建仁醒悟过来,赶紧用大哥大打了张晨办公室的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和他说了,不一会,张晨带着曹国庆,骑着摩托过来,曹国庆一下了车,就朝几个泥工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只会一个个站着?”

    那些人嗫嚅:“不是你让我们,在外面不要多事的?”

    “那也看看是谁的事,刘总是师父的大哥,笨蛋!”曹国庆骂。

    曹国庆走上前去,看了看那个壮汉,哼了一声:“又是个青龙白虎。”

    壮汉拿眼瞪着他。

    曹国庆问:“这些人你能做主?他们都听你的?”

    壮汉脖子一梗:“是又怎样?”

    曹国庆笑了一笑,他说:“是还那么嗦干嘛,来来,我们两个单挑,我要是输了,没二话,你所有的要求,我满足你,要多少钱,我给,你要是输了,也没二话,有多远你滚多远,不然,我打也把你打出去,干不干?”

    那壮汉看了看曹国庆,没有言语,他看看身后的人群,他们也是鸦雀无声。

    张晨在边上看着,知道这壮汉已经心生怯意,他觉得暗暗好笑,没想到这曹国庆,平时唯唯诺诺的,到了这关键时候,倒是有小武的气派,怪不得当初小武要推荐他。

    一片轰鸣声突然响起,十几辆摩托车卷着尘灰,遮天蔽日,自远而近过来,很快在张晨和刘立杆他们身后,形成了一个扇形。

    那壮汉看到这情景,兴奋了起来,他和曹国庆说:“我老大来了,有种你去和我老大说。”

    尘埃落定,从摩托车阵后面走出一个人,张晨和刘立杆一愣,他们看到来的是阿正,阿正看到他们,也愣了,问道:“张哥、刘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晨大笑,他指指刘立杆,没有说话,刘立杆说:“这是我的地啊。”

    “这是你的地,刘哥?”阿正叫道,“我操,搞大了!”

    刘立杆笑道:“对啊,不是刚转手过来吗,这段时间很忙,还没来得及和朋友们说。”

    阿正朝那个壮汉招招手,那壮汉看到正哥对张晨刘立杆的态度,知道自己搞砸了,他期期艾艾地走过去,阿正一巴掌挥向他的后脑勺,骂道:

    “敲竹杠,敲竹杠,你他妈的敲竹杠,你眼瞎啊,敲竹杠之前,也不先问问清楚,这是谁的地!”

0337 到处都是鸡

    还是张晨和刘立杆劝住,阿正才停止教训那个壮汉,阿正和他们摇头,说没办法,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蠢,怎么教都教不会,张晨心里在笑,要是不蠢,谁能跟你混社会。

    阿正带着那个壮汉和一行人,一起走了,十几辆摩托,还是把这附近搅动得遮天蔽日,阿正是最后一个走的,刘立杆和他说,等忙完这几天,一起喝酒。

    阿正说好,你刘哥的酒,我一定要来喝。

    阿正他们走后,剩下的那些养鸡户顿时萎靡,知道自己这棚子,今天是非拆不可了,心里虽然老大不愿,但也无可奈何,他们亲眼看到,连大名鼎鼎的正哥,和对方都称兄道弟,对他们恭敬有加,自己这几个人,怎么拗得过他们?

    摩托声远去之后,这里的两拨人陷入暂时的沉默,张晨他们这边的工人,是等着看好戏,张晨和刘立杆,觉得并没什么好多说的,他们只等着那些人自己退去,自己收拾东西离开,人家已经失去了依靠,你何必再去踏上一脚。

    那些人站在那里,太阳晒在他们的光膀子上,油亮亮的,虽然知道大势已去,心里毕竟不甘,他们都看着一位六十几岁的老者,看样子这老者,才是他们的大家长。

    老者咳嗽了两声,厚着老脸走过来,他和张晨刘立杆说:

    “两位老板,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本来,我们也是没办法,在这里养鸡过过日子,你们让我们走,我们也无话可说,我们可没有想你们敲竹杠的意思,是那些人过来,和我们说,要是有地主来,就通知他们,由他们来对付,还说是完事了能弥补我们一点损失。”

    “刚刚那人,不是你们的人?”张晨问。

    “当然不是,他就是平时都在这一带转,听说这一片是归他管,我们今天上午,不是见你们的人来了嘛,扣了他,他才过来。”

    刘立杆和张晨明白了,那家伙是阿正的手下,整个国贸的这些空地上,养鸡养猪的,大概都被他们用这样的手段控制,他们煽动这些无家可归的养殖户霸占这些空地,有地主想赶他们走,就由阿正他们出面,以要赔偿金的名义,逼迫地主出血,满足他们的要求。

    老者和他们说:“两位老板,只是,我们这里面,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共有九户人家,老老少少四十几口人,这今天说搬就搬,我们确实没有地方去,你们大人大量,能不能给我们缓两天?”

    张晨说:“走,带我们进去看看。”

    “好好。”老者转身带着他们,沿着杂草丛中的一条路,走了进去,曹国庆、黄建仁和吴朝晖,也跟在张晨和刘立杆后面进来。

    他们走到了那一排油毛毡的棚子前,这一片棚子,走到跟前才发现,比他们在外面远远看到的要大许多,棚子门口的空地上,拉着黑色的网状遮阳帘,有几个小孩在空地上玩耍,看到一下子进来这许多陌生人,都呆住了,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有两个上了岁数的妇人,坐在那里,看到他们就起身进了棚子,有抱着小孩的年轻妇人,大概知道刘立杆他们是来赶自己走的,有些怨恨地看着他们,眼眶红红的。

    这一排棚子走到头,边上有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上都是鸡,空地后面还有一排低矮的棚子,比四周的草稍高一些,所以他们在外面,看不到这排棚子,这些应该是鸡舍。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发现这里四周的草丛里,也有鸡出没,整个地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鸡屎臭。

    刘立杆和张晨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刘立杆和那老者说,那这样吧,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好吗,这些棚子,也你们自己拆,拆下来的东西,能用的,你们换地方还可以用。

    那老者赶紧说好好,谢谢老板!

    “你们这里,一共有多少只鸡?”张晨问。

    “五千多只。”那老者说。

    “这么多?”张晨惊道,“那这些鸡怎么办?跟你们一起搬家?”

    老者苦笑道:“接下去人都不知道住哪里,哪还顾得上这些鸡,只能这几天处理掉,唉,只能当白菜贱卖了。”

    “你们以前,鸡都是卖给谁的?”刘立杆问。

    “鸡贩子啊,但他们一天只能要十几二十只,一下子哪里要的了这么多,只能贱卖。”老者说着,摇了摇头。

    刘立杆想了一下,他和吴朝晖说,你跑我家去一下,把我房东义林妈带过来。

    老板请他们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桌子后面,大概是老者的住所,他们坐下来后,从里面出来一个老妇,在他们一人面前摆了一只碗,又提过一只陶茶壶,给每只碗里倒满了酱红色的茶。

    其他人都觉得口渴了,端起碗来就喝,只有黄建仁一个人,虽然嗓子冒烟,但他盯着面前的碗和桌子,桌子上还有形迹可疑的干透的汤汁,他始终不敢动。

    过了半个多小时,吴朝晖带着义林妈来了,刘立杆问老者,你刚刚说,你们以前卖给鸡贩子,什么价格?

    老者和他们说五块三四,刘立杆问义林妈,就这个价格,你们去卖,好卖吗?

    义林妈说,那比市场里便宜很多,要卖肯定好卖。

    “那你们就按这个价钱卖,不要加价,这里有五千多只,卖得越快越好。”刘立杆和义林妈说。

    义林妈有些踌躇,刘立杆知道,不要加价,那他们的利润就没有了,要是让他们加价,那鸡卖出去的速度肯定就慢。

    刘立杆和义林妈说:“这样,他们五块四一斤给你们,你们就按五块五一斤卖,你们每卖出去一只,我就另外奖励你们一只鸡一块五毛钱,你看可不可以?”

    义林妈笑了:“要是这样的话,肯定卖得很快。”

    “我给你十天的时间,把这里的五千多只鸡卖完,可以吗?”刘立杆问。

    “可以可以,我多叫一些人来卖这里。”义林妈连连点头。

    刘立杆转身问老者:“你看,这样可以吗?”

    老者连忙拱手:“谢谢谢谢!老板,你放心,我们一定按时搬。”

    义林妈问吴朝晖,吴师傅,你能不能送我回家一趟?

    “干嘛?”吴朝晖问。

    义林妈说,我现在回去叫人啊,今天就可以卖,中午赶不上了,晚上下班的时候,是买鸡的人最多的时候。

    刘立杆和吴朝晖说,你快送她回去,不要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张晨、刘立杆、黄建仁和曹国庆四个人和老者告辞,往外面走,黄建仁和刘立杆说:“五千多只鸡,一只补贴一块五,那也要**千块钱,这笔钱怎么做账?不好做吧?”

    “**千块,他妈的人家不知道要动员多少人,卖几天了,我们请人吃顿饭,也不止这个钱,这人和人,比比还是气死人。”刘立杆骂道。

    “刘总,那这个钱,要么就按招待费或办公费报销吧,少点麻烦?”黄建仁说。

    “不用,据实报销,就是搬迁补贴,董事长要问,我去和他解释,我们楼要建在这里,要聚的是人气,而不是怨气和怒气,要是怨气和怒气堆积在这里,对我们来说,也很晦气,你说是不是?”

