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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46 吃饭唱歌没宵夜

    杰森和刘立杆、韩先生站着聊天的时候,金缚聪先生从包里,拿出了照相机,把整块地跑了个遍,不时地举起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按着快门,吴朝晖跟在他后面,看着心痛,心里在骂,一个破地,拍这么多,不是浪费胶卷吗,香港的胶卷不要钱还是很便宜?

    真不如上街去拍美女,吴朝晖想起自己在工厂的时候,只要一说他出钱买胶卷,呼啦一下,就有很多的女工要跟他去,连那些平时不拿正眼瞧他,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女人,也会暂时放下自己的矜持,和他说,我也要去。

    一卷柯达或富士胶卷十八块,用便宜一点的柯尼卡,也要十六块,这些死逼都不肯,更别说国产的乐凯和公元了,冲胶卷要钱,印照片一张六毛,最讨厌的是这些死逼,五个人合影的话,还要印五张,骚包一次下来,自己大半个月的工资就不见了。

    每按一下快门,还不都是东瞄西瞄,犹豫半天才按下去,哪里能像他这样咔嚓咔嚓乱按,胶卷一卷接着一卷,拍照片让吴朝晖最开心的是,那些死逼一到了镜头前面,基本都是你让她摆什么动作,她就乖乖地摆什么动作,特别是夏天,那真是过瘾。

    吴朝晖想着,就嘿嘿笑了起来,金缚聪看了看他,觉得这个司机笑得有点莫名其妙,就不理他,继续咔嚓咔嚓。

    刘立杆和杰森、韩先生,站在那幅广告牌下,刘立杆还有一个疑问,他问杰森:“你又从哪里看出来,我朋友没有从事过建筑设计?”

    “这建筑设计,和室内的装饰设计不同,装饰设计,装饰性和功能性差不多是一半一半,就是好看的同时好用。

    ”有时候,甚至功能性还会让一点装饰性,为了好看,本来我五尺的窗,给它开到八尺,甚至有些地方,我情愿牺牲室外的光线和空气流通,把窗封了,就为好看,不足的部分,我情愿用室内光和通风系统补充。

    “但建筑不是这样,撇开图书馆、展览馆那种公共建筑不说,像刘先生这样的商业建筑,功能性、实用性是绝对要大于装饰性的,是在适用的基础上,让外形更漂亮,你不可能说为了外形好看,去浪费很多的室内空间或建筑材料,这是制约建筑设计的一个原因。

    “还有,建筑受气候和地质因素的影响很大,像海城是海岛性气候,空气里盐分很大,每年还要经受无数次的台风,建筑材料的选择和结构设计,就要考虑到这些因素。这又是一个原因。

    “第三个原因是,我们只能在总造价的基础上选择所用的材料和施工方案,你不能说用做宇宙飞船的材料来造自行车,当然,有用航空材料做自行车的,但那自行车的价格就不好说了,没有哪个建筑是设计师是想用什么材料就用什么材料,总是有预算限制,这又是原因。

    “还有什么呢?还有它受材料和施工水平施工能力的限制,建筑设计的目的,是设计出来的东西最后能变成一座真实的大楼立在这里,而不是永远留在纸上,所以你的设计,就牵涉到后面的施工方案,你是设计,必须是可施工的。

    “建筑材料和施工水平和能力,在每个地方又不同,就目前来说,在纽约可以建造的房子,就不一定在海城能够建造……”

    “为什么?”刘立杆问。

    “这就是我说的,受材料和施工水平和能力的限制,你不能所有的材料都从国外进口,就是进口了,你有没有这样的建筑公司,能做这样的东西,你不能说连建筑公司也请国外的,那不现实。

    “当然,再过十年二十年,随着大陆建筑公司经验的积累,能力的提高,包括工程设备的进步,可能这些都不在话下,但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这是我们设计的时候,不得不考虑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建筑设计,说穿了是带着镣铐跳舞,是有很多限制的设计。”

    刘立杆点点头,他指着眼前张晨设计的这幅广告问:“那你说这个……”

    “很好看,但凭目前的各种条件,实现不了。”杰森很干脆地说,刘立杆明白了。

    杰森从包里掏出了一支笔和一本速写本,和他们说:“我工作一会?”

    刘立杆说好,韩先生说,我看到金生已经用相机在拍了。

    “不一样,那个只能当辅助,我更喜欢用笔记忆。”杰森和他们说。

    金缚聪和吴朝晖回来的时候,杰森还在画,金缚聪和他说,都拍好了,杰森点了点头,手里的笔没有停,还是继续,他画着的,都是这块地周围的情况,特别是从各个方向看出去的天际线,他一共画了四五张后,才收起了速写本,放回包里。

    金缚聪看了看手表,和刘立杆说,我们对海城也不熟悉,我就在我们住的那个酒店,订了一个包厢,能不能请刘先生和韩先生赏光,一起吃个便饭?

    刘立杆问他们:“我可不可以请我朋友一起来,他就在你们住的那家酒店。”

    “当然可以,刘先生想请谁都可以。”金缚聪说。

    “是这个设计师的朋友?”杰森问。

    刘立杆点点头。

    “太好了,我也很想见见他!”杰森叫道。

    ……

    他们吃完了饭,吃饭的时候,张晨和杰森聊了很多,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金缚聪大概也是了解了海城人的习惯,知道这里的人,吃饭总是没有单纯吃饭,是要和唱歌连在一起。

    也没有去远,他们就在望海楼刚装修好的夜总会请唱歌,一进了大厅,杰森就皱了皱眉头,和张晨说,这里不是你设计的吧?

    张晨说不是,这里是承包出去的,由承包的人自己装修,只是在时间上有要求他们。

    “可惜了!”杰森叹了口气,他说:“要是你来,一定会有一个别具一格的夜总会,现在,它很快会淹没在海城众多的夜总会里。”

    从夜总会出来,本来金缚聪提议还要宵夜,韩先生说今天他那个小妹,身体不舒服,他要早点回去。

    刘立杆知道他说的是那个雯雯,早上看到不是还好好的,现在就病了?刘立杆心想,他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就推辞说,我明天也要早起,还是散了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送韩先生回去的路上,刘立杆问韩先生,韩先生笑了起来,他说,果然瞒不过你,还接得这么快,金生他们公司,没签订合同之前,这些请客的费用,都是金生自己买单,差不多就可以了。

    怪不得今天韩先生连路易十三都没有点,说是嗓子不舒服,只要了茶水,看着他们喝啤酒,刘立杆叫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样,就我们来买。”

    韩先生呵呵笑着:“不是早和你说了,没有甲方请客的道理,你就是请了,他们也吃不好,会以为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一顿饭把他们客气地打发了。”

    刘立杆叹了口气:“你们香港人真是麻烦。”

    刘立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他刚冲完凉,就听到下面有人开门,知道是雯雯和倩倩回来了。

    刘立杆赶紧把自己房间的灯关了,躲进了门里,等着雯雯和倩倩过来时,他冲出去,一把抓住了走在前面的雯雯的肩膀,雯雯扭了扭身,甩开他,骂道:“哎呀,走开啦,我要去冲凉。”

    刘立杆被骂得莫名其妙,他看看倩倩,倩倩也骂道:“幼稚,我们在下面就看到你房间灯亮着,关什么关?”

    两个人闷闷不乐地走过去,刘立杆站在那里纳闷了,这两个死逼,这是怎么了?

    刘立杆跟进了她们房间,倩倩看了看他,骂道:“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刘立杆骂道:“你他妈的,我又不是没有见过。”

    倩倩回骂:“你高兴你就待着,懒得理你。”

    雯雯是真的懒得理他,她管自己脱去身上的连衣裙,穿着内衣内裤,拿了毛巾和脸盆,走了出去。

    刘立杆看着倩倩问:“你们两个,怎么了,一个个都像瘟……”刘立杆“鸡”字已经到嘴边,觉得太敏感,改成了“瘟病犯了。”

    倩倩白了他一眼:“上班!累!”

    “这么不高兴你们可以不上啊。”

    “不上你养我们?”

    刘立杆骂道:“你们他妈的现在不是日进万金了,还在乎这点小费?”

    倩倩瞪了他一眼,转了个身,不再理他。

0347 事来了

    雯雯和倩倩冲好凉,刘立杆百般哄着,两个人都爱理不理的,直到刘立杆说请她们宵夜,两个人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三个人下楼出了院子,走到那个排档坐下,冰啤酒上桌倒好,老板用马勺当当地敲了两下锅子,开始炒他们的菜,雯雯和倩倩,好像人才精神了一点。

    等到几杯啤酒下肚,筷子在桌上飞舞一阵后,她们脸上的五官渐渐开始活泛起来,话语也多了起来,这时候刘立杆再问起她们,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两个人互相看看,最后是雯雯骂道:“倒霉!”

    “怎么倒霉了?”刘立杆问。

    雯雯用筷子猛地敲了一下面前的不锈钢盘子,和他说:“那个老麻,他妈的不理我了!”

    刘立杆恍然,原来这才是她们这几天这么安静,老老实实每天上班下班,神情恹恹的原因。

    “为什么?”刘立杆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雯雯骂道,“他妈的,他就是让我不要再去找他了。”

    “那你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了?”

    雯雯叹了口气,她说:

    “这王八蛋,可狡猾了,他和我说,你要是想闹你就闹,闹了我最多这个科长没的当,你在外面收了人家多少钱,我也清楚,这些钱,你每一分都要吐出来,要是你愿意,现在出去,上五楼去找我们局长,要是不想,你现在也给我出去,就当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雯雯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和刘立杆说:“我又不傻,怎么会把那些钱拿出来,唉,只好乖乖地灰溜溜地走掉了,他妈的,丢死人了!”

    “我那天看到,这个麻脸,和圆圆在一起。”倩倩说。

    “谁是圆圆?”刘立杆问。

    “我们一起上班的啊,不过是模特组的。”倩倩说。

    所谓的模特组,是桃源宾馆小费最高的小姐,她们倒不一定是真的模特,而是一个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长得像模特,就对外宣称她们是模特,抬高她们的身价。

    刘立杆心里明白,原来不是老麻觉悟了,学好了,而是孟平说的,现在找他的人多了,人家水涨船高,门槛也提高了,那些找他的人,很多是带着女人来投怀送抱。

    人家现在是要弃旧迎新,所以不想和雯雯再交往,既然都不想和你交往了,怎么还会舍得把好处让给你去赚,必须快刀斩断。

    “你们这段时间,赚了多少钱?”刘立杆问。

    两个人互相看看,都没说,雯雯又叹了口气,看着刘立杆,愁眉不展地说:“现在怎么办啊?赚过那个钱以后,现在每天上班,拿这点小费,怎么感觉浑身没劲。”

    “我也是。”倩倩说。

    “你还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办法,介绍我们去做?”

    雯雯问刘立杆,刘立杆说有啊,贩毒来钱很快,不过那个抓住要挨枪子,你干不干?