    “我说是。”黄建仁还没回答,张晨就替他回答了。

    黄建仁笑笑,他说好,反正海南这个地方,大家本来就迷信,这个说法我看可以。

    张晨和曹国庆说,让工人也可以开始干了,不管里面,先砌外面的墙,墙砌好,再从外面开始往里清理,清理到里面,时间也差不多了,对了,他们拆棚子的时候,需要帮手,让工人就帮他们一下,看看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刘立杆说对,帮他们拆棚子,也可以计到工程量里,工资照给,为他们也为我们自己,为了早已点让这里变个样,多花这点小钱算什么。

    曹国庆说好,听你们的,我和工人交待清楚。

    时值中午,太阳当头,他们走回到广告牌那里的时候,广告牌的阴影已经缩成了很小的一块,周围又没有大树,躲无可躲,那些工人在太阳下面,正焦躁地等着他们。

    刘立杆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给了曹国庆,和他说,耽误了大家半天,什么活也没干,现在太阳这么大,也干不了活,你带他们,先去吃个快餐,喝杯啤酒,下午太阳小点再来。

    曹国庆不肯收,看了看张晨,张晨说收下吧,饭总要吃的。曹国庆这才把钱收下,刘立杆和他说,就过去不远,南大桥下面就有,曹国庆说知道。

    张晨把摩托也给了他,他自己和刘立杆、黄建仁三个,干脆走路回去,反正这里离龙珠大厦也不远。

0338 西边的太阳

    三个人沿着国贸路,走到金融花园边上,看到一家小店,感到肚子饿了,就走进去,刘立杆问老板,会不会炒辣的菜,老板说会啊,我大陆来的。

    很多海南的厨师,是闻到辣味就会逃的,虽然海南出产很辣的黄灯笼椒。

    张晨看了看黄建仁,问道,他可以吗?

    “这个贱人,每天学,每天在进步。”刘立杆笑道。

    黄建仁不理睬他们在说什么,他一进店里,就去了冰柜前,打开冰柜,从里面拿出一瓶冰啤酒,用牙齿咬开,咕咚咕咚灌了半瓶,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张晨和刘立杆,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前面就发现,其他人都在喝茶,只有他一个人忍着,没有动碗。

    天气很热,菜很可口,三个人呼呼地吹着电扇,喝着冰啤酒,感觉十分的惬意。

    黄建仁看到门外,一辆车缓缓驶过,赶紧跑出去,大声叫着,那车退回到门口,停下,吴朝晖从车里出来。

    吴朝晖和他们说,你们已经回来了,害我还跑去那里。

    刘立杆让他坐下来一起吃,吴朝晖去柜台要了一罐椰子汁,坐在边上喝,他说吃不下了,刚刚吃饱。

    “你在哪里吃的?”刘立杆奇怪道。

    “他们那里啊,我到的时候,他们刚刚在吃饭,吃烩面,让我一起吃,我就吃了两大碗。”吴朝晖说。

    “你敢在那里吃饭?”黄建仁瞪大了眼睛,“那个地方,到处都臭烘烘的,还有,那桌子……”

    “这有什么,我和你说,我们到工厂边上的胡萝卜地里偷胡萝卜,农民刚浇过粪,我们拔起来,在边上水沟里洗洗就这样吃了,那味道,比苹果还好吃。”

    吴朝晖满不在乎地说,刘立杆和张晨哈哈大笑,这样的事,哪个小孩没有干过,黄建仁听着,却差点把刚吃下去的菜都吐出来。

    刘立杆和吴朝晖说:“你这话,不要和公子说,他爹经历过,能够理解,他肯定不行,闻所未闻。”

    刘立杆看着黄建仁,问:“你们家,是不是住在以前的王府里?”

    黄建仁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们老家,肯定在黄冈或者赣南,或陕北的哪个山沟沟里。”刘立杆笑道。

    “黄冈的。”黄建仁说。

    刘立杆继续说:“看看,我没说错吧,我和你们说,这泥腿子一旦住进了王府,变质的速度比王爷还快。”

    “去你妈的!”黄建仁骂道。

    刘立杆和黄建仁两人的大哥大包,一模一样,并排躺在桌上,电话铃响,大家都静下来,听了一会,才断定是刘立杆的,刘立杆拿过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大哥大,按了一下接听键,就听到里面孟平在叫:

    “杆子,我现在在去文昌的路上,有一块地,下午好拿了。”

    “太好了!”

    张晨在边上听到,凑过去叫道:“在哪里,我们也过去看看。”

    “明天,我下午办好手续,拿到红线图,晚上请他们吃饭。”孟平叫道,“明天我带你们过去看。”

    “好啊,祝贺你,孟平!”张晨也叫道。

    ……

    刘立杆回到家里,还是习惯性地拿过了地图册,躺在床上,盯着西雅图的那个红圈圈看,他现在已经不知道黄美丽还在不在这个红圈圈里,当思念的对象变得不确定以后,刘立杆觉得,似乎连思念本身,也变得飘飘荡荡,无所寄托。

    刘立杆深深地叹了口气。

    刘立杆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又看到了那只蜘蛛,这曾经被他鄙视的蜘蛛,在今天看来,竟有些让人羡慕,它可以一直待在自己织就的网里,不必顾及网外的世界,所以它才能这么笃定,这么安静,这么心安理得地一整个晚上一动不动。

    楼下传来开大门的声音,接着是三轮车被推进院子里的声音,他知道这是义林妈回来了,刘立杆赶紧起来,跑到了门外的走廊上,俯身朝下面看着,义林妈正用一根铁链,在锁三轮车。

    刘立杆问义林妈,今天去卖鸡了吗?

    义林妈抬头和他说,卖了卖了,我拉了三十二只,都卖完了。

    “这么快,那你怎么不多拉几只?”

    “我也正头疼这里。”义林妈说,“这三轮车,装不了那么多,要是有个很大的铁笼子就好了。”

    “你们今天去了多少人?”

    义林妈举起手,张开五指,比了一下,翻个面,再比一下,翻回来,又比一下,刘立杆知道是十五个人,那今天半天,就有几百只卖掉了,看样子十天时间,把那五千多只鸡卖完,问题不大。

    刘立杆回到房间,拿了毛巾和牙刷去洗手间,刷牙冲凉,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他准备早点休息,明天上午,还要去文昌看孟平的那块地呢。

    刘立杆被人摇醒的时候,房间里的光线很刺眼,他看到有两个人影在自己头顶晃动,他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是雯雯和倩倩,刘立杆骂道:“干什么,想非礼我?”

    “老实交代,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都看不到人?”雯雯问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应该是被狐狸精迷去了,下午才清醒。”刘立杆笑道。

    “说,哪里的狐狸精?”倩倩问。

    “我怎么知道,要是知道就跟她走了。”刘立杆说,“你们干嘛,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

    “肚子饿了,叫你吃宵夜。”雯雯说。

    “不去,我要睡觉。”刘立杆翻了个身。

    “小气鬼,是我们请你。”倩倩叫道。

    刘立杆转过身,问道:“真的?”

    雯雯和倩倩一起点头,刘立杆坐了起来,伸手摸摸她们两个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揶揄道:“没人发烧啊,难道那太阳从西边掉下去,又从西边爬上来了?”

    雯雯和倩倩,两个人一人拉着刘立杆的一只手,一把就把他拉了起来。

    “快换衣服。”雯雯骂道。

    刘立杆看了看自己的背心和大裤衩,骂道:“你有病啊,吃个宵夜,换什么衣服。”

    “你才有病,我们是去狮子楼。”

    刘立杆睁大眼睛看着她们,他想她们一定是在逗他,他赶紧说:“好好,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这大半夜的,就不要破费了,我们到后面,简单吃点就可以。”

    “你嗦什么,车子在下面等。”倩倩骂道。

    刘立杆将信将疑,他走到门外朝下面看看,果然看到黑暗中,有辆汽车停在大门外,刘立杆这才信了她们的话,他想,她们今晚大概钓了哪个凯子,讹他去狮子楼请客,良心发现,还记得有他。

    三个人下了楼,走出大门,刘立杆吓了一跳,他看到门外停着的,居然是自己的车,吴朝晖把位子放倒,正在呼呼睡觉。

    刘立杆骂道:“你们他妈的怎么混到一起的?”

    雯雯和倩倩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笑。

    倩倩把副驾座的门拉开,雯雯把刘立杆推了进去,刘立杆猛地一拍吴朝晖,吴朝晖下了一跳,睁开眼睛见是他,赶紧把座位调直,雯雯和倩倩,从两边钻进了后座。

    刘立杆问吴朝晖:“你他妈的怎么来了?”

    吴朝晖没好气地说:“你问她们,你以为我愿意来?”

    刘立杆转头看着后面,雯雯和倩倩还是在乱笑。

    刘立杆盯着吴朝晖,吴朝晖委屈地说:“我在家里睡得正香,她们扣我,我回电话过去,她们和我说,你在桃源宾馆的包厢里喝醉了,她们抬不动你,让我过去把你送回家,我能不过去吗?”

    “你这个笨蛋,你不会打我大哥大问问我?”

    “你大小老婆说你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能不信?她们说的那么认真,谁知道我到了桃源宾馆门口,只见到她们两个人。”

    “少来。”雯雯在后面叫到,“那我们说去狮子楼吃夜宵,你不是一下就高兴起来了?”

    吴朝晖嘿嘿笑着:“人家都说狮子楼很高级,我没去过嘛。”

    “没出息。”刘立杆骂道。

    车子开到了滨海大道,刘立杆叫道:“停车停车。”

    吴朝晖把汽车靠边停下,问道:“怎么了?”

    刘立杆转过身,和雯雯倩倩说:“干脆把你们张晨哥也骗出来好不好?”

    “好啊!”雯雯和倩倩都叫了起来。

0339 花式欺骗

    “快,快点想想,怎么骗你张晨哥。”刘立杆和雯雯倩倩说。

    “就说你快死了。”吴朝晖插嘴到。

    刘立杆勃然大怒,骂道:“你他妈的才快死了。”

    “我就是快死,和张总也没关系啊。”吴朝晖说,雯雯和倩倩大笑。

    刘立杆和雯雯倩倩说:“别理这个不着调的,你们快想。”

    雯雯笑着指了指吴朝晖,和刘立杆说:“就按朝晖哥说的。”

    刘立杆瞪了她一眼,骂道:“你比他还不着调。”

    “好了啦,我们不说你快死了,就说你昏迷不醒怎么样?”倩倩问。

    “那还不是一样?”刘立杆余怒未消。

    “对对,我们就说我们回家,发现你躺在床上,怎么叫也叫不醒。”雯雯说。

    “张晨哥一定会说,他马上过来。”倩倩接着雯雯的话说,“我们就和他说,不用了,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

    “对啊,去市一医院不是要经过文明东吗,我们就让他在文明东等,他不就跑出来了?”雯雯兴奋起来,拍手叫道。

    “我看可以。”吴朝晖说,刘立杆瞪了他一眼,吴朝晖马上改口说:“好好,领导你来宣布可以。”

    刘立杆想了想,他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他把大哥大递给雯雯,和雯雯说,你来扣他。

    “要不要我学救护车的警报声?我学得很像的。”吴朝晖说。

    刘立杆一挥手就朝他后脑勺去,吴朝晖早有准备,头一低,躲了过去,倩倩在后面叫道,朝晖哥你学来试试。

    吴朝晖双手在嘴巴前面,围成了一个喇叭状,学起了救护车的警报声,连刘立杆都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看到他人,这还真让人会误以为是救护车来了。

    刘立杆说:“警报声都在车外的,哪里会在里面,你去外面。”

    吴朝晖把车窗摇下,下车站到车外,学起了警报声。

    刘立杆说可以了,雯雯你扣张晨。

    雯雯扣了张晨,吴朝晖弯下腰,想问什么,刘立杆骂道:“你不要停啊。”

    吴朝晖站在车旁,以双手做喇叭,不停地呜哇呜哇叫着,过往的车辆都看着他,以为他酒喝多了,站在路边发酒疯。

    过了一会,刘立杆的大哥大响了。

    “回来了,回来了。”雯雯叫到,又用手指指着他们说:“都不许笑啊。”

    倩倩推开门,她说我还是下去吧,我怕我忍不住。

    雯雯按了一下接听键,电话一通她就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张晨哥,杆子哥昏过去了,我和倩倩回来,怎么也叫不醒他。”

    张晨“啊”了一声,接着果然说,雯雯别急,我马上过来!

    雯雯说:“我们叫了救护车,应该也快到了。”

    刘立杆急得朝她打眼色,雯雯这才醒悟,明明吴朝晖一直在外面呜哇呜哇地叫,自己应该说在救护车上才对,怎么能说救护车快到了?

    好在张晨没意识到这个,他只是急急地问:“去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市一医院……”

    “那好,你们要经过文明东,我就在路边等,你看到我,让司机停一下。”

    “好好,张晨哥。”

    雯雯把电话放下,车里车外的人都大笑起来。

    吴朝晖和倩倩进了车,刘立杆和吴朝晖说,警报声不要停,继续。

    “为什么?”吴朝晖问。

    “让张晨听到啊。”

    吴朝晖“哦”了一声,他说,那快到文明东的时候再学,后面倩倩手伸过来,在他的后脑勺推了一下,骂道:“你是不是傻?”

    吴朝晖这才想到,自己开的不是救护车,学屁的警报声啊,他嘿嘿笑着:“我被这坏家伙绕进去了。”

    其他人都快笑岔了。

    张晨站在文明东的那个弄堂口,朝左边博爱南路和文明东路交叉的路口张望,救护车要是过来,应该就是从这个十字路口转出来。

    他心里有些焦急,也有些奇怪,刘立杆下午分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会昏迷过去呢?

    张晨想到,会不会是上午在那块空地中暑了?这家伙白天操劳,晚上还要操劳,就是个空心萝卜,怎么经得起那么大的太阳毒晒,对了,一定是这样!

    一辆小轿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张晨皱了皱眉头,移动了几步,走到那车后面,继续朝那个十字路口看着,他在等救护车过来,也担心自己站在这车后面,雯雯在救护车上看不到自己,他干脆又移了两步,离那车远点。

    眼角的余光看到车上有人下来,他也懒得去管,还是继续张望着。

    “张晨哥!”有人大叫,两边的肩膀都被人拍了一下,张晨吓了一跳,转过身才看到是雯雯和倩倩站在自己身后,张晨急问:

    “雯雯,救……”

    也怪是自己刚刚太专注于那边的路口,连这车停到自己面前,也没发现这是刘立杆的车,他看到刘立杆从车上下来,扶着车门哈哈大笑,张晨这才知道被骗了,骂道:“你们他妈的,搞什么鬼?”

    雯雯伸手摸着他的胸脯,和他说:“不生气不生气。”

    倩倩挽住了他的胳膊,和他说:“上车上车,张晨哥。”

    张晨被她们弄上了车,雯雯和倩倩,一边一个,把张晨夹在中间,两个人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两边,嘻嘻地笑着,刘立杆和他说:“这两个死逼,一定要请狮子楼宵夜,你说,这种一万年只有一次的好事,我要不要叫上你?”

    张晨也笑了,他看看左右的雯雯和倩倩,问道:“你们有什么好事?”

    “到了再说。”雯雯嘻嘻笑着。

    他们到狮子楼的时候,已经快三点钟,最高峰的时候已经过去,他们到了就有位子。

    不过演出也已经结束,吴朝晖为此遗憾了半天。

    倩倩拿菜谱给张晨,和他说,张晨哥先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张晨点了两样,把菜谱还给倩倩,倩倩把它递给吴朝晖,和他说,轮到你了。

    吴朝晖翻了翻菜谱,叫到:“我怎么看着都想吃。”

    “那你就把这本菜谱吃下去。”刘立杆骂。

    吴朝晖点了四个,刘立杆搓了搓手,叫道:“哈哈,终于轮到我了。”

    他把菜谱从吴朝晖那里接过来,没想到倩倩一把就夺了回去,叫道:“你点什么点,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雯雯和倩倩头埋在一起,飞快地又点了几个,看样子她们在没来之前,心里已经盘算好,到这里要吃什么。

    倩倩把菜谱还给点菜员,和她说,快点上菜。

    刘立杆睁大眼睛看着雯雯和倩倩,骂道,我他妈的,不会这么没尊严吧?

    张晨笑道:“这是内外有别,我和小吴是外人。”

    “不是,张晨哥你不是外人,他才是。”雯雯用手指指着刘立杆,倩倩把她的手打掉,骂道:

    “哎呀,他连外人都不是,他是坏人。”

    张晨大笑:“这个我同意。”

    吴朝晖说:“我也同意。”

    刘立杆看着吴朝晖,问:“你这个月,还想不想领到工资了?”

    吴朝晖嘀咕:“那你就更坏了。”

    雯雯说:“别怕,他不给你,我们帮你抢过来。”

    吴朝晖笑道:“好好,我听老板娘的。”

    “我娘他妈的在永城。”刘立杆抬了抬手,看到周围都是人,又放了下来。

    张晨看了看雯雯和倩倩,问她们:“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有什么好事?”

    雯雯笑了一下,得意地说:“我们给那个老外的执照办好了。”

    “这么快?”这下连刘立杆也吃了一惊,“还真是女将出马,一个顶俩。”

    “顶你一打。”张晨说。

    刘立杆嘿嘿笑着:“对对,顶我一打。”

    “那个老外,今天还带了两个朋友,还要我们帮助办两份。”倩倩说。

    “太好了,那你们确实应该请我们宵夜。”刘立杆说,张晨和刘立杆都举起了杯,吴朝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跟着举杯。

    “可是,这个老外,让我们问他们要六万,给他一万回扣。”雯雯说。

    哈哈,刘立杆笑道:“这个才是他。”

    “不过,他今天还是没有唱歌,但给了我们小费。”倩倩补充道。

    “对了,过几天你们张晨哥要办执照,你们怎么表现?”刘立杆问。

    “真的?”雯雯看着张晨问,张晨点点头。

    “那我肯定全力以赴啦张晨哥,那老麻要不马上签字,我整死他!”雯雯说。

    “那肖战波要里嗦,我就这样这样。”倩倩说着,手掌在面前不停地扇着。

0340 孟平的地

    第二天一早,刘立杆被楼下啷啷的声音吵醒,他起床走到门外,朝下面看,不禁乐了。

    他看到义林妈把一楼窗户上面的保笼拆了下来,反扣在三轮车上,三轮车的车厢,马上就变成了一个很大铁笼子,她正拿着老虎钳,用铁丝,把保笼的一边,固定在三轮车车厢的铁护栏上。

    刘立杆跑下去帮忙,两个人把一边固定好,刘立杆想去固定另外一边,义林妈赶紧制止,和他说,那边不用,鸡要从那边拿进拿出,刘立杆明白了。

    义林妈从院子里的杂物间,抱出一堆旧渔网,把它们剪成一片一片,刘立杆奇怪了,心想,这要用渔网干嘛?