    “切,我才不要。”雯雯骂道,“脸上打个洞,丑死了。”

    “那可以打身上啊。”刘立杆笑道。

    “滚!”

    “看样子我们只有上班的命了,连想当个小三,都找不到老板。”倩倩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啊。”雯雯看着刘立杆问:“人家坐大奔的,都是大老板,我们怎么这么倒霉,认识你这么个坐大奔的,却是一个每月拿工资的穷鬼?”

    刘立杆哈哈大笑,他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

    张晨终于把决算的草稿做出来了,他把一沓纸码整齐,放在桌上,伸了伸腰,靠在椅子上,拿过桌上的香烟,抽了起来。

    再有一个星期,这里的活就全部完成了,剩下来的,就是等着验收,验收结束,望海楼会在第一时间把所有的工程款打过来。

    把该给工人的工资和奖金都发了,张晨也可以拿着自己那部分钱,彻底结束这里的工作,磐石公司,从此也就变成一个空壳,这个因这个工程而成立的公司,也会随着这个工程的结束而消亡。

    工棚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搬出去,工地上,一天比一天冷清,还有些人,人还住在这里,但已经在其他地方找到了活干,几个主要的班组长,也和张晨约定,等他的公司成立,有了新的项目,一定要记得找他们。

    张晨当然是满口答应,要知道,这些人也是他这一年来积累下来的重要财富,自己有工程,当然要依靠这些彼此都已经磨合默契的工人。

    办公室门口,原来的大英路,那些借来的搅拌机、卷扬机、翻斗车和堆积如山的建筑模板、毛竹、竹片等等,都已经还给覃总他们的市一建,堆积在场地上的钢筋、沙石和砖头也用得差不多。

    除了围着的隔墙和工棚没有拆除,大营路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隔墙外面的那些商户,每天都会到五指山路的那个大门口朝里面张望,向看门的老头打听,这里什么时候能够拆掉?

    抽完了一支烟,张晨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看着眼前原来异常忙碌的场地,如今变得空空荡荡,不禁就有些伤感,这些工棚和隔墙拆除以后,这里会重新变得热闹,车水马龙,人潮熙攘,但那热闹,已经与他无关了。

    张晨叹了口气,他走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又抽了一支烟,抽完,正想把桌上的决算收起来,去前面工地看看,小徐走了进来。

    小徐和张晨说,怎么看到外面这么干净,一下子还不适应,张晨笑道,是啊,我也是。

    小徐走过来,看到桌上的决算,问,搞好了?

    张晨说好了。

    “那好,那拿上去,给老大看看。”小徐说。

    “还只是初稿,我还没复核。”

    小徐把决算拿在手里,和张晨说:“没有关系,先看了再说,万一有什么地方需要增减呢。”

    张晨想想也对。

    “走吧。”小徐和张晨说。

    “去哪里?”张晨疑惑道。

    “老大那里啊,他在办公室等。”

    “好。”张晨站了起来,看了看桌上的对讲机,他想,大概是让他上楼去谈决算的事情,所以小徐要亲自跑下来一趟,在对讲机里,不方便说。

    张晨和小徐去了前面望海商城,乘电梯到了三楼,穿过文体用品区域,有一扇门,从这扇门进去,就是望海国际大酒店、望海商城、望海酒楼和海城市饮食服务公司的办公区。

    他们穿过办公区的走廊,走廊两边一扇扇办公室的门都关着,他们走到走廊尽头,再穿过一道门,门里一边是一个休息区,围着一圈的沙发,另外一边是一间会议室,正对着这个门的,才是符总办公室的门。

    小徐走在前面,他推门进去,和里面的人说:“来了。”

    张晨跟着走了进去,却愣住了。

    他看到门里面有很多的人,除了符总外,小林和阿正也在,还有两位穿公安制服的人,最让张晨感到奇怪的是,他看到石材市场的那个林老板,也坐在里面。

    符总正坐在沙发上,和两位公安聊天,阿正和小林、林老板三个人,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张小会议桌的边上,知道张晨来了,林老板和小林都低着头,阿正看着张晨,微微地摇了摇头。

    张晨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想刘立杆跑来和自己说,让自己小心一点,应该是和今天的事情有关,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但事已经来了。

    符总抬起头来看着他,和他说:“小张来了,过来坐,我给你介绍一下。”

    张晨走了过去,符总示意他在那两位公安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符总和他说:“这两位是龙华分局的刑警,他们今天过来,要了解一些情况,小张你知道什么,就和他们说什么。”

    张晨突然心想,会不会小武出什么事了,这才把刑警都惊动了。

    张晨赶紧和两位公安说你们好!

    他伸出手去,两位公安看了看他,却并没有和他握手,张晨有些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符总在边上说:“他就是张晨,我们这个工程,就是他设计的,很有才华,唉,可惜了!”

0348 还是那笔钱

    “你是张晨?”一位公安问。

    张晨点了点头。

    “本来,按规定,我们是应该把你带到局里去询问的,但符总说,不想让这事扩大,对望海楼造成不好的影响,望海楼是我们市的知名企业,我们当然要维护它的声誉,所以才同意,到这里来向你证实一些情况,你明白吗?”

    张晨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们究竟要了解什么。

    “我们接到海南磐石装饰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林钊的报案,说是有一笔钱被贪污了,所以我们来了解一下。”

    钱被贪污?小林报案?小林他妈的知道什么钱?他就是一个电工,其他他知道个屁啊?张晨抬头看看小林,小林不敢看他,还是低着头。

    公安拉开公文包的拉链,拿出了一张领款单,和一张汇款单,推到张晨的面前,张晨一见,头嗡地就大了,他知道今天的事,和小武屁关系没有,而是和自己有关了。

    张晨看到,领款单上,就是那笔汇给广州潘经理他们公司的二十四万八千七百元。

    “你看看这是什么钱?”公安问。

    张晨看了看符总,符总交待过自己,密室的事谁也不要说,不过后来,这密室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公安。

    符总坐在那里,两根手指,有节奏地笃着沙发扶手,看到张晨看着他,符总说:“你就和公安说,是什么就说什么。”

    张晨和他们说:“是工程款。”

    “什么工程?”

    张晨又迟疑了,小徐说道:“是这里的工程。”

    小徐走到符总的办公桌,按了一个按钮,大班椅后面的两只柜子,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了一个门,小徐把门推开,就是那个密室,里面是一排排的柜子。

    一个公安笑了一下:“没想到符总这里,还有一个这么秘密的地方。”

    符总也笑:“藏宝贝的,不得已。”

    小徐和公安说:“这么多年来,全国各地,有很多的知名书画家,到海南采风,都住在我们望海楼,他们为了感谢我们的热情接待,会留下他们的书画,里面有很多人,已经去世,这些书画,现在就变得特别珍贵。

    “还有很多的南洋华侨,回乡也是我们接待,他们和符总都成为了朋友。他们有很多以前家藏的宝贝,按照政策,是不允许带出去的,留在老宅里,又怕损坏了,所以都捐赠给了我们,这些宝贝,怕热怕潮更怕被盗,所以我们就造了这么一个库房。

    “这个库房的要求比较高,张总他们做不了,所以是委托广州潘经理他们公司来做的。”

    小徐说着,两位公安不停地点头,等他说完,其中一个问张晨:“你说的这笔钱,是这的工程款吗?”

    “是。”张晨说。

    “那你说说,为什么这备注栏里,写着大理石材应付款?”另外一位公安用手指着领款单问。

    “这……”

    “还有,我们已经查了,这笔钱确实已经汇出去了,但没有汇到什么公司,而是作为石材款,汇到了林老板那里。林老板,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林老板说是。

    “奇怪的是林老板收到这笔钱后,马上就把这笔钱又汇到了广州的那家公司,就是做这个仓库的,张晨,你告诉我们,既然是工程款,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这是……”张晨觉得自己背上冷汗直冒,这个事情,上次顾淑芳质问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说不清楚,何况是对公安,要说清楚这件事,只有符总出来说,是他让安排的,但张晨看看符总,符总坐在那里,不动声色,根本没有为他分辨的意思。

    张晨觉得头昏昏的,他想自己完了,完全掉进了一个圈套里,他有些无助地看看阿正,阿正转过头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老板,这笔钱的流向,是不是这样?”公安问林老板。

    林老板声音低低地说是。

    “是谁让你汇去广州的?”

    “张总。”

    “那你有没有提供过这批石材。”

    “没……没有。”

    “那你过来看看,这个发票和送货单,是不是你的?”

    “不用看了,是。”

    “也就是说,这个发票和送货单,都是虚假的,你们虚构了这么一批货,目的就是为了让这笔钱,看起来像是一笔正常的货款,到你那里,林老板,是不是这样?”

    “也可以说是这样。”林老板说。

    “是你的主意?”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这么做?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林老板急了:“是张总让我帮忙走的一笔钱,都是老客户了,我当然要帮这个忙。”

    “你不知道这个是什么钱,也没有问,对吗?”

    “那当然,有时候客户让我们帮助走走账,这种事,在我们那里,哪家店都会碰到,这钱是客户自己的钱,又不是我们的,我们怎么可能会问?”

    “你说这批货根本就不存在,怎么会有一张送货单?”

    “张总要的,我和发票一起给他的。”

    “为什么不给仓库?”

    “货都没有,我给仓库干什么?”

    问话的公安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来,用手指点了点送货单上,库管员的签名,问张晨:“既然林老板说,他送货单没有交给仓库,那你说说,这个签名又是怎么回事?”

    张晨已经手脚冰凉,他知道这个事情,自己抵赖都没有用,人家只要一个电话,把库管员叫上来一问,就知道,这个不是她签的名,张晨无奈,只能说:“是我签的。”

    “你为什么要冒充库管员,签这个名?”

    张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是啊,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冒充库管员签这个名?其实,他就是拿着这个单子,把库管员找过来,虽然没有这批货,但自己要求她签,她应该也会签的,大不了到时有人问起这个事,她不挑这个担子,和人说是自己让她签的就可以。

    张晨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鬼迷到了,会去冒充库管员的笔迹,去签这个名。

    “你现在还能说,这是一笔工程款吗?”公安问。

    “是一笔伪装成货款的工程款吧?”另一位公安冷笑道。

    张晨急了,他说:“没有,没有,这确实是这个工程的工程款,我没有骗你们,真的,当时这么处理,是有原因的……”

    张晨看了看符总,符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地看着他,张晨从来没有见过符总这么冷的脸,让他不寒而栗,后面的话,不敢再说出来。

    公安和张晨说:“七月份,你们又给这家公司打了同样数目的一笔款,打款用途上注明是工程款,你又怎么解释?”

    “啊!”张晨吃了一惊。

    七月份,那是小徐来让自己把这个密室,作为增加项目,重新做了预算和图纸,还在一大堆文件上面签了字,里面有没有领款凭证,连张晨自己也想不起来了,就是有,当时作为补充手续,张晨也是会签的,毕竟,从账面上来说,他们还没付过这笔钱。

    张晨心里已是万分惧怖,看样子,当时做这个增加项目,就是为了今天。

    张晨看了看小徐,小徐也看着他,面无表情。

    “根据你们双方的合同,工程款的支付是在使用四个月以后,所以这个时间点和合同是对得起来的,相反,前面那一笔,要是工程款的话,那就很蹊跷。”

    张晨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奇怪了,自己当时看过和潘经理他们的合同,根本就没有什么使用四个月以后付款的条款,但这个,在现在还有用吗?

    只要符总和小徐不出来帮张晨说,张晨觉得自己就百口莫辩。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张晨喃喃低语道。

    “什么假的?前面的那笔款,我们已经敲实了,我们去广州,找到了潘经理,他已经向我们证实,这笔钱,他取出了二十二万,已经交给你了,剩下的,是他和你合谋做这件事的好处费。”

    张晨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就昏过去。

0349 翻脸

    两位公安把东西放回公文包里,拉好拉链,和符总说:“符总,我们这里,事实都清楚了,你看,人是我们带走还是……”

    符总摆了摆手,他说:“还是我们自己处理吧,年轻人,总要给他一个机会,再说,我这张老脸,也还想要。”

    “明白了,符总。”两位公安点了点头,其中一位看着张晨,和他说:

    “听到没有,要不是符总保你,我们现在就把你小子带走,扔看守所里了。”

    张晨奇怪地看着他们,他的脑袋里嗡嗡嗡嗡地响,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两位公安站起来,和符总握了握手,和他说,要是有什么情况,符总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随叫随到,我们局长说了,望海楼的事,就是我们自己的事。

    “谢谢,谢谢!替我问你们队长和局长好!”符总呵呵笑着。

    两位公安走了,林老板也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张晨,和符总说:“符老板,那我也先走了?”

    符总点点头,林老板起身就走,小林看到他走,也站起来,想跟着出去。

    “你给我坐下!”符总大声呵斥道,林老板吓了一跳,站住了,转身看看,发现符总不是在吼他,而是吼小林,林老板赶紧加快脚步,逃也似的走出门去。

    小林嘀里咕噜着什么,谁也没有听清,符总转身瞪了他一眼,小林赶紧坐下。

    符总看着张晨,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说:“小张,我还是很看好你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处得也还不错,只是,没想到你能做出这样的事,真让我失望。”

    张晨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符总:“符总,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这件事情,刚刚公安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还要我重复一遍?我好意思说,你还好意思听吗?”

    “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你们心里没数吗?这笔钱当时以这个方式走出去,是我的主张?”张晨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他盯着符总和小徐问。

    小徐皱了皱眉头,骂道:“张总,你要是这样说话就没有意思了,事是你做出来的,事情也摆明了,符总大量,没有追究,还保了你,你怎么反过来倒打一把?”

    “什么叫倒打一把?我做的哪一件事情,没有经过你和符总同意?潘经理的钱是怎么回事,你们真不知道?我有没有拿过一分钱,你们心里没数?我算是哪根葱啊,我就是想要,潘经理会给我吗?”张晨大声责问,情绪越说越激动。

    小徐看了看阿正,阿正说:“张总,有什么事,好好说,说话不要这么冲。”

    “小张,我对你很失望!”符总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和张晨说:

    “但既然事到如此,你话也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就没办法再在一个锅里吃饭了,望海楼的这个工程,我体量你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不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收拾东西走吧,我也不想再和你嗦。”

    张晨看着符总,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小徐说:“还没明白,符总不和你计较,你今天就从这里走,怎么,还要小林通知你,正式解除和你的劳务关系?”

    张晨定了定神,他想,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都已经撕破脸了,自己确实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再待下去,他说好,我走,我们把帐算清楚了,这二十五万,你们一定要坑我,我认,你们把其他的钱给我。

    “什么其他钱?”小徐问。

    “原来答应给我的,工程结束以后,百分之三十的分成,现在工程已经做完,就还有几天清理的工作,你们觉得要扣多少,你们就扣,我也认。”

    小徐看了看小林,问他:“你答应给他百分之三十?”

    小林嘀里咕噜了什么,符总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厉声喝道:“说清楚!”

    “我,我,我不知道……不是不是,我不清楚,不是,我没有……”小林语无伦次地说。

    张晨冷笑道:“这个和小林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在符总的办公室,符总亲自和我说好的,我也是和符总签的协议。”

    “有没有搞错?”符总看着张晨问,“你是磐石聘请的总经理,要奖金要分成,也是磐石和你的关系,和我们望海楼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和磐石签了合同,可没有和你。”

    张晨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到这时才明白,他们今天演这一出,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二十五万,而是为了这本来自己应得的三百万,为什么会是今天,工程已经结束的时候,甚至是等自己决算都做好的这天,这不是巧合,而是掐准的时间,

    张晨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笑嘻嘻的笑面虎,露出他的真面目的时候,原来是这么可怕。

    小徐问小林:“张总在你那里,你每个月没发工资?”

    小林看了看张晨,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低声说,发了。

    “多少?”

    “八千。”

    “哈哈,比我的工资还高。”小徐转向张晨,“你跑出去问问,在海城,有多少人一个月的工资可以拿到八千,我估计不到一百个,拿着这么高的工资,还要讹百分之三十的分成,张总,你这是天方夜谭吧?你就是敢说,那也要有人信啊。”

    “这本来就是我该得的。”张晨执拗地说,“你们既然这么说话,那这二十五万,我也不认了,我一定要搞清楚,不该我的钱,我一分不要,该我的,一分也不能少!”

    “不可理喻!”符总骂道。

    小徐走近两步,站在那里,用手指着张晨骂道:“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敢在这里这么说话,真不知天高地厚,来来,我就把话和你说清楚了,你要钱,一分没有!你要是不服,好啊,你冲我来!”

    张晨把心一横,他说好,你们要是想坑我,也可以,你们干的一切我都知道,不信你们走着瞧,我会去举报你们!

    符总腾地站了起来,他指着张晨骂道:“王八蛋,我对你客气你当福气!举报我?举报我的人多了,我符某人在海城怕过谁,好,我把话撂在这里,看看是你把我告倒,还是我把你丢到牢里。”

    “好,试试就试试!我不怕你,什么海霸天,你就是天,我也要把天捅破!”张晨也站起来,回骂道。

    “滚!你今天就从这里滚,从我家里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三楼都做了什么!我他妈的没把你大卸八块,已经是便宜了你!滚,滚出去!”

    符总挥舞着双手,已经气极,他的愤怒把张晨震住了,特别是他话里有话,说什么你在三楼做了什么,这么说自己和顾淑芳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是小林和彩珍他们,其实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和顾淑芳?

    张晨顿时觉得泄了气,想再说什么,也没那么大的底气了,他看看小林,小林看到他在看他,赶紧把头转了过去,他看看阿正,阿正摇着头,不停地朝他使眼色。

    “别走,没那么便宜,敢这么嚣张,阿正你拦住他,我还是打电话,让小李他们来把他带走,让他去和公安说!”

    小徐说着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准备打,小李就是刚刚走的那两个公安中的一个。

    阿正见事不好,赶紧走过去,把电话从小徐的手里拿了过来,放回机座,阿正和小徐说:“徐总,徐总,息怒,这事闹大了,大家面子都不好看,还是我来和张总说,我来我来。”

    阿正走回来,一把搂着张晨就往门外走,阿正说:“我们先走,张哥,听我的,我们先走,你他妈的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

0350 匆匆如丧家之犬

    阿正半推半拉,把张晨弄下了楼,到了办公室门口,看到刘立杆的车停在这里,他是阿正叫过来的,刘立杆看到他们,急问:“怎么样了?”

    “进去说。”阿正把张晨推进房间,脚一勾,把门一脚踢上。

    阿正骂道:“张哥,你是不是傻,和他们硬来?他们可不是我阿正,最多打一架,受点皮肉之苦,他们是真的可以把你弄到牢里去的,也不是没有弄过。”

    “我没有做错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张晨叫道。

    “好好,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做错了。”阿正说,“你以为那两个人,真的是来公事公办的?他们就是来坐实,随时可以把你弄进去的证据,不是我说你,张哥,我在边上都听出来了,这事你做得太糙,你说说,他们拿出的那些东西,哪一点是假的?”

    张晨看了看他,无言以对。

    “就你说的那些话,在这些证据面前,有谁会相信?张哥,要不是我了解你的为人,他妈的连我也不信。”

    张晨默然。

    “你们他妈的,有没有谁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立杆骂道。

    张晨掏出香烟,拿了一支叼在嘴上,把烟盒扔在桌上,拿起打火机点着,他全身和双手都在不停地抖,点了两下都没点着,刘立杆从他的手里,拿过打火机,点着了一支烟,把他嘴里的那支拿走,叼在自己的嘴上,把点着的香烟塞在他嘴里。

    刘立杆又拿了支烟递给阿正,两个人点着,阿正开始和他说,在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晨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一支接一支地狠狠地抽着烟。

    刘立杆听阿正详细说完,心里先叹口气,他问张晨,阿正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这么一笔钱?

    “反正我一分钱没拿。”张晨骂道。

    “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拿。”刘立杆放缓了语气,他说:“但现在是……阿正说的没错,所有的证据都显示,这笔钱就是你拿了,能证明你清白的,只有符总、小徐和那个潘经理。连林老板都证明不了你的清白,他该说的,都和公安说了,也没有一句冤枉你,对吗?”

    张晨心想,确实,虽然林老板的证词每一句都对自己不利,但从他那个角度来说,事实就是如此,他没有编一句谎话。

    刘立杆继续说:“但现在到了这个地步,符总和小徐是肯定不会给你做证的,那个潘经理,也不可能,他已经向公安做过证了,不会再自找麻烦,否认这个事,两笔钱到他公司是事实,他肯定也提过二十二万的现金,但这现金给了谁,谁也没有办法证明。”

    刘立杆叹了口气:“这事没办法了,已经板上钉钉。”

    刘立杆说现金,张晨想到了一件事,他说:“我可以举报他们行贿!”

    张晨把送十万元给覃总的事,和他们说了,刘立杆摇了摇头:“钱是你送的,你举报人家行贿?”

    “是他们叫我送的。”

    “你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叫你送的?”

    “可是,如果不是他们叫的,我为什么要送钱给覃总?”

    “你是磐石公司的总经理啊,海城哪个公司的总经理,不干送钱这种事,连我这个拉广告的,都经常送,他们当时让你送,就是为了自己撇清关系。”

    张晨又被刘立杆说的哑口无言。

    “你太小看他们了,张哥。”阿正说,“不是小看,依我说,你现在是还不知死活。”

    刘立杆吃了一惊,问阿正:“这话怎么说?”