    等到义林妈把它们绑在没有固定住的那三面保笼和三轮车厢护栏之间时,刘立杆明白了,这样开开关关保笼的时候,鸡就飞不出去,哈哈,这还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刘立杆大为敬佩。

    义林妈在一边的网上,剪出一个洞,不用的时候就用绳子绑好,解开绳子,就可以从这里手伸进去抓鸡。

    义林妈和刘立杆说,保笼的间距太宽,她还要在上面横着绑上一些绳子,这样,就是很瘦的鸡也飞不出来了。

    刘立杆给她出主意说,你把旧渔网直接罩在上面不就可以?

    义林妈说不行,那网还要送给其他人,这保笼家家都有,现在又不打鱼了,渔网可不是每家都有。

    吴朝晖把车停到门口,按了按喇叭,义林妈和刘立杆都看到门口的车,义林妈说,你走吧,剩下这点,我自己一会就可以干完。

    刘立杆上楼洗漱完毕下来,坐上车,和吴朝晖说,去望海楼接张总。

    他们在望海楼接上张晨,又到了孟平他们公司楼下,孟平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他们,孟平看看,五个人一辆车就行,就和曹小荷说,那你留在家里。

    他带着钱芳,钻进了刘立杆的车。

    一上了车,孟平就兴奋地和张晨刘立杆说,我们要去看的这块地,一共一百二十亩,很大的一片,偏是偏了一点,但风景一流,绝对的一线海景,不管是做度假村,还是宾馆疗养院,或者别墅,都很合适,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孟平又叹了口气,他说,可惜我没有钱,杆子,也没有你那样一个有实力的合作伙伴,不然,我都舍不得转卖给别人。

    “那就拿着,等机会。”张晨说。

    孟平摇了摇头:“留不住,也留不得,土地出让金都还没有交齐,砸在手里就血本无归了。”

    刘立杆和孟平说,租给你车的那个鬼佬,房地产公司执照下来了,这个家伙,昨天还带了两个香港朋友过去找我姘头,他们也要办房地产公司。

    “哦,是吗?”孟平问。

    钱芳在一边说:“我有个大陆的大学同学,知道我在海南的房地产公司工作,昨天也打电话给我,咨询一些事情,他们公司,好像也有意向到海城来办房地产公司。”

    孟平沉默不语,两眼发直地看着窗外,钱芳看了看他,问道,在想什么呢?

    “不对。”孟平说。

    “什么不对?”钱芳不解地问。

    “起风了,七星坛上卧龙登,一夜东风江水腾。”孟平喃喃地说。

    钱芳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立杆听到,心里一凛,他知道这是《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借东风的典故,他们剧团,演的《借东风》里,就有这两句诗,后面还有两句是:“不是孔明施妙计,周郎安得逞才能?”

    “孟平,什么意思?”刘立杆问。

    “这些事情分开来看,都是偶然的,合在一起,就不是偶然,凭我的直觉,我觉得起风了,杆子,你我的机会,可能马上就要来了,你刚刚的这一脚,踩得很准。”孟平说。

    “你是说,和那个将要发的文件有关?”刘立杆问。

    “那当然,这风只要刮起来,就会越刮越大,这个世界,缺什么也不会缺消息灵通人士和小道消息。”孟平转身和钱芳说,“看样子我们在谈的那几块地,都要抓紧了。”

    “怎么抓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

    “没关系,你安排时间,我来和他们谈,到了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等风真正起来的时候,不仅我们会失去机会,他们也一样,大家都盯着的时候,他们的官还太小,控制不住。”

    “好,我来安排。”钱芳说。

    “对了,杆子,土地转让的手续都完备了,接下来的规划和报建手续要抓紧,也是那句话,风真正起来的时候,这些部门,找他们的人就多了,这些五柳先生们的门槛就会水涨船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是问钱芳。”

    孟平和刘立杆说,刘立杆说好,你提醒得很对。

    海城到文昌的路还算好走,九十多公里的省道,他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快到文昌县城时,已经快一点钟。

    他们就在公路边的一个路边饭店,点了几个海鲜和文昌鸡,钱芳还推荐他们吃了糟粕醋,一人一碗煮熟的海鲜和牛杂羊杂,在上面淋了酒糟醋,一口下去,酸辣香甜,十分的鲜美。

    五个人吃得满头大汗,刘立杆大叫过瘾过瘾,这东西不知道海城哪里有?

    孟平说,我买菜的时候,在东门市场那里好像见过,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上去还以为很腥,没敢吃,到了文昌尝过,才知道是人间美味。

    吃完上车继续走,前面就是文昌县城。

    文昌县城很小,是著名的侨乡,县城的主要街道,是一条二三十年代,南洋华侨们回家乡兴建的,具有南洋风格的骑楼老街,规模比不上海城的骑楼老街,它贯穿了整个文昌县城。

    他们从老街的这头进去,到了那头出来,就出了文昌县城,孟平他们的地在后港,出县城还要开二十几分钟的路。

    他们到了一个三岔路口,路的尽头有一块牌子,牌子上画着两个箭头,往右是清澜港,往左是头苑,正前方的一片红树林后面,就是八门湾,孟平指挥吴朝晖往左。

    吴朝晖把车转上左边通往头苑的路,孟平和钱芳都睁大了眼睛,钱芳问道:“老孟,有没有走错,我们昨天来的,是这里吗?”

    “对啊,这里又没有其他的路。”孟平嘴里这么说着,但心里也疑惑不已。

    “可是老孟,这里原来不是一条河吗,河边都是红树林?”

    钱芳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们昨天来的时候,道路的右边明明是一大片的红树林,红树林外面是一条河,把八门湾所在的内海,和外面的大海连接了起来。

    可今天她看到道路的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碧水,碧水里露出一丛一丛的绿叶,阳光照在水上,依稀还能看到水下面有树影摇曳。

    越往前开,孟平也越来越不自信,他也以为自己是指错路了,他正考虑要不要让吴朝晖退回去的时候,钱芳眼尖,她指着前面一块牌子叫道,那里那里,老孟,你看那块牌子。

    孟平也看到了那块牌子,上面写着大洋两个字,孟平松了口气,就是这里没错了,从这条小路进去,有七八户人家的一个小村子,村子外面靠近海边那一大片地,就是他们的。

    “往这条小路进去,里面有一个晒场,可以停车。”孟平和吴朝晖说。

    吴朝晖把车子转进去,开了五六分钟,就到了孟平说的那个晒场,晒场的周围有七八户人家,不规则地散落在绿树掩映之中,看上去就像是世外桃源,他们把车停下来的时候,从晒场边上的房子里走出几个人,好奇地看着他们。

    孟平指了指前面的一片海莲树,兴奋地和张晨、刘立杆说,看到没有,这树林后面就是我那块地,再外面就是大海,怎么样,这里?

    张晨和刘立杆,都说很漂亮。

    “哈哈,到了海边更漂亮,简直是惊艳。”孟平叫到。

    一行人沿着一条小路,穿过了海莲树林,钱芳惊呼道:“老孟,我们的地呢?”

    孟平也傻眼了,失声叫道:“是啊,我们的地呢?”

    他们的眼前,是碧绿的大海,背后就是他们刚刚走过的海莲树林,哪里有什么一大片的地。

0341 浪是牙齿,天是嘴唇

    孟平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钱芳咬了咬嘴唇,她说不行,我要去找人问问。

    钱芳说着转身,走进身后的海莲树林,过了一会,钱芳带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村民过来,刘立杆见了,赶紧迎上去,递了一支香烟给他。

    “怎么样?”张晨问。

    钱芳眼眶红红的,她摇了摇头,和孟平说:“老孟,你问他吧。”

    说完,钱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偷偷地拭着眼泪。

    孟平定了定神,问那个村民:“老乡,我们昨天来的时候,看到这里有一大片地。”

    “没错,是有地在这里。”村民点点头说。

    “那这地,现在到哪里去了?”刘立杆问。

    “海里啊,现在涨潮,地都在水下面,等落潮了,那块地就出来了。”村民说。

    “那这潮水,什么时候会退去?”张晨问。

    “大概再过半个多钟头。”

    “这里每天都这样,会涨潮落潮?”刘立杆问。

    “海边还不都这样?”村民笑了,似乎是在笑他们没见识,他说:“一次涨潮,大概一个多钟头,,一般是每隔十二个钟头涨潮一次。”

    那一天差不多就要两次了,这潮起潮落的,人又不是鱼,怎么住在这里?怪不得这一大片的地,孟平他们昨天来的时候看到,上面没有村民种植的植物,也没有任何的建筑物,就荒弃在那里。

    刘立杆和张晨,都觉得自己前面就该想到,他们对大海的潮涨潮落,应该不陌生,以前每次去温州平阳、苍南演出,白天的时候,他们也会去海边的滩涂,跟当地人一起赶海。

    那些滩涂,涨潮的时候都淹没在海水里,退潮的时候,就裸露出一望无际的黝黑的泥滩,这个时候,海瓜子、花蚶、蛏子等等就特别多,他们打着赤脚,带着脸盆和桶,一边嬉闹一边捡,每每都有大收获。

    只是,到了这里,他们对海南的海陌生了,就误以为,它和温州的海会有什么不同,还是老乡说的好,海边还不都这样?

    “好,谢谢你,老乡。”刘立杆又递了一支烟给村民,村民站了一会,见他们没什么要再问的,就抬抬手,打了个招呼,转身回去。

    张晨和刘立杆,站在那里哭笑不得,他们觉得这事情也太他妈的滑稽了,他们想笑,看看孟平和钱芳,又笑不出来。

    孟平和钱芳也明白了,昨天他们是算好时间带他们来看的,这根本就是一块没人会要的废地,他们还假惺惺地卖他们人情,让他们以为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昨天来的时候没有涨潮,所以他们能看到这一片地,在那个三岔路口转过来,看到的是一条小河和一大片的红树林,现在,它们都在那一望无际的碧水里。

    他们看到的那一丛一丛的绿叶,是最高的一些树的树顶,水里面摇曳的树影,就是昨天的红树林,从这些树被淹没的情景看起来,这地方潮起潮落,应该有两三层楼的落差。

    “这些王八蛋!”钱芳愤恨地骂道。

    孟平蹲了下来,用手搓着自己的脸,最后把手指插进了头发里,狠狠地拽着自己的头发。

    张晨走过去,在他的背上拍了拍,想说什么,又感觉说不出,就也在他边上蹲了下来。

    刘立杆看着他们的背影,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凉,他想,自己见过坏人,但没碰到过孟平碰到的这么坏的坏人,孟平真的是每天小媳妇一样地跟在他们后面,伺候他们,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们坑了。

    这么多的日夜,这么多的金、钱砸下去,最后换来的,却是这眼前的一泓海水。

    “在远方,大海笑盈盈/浪是牙齿,天是嘴唇/不安的少女/你卖的是什么/要把你的**耸起/先生,我卖的是/大海的水。”

    刘立杆脑子里,突然就跃出了洛尔迦的这首诗,他想,这个世界,还真他妈的险恶,连大海都笑盈盈了,但谁能想到浪是牙齿,天是嘴唇,这么大的嘴,你怎能不被它吞噬?

    孟平买到的是大海的水,但卖这给他的,可不是什么**耸起的少女,而是一些,连衬衣扣子都扣得紧紧,说不定鼻梁上还架着眼镜的斯文强盗。

    过了好久,孟平抬起头来,他的眼眶是红的,他笑着问张晨:“你们看看,这是不是一线海景,惊不惊艳?”

    张晨安慰他说:“这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如果是造别墅或酒店,可以做成吊脚楼的风格,可能还别有风味,这潮水毕竟不是涨大水,它的起落,还是可以预判,只要埋管桩下去,把房基抬到足够高就可以。”

    “对对,如果那样,这坏事反倒会变成好事。”刘立杆附和道。

    “在海里打管桩?”孟平苦笑道,“那要花多少钱?”

    孟平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大海,狠狠地说:“我孟平在这里保证,这些混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整死他们!”

    钱芳站在那里,轻轻地啜泣着,孟平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反过来安慰她说:“没有关系,我们有那么多的土地,又不是只有这一块。”

    钱芳急道:“我就是想不通,一个个平时称兄道弟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们怎么得罪他们了,要这么坑我们?拿不出地就和我们明说啊,为什么要来阴的?”

    孟平笑道:“大概在这些土著看来,我们是自动送上刀俎的鱼肉,不斩白不斩。”

    刘立杆说:“也可能是吃你们的嘴短,拿你们的手软,不好意思,才拿这应付你们。”

    孟平看了看刘立杆,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还是善良。”

    回去的路上,一车的人都沉默着,吴朝晖从后视镜里看看他们,心里在想,这些人,一个个说起来都是老总和助理,怎么这么笨,被人坑了,那就再坑回来啊,找个买家,也落潮的时候带他过来看,不就行了?

    吴朝晖想说,想想又没有说。

    到了三立大厦的楼下,张晨问孟平,要么一起吃饭?

    孟平摇了摇头,他说不了,过两天吧。

    孟平和钱芳下车,两个人朝里面走,脚底都有些虚浮,钱芳伸出了手,牵住孟平,两个人一起继续朝里走。

    张晨和刘立杆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他们整个的人都缩了一圈,看上去有些孤单和无助,让人心酸。

    张晨叹了口气:“没想到老孟这一跤,会跌得这么惨。”

    “没办法,江湖险恶啊,以前是十步杀一人,现在是一步被人插十刀。”刘立杆也跟着叹气。

    吴朝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张晨笑道:“不错,没想到你不仅会开车,还有插人刀的潜质。”

    刘立杆淡淡地说:“真的要做,还要那么麻烦干嘛,找个有关系的银行,带他们过去看,老孟这块地,拿到的时候价格我想不会高,那些人也怕,坑太惨了人家会找你拼命。

    “这地的评估价,再做点工作,肯定可以翻倍上去,把这地抵押给银行,不仅能拿回买地的钱,还能赚一大笔,这样不是更好?”

    “对啊,那孟总还担心什么?”吴朝晖叫到。

    “这个世界,说大的时候很大,大到你最想找的人,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怎么找也找不到,说小的时候,又会很小,小到你上个厕所,都会碰到你意想不到的人。”

    刘立杆说着,看了看吴朝晖,吴朝晖以为他又要飞来一掌,准备好躲避,没想到刘立杆坐着没动,继续说:

    “除非你想做一锤子买卖,做完在这个城市就不想混了,不然,你要明白,你在断人家财路的时候,人家会断你的后路,你等着看吧,孟平说一个都不放过,也不是说着玩的。”

    吴朝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张晨却从刘立杆说的,想找的人找不到云云,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

    刘立杆的大哥大响了,接完电话,刘立杆和张晨说:“孟平说的没错,还真是起风了,刚刚,老谢也说他想办一个房地产公司,让帮忙找关系拿执照。”

0342 起风了

    一到了九月底,海城的天气终于凉快了一些,吹来的海风里,已经没有那种湿闷的感觉,人身上,也不会一天到晚都有一种潮潮的、黏黏的感觉。

    刘立杆觉得孟平说的没错,和自然的变化一致,在另一个方面,整个海南也确实是起风了,而且风越来越大,让人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这股风,就是房地产的风,首先是注册房地产公司的人越来越多,谢总的公司注册了,刘芸他们的老板,也专门跑回到海城,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连李勇他们公司,也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这家公司的法人,李勇的叔叔让李勇来担任。

    还有刘立杆的很多客户,他们都纷纷注册了新的房地产公司,可以说,就他所接触到的,几乎所有的客户,不是在注册房地产公司的过程中,就是在准备注册中。

    虽然这些人还只是注册了一个公司而已,拿到了执照,也是四顾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怎么干,他们更多的只是觉得,现在花点小钱,拿一个房地产执照是一种时髦,一种实力的标志,也有可能,就这样准备好了等着,机会来的时候,自己才不会错过。

    很少有像孟平和刘立杆这样,已经一脚真正踩进这一行,有了自己目标和项目的公司。

    起风了,刘立杆感到很欣慰,虽然现在的这些公司,大多是在原来公司的地址上,新挂了一个公司名,他们暂时还不需要新的写字楼,但已经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人,跑到海城来听风向,嗅气息。

    现在跑海南的投资者,台湾人香港人已经不是主力军,而是大陆各省市的人,如今已很少有人跑去前些年炙手可热的深圳和珠海,大家不约而同,都把目光盯住了这个小岛,有一些人,在深圳感觉自己没有找到好的机会,也转战海南了。

    刘立杆觉得,等到这一拨人真正拿着钱开始登陆,海城必然会形成一个很大的写字楼缺口,自己的项目,可以说正逢其时,已经可以开卖楼花。

    因此刘立杆每天都很忙,在抓紧他的前期工作,张晨帮他设计了广告,他请的广告公司刚搭好脚手架,准备把这广告小样,放大到那块空地前面的广告牌上,城建局规划处的王处长,给刘立杆打来电话。

    刘立杆已经请他吃过两次饭,唱过两次歌,他不仅在刘立杆办手续的时候关照了他,还知道他很关注海城报建的大厦的情况。

    王处长在电话里和刘立杆说,有人报了一个项目,楼高四十二层,小刘,你们已经不是海城的第一高楼了。

    刘立杆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孙猴,过了半个多小时,孙猴打电话回来,和刘立杆说,加,老大说了,加到四十八层,海城第一高楼的地位一定要保住。

    于是刘立杆带着魏文芳,又去各部门改报告。

    张晨帮他重新设计了广告牌,广告牌完工,刘立杆就请了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来帮他吹牛逼,他们的这个项目,在海城迅速蹿红,也把大家的目光,成功地吸引到了国贸。

    果然如刘立杆预想的,开发区和海城市两级政府,对他们的项目都很重视,刘立杆不再需要挨家挨户磕头作揖,反过来成为了他们的座上宾,果然是一路的绿灯,大力的支持。

    报社那边终于瞒不住了,刘立杆老老实实去了主任的办公室,主任坐在那里,抬起头看了刘立杆一眼,叫道:“哎呦,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刘立杆今天没有嬉皮笑脸,而是很认真地和主任说:“领导,我今天来,是要和你谈一件事。”

    “好啊,那就谈啊,坐坐。”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刘立杆在椅子上坐下,把自己和人合办公司的事,原原本本和主任说了。

    主任歪着他的大圆脸,少有地安静地看着刘立杆,刘立杆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

    主任“呲”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当我是傻逼吗?”