    “张哥在上面威胁他们,说要告他们,你们以为他们现在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把你关到牢里,斩草除根。张哥你还要再拿这些没凭据的东西去刺激他们,他们只会把你往死里整。”

    阿正说着,刘立杆听着很有道理,他想,张晨的处境,现在确实很危险。

    刘立杆问阿正:“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阿正说,当然是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我上去和他们说,我在下面威胁了张哥,让他们放心,张哥不敢再搞事,劝他们逼人不要逼得太绝,免得其他人看不下去。

    “对了,刘哥,等会我上去,你打我大哥大,你就装你是武师傅,说你知道张哥的事,要来海城,我就劝你不要来,他们都知道武师傅厉害,明白了吗?”阿正和刘立杆说。

    刘立杆说好。

    阿正想了一下,继续说:“还有,这里的事,武师傅还真的可能会知道,刘哥你可要把他劝住,不然,真会出人命。”

    “不用小武,我自己去和他们拼了!”张晨在边上叫道。

    “你毛病啊,拼什么拼,和这些人同归于尽值得吗?”刘立杆骂道,“不就是钱没有了吗,想想孟平,不比你还冤?钱没有了大不了再赚,你他妈的把命拼了算什么?”

    “对,刘哥说的对。”阿正说,“别说你不怕死,我做流氓的都怕死,真不值得,对了,张哥,符总说的,在他家三楼,发生了什么事?”

    张晨一听这话,又泄了气,整个事情,这他妈的才是他的软肋,他说没有,没什么事。

    阿正满腹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刘立杆,刘立杆听到阿正这话,心想,文明东三楼?文明东三楼不是只有那老妖婆嘛?他见张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当下就猜到些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得这事,他妈的比他知道的要复杂。

    “张哥,你在上面说的那份协议,真的有吗?”阿正问。

    “当然,我也见过。”张晨还没有说,刘立杆就说道。

    “那好,那就不怕了。”阿正说,“你们先撤,等到了隐蔽的地方,或干脆回大陆之后,再委托人过来要债,自己不要出面,只要有这份协议在,就抵赖不了,哪怕不能拿到全部,也要他吐出来一些。”

    刘立杆说好。

    “那就这样,我先上去稳住他们,你们也抓紧撤,以防万一,万一公安真过来逮人,逮进去要再搞出来,就麻烦了。”

    阿正说,刘立杆一听这话,赶紧把张晨拉了起来,和他说:“阿正说的没错,快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刘立杆拉开门,阿正匆匆就出去了,刘立杆看到曹国庆和吴朝晖站在外面,刘立杆从张晨的口袋里搜出摩托车的钥匙,交给曹国庆,和他说:

    “你把这里张总的东西收拾一下,和摩托一起送义林家去,记住,留心点,别让人跟着你。”

    曹国庆说好。

    刘立杆把张晨塞进车里,和吴朝晖说,走,去文明东。

    张晨回到房间,第一时间就去柜子里找那份协议,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记得自己,明明就是把它装在一个望海国际大酒店的信封里,放在柜子里的,怎么会没有了呢?

    他赶紧到桌子抽屉里找,也没找到,又跑到办公室里,还是没有找到,他不仅没找到协议,还发现,连自己平时记的那本《现金日记账》,也不见了。

    张晨跌坐在凳子上,两眼茫然地看着刘立杆,刘立杆问:“协议找不到了?”

    张晨点了点头。

    刘立杆想了一下,叹道,不用找了,他们要是没拿到这份协议,就不会这么快和你翻脸,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从你住到这里的那天开始,你的一切,其实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是啊,张晨心想,自己连这房间,有几把钥匙都不知道,自己每天白天又不在家,他们进进出出,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刘立杆给阿正打了一个电话,听到了后面,符总在咆哮,让他们去文明东,他们肯定还在文明东,刘立杆心里咯噔一下,和阿正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他和张晨说,快走,快点离开这里!

    张晨、刘立杆和吴朝晖三个人,提起收拾好的东西,匆匆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张晨愣了一下,他看到顾淑芳站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中间,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带着一点轻蔑和不屑的目光看着他们,这姿势这神情,一如张晨给她画的那幅画。

    她说过的那句话,仿佛在张晨耳边响起:“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刘立杆看了看顾淑芳,又看看张晨,轻声说:“走吧。”

    三个人匆匆地下楼。

    ……

    挂断刘立杆的电话,阿正和符总、小徐说:“事情解决了,姓张的应该走了。”

    符总点了点头,小徐走过去,从符总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沓五万块钱,交给阿正,阿正心里骂道,他妈的,赚了这么多,才给老子这么一点,老子还要分给威胁林老板的那几个小弟。

    不过,阿正脸上还是陪着笑,和符总说:“谢谢,谢谢符总!”

0351 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刘立杆他们回到义林家的时候,曹国庆已经到了这里,正在大门外等他们。

    小武走后,他的房间刘立杆没有退,一是一个月没有几个钱的租金,主要还是,有新的租客搬进来的话,也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人,彼此还有适应的过程,合得来还好,要合不来,那就太麻烦。

    雯雯和倩倩也让他不要退,现在三个人占据整整一层,闹翻了天也没人管,新邻居搬来,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房间里有电视机,还有张晨买来的录像机,小武在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看武打片,小武走了,刘立杆也懒得把它们搬到隔壁房间,没事的时候,刘立杆会到这里看看录像,后来忙了,这里已好久没有进来。

    张晨到了,自然就住在这里。

    张晨已经有很长的日子没回到这个院子,他站在外面的走廊,朝远处看着,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铁青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刘立杆也没有叫他,而是自己和曹国庆、吴朝晖三个人,把东西都搬上楼,把床铺铺好,在海城,床铺也简单,不过是一张草席,一条毛巾被和一个枕头。

    吴朝晖和曹国庆,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张晨站在那里,任凭他们在身后忙碌和走来走去,他好像浑然不觉。

    曹国庆忙完,把摩托车钥匙放在桌上,准备回去,刘立杆叫住了他,虽然工地上其他人还不知道张晨和符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张晨不干,离开工地的消息,只怕很快会传遍工地,接下去更多杂乱的消息会接踵而来。

    这还不排除小徐他们,为了稳定人心,会有意放出一些对张晨不利的消息,说他是私自污了钱,被发现后开除等等。

    虽然工程已经结束,但工人们还有工资和奖金没有拿到,这个时候,张晨突然消失,还是会让人人心惶惶,担心自己的利益会不会受损,特别是那些平时和张晨走得近的班组长,更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因此吃亏。

    磐石公司表面的法人小林是个废物,工地上又没有其他能镇得住人的人,平时大事小事都是张晨在管,包括每个班组的工程量,也只有张晨最清楚,即使双方有出入,也只有张晨和他们才能解释清楚,其他人插不上手。

    而这个,又直接涉及到每个工人的切身利益,向来都是在工程结束之后,最让人头疼的事情,这个问题要是处理不好,那么多的工人闹起来,还真的会是一个大麻烦。

    工人们肯定会怀疑,张晨的突然被开除,会不会和这个有关,小徐他们,肯定会把张晨说得一文不值,表明不是他们想在这个节点,有意赶张晨走,是张晨自做自受。

    装修这个行业,说小不小,在海城,总有上万的工人,但说大也不大,工人们四处流动,要是乱说,张晨在望海楼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恐怕很快会传遍整个行业,加上张晨在这一行,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

    刘立杆知道,张晨这家伙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那这恐怕比打他一顿,还会让他难受,他可能真的会接受不了,在海城待不下去。

    刘立杆和曹国庆说:“和你的那些师兄弟们说清楚,不管望海楼的那些人说什么,都肯定不是真的,你们也了解张总,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是在诬陷他。”

    曹国庆点点头:“张总是怎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怎么会相信别人乱说,刘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程快结束了,原来答应给张总的钱,他们不给,还找个理由诬陷他,张总受不了那个气,和他们吵起来了,不欢而散。”

    刘立杆轻描淡写地说,他不敢说太多,怕挑起曹国庆他们的情绪,毕竟曹国庆他们和张晨,中间还有一个小武,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狗日的,那找他们去算账!”曹国庆骂道,“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把他头都打破。”

    “你他妈的,我现在和你说这个事,就是让你们,一不要听人胡说,二不要闹事,林冲逼上梁山的故事你有没有听过?”

    “听过。”

    “张总现在就是林冲,被冤枉了,再逼,他就只能上梁山,回大陆了,那些人就是高衙内,势力太大,我们斗不过他们,懂吗?”

    “知道了,那我们就吞了这口气?”曹国庆说,“依我说,干脆拼个鱼死网破,怕什么。”

    “你是不是傻,你打架,只知道进攻不知道防守的?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统统报销,但是要他们报销,我们一点事也没有,明白了吗?”

    刘立杆为了安抚曹国庆,只好瞎扯,曹国庆点点头说,明白了,我听你的就是。

    “好,还有,和他们交代,任何人,都不要把张总已经离开望海楼的事情告诉小武,明白了吗?小武要是知道……”

    “那肯定杀过来,真要出人命。”曹国庆说。

    “对,你知道就好。明白该怎么做了?”

    “明白了。”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我知道了。”

    “对,这才像话,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刘立杆拍了拍曹国庆的肩膀,然后转身和吴朝晖说:“你送小曹回望海楼。”

    吴朝晖说好,两个人走了出去。

    刘立杆伸头看看,张晨还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远处,刘立杆拿出大哥大,拨了阿正的大哥大,刘立杆问他,那边怎么样了?

    “我这边好不容易摆平了,他们暂时还不会去动公安,张哥那里,一定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你盯着他。”阿正和刘立杆说。

    刘立杆说好好,我盯着,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谁和谁,刘哥你这是要打我脸?”阿正骂道。

    “好好,不说了,等事情过了,我们再一起喝酒。”刘立杆说。

    刘立杆走到外面走廊,和张晨说,搞了半天,饭都没吃,走,去街上吃饭。

    “不去。”张晨瓮声瓮气地说。

    “那我叫吴朝晖,给我们带点回来?”

    张晨不响。

    刘立杆想了一下,说:“算了,还是我去买点吧,你要吃什么?”

    “随便。”张晨总算是开口了,他其实心里,是想刘立杆快走,他想一个人静静。

    刘立杆走下楼去,他到了那家粉店,粉店已经打烊了,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刘立杆走到边上看看,才看到粉店的服务员,趴在那个小店的柜台上,和老板在讨论**彩,刘立杆问她,还有没有吃的,她说没有,老板都回家了,要四点半才来。

    刘立杆在这条小街上走了个遍,也没找到一家饭店、小吃店是开门的,他往回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吴朝晖回来了,他站在路边,吴朝晖把车停在他的跟前,摇下车窗问道:“你干嘛?”

    刘立杆没理睬他,他绕过车头,走到副驾座,打开门坐了上去,刘立杆问:“你吃过了?”

    “没有。”

    “没有你怎么这么笨,不知道带点吃的回来?”