    “领导……”

    “你在外面搞这么大动静,你以为我会一点都不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这一下,轮到刘立杆吃惊了。

    “你他妈的,你公司开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本来想不请自来,去砸场子的,后来想想又放过了你。”

    刘立杆嬉笑着:“没干成,心里痒痒的吧?”

    “何止,我都想弄个小人,把你的照片贴上面,天天扎。”

    “少来,我不信,鸡婆才会干这种事,你光明磊落得像个党员,怎么会搞封建迷信。”刘立杆说,“不过领导,透露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这个圈子很小?你他妈的叫了那么多的媒体过去,我要是还不知道,那我就白在这一行混了。”

    刘立杆叹了口气:“唉,还是我低估了领导的神通广大。”

    “是你高估了你自己的智商!你以为你很聪明?”

    “别别,在领导面前,我怎么敢提智商,我最多是一脑袋的浆糊。”

    主任点点头:“好,还算有自知之明,说,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没打算怎么办,我保证,每个月的任务一定提前完成,我今天就是来向领导汇报一下,请领导以后高抬贵手。”

    主任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怎么,你还想脚踩两条船?一边做着你的总经理,建着海城的第一高楼,一边还兼职拉广告?当然,我知道,现在完成那点任务,对你来说,是勾勾小指头的事情,但这样,不勉强?”

    “不勉强,经常能过来听听领导的教诲,我受益匪浅,再说”刘立杆正色道,“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得益于这份工作,我的今天,是从这里起步的,我觉得我对报社……”

    主任抬起手,制止了他,主任也认真了起来,说:“其实我知道你小子不错,我知道有不少客户,都想挖你到他们公司,说实话,我要是这些老板,也会挖你,他们和我说了,都说你对报社,对我,有一个承诺。”

    主任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叫到:“我宣布,这个承诺,今天正式取消,这鸟要是大了,总要飞出林子,你小子有今天,我看着也很高兴。”

    主任说到这里,又笑道:“你小子要是有心,就经常回来看看。”

    “那是肯定的。”刘立杆说。

    “晚上一起吃饭,叫上部门的几个同事,替你送行,手续,还是让小任帮你去帮。”

    “不用破费了,领导。”

    “怎么,人还没走,就嫌弃我们了?你也知道,贵的我们也请不起,就大家一起吃个火锅。”

    “好好,一切听领导安排。”

    主任哈哈大笑:“我也要拍你马屁啊,万一哪天这报纸办不下去,我可以去你那里,谋个饭碗。”

    刘立杆知道主任这是在开玩笑,就用玩笑回敬:“好啊,你随时都可以去,职务不变,还是主任,不过是办公室主任,工资我给你翻倍。”

    “真的?”

    “当然,一日领导,终生领导,我怎么敢骗你。”

    “好啊,有你这话垫底,我晚上睡觉都睡得香了,不瞒你说,自从当上这个破主任,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理解理解,压力大于泰山。”刘立杆想到一件事,他问:“对了,领导,我手上的客户,谁来接?”

    主任想了一下,他说:“你看小任怎样,他自己经常抱怨坐办公室工资低,跑出去又没有门路,要么你帮帮他?怎么说他也是叫你师父的。”

    “好啊,我这里当然没问题,都听领导的,我把我手上现在在谈的合同都交给他,再带他跑几天,把一些重要的客户,都带他认识认识。”

    刘立杆说着的时候,主任看着他不停地笑,刘立杆奇怪了,问道:“领导你笑什么?”

    “我就欣赏你小子这点,做什么都有始有终,记不记得当时和你同一天招进来的那批人,半盒名片都没用完,就逃光了,只有你小子,两盒用完,还要来吵着多要名片,那时我就觉得,你小子和一般人不一样。”

    “领导你是骂我不是人吧?”刘立杆笑道。

0343 习惯了请吃饭

    刘立杆下楼准备出门,看到义林妈拿着打气筒,正在给三轮车打气,刘立杆心里奇怪,这鸡都已经卖完几天了,义林妈三轮车上的保笼,怎么还没有拆下来?

    刘立杆问义林妈,准备出去干什么,义林妈说,要拉鸡去这里。

    刘立杆奇道:“鸡不是都卖完了吗?”

    义林妈和他说,那些养鸡的,介绍了边上空地上的养鸡户给她认识,那些大陆仔都是他们老乡,她现在帮他们卖鸡,还有,搬走的那些养鸡户和她约定,他们到了另外地方还是养鸡,鸡还是让她帮助卖。

    刘立杆笑道:“那你们真是强强联合了。对了,那你给他们卖,补贴没有了,还有钱赚吗?”

    义林妈说有,我们比那些鸡贩子还卖得多,他们就给我们便宜两毛一斤,我们也少加一点,还是比菜市场便宜。

    刘立杆明白了,这鸡可不是海秀路上的鸡,是饭桌上的,对那些天天逛菜市场的人来说,每斤便宜个五毛一块,就是大便宜。

    看到刘立杆出来,吴朝晖赶紧下车,绕到这边,替刘立杆拉开副驾座的车门,刘立杆正准备上车,想到件事,他又走回院子。

    刘立杆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义林妈,义林妈不解地看着他,刘立杆和她说,要是有那种身上搞得花里胡哨,像个动物园的人来找你,你就把这名片给他,告诉他,你是我房东,我和阿正是兄弟,记住,是阿正。

    还有,要是有鸡贩子找你麻烦,你也和他们这样说,有什么事,就打我上面的电话。

    义林妈说好,把名片收了起来。

    刘立杆想到的是,既然那里是阿正的地盘,就一定有他的手下,和那天的那个壮汉一样,把控着其他的养鸡户,这些人可不是善茬,不会允许任何人在他们的地盘,没通过他们,自己搞东搞西。

    刘立杆上了车,先给韩先生打了一个电话,问他现在方便不方便,韩先生说自己已经起来了,刘立杆说,那好,我现在过来。

    刘立杆到的时候,还是雯雯来给他开的门,看到这个雯雯,刘立杆猛然就想到自己隔壁的雯雯和倩倩,心里有些蹊跷,这两个死逼,最近怎么这么安静?

    每天她们回来,他都已经睡着了,她们也没有吵他,朦朦胧胧感到,她们甚至都没有像以前那样唱歌嬉闹,搞出很大的动静,而是安安静静就洗漱睡觉。

    他每天起来的时候,她们也还是在睡觉。

    不应该啊,朋友带朋友,有那么多的人要办执照,她们现在,不是应该很忙才对吗?

    韩先生问刘立杆,喝茶还是喝咖啡,刘立杆说谢谢,都不用了,我就是有点事想找韩先生帮忙,说完就走,公司里还有人在等我。

    韩先生笑道:“理解,刘生现在是名人,也是大忙人。”

    刘立杆赶紧谦逊地说:“还不是先生帮忙。”

    韩先生呵呵笑道:“我可是无利不起早,对了,说你的事”

    刘立杆把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和韩先生说了,看他能不能帮他介绍一家香港或海外,有实力和知名度的设计公司,京海国际金融中心这么大的项目,就目前而言,国内的公司,应该还没有什么设计经验。

    “你还真来巧了。”韩先生说,“昨天就有朋友来拜访我,他们是香港数一数二的设计公司,和美国人合伙的,中环有好几幢大厦,都是他们设计的,他们有意来海城开一个分公司,昨天派人过来考察,人现在还在海城,我帮你约一下。”

    “那太好了,我晚上请他们吃饭。”刘立杆叫道。

    韩先生摆了摆手制止,他说:“你是甲方,甲方要有甲方的姿态,要请也是他们请你,这样,下午四点,我午睡以后,带他们去你公司拜访。”

    韩先生说完,看着刘立杆笑,追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请人吃饭都请习惯了?”

    刘立杆嘿嘿笑着。

    ……

    刘立杆回到公司,看到小任已经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等他,让刘立杆意外的是,他看到阿正带着两个人,也坐在那里,刘立杆走过去,和阿正开玩笑说:

    “怎么,大王你是来巡山还是收保护费?”

    阿正哈哈大笑:“谁敢到你刘哥这里收保护费,不要命了。”

    刘立杆和小任说:“你在这里再等我一下。”

    然后和阿正说:“走,去我办公室。”

    坐下来后,刘立杆问阿正:“说吧大王,有什么吩咐?”

    “刘哥客气,我哪里敢吩咐,今天来,是讨碗饭吃。”

    “讨碗饭吃?你现在是洪七公了?”刘立杆笑道,“别绕绕了,有话直说,有屁快放,放完快走,我还要出门。”

    阿正呵呵笑着,和其他两个人说:“看到没有,我就和你们说,我刘哥是爽快人。”

    “刘哥,我今天来,是想让你,把你那工程的土石方给我们做。”阿正说。

    刘立杆笑道:“我那工程,还早呢,连图纸都还没有出来,现在说什么土石方。”

    “必须是现在说啊,要说迟了,刘哥已经包出去,那不是让刘哥为难吗。”阿正急道。

    “好好,难得你这么体贴。”刘立杆说:“没问题,就这么定了,这土石方,我肯定给你。”

    刘立杆心想,这给谁做不是做,这阿正,还在清理那场地上,帮过自己,那天要不是他天降神兵一样地出现,曹国庆和那壮汉,打一架是免不了的。

    刘立杆当然知道,阿正不可能是自己来做土石方,他懂喝酒泡妞耍流氓,懂屁的土石方,边上的那两个人,才是专业做这个的,他们应该是阿正的合伙人。

    刘立杆回答得这么爽快,阿正反倒一愣,他还以为自己至少要多费一些口舌,才能说动刘立杆。

    “不过,我丑话说前头,我后面还有董事长,你们也不能让我为难,这价格,一定要公道。”刘立杆补充道。

    “那必须的!”阿正叫道,另外一个人也说:“刘总放心,肯定比行情价优惠。”

    刘立杆拍了一下手说:“那行啊,就这么定了,图纸出来我通知你们做预算。”

    “好好,谢谢刘哥!”阿正说着就站起来,“屁放完了,我们走。”

    阿正他们三个走到门口,刘立杆叫住了他,刘立杆和他说,我想起来了,我有件小事,请你帮忙。

    刘立杆把义林妈的事和阿正说了,告诉阿正,她拿着我的名片,你和手下打个招呼,看到就照顾一下。

    阿正从自己的屁股兜里,抠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递给刘立杆,和刘立杆说,让她拿这给人家看,有嗦的,先直接用秤杆把他头打破再说。

    刘立杆看到那名片上,印的是刘文正,原来这才是阿正的大名,刘立杆不禁笑了起来,和阿正说:“没想到你不仅是大王,还是本家,更是大明星,下次记得给我带签名照。”

    阿正嘿嘿笑着,知道刘立杆这是说的,自己和台湾的那个唱《外婆的澎湖湾》的著名歌星同名。

    “对了刘哥,这女的是你亲戚?”

    “不是,是我房东,人家孤儿寡母的,挺不容易的。”

    阿正点了点头说,刘哥就是心软。

    “对了,她儿子我们在潮江春一起吃过饭啊,还是你请的客。”刘立杆说。

    “你是说武师傅的徒弟,那个义林?”

    刘立杆点点头,阿正叫道:“嗨,那更没话说了。”

    四个人站在门口,阿正想了一下,和那两个人说,你们去外面等我。

    两个人走了,阿正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刘立杆说:“说吧,还有什么交待。”

    “没有没有,不是,那个谁……”阿正停了一下,鼓足勇气说:“那张哥,你提醒他小心一点。”

    刘立杆心里一惊,脱口问道:“你说张晨?小心什么?”

    阿正面露难色,他拍了拍刘立杆的肩膀,和他说:“反正小心就是了。”

    阿正说完,匆匆地走了。

    刘立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猜不透他最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从他的神情看,应该不是什么小事,以至于他都很为难,不敢把事情说全。

    可张晨那里,会有什么事呢?刘立杆百思不得其解。

0344 还有什么事

    小任看到阿正他们走了,就走了过来,刘立杆看到他说,走,我们车上说。

    刘立杆叫了吴朝晖,三个人下楼。

    “先去望海楼。”刘立杆一上了车,就和吴朝晖说。

    小任到了车上,忍不住叫道:“师父,你公司可真气派,这和我们报社相比,简直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没那么夸张吧,照你这么说,我不也是从地狱出来的?”刘立杆笑道。

    “我是说环境。”小任赶紧说。

    “想不想来?”

    “想啊!”

    “那好,你把现在这工作干好,一年以后,我帮你去和主任说。”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你现在还要锻炼,拉广告这个活,是最锻炼人的。”

    “什么最锻炼人,是个人都会干。”小任说。

    “没错,确实是是个人都会干,但会干和干好可不一样,我问你,我们报社,每年人员流动最大的是哪个部门?”

    “当然是我们部门。”

    “为什么?”

    “要业绩啊,没有业绩,主任没叫他走,他自己也会走了。”

    “那你再说说,我们部门,有没有开后门进来的?”

    小任笑了:“哪个傻逼,会到广告部,广告部还需要开什么后门。”

    “对了,因为我们部门,都要靠本事,靠自己业绩说话,有本事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开后门,也不要看谁的眼色,对不对?”

    “那当然,业绩好,连社长对他都要另眼相待,就像你,别人需要天天报道,你几天不来也没有关系。”

    “那这是因为我有背景,还是业绩?”

    “你有屁个背景。”

    “是啊,我有屁个背景,我们没背景的人,没人可靠,只有靠自己,所以我说,广告部是最锻炼人的,你要是在广告部立得住脚,那别说我这里,挖你的人一大把,你的机会不要太多。”

    “有点道理。”

    “不是有点道理,是就是这么个道理,我们拉广告,你以为就是拉广告?”

    “不是拉广告,那是什么?”

    “是推销自己。”刘立杆说,“你要是觉得自己是在拉广告,你的眼睛就只会看着对方,会认为对方这样对方那样,好像处处不如你意,你他妈的去做人家的业务,还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个大爷,谁会你?

    “反过来,你要是认为是在推销自己,那你的眼睛看着的都是自己,看着自己,就像我们照镜子,除了傻逼会觉得自己越看越完美外,大多数人,都是越看越不满意,觉得自己眉毛太淡,眼睛太宽,鼻子太塌等等,所以女人才需要化妆,就是对自己不满。

    “你老是看着自己的缺点,你就会想着去改变自己,适应别人,你去适应别人,别人才会越看你越顺眼,你这个业务才可以完成。”

    吴朝晖噗嗤一声笑起来:“说了半天,你就是让人变成哈巴狗。”

    “那要是碰到一个讨厌哈巴狗的,你觉得他会更喜欢你,还是讨厌你?”刘立杆问。

    “当然是讨厌。”吴朝晖说。

    “那你变成哈巴狗还有用?”

    吴朝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刘立杆继续说:

    “这叫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想尽办法去满足对方的要求,改正自己的不足,其实,所有成功的交易都是推销自己。你们看那商场里,同一个柜台,明明卖的是同一样东西,为什么有的营业员卖的多,有的会少,就是一个会推销自己,一个不会。”

    “不对,这个是会推销产品吧?”小任说。

    “推销产品就是推销自己,产品是没有生命的,人才有,你想想,东西是一样的东西,两个营业员,拿到的是一样的说明书,一个连看都懒得看,或者客人来了,就给人家背说明书。

    “还有一个,不仅把说明书背的滚瓜烂熟,她还觉得光这样不够,她会用自己的语言,把说明书的内容重新组织,加了很多打动人的词,好玩的词,让人一听就记住的词,你们说,卖的好的那个,应该是哪一个?”

    “那肯定是后面一个。”小任说。

    “对啊,后面一个,就是会改变自己,去努力把不熟悉的东西变成熟悉,把枯燥的内容,都化掉了,变成自己的东西,然后把自己推销出去,不是产品不同,而是这两个人不同。”

    “好吧,我同意你说的有道理。”吴朝晖说,小任也点点头。

    刘立杆瞪了吴朝晖一眼,骂道:“要不要你批准啊?还你同意!”

    小任大笑,吴朝晖说,好好,你是老大,你批准我同意你的话。

    刘立杆和小任说,别小看这个工作,你要是把这个工作干好了,对你以后找女朋友都有帮助。

    吴朝晖又不服气了,嘀咕道:“这拉广告就是拉广告,和找女朋友有屁关系?”

    刘立杆骂道:“找女朋友,你不是在推销自己?你看那些找不到女朋友的人,哪个不是性格孤僻古怪,又不知道改变自己的人。”

    “我不同意,我不孤僻,也不古怪,但是我就是没有女朋友,原因是我身边没有女人,就有一个魏文芳,她还看不上我。”吴朝晖说。

    “那是你不知道改变自己,你除了上班就是睡觉,怎么会碰得到女人?你看看车外面,到处都是女人,你不去找女人,还抱怨自己身边没有女人,你是想女人都自己爬你床上?!”

    刘立杆骂着,吴朝晖点点头:“这下又有道理了,骂得好,你懂这么多,难怪你有那么多的女人。”

    小任大笑,他说对,我也佩服了。

    他们从五指山路的那个门进去,看门的老头早就熟悉他们的车,远远地看到,就来给他们开了门,吴朝晖一直把车开到张晨办公室门口才停了下来。

    刘立杆和他们说:“你们在车上等我。”

    刘立杆自己下了车,走进张晨的办公室,他看到张晨的桌上都是一沓沓的纸,张晨在埋头写着什么,手边还放着计算器。

    “在干什么呢?”刘立杆问。

    “桌上的东西,都不要动。”张晨先警告了一句,然后和他说:“工程马上要结束了,我把决算先做出来。对了,你怎么来了,现在这么空了?”