    “我操,两点钟了,这个点哪里还有饭店开门的?”吴朝晖叫到,“小店里搞点面包饼干吃吃算了。”

    刘立杆想了一下,他说去博爱南的那家猪脚饭店。

    刘立杆记得那家店因为整条博爱南路,都是小商品批发的店铺,整天客商往来不停,再加上就在东湖招聘墙附近,那些找工作的人也要找地方吃饭,所以从早上一直会开到晚上七八点钟,门口炉子上几个炖菜的大砂锅,一整天都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他们到了那里,猪脚饭店果然还开门,而且破天荒地,刘立杆第一次碰到店铺里面,居然还有两张桌子空着,刘立杆和吴朝晖,坐下来快速地把饭吃了,然后给张晨打包带回去。

    他们到了义林家门口,刚停下来,就听到后面有喇叭响了一声,刘立杆从后视镜朝后面看看,看到停在他们后面的好像是夏总的车,刘立杆下车,金莉莉也正好从车上下来。

    坐在驾驶座的夏总没有下车,只是在车里隔着挡风玻璃,朝刘立杆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0352 你一句,我一句

    刘立杆和金莉莉上楼,房间的门开着,他们走进去,看到张晨躺在床上,面朝墙壁,背对着外面,身子蜷曲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金莉莉走过去,站在床前,用膝盖顶了顶床架,叫道:“起来!”

    张晨明显是被惊了一下,他转过身,看到金莉莉,坐了起来,张晨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打电话给她的,莉莉昨天从三亚回来了。”刘立杆说,“我觉得这事,应该让她知道。”

    “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着我?”金莉莉问张晨。

    张晨嗫嚅道:“你知道又有屁用。”

    金莉莉被张晨一句话噎住,她皱了皱眉头,骂道:“张晨,你有没有搞错,是你自己没把事情做好,不是我害你的,你冲我来算什么意思?”

    “对啊,我自作自受,可以了吧?”

    张晨说着,又准备倒下去,刘立杆一把他拉住,骂道:“你们无不无聊,现在还说这些气话,有什么用?我把大家叫到一起,是商量商量接下去该怎么办,还有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莉莉,你接触的人多,知道的事也多,我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他本事那么大,还需要别人帮他?”金莉莉哼了一声。

    “我怎么了,我什么本事大了?”张晨盯着金莉莉问。

    “那么重要的协议,你都不知道放放好?”金莉莉说,“看看,现在什么凭据都没有了吧,口说无凭,这事说到天边,也不会有人相信。”

    “我放在自己房间的柜子里,怎么没放好?那我应该放在哪里,天天带在身上?”张晨不满地问,“那要是掉了呢?”

    “你不知道那里是笑面虎的老窝?”

    “我是住在那里,我怎么知道他们连这个都会偷?对了,你那么聪明,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那是他的老窝?还有,我当时不想去接这个活,是谁一定要让我去接的,还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张晨讥讽道。

    金莉莉语塞,刘立杆苦笑道:“他妈的,这一下,把我也骂进去了,对,没错,我还说过,这是一万年掉一次的馅饼。”

    张晨看了看他,说:“我可没有骂你。”

    “那就是骂我喽?”金莉莉问。

    “我没有那么无聊。”张晨说,“是你先说的,你既然要说,大家就说个明白,那我再问你,你那么聪明,当时怎么不把这协议拿去,锁你保险箱里?”

    金莉莉愣了一下,然后骂道:“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情。”

    “你懒得管,那你现在又来说什么?”

    “你?!”金莉莉急得跺了跺脚,叫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吗?搞搞清楚好不好,是杆子叫我来的,你他妈的以为我愿意来看你这么一副死样?”

    “对,你不就是想看我倒霉吗,谢谢,你现在看到了,满意了吧?”

    “去你妈的,杆子,你看看有没有这样讲话的,张晨,我想看你倒霉,你倒霉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够了!”刘立杆大声吼着,“都他妈不会好好说话了?这么厉害,这么会吵,你们他妈的去找海霸天吵啊,在这里吵什么?”

    张晨嘀咕道:“是你拉着,不让我去的。”

    “我是拉着,不让你去拼命!你他妈的,能拼过海霸天吗,阿正是海霸天的马仔,你以为是你兄弟,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他来?只怕你还没伤到他一根毫毛,你自己就被扔到牢里去了!”

    刘立杆骂着,金莉莉“哼”地冷笑了一声,她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等到两个人都不说话,看上去情绪也冷静了一些以后,刘立杆问金莉莉:“莉莉,你公安那边不是有朋友吗,看看能不能从那边想想办法?”

    金莉莉叹了口气,她说:“杆子,你以为我真的不关心吗?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给我市局的朋友打过电话,他也向分局了解过了,没有办法,他说,现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金莉莉看了看张晨,继续说:“他反过来还说,幸好是姓符的一直在帮张晨求情,电话还打到了市局局长那里,人家公安是看在姓符的面子,才没有立案,不然现在人已经在看守所了。”

    刘立杆叹了口气:“看样子阿正说的没错。”

    金莉莉干笑了两下,她说:“更好笑的是,人家还反过来叮嘱我,说这次符总帮了大忙,一定要记得谢谢人家,哈哈!你说可不可笑?”

    “他妈的,这海霸天,这事还真的做得滴水不漏。”刘立杆骂道。

    “也怪他自己啊。”金莉莉下巴朝张晨抬了抬。

    “怪我什么?”张晨问。

    “你这么缺钱吗,为什么要打人家那二十五万的主意,这不是因小失大?”金莉莉不屑地说。

    “我没有打那钱的主意。”张晨说。

    “没有?没有那为什么人家广州建筑公司的老板要说你拿了?还有那卖大理石的也说你拿了?卖大理石的不是你朋友吗,他为什么要诬陷你?”

    “我没有拿。”

    “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拿,一毛也没有。”

    “那就是说,那么多人都合起来,冤枉你这么一个好人喽?”

    “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就是没有拿过钱。”

    “哼,谁信。”

    “你爱信不信。”

    两个人说着又要吵起来,刘立杆赶紧制止,他说:“莉莉,你这样说就过分了,我相信张晨说的,张晨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觉得他会去拿这个钱?”

    金莉莉冷笑道:“以前的他不会,现在会不会我不知道,我又不和你们在一起,人是会变的,我知道他……”

    “对,说得太好了,人是会变的,你他妈的现在变得多忙啊,多高高在上啊!”张晨语带讥讽,话里有话地说:“在你眼里,我这样的人现在就是垃圾,就是蟑螂吧?你这么高贵的人,请啊!还在这里装什么逼,别以为谁不知道谁是什么货色。”

    “去你妈的!”

    金莉莉腾地站了起来,她瞪了张晨一眼,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刘立杆一把拉住了她,她身子一扭,甩开了刘立杆,刘立杆还想再拉,金莉莉用手指着刘立杆,大叫道:“杆子,你要是再动,我就和你翻脸,你他妈的信不信?!”

    金莉莉的眼睛里冒着火,随时都会爆发,刘立杆一愣,金莉莉噔噔噔噔地走出门去。

    等到刘立杆醒悟过来追出门去,他从走廊上看到金莉莉已经跑到一楼,刘立杆叫道:“莉莉,莉莉!”

    金莉莉没有理睬他,顾自走出了院子,上了车,车马上就开走了。

    “你他妈的在吵什么,吵了一整天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走廊的那头,雯雯走出自己的房间,站在走廊里,她一边用手搓着眼睛,一边嚷嚷着。

    刘立杆骂道:“滚回你的房间,睡你的觉。”

    “我他妈的被你吵醒了。”雯雯嘴里嘟嚷着,她看到刘立杆不是站在自己的门前,而是站在第一间房间的门口,这房间的门又开着,雯雯好奇地走了过来,问道:

    “怎么,有人搬来了?不会是那个驾驶员吧,要是他,我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雯雯探头朝里面看看,看到是张晨,兴奋地叫道:“张晨哥,是你搬回来了?太好了!”

    雯雯叫着就走进了房间,张晨抬起头来看看她,勉强地笑了一下。

    雯雯愣了一下,她被张晨脸上的神情吓到了,她退回到走廊里,靠近刘立杆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刘立杆摇了摇头,也轻声说:“以后再说。”

    雯雯走回到自己门前,转身朝刘立杆做了一个鬼脸,走回了自己房间。

0353 盯着他

    刘立杆走回房间,他看到张晨又倒在床上,还是面朝着墙壁,蜷曲着身子,一动不动。

    刘立杆用手探探桌上的饭菜,还有一点点余温,刘立杆说,起来吃饭,要凉了。

    “不吃。”张晨瓮声瓮气地说。

    刘立杆站在那里,盯着张晨的背影看了一会,他叹了口气:“好吧,那你睡一会,起来再出去吃晚饭。”

    刘立杆走出门去,他刚走进自己房间,就听到隔壁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刘立杆摇了摇头。

    刘立杆在房间里站了一会,感觉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他有点气张晨,有点气金莉莉,又有点气自己,明明就是被别人欺负,结果自己人吵成了一团,明明是被人欺负到把头摁到马桶里了,但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包括阻止张晨去找海霸天,到底是理性还是胆怯,他觉得他们在这事上,甚至不如小武,小武要是碰到这事,二话不说,一拳先上,让对方满脸开花,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哪怕天塌下来,哪里有这么嗦。

    他同时很心疼张晨,也心疼自己,想他们一年多以前来到海城,没有钱,三个人挤在这一间房间里,经了那么多的事,吃了那么多的苦,看起来后来都成功了,但谁知道他们的成功后面是什么,他失去了谭淑珍,再失去黄美丽,张晨看样子,也已经失去了金莉莉。

    和失去的痛苦相比,成功算得了什么,成功要是没有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分享,这成功的意义就要大打折扣。

    特别是张晨,他只是假假地成功了一年,这一年来,他当着总经理,左右着那么大的一个项目,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化在那里,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一点点地改变着望海楼,望海楼成功了,张晨看起来好像也成功了,但谁料到这一切会轰然坍塌。

    他把一座崭新的望海楼矗立在海秀路上,却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构建在沙滩上,浪退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留下,一如孟平的那块地,露出水面的时候可以承载梦想和希望,淹没在水里的时候,就只剩下绝望和悲伤。

    浪是牙齿,天是嘴唇,眼泪才是大海的水,每一个兜售自己希望的人,最后都会被现实吞噬。

    刘立杆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起来,是魏文芳,魏文芳和他说,香港的设计稿寄到了。

    “这么快?”刘立杆吃了一惊,看样子自己和杰森说,希望他们能快一些的话,杰森听进去了,金缚聪和自己说,他们公司会很重视这个项目,也不是客套话,刘立杆感觉到心里好受了一些,他和魏文芳说:“好,我马上过来。”

    刘立杆走到雯雯和倩倩的房门前,刚敲了下门,门就被打开了,原来这两个人,一直就站在门后,刘立杆一进去,她们马上急急地问:“张晨哥怎么了?”

    “被人坑了,该拿的钱没有拿到。”刘立杆说。

    “多少钱?”倩倩问。

    “三百万。”

    “我操,这么多,那要是我,都要跳楼了。”雯雯叫到。

    “我也是。”倩倩说。

    “别他妈的嗦,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

    “去吧去吧,我去陪着张晨哥。”雯雯说。

    “我来和你们说,就是让你们不要去打扰他,你们装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该吃吃,该上班上班,万一看到他,他妈的千万别爱心泛滥,表露出你们的同情。”

    “为什么?”倩倩不解地问。

    “我知道了,张晨哥死要面子。”雯雯说。

    “对,你理解得怎么这么透彻?”刘立杆笑道。

    “我以前男朋友就这个样,不过,他是没什么本事还死要面子,就是臭美。”雯雯骂道。

    “好好,但今天,是危险期,明白吗?”刘立杆说,“你们装什么都不知道,但要帮我秘密观察他,特别是,他要是出去……”

    “我们就在后面跟着他,防止他想不开自杀。”雯雯亢奋了起来。

    刘立杆瞪了她一眼:“他倒不会自杀,我怕他去找人拼命。”

    “要是我,我也会拼命。”倩倩说,“我就是要钱不要命。”

    “好了,不嗦了,他如果只是去小街买烟打电话什么的,你们跟出去再跟回来就好了,要是看到他上了蓬蓬车或者摩的,马上打我电话。”刘立杆说。

    “我们要不要也叫蓬蓬车和摩的跟上去,像电影里抓特务那样?”雯雯问。

    刘立杆摇了摇头:“不用,我知道他去哪里,还有,你们跟着的时候,要注意……”

    “知道了啦,不要被张晨哥发现。”倩倩说。

    “对对,你们都是人才,你办事,我放心。”

    刘立杆说完,就走了出去,他到了楼下的时候,吴朝晖坐在车里,已经睡着了。

    他们回到公司,魏文芳把一个一本半杂志那么长的纸筒交给了刘立杆,刘立杆问,这是谁送来的?

    “是金先生他们的一个朋友,从香港带过来的,说里面是设计稿,要交给你。”

    魏文芳说,刘立杆一听就笑了起来,他想,这倒和自己的美丽快件有异曲同工之妙,想到了美丽快件,就想到黄美丽,刘立杆暗自叹了口气。

    纸筒的外面套着一个圆形的塑料袋,应该是特别制作出来,用来包装这种纸筒,以防里面的图被水弄湿的。

    塑料袋的口子用绳子扎好,但没有封死,刘立杆明白,这是防备机场过安检的时候,万一检查人员要求打开时,方便打开,这里本来应该是一个活结,检查了以后,是那个笨蛋朋友或检查人员,把这绳子打成了死结。

    魏文芳用剪刀把绳子剪开,纸筒里面是四幅两张a4纸大小的效果图,一幅是双子座的设计,一幅是三座一高两矮的大厦,下面用附楼连接在一起,还有两幅是单独的一幢独立的大厦。

    黄建仁和陈洁,听说是效果图来了,也跑了过来,大家就在前台这里,围着这几幅图看,魏文芳和陈洁,倾向于那三幢建筑组成的综合体,黄建仁倾向于双子座,他说,这个厉害,和美国世贸中心的双子座一样。

    刘立杆觉得,三座大厦组成的综合体,如果是做他们原来设想的中国城项目,或者类似望海商城那样的商业综合体很合适,下面五层的附楼,可以用来开商场或餐饮娱乐业,但用来做他们京海国际金融中心这种纯写字楼的商业体,并不合适。

    下面乱糟糟的人流,会降低整座写字楼的档次,写字楼要聚人气,但它要聚集的人,还是要经过自然筛选的,不是谁都可以进,包括里面的公司,也不是所有的阿狗阿猫都可以进驻,一定要给人一种很高端的感觉,这样才可以提高里面写字楼的租金。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是海城第一高楼,三幢建筑,会抵消那种高的感觉,达不到他们想要的那种效果。

    刘立杆不看好双子座设计的理由也一样,美国的世贸中心,那双子座有一百多层,它能够鹤立鸡群,两座大楼,宛如鹤细细长长的两条腿,就因为它们足够高。

    而自己这个四十八层,高度还不够,如果做成双子座,刘立杆很担心它们不会成为鹤立鸡群的鹤腿,而变成了两条胖大嫂的腿。

    边上的人七嘴八舌,刘立杆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最想做的是,拿着这些效果图去找张晨,他一定会给出很好的建议,但现在,他最不能做的,恰恰是这个。

    人家刚刚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你他妈的拿着这些去给他看,是想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虽然张晨肯定知道,刘立杆没有炫耀的意思,但他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的心一定会痛。

    刘立杆叹了口气。

    他从魏文芳那里拿了纸笔,坐到一边的桌子上,把自己对效果图的想法和建议写了下来。

    他决定还是先把它们送去北京,看看孙猴他们的意见,等他们审阅完,寄回来的时候,如果那时候时机适合,再给张晨看,听听他的建议。

0354 一对好邻居

    刘立杆把自己的建议,写了整整四页纸,和效果图一起卷起来,塞回到纸筒里,套上外面的塑料袋,再想用绳子把袋口扎好的时候,才发现绳子已经被剪断,扎不回去了。

    “快找找绳子。”

    刘立杆和他们说,大家分头去找,可惜公司虽大,这绳子却没有找到,吴朝晖和刘立杆说:“这个这个,要么用黄贱人的皮鞋带。”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他伸手拉开了吴朝晖的运动裤腰,拉到最大限度,然后手一松,弹了回去,骂道:“要么用你的松紧带。”

    大家哈哈大笑。

    魏文芳看到,灵机一动,她从自己头上,取下束头发的橡皮筋,本来的马尾辫,散落开来,她用橡皮筋把袋口扎好,刘立杆看着大为感叹,觉得这比原来的绳子还好,更方便打开检查。

    刘立杆看了魏文芳一眼,赞道:“不错,聪明,还有,你这样比原来也更好看。”

    陈洁也在边上叫道,是啊是啊,魏文芳的脸红了。

    刘立杆和魏文芳说,拿上东西,跟我走。

    “去哪里?”魏文芳问。

    “去机场,把这东西送去北京。”刘立杆说,他心里想的是,以后这收送快件的活,就不用自己亲自跑去机场,交给魏文芳就可以。

    他们到了机场,在路上,刘立杆把这快件怎么收寄的整个流程,告诉了魏文芳,魏文芳不停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到了机场的候机大厅,找到了最近一班去北京的航班的值机台,刘立杆和吴朝晖站在一边,让魏文芳去找人,魏文芳很快在队伍里,找到了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很乐意帮魏文芳的忙,执意不肯收魏文芳给他的钱。

    他也很乐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魏文芳,但也问去了魏文芳的名字和bb机号码。

    魏文芳脸红扑扑地跑回到他们身边时,刘立杆点头说:“厉害,我还要一百块,你连一百块都不需要。”

    吴朝晖在边上说:“我敢保证,就是北京机场下刀子,这家伙也一定会把这东西交到孙猴手里。”

    “你吃醋了?”刘立杆白了他一眼,吴朝晖看看魏文芳,嘿嘿笑着,魏文芳的脸飞快地红了。

    从此以后,这去机场接送文件的活就变成了魏文芳的工作。

    没有人能够想到,就是这段经历,后来促使魏文芳做到了黄美丽想过而没有继续想的事。

    几年以后,魏文芳跟着吴朝晖回到了浙江桐庐,他们成为了中国最早一批,也是最大一批快递公司的老板之一,当然,在公司里当家的是魏文芳。

    当然,这都是后话。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刘立杆接到了金莉莉的电话,金莉莉和刘立杆说,我想清楚了,杆子,我决定和张晨好好谈谈,你能不能晚上让他到我公司来一趟?

    “你自己不能扣他?”刘立杆没好气地说。

    “我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了,那也要他肯回啊!”金莉莉骂道。

    “好吧。”刘立杆说完,把电话挂了。

    他想,或许是金莉莉找到了什么门路,或许是金莉莉想清楚了,还是珍惜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觉得现在是张晨最困难的时候,自己应该和他站在一起。

    但愿如此吧。

    他们到了龙珠大厦楼下,刘立杆看看时间也快六点了,他和魏文芳说,你上去联系北京,把那小伙子的航班号和信息告诉他们,要是打他们办公室没人,问问黄副总,他知道怎么找到他们。

    海城的六点,还是很多公司上班的时间,但在北京,刘立杆心想,他们应该都在回家的路上,或已经到家了。

    魏文芳点点头下车,刘立杆让吴朝晖送他回家,到了家楼下,吴朝晖问,要我等你吗?

    不用,你还是回去泡魏文芳吧,刘立杆说,他已经看出端倪,难怪吴朝晖这小子,最近连着装都比原来整齐了。

    吴朝晖嘿嘿笑着:“谢谢领导,谢谢领导同意我泡魏文芳。”

    刘立杆说:“小魏不错,泡就好好泡。”

    “好好,我保证不学领导。”吴朝晖说,刘立杆一掌飞到,吴朝晖避了开去,他说真的,我有一个够了。

    刘立杆知道他这又扯到大小老婆了,就笑一笑,他说:‘你还是盯紧黄贱人,别被他抢去了。’

    “不会,黄贱人不会。”吴朝晖说。

    “哦,你怎么知道?”刘立杆奇道。

    “我和他聊过啊,他找什么女朋友,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决定权,他在海城,最多只能找叮咚和ktv的小妹,玩玩可以,认真不行。”

    “那他的决定权在哪里?”刘立杆更奇怪了。

    “他爸爸妈妈啊,他们这些公子,都要门当户对的,他父母一定要他和一位他爸爸老首长的女儿好,他不喜欢,所以跑到了海城来。”

    刘立杆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这黄建仁跑到海城,还有这样的原因,看起来还真是各有各的烦恼,这闯海南的,也是各有各的故事,这小小的一座海城,容纳了全国各地的人,何尝又不是容纳了全国各地的悲欢离合。

    刘立杆下了车,在下面就看到雯雯和倩倩,拿了凳子,坐在走廊上,刘立杆差点就笑出来,心想,这两个死逼,还真是负责任。

    刘立杆走上楼去,看到张晨的房间门还关着,雯雯和倩倩看到他上来,赶紧朝他招手,刘立杆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

    两个人都摇头,雯雯和他说:“我还走过去,在他门口偷听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听到bb机响。”

    “我去了也是。”倩倩说。

    刘立杆说可以了,我回来了,你们去上班吧。

    “晚饭都没有吃。”雯雯嘟着嘴说。

    刘立杆想了一下,他说:“那这样,等下我把他叫起来,你们不由分说,就把他拖着,一起去小街上吃饭好不好。”

    好啊,两个人都说。

    “记住,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和平时一样。”刘立杆吩咐道。

    “知道了啦,嗦。”倩倩骂道。

    刘立杆走过去敲了敲门,门里面没有反应,刘立杆叫着:“张晨,起来。”

    门里面静悄悄的,刘立杆继续不停地敲着,张晨被吵得烦了,走过去把门打开,转身又想回到床上去。

    刘立杆站在门口,看看里面桌上,自己下午打回来的饭菜,连动也没有动。

    雯雯和倩倩,从刘立杆身边,哧溜就钻了过去,一左一右拉住张晨,雯雯叫道:“不行不行,张晨哥,你搬回来了,我们一定要一起吃个晚饭,给你接风!”