    “屁,我找你有事。”

    “找我?”张晨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对,你先把笔放下,我和你说一件事情。”刘立杆说。

    张晨把笔放下,看着刘立杆,刘立杆就和他说了前面阿正到办公室里找他的事,张晨听了点点头,看样子所有的好都不是没来由的,以前是因为需要我们帮着摁住小武,现在大概是瞄准你这个项目了。

    “我无所谓,反正给谁也是给,他也算朋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走的时候,和我说的一句话。”刘立杆说。

    “什么话?”

    “他要我提醒你,小心一点。”

    “我小心一点?我为什么要小心一点?”

    “是啊,我就是不明白,才过来问你,看阿正那样子,不像是唬人的,他也有难言之隐。你最近这里有什么事?”

    “我这里会有什么事,每天上班下班,再说,就是我这里的事,和阿正也没有交集,他就是想在这个工程插一脚,现在也已经迟了。”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刘立杆说,“对了,会不会是和建强佳佳那事有关?”

    “那也要找建强啊,怎么会找我?”

    “会不会是被小武打的那家伙,从阿正这里叛逃了,要报复?”

    张晨笑道:“那他妈的要提醒你也小心点啊,再说,那事和我们有多大关系?”

    “也是。”

    “别管他了,要是这种没影的事也担心,那还担心得过来。”

    “好吧。”刘立杆点了点头,“对了,我已经正式离开报社,昨晚吃了欢送宴,今天我带徒弟,去一些客户那里转转。”

    “紧箍咒没有了?”

    “主任把它取消了。”刘立杆笑道,“那我走了,说归说,你还是小心点没错。”

    “嗦,知道了。”张晨骂道。

    看着刘立杆的背影,张晨皱了皱眉头,其实刚刚刘立杆在说的时候,张晨第一个反应是,会不会他和顾淑芳的事情被符总发现了?

    但想想也不可能啊,这事,要发现早就发现了,自己和顾淑芳,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交往,这段时间,无论是小徐还是符总,看到他也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异常。

    那还有什么事呢?

0345 带着小任到处走

    刘立杆带着小任,跑了十几家公司,所到之处,都很受欢迎,简直就像个明星,他到了人家办公室,把人家的老板也都惊动了,跑过来,大家都很想看看,这个报纸上说的,一年前还在到处跑楼拉广告,不时还要坐冷板凳,看人家冷脸,现在要造海城第一高楼的人。

    一些原来不认识的老板,也有借此和刘立杆认识认识的念头,他们心里都明白,以前是人家求着自己,这他妈的以后,很可能自己就高攀不起了。

    还有些原来就认识刘立杆的老板,就很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高兴,看看,当时自己把机会给了他,果然,这小子不是个一般人,自己也算是帮助过他的人,自己的眼光也不错吧?

    好在刘立杆不是那种,身份一变脸就变的人,看到他们,还是一样的谦恭,一样的嘻嘻哈哈,这让大家心里都很舒服,他们要走的时候,都觉得他在这坐的时间太短了。

    有机会有机会,有机会我们再聚聚。刘立杆不停地和他们说。

    刘立杆郑重其事地把小任介绍给他们,和他们说,这是我的徒弟,你们以后就当自己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当然,有业务也一定要照顾他,就像你们帮我一样帮助他。

    对方哈哈大笑,说这个没问题,你刘记者,哦不,现在应该叫刘总了,你刘总的徒弟嘛,那还有什么话说。

    出了最后一家公司,刘立杆看看时间快四点了,和小任说,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先送你回报社,我再回公司。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师父,你这样陪着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以前叫师父多少带点开玩笑的意思,现在再叫,就很真诚。

    小任跟着刘立杆跑了一天,也很感慨,原来很多自己只是听闻名字,觉得高不可攀的公司,刘立杆竟然这么熟,进去都能找得到熟人,说得上话,拉广告能够拉到这个程度,他也觉得惊奇,再加上刘立杆一路教诲,他对这工作,觉得该另眼相看。

    “今天这些人你都见了,脸算是混熟了,接下去你要更熟悉他们,比如像他们是哪里人,有什么爱好等等,都要摸熟了,你对他们越了解,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越有话说,都在异乡,你和他聊他家乡的事,或他喜欢的东西,是最投机的,一下子就能打开话匣子。

    “记住,做我们这行,交朋友永远是第一的,你不要一心只想着做业务,最忌讳的是,感觉人家有业务了,你才和人家亲近,没业务的时候,就当他是个陌生人,你这样对人家的时候,人家也会这样对你,不要担心业务,你朋友多了,业务就自然来。”

    刘立杆和小任说,小任频频点头,说记住了,师父。

    刘立杆回到公司的时候,韩先生带着两个人,已经在公司里等他,这两个人都是香港p&t建筑设计公司的人员,一位是公司的行政人员,叫金缚聪,还有一位是设计师杰森。

    韩先生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以后,杰森说,刘先生的公司很漂亮,我在大陆,很少看到装修这么简洁前卫的设计。

    刘立杆笑道,这是我一位朋友帮我设计的。

    “冒昧地问一句,我们现在住的望海国际大酒店的大堂,也是你朋友设计的吗?”杰森想了一会,又看看玻璃外面,问道。

    刘立杆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杰森笑了,他说:“看样子我猜的没错,很有想象力的设计。”

    “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是一个人设计的?”

    刘立杆还是对点很感兴趣,他看了看韩先生,韩先生说:“我可没说,我都不认识你这位朋友。”

    杰森和刘立杆说:“我凭一个设计师的直觉,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每一位设计师,在处理一些地方的时候,还是能显示出他的一致性,或者说个性,这个,就像是很多画家,即使他不在他的画上签名,同行也可以看出来。

    “比如,你这里的吊顶处理和那家酒店大堂的吊顶处理,就有一致性,不是一样,是异曲同工,如果不是出于同一个人,那也是受他启发和影响,包括整体的风格也是。

    “看得出来,你这个朋友出手很快,几乎是一气呵成,他的设计习惯是,先有一个大的布局或思路,这是个顶,然后在这个顶下面安排处理所有的细节,而很多设计师,他的方案是拼凑出来,或者由此及彼地连带出来的,这给人的视觉冲击是不一样的。”

    杰森一说起自己的专业,就滔滔不绝,刘立杆频频点头,他觉得这个家伙,肯定也不简单,有这样敏锐眼光的人,出手一般都不会差,眼高手低的人毕竟少,大多数人,是手不高,眼跟着也高不到哪里去,刘立杆当下就对杰森有了好感,他说:

    “全中,全被你说中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有了一个轻松愉快的开端,接下来的交流就很顺畅。

    金缚聪先生向刘立杆介绍了他们p&t建筑设计公司的情况,拿出一本他们公司宣传册,送给刘立杆,刘立杆看了看,发现香港、纽约、芝加哥和新加坡等处,很多自己在书上和电视电影上看过,或听过大楼,原来都是他们公司设计的。

    韩先生提议,先去那块地看看,然后由杰森他们回去,先出几个设计方案,刘立杆他们要是觉得可行,双方再进行下一步的洽谈,刘立杆和金缚聪都表示同意。

    金缚聪很诚恳地和刘立杆说,我们预判,大陆以后会是我们主要服务的地区,我们一定会很认真对待贵公司的这个项目。

    韩先生也和金缚聪说,这个项目要是能做出来,对你们在海城开设分公司,也是个冲天炮,是最好的广告。

    金缚聪和杰森都点头称是。

    “需要我们提供哪些方面的配合?”刘立杆问。

    “现在只是出设计方案,只要提供给我们宗地图,还有我们去现场收集的素材就可以,正式开始设计之前,就会需要很多,比如气象资料、地形地质水文资料,市政道路、供水供电供气管线资料等等,这个到时我们会和你们一起去办理和收集。”杰森说。

    “当然,还有你们甲方的需求和总投资、单方造价等等。”金缚聪先生补充说。

    他们到了那块地,看到那幅广告,杰森问刘立杆:“这也是你朋友设计的吧?”

    刘立杆点点头说是。

    杰森笑道:“很漂亮,很有气势,很有舞台效果,但我敢肯定,你朋友没有从事过建筑设计。”

    刘立杆奇道:“你说对了,他原来就是剧团的美工。”

    “怪不得。”杰森说,“我前面说,他的设计给人一种视觉的冲力,现在我找到更好的词,就是舞台效果,刘先生了解这个感觉吗,就是一排排人坐在那里,大幕一拉开,哇,大家眼睛一亮,舞台上的布景,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你朋友的室内设计,就有这样的感觉。”

    “我理解。”刘立杆笑道,“我原来也是剧团出来的。”

    “你也是美工?”

    “不不,我是编剧。”刘立杆赶紧说。

    “那也难怪,你这出戏,就写得很精彩。”韩先生在边上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刘立杆觉得杰森说的没错啦,张晨每次有新布景出来的时候,确实都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他们剧团,几乎年年都会去同样的地方演出,又没有钱排新戏,每年演来演去,都是那几本老戏,剧团里唯一有能力做的,就是卖点布和颜料,给这些老戏,配上新布景。

    这样他们到了老地方,还是会给人一种新的感觉,甚至有很多人,就是冲着张晨的布景来的,他们剧团在温州地区闯出了一些名气,人家情愿多花点钱请他们,也不去请那些草台班子,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些布景让他们团显得更气派、更正规,请他们去,主人更有面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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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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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