    张晨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一左一右被她们两个夹得紧紧的,张晨无奈,只能说,晚上晚上,要么等你们回来,一起宵夜。

    雯雯说不行,我们等了一个下午了,吃完还要去上班,下班回来继续,别以为我们会放了你。

    倩倩扭头和刘立杆说:“你请客!”

    刘立杆笑道:“好好,都是我请。”

    床上是回不去了,张晨只能和她们说,那你们放开,我去洗把脸。

    “我陪你去。”

    雯雯拉着张晨就往外面走,她和倩倩说,你把张晨哥毛巾拿来。

    “要不要刷牙?”倩倩问。

    “也拿过来。”雯雯说。

    雯雯把张晨往洗手间带,一路上脸蹭着张晨的脸,叽里呱啦说着,张晨哥,我不管,你回来了,我就要一天到晚粘着你,我都后悔那个时候放你走了。

    张晨苦笑道:“你这大老婆,还是去陪你们老爷吧。”

    “你来了他就靠边站了,他本来就是可以替代的。”雯雯说。

    “对对,我也要粘着你。”倩倩在后面说。

    “那我还怕被他揍。”张晨说。

    “他敢!”雯雯骂道,“我帮你,我们三个一起揍他。”

    两个人押着张晨到了水池边,张晨开始刷牙洗脸,两个人站在边上看着,张晨哭笑不得,他说:“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这么长时间没看见,舍不得啊,就是要多看。”

    雯雯说着,转身看看刘立杆,刘立杆在走廊那头,笑弯了腰,朝雯雯她们竖了竖大拇指。

0355 想或不想,天还是黑了

    四个人吃完饭,回到家,雯雯和倩倩去上班了,刘立杆和张晨站在走廊上抽烟。

    刘立杆问张晨:“莉莉扣你,你怎么不回电话?”

    张晨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回的。”

    “要么你现在用我大哥大回?”

    “不回。”张晨一口就否决了。

    “你不回,结果电话打到我这里,她让你晚上去她公司,说是要好好谈谈。”

    “懒得去。”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刘立杆问:“那你准备怎样,就这么算了?”

    张晨不响。

    “最好还是不要赌气。”刘立杆说。

    “我没有赌气,就是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不分手又不肯去好好谈,这是什么?就这样互相折磨下去?就是互相折磨,也要有一个期限吧?你们这样多久了?老实说,连我在边上,都他妈的看厌倦了。”

    张晨一口一口地抽着烟,还是不响。

    “我觉得你应该去,至少听听她怎么说,不管是合是散,都必须要面对。”刘立杆说,“望海楼这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现在莉莉不在,我要说你,今天下午,确实是你不对,莉莉不管怎样,一听到这个事情,马上就赶过来了,说明心里还是有你的。”

    “她知道你有危险,还到处打电话,这可不是我让她打的。”刘立杆补充了一句。

    张晨把嘴里的烟吐在地上,用脚摁灭,他脚下五六个摁灭的烟头,都只抽了半支,他转身从走廊栏杆扶手上,拿过香烟,又取了一支,点着,并不吸,而是呆呆地想着什么。

    “从电话的语气里听,我觉得莉莉可能是找到什么办法什么人,可以挽回你的损失,但需要你有一个态度,或者,她是想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才要好好谈谈,你还是应该过去一下。”刘立杆说。

    “不去。”张晨还是拒绝,但态度明显比前面和缓了一些。

    “谈谈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你们吵吵闹闹,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了。”刘立杆说。

    “在永城我们吵闹了吗?”

    张晨没头没脑地这样问,倒出乎刘立杆的意料,他哈了一声,点点头。

    “在永城你们确实没有,是模范,但现在不在永城,而是海城。”刘立杆想了一下,他说:“人确实是会变的,说句不好听的,在永城,你是她的偶像,她呢,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看着你的目光,都是满满的仰慕。”

    “怎么,那很能满足你的虚荣心吧?我是说被人仰慕,要是有人对我这样,我也很满足。”刘立杆笑道,“但人总是要长大的,你不能指望金莉莉一辈子都是一个小姑娘,这也太不现实了。”

    张晨沉默着,这一次香烟没有被抽到一半就被扔掉,而是最后一点火星从过滤嘴上脱落下来,烫到了张晨穿着拖鞋的脚背,针刺一样,他才急遽地把脚一弹。

    这一支烟,他一口也没有抽。

    重新倚靠着栏杆之后,张晨问刘立杆:“杆子,你后不后悔到海南来?”

    刘立杆想了一下,他说:“不知道,真的,现在想想,就每天那么在高上,喝着枪毙烧,吃着盐水花生,或者一团的人出去,大家打打闹闹,每天晚上挤在一个破庙里,好像也很快乐,但要是让我现在变回去,我肯定不会愿意。

    “特别是,如果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保留着我现在的脑子,生活在过去,我肯定受不了,会觉得那种日子太单调太压抑了,我说不定会疯。那时很单纯,但现在看那时,就像一个傻逼,你必须要有一个傻逼的脑袋,才能适应傻逼的生活,并从中体会到快乐。

    “用我现在的脑子,我大概很难从那种傻逼的生活里,体会到快乐,只能感到处处的不满意,就像如果,我们带着大人的脑子,去读小学,那个幼稚自己,不会让我们再快乐,只会让我们害臊。”

    刘立杆说着,张晨不响,刘立杆问:“你呢,你后不后悔?”

    “后悔又有什么用,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现在要我再站到脚手架上,在白铁皮上一画一整天,我肯定受不了,我怀疑我画着画着就会把笔一扔跑了。”张晨总算是话多了起来。

    刘立杆把烟也吐到地上,用脚摁灭,他说:“有一点我想通了。”

    “什么?”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喜不喜欢,接受不接受,世界每天都在变,世界在变,永城就在变,人也会在变,我们就是想回到过去,过去也永远不存在了,已经面目全非,只有傻逼才认为自己可以穿越到过去,还如鱼得水。

    “人为什么只能看得到过去,而看不到未来,我是说用肉眼看到,就是因为这样活着才有意思,要是反过来,就像猜谜,你他妈的先看到谜底,再去看谜面,两百个二百五捆在一起,才会觉得,这谜还值得猜。

    “你说,那些先知,为什么看上去都很装逼,不是他们高深莫测,而是厌烦了,我他妈的都知道明天怎么样了,今天还费什么劲啊?”

    张晨把烟盒递给刘立杆,刘立杆摆摆手,没有再要烟,他说:“我们以为永城是一成不变的,其实永城也照样在变,永城的人也是,就说谭淑珍,我们在永城的时候,她父母那么反对都没有用,她照样要和我在一起。”

    刘立杆干笑了一下,继续说:“但后来呢,那么简单,只要一张机票就可以过来,我们就可以无拘无束地在一起的时候,她放弃了,用行动和我说,去你妈的,滚!”

    刘立杆看着远处的屋顶,天正在一点点地暗下去,地面的灯火,在一点点地越升越高,你分辨不出来哪里是光明和黑暗的分际线,如果从天地的两头往中间看,会给人一个感觉,那就是黑暗越来越淡的时候就是光明,而光明越来越暗淡的时候,就是黑暗。

    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不知道是因为光线变化的原因还是什么,刘立杆的眼睛是灰灰的,他自我解嘲般地笑了一下,和张晨说:

    “张晨,我也不知道我和谭淑珍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真的,现在这样,至少还有回忆,如果谭淑珍真的也来到了海城,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会比你和莉莉好一点。”

    刘立杆的声音低下去,他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说:“要指责对方很容易,其实我们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我们面对诱惑的时候,就能够不心动?我们就不会变?”

    刘立杆的话,让张晨心里一震,是啊,金莉莉和老夏,那自己和小昭,和顾淑芳呢,我们两个,到底是谁的心先开始漂移的?这是时间竞赛吗,就是知道了谁先谁后,又有什么意义?

    “走吧,张晨,去听听莉莉怎么说。”

    “不去。”

    “走,我陪你去。”

    张晨犹豫着,刘立杆一把拉着他,张晨不情不愿地跟着刘立杆下楼去。

    刘立杆骑着摩托,张晨坐在后座,他们到了金融花园,门口执勤的是那个“野猪的车辆”,看到他们,就知道是来找张晨女朋友的,他把道闸升了起来,刘立杆伸出右手摆了摆,表示谢谢。

    刘立杆把摩托骑到g座门口的台阶停下,和张晨说:“你上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刘立杆心想,金莉莉叫张晨过来好好谈谈,应该公司里就她一个人在,她不想去义林家,就是想不被人干扰,包括自己。

    刘立杆还想到,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两个人自己的事情,终究是要靠两个人自己解决,张晨这家伙死要面子,自己在边上,他有一些软话,碍于面子,可能反倒说不出口。

    张晨下了车,听到刘立杆说让他自己上去,他想说什么,刘立杆已经调转车头,朝门外驶去,张晨知道,他这是去找“野猪的车辆”吹牛逼了。

    张晨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转身朝里面走去,一个人就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金莉莉吗?

    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0356 分手了

    张晨到了金莉莉他们公司门口,按响了门铃,过了一会,门打开了,张晨愣了一下,来开门的,不是金莉莉,而是夏总。

    夏总对张晨的到来,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笑着说:“进来,小张,快点进来。”

    张晨走了进去,问道:“我找莉莉,莉莉在不在?”

    “在,在,她在自己房间,你快请坐。”

    夏总抬了抬手,示意张晨去沙发坐,张晨本来想直接去金莉莉房间的,但夏总这样说,他倒不好绕过夏总,直接走过去。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夏总跟着在他侧边的沙发上坐下。

    “小张,望海楼的事情,我听说了,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真为你抱不平。这个世道,还真是什么烂人都有,但像姓符的这么心狠手辣的,还是不多,小张你这大半年的,等于是白给他干了,完了还被他倒打一把,这也确实,太他妈的黑了。”

    张晨笑笑,没有吱声。

    夏总双手互相搓了搓,然后握在一起,他看着张晨说:“好了,我也不绕什么弯子了,小张,今天叫你过来,是小金希望我和你好好谈一谈。”

    “和我谈谈,你?”张晨奇怪了,不是金莉莉说要和自己好好谈谈吗,怎么变成了姓夏的?他和我好好谈谈是什么意思?

    夏总有些尴尬地笑笑,他说:“当然是我,怎么说,我也算是当事人嘛。”

    “什么意思,什么当事人?”张晨不解地问。

    夏总用手击了一下茶几,他说好,大家都是男人,没必要那么多废话,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老夏也是敢作敢当的人。

    “我想,你大概也知道,小金和我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今天叫你过来,小金是希望我能明确地告诉你,她没办法和你继续下去。”夏总说,“当然,我也不想看着她,因为这事,左右为难,再受什么委屈。”

    “什么委屈,谁给她受委屈了?”张晨看着夏总问,话已经说得这么**,他当然已经明白夏总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问。

    “不计较这些。”夏总淡淡地一笑,他伸手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捆十万块钱,推到张晨面前,定定地看着张晨,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什么反应。

    张晨很想一拳就击向眼前的这一张脸,但他觉得,如果那样,自己可能就正中他下怀,先输一招,张晨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忍住了,他静静地看着夏总。

    夏总说:“小张,你不要误会,这钱请你收下,我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它。”

    张晨伸手把那捆钱,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很沉,我还真的,没怎么拿过这么整捆的钱。”

    他把钱放回茶几,不再言语,而是双眼死死地盯着夏总,夏总看了看他,目光有些退缩,避了开去,

    只这一刻,张晨突然就觉得自己刚刚的愤怒荡然无存,他感觉到的只是滑稽和可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和这么滑稽的一个人,来谈这么可笑的一件事,他很想大笑,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他语带讥讽地说:

    “夏总,我没有误会,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叫我,把金莉莉卖给你,对吗?”

    “不是不是,小张,你还是误解了。”

    “没有误解,不管怎么说,意思都是一样的。”

    张晨摇了摇头,他伸手拍了拍那捆钱,和夏总说:“可惜,这钱的数目不对。”

    “那你需要多少?”夏总急问。

    “我需要多少?哈哈!”张晨笑道,“那要看你觉得金莉莉值多少。”

    “张晨,你不要过分了!”金莉莉从那头走了出来,她一直就站在那里,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张晨看到金莉莉,笑了一下,他问:“你不是让杆子和我说,你要和我好好谈谈吗?怎么到了这里,又换人了?这大幕拉开换主角,我在剧团这么久,也不知道你演的是哪一出。”

    “对,没错,是我约的你。”金莉莉咬了咬嘴唇,“我就是想和你说清楚,但老夏,觉得还是他来和你谈比较好,我无所谓,反正谁说都一样,就是要告诉你,我们之间结束了。”

    张晨指了指那捆钱,问金莉莉:“那这价码,也是你们商量好的?”

    “什么价码?你别血口喷人,别把好心当驴肝肺,张晨,我和你说清楚了,我金莉莉,并不欠你什么!”金莉莉叫道。

    “对,没错,你不欠我,你早就不欠我了,你到今天才提出分手,我还觉得意外,怎么憋了这么久,快憋坏了吧?哈哈。”

    张晨转过身,和夏总说:“你有没有一块钱?”

    “你要干嘛?”夏总问。

    张晨看到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有两个硬币,张晨笑了一下,他左手拿起一个硬币,笑道:“这里有,不用找了。”

    他右手拍了拍那捆钱,和夏总说:“夏总,我没有误会你,是你误会我了,我说这钱数目不对,不是嫌太少,而是太多,这个女人,不值这么多钱,她只值这个。”

    张晨站了起来,朝夏总晃了晃手里的硬币,说:“这钱归我了,我们现在,银货两讫,成交。”

    张晨接着把手里的硬币,扔到了茶几边上的垃圾桶里。

    “张晨,你……你混蛋!”金莉莉大声吼着。

    张晨看了看她,用手指指夏总,和金莉莉说:“对,我混蛋,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不混蛋的混蛋了吗?”

    张晨说着就走出门去,把门重重地带上

    ……

    刘立杆站在大门口,和“野猪的车辆”在聊天,他看到张晨朝这里走来,心里咯噔一下,这上去还没有十分钟,就下来了,刘立杆预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迎着张晨过去,还没走近,就看到张晨的脸色很难看,心里说完了,肯定又吵架了。

    刘立杆问:“怎么了,就这么一下?”

    张晨瞪了他一眼,从他的身边噔噔地走过。

    刘立杆转身跟上去,张晨走到摩托车边上,并没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朝前走。

    刘立杆走到摩托车旁,冲着张晨的背影,喂喂叫了两声,张晨没理他,越走越快,不一会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椰子树的树影里。

    刘立杆想上车去追,想了想,又没有上,他和“野猪的车辆”说,我车就停这里,你帮我看着。

    “野猪的车辆”说好好,你去吧。

    刘立杆朝金融花园里面走去。

    刘立杆上了楼,走到金莉莉他们公司门口,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了,他面前站着夏总,金莉莉站在夏总的身后,刘立杆也没和夏总打招呼,而是走进门去,问金莉莉:“你和张晨,刚刚又怎么了?”

    “没有什么,就和他说我们分手。”

    “去你妈的!你这话什么时候不好说,要今天说,你他妈的不知道他今天经历了什么吗?”刘立杆一听就火了,大声吼着。

    “他怎么了也不是我害他的。”金莉莉也叫着。

    “那你他妈的叫他到这里来是怎么回事?你要分手,好啊,分就分,你他妈的发个信息或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一定要他上门来羞辱他?”

    “小刘!”夏总叫道。

    “还有你,我**的,你们要一起这样来羞辱他?”刘立杆指着夏总骂道,“我话说在这里,张晨要是有什么事,我他妈的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

    “你嘴巴放干净点,你以为你是谁?”夏总脸色铁青,也火了。

    “我谁也不是,但老子整死你们的本事还是有的,信不信,你要不要试试!”

    夏总也不甘示弱,叫道:“好啊,来啊,你有种来啊!”

    两个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金莉莉赶紧推着夏总,和他说,老头,你回办公室去,我来和他说,你快回办公室去。

    金莉莉把夏总推向客厅的那头,夏总一脚踹开自己的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金莉莉转身和刘立杆说:“杆子,我求求你,你有什么火冲我来好不好,你冲我来!”

    刘立杆瞪了她一眼,气咻咻地站在那里。

    金莉莉急哭了,她说:“我做不到,杆子,要我再住回到义林家,我做不到,我一天也做不到。”

    “我知道你做不到,你以为张晨不知道你们已经完了?你何必叫他过来羞辱他。”

    “哎呀!我本来真的是想好好和他谈的,我想让他回永城去,他不适合待在海城,真的,我给他准备了钱,我让他来,就是想让他拿着钱,回永城去。”

    “海城是你们的?你们觉得谁合适谁就合适,谁不合适谁就滚蛋?”刘立杆瞪大眼睛看着金莉莉问,金莉莉愣了一下。

    “是这钱吗?你叫张晨来拿这个钱?”

    刘立杆看到了茶几上的那一捆钱,金莉莉点点头。

    刘立杆走过去,拿起那捆钱,狠狠地砸向了电视机,电视机砰地一声裂了,刘立杆冲着金莉莉大声吼着:

    “我**!你这不是比拿刀捅他还恶毒?!”

0357 不见了

    刘立杆跑下楼,骑上摩托,他第一个想到要去的,就是望海楼。

    工地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但练习馆还在,练习馆在,里面练拳的人就在,他们很多是人已经在其他工地干活,但晚上还是跑到了这里练拳。

    刘立杆在门口刚一出现,曹国庆就跑过来,刘立杆和曹国庆说,张晨不见了,我担心他会出事,你马上让人去望海国际酒店的大堂和望海商城门口守着,看到张晨,就把他拉住,不要让他走,再打我电话。

    曹国庆说好。

    还有,你另外带人把这几个地方搜一下,包括楼顶,特别是姓符的上班的地方,他晚上可能还在办公室,张晨说不定会来找他。

    刘立杆心里很乱,经历了上午望海楼的事情,又经历了刚刚金莉莉和夏总的羞辱,他对张晨现在的状态也没有把握,他可能已经回家,倒在床上,也可能会到望海楼来,找姓符的报仇,甚至有可能爬到望海楼的楼顶跳下来。

    这个闷蛋,真狠起来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他不会做啊!

    曹国庆说我明白了,他马上把练拳的人都叫过来,安排四个人去守着望海商城的几个大门,和他们说,你们看到张总,什么也不要说,就把他人扛到这里,不要让他走。

    他又安排另外两个人,和他们说,你们去酒店大堂等着,看到张总,也是一样,把人给我扛过来。

    六个人马上就走了,刘立杆和曹国庆说,剩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拨你带队,去商城的楼顶和姓符的办公室,另外一拨,马上先去酒店楼顶,然后一层一层往下找。

    曹国庆说好,他带着人就往外走,刘立杆拉住他,又叮嘱道,里面搜查完了,门口的人不要撤,一直守到我找到张总,扣你为止。

    曹国庆点点头,他说好。

    刘立杆在人群里看到义林,他把义林拉过来,和他说,你马上回家,如果张晨哥在家,你就去小店打我电话,如果他没回到家,你就在家等着,看到他回来,就告诉我。

    义林说好,他跑去自己的自行车旁,骑上车,人几乎是站在车上,狠命蹬了几脚,连人带车,一忽儿就从五指山路的大门口消失。

    人都走完了,刘立杆骑上摩托,朝文明东去,他不敢让曹国庆他们去文明东找,从上午阿正的话里,和后面的情形看,他感觉张晨和那个老妖婆有事,不管他们有什么事,都难以启齿,不能被外界知道,刘立杆不知道张晨会不会来找她,他只能自己过去看看。

    刘立杆到了门口,下面的大门关着,刘立杆推门进去,里面一片漆黑,只要前厅尽头,靠近后面天井的过道口,有一点亮光,刘立杆摸黑走到一楼的天井,朝上看看,一楼和二楼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三楼亮着灯。

    刘立杆一直走到三楼,灯光是从平台那边的客厅里发出来的,刘立杆穿过厨房门口的走廊,再转过平台,走向敞开着门的客厅。

    刘立杆走到门口,愣了一下,他看到顾淑芳一个人坐在那里,侧对着门,神情专注地盯着对面的墙壁,墙上挂着一幅肖像画,画里的人物就是顾淑芳。

    刘立杆一看就猜到了,这画是张晨画的。

    顾淑芳听到外面的动静,转过身,看到刘立杆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愠怒道:“谁让你上来的?”

    “张晨有没有来过?”刘立杆懒得和她计较,开门见山问道。

    顾淑芳明显慌乱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刘立杆转身就走,顾淑芳追了出来,她追到平台上的时候,刘立杆已经下楼,顾淑芳叫道:“张晨怎么了?喂喂,张晨他怎么了?”

    刘立杆没理睬她,继续朝楼下走,他走到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口,想到了什么,刘立杆转身回去,这时顾淑芳已经走到三楼的楼梯口,把路灯也打开了,她看着刘立杆回来。

    刘立杆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塞给了顾淑芳,和她说:“你如果还有一点点在意他,他要是来了,就一定给我打电话。”

    刘立杆说完,转身走了,顾淑芳一个人愣在那里。

    刘立杆骑着摩托回到了义林家,摩托灯光照射下,他远远地就看到义林坐在院门口的凳子上,见有摩托车来,就站了起来。

    刘立杆刚一熄火,义林就叫,张晨哥没有回来。

    刘立杆把摩托车停好,拿出大哥大,扣了张晨,他和传呼台的小姐说,你帮我连扣三遍。

    刘立杆的大哥大响了,是望海楼的电话,他赶紧接了起来,曹国庆在电话里和他说,我们里面都搜了,没找到张总。

    刘立杆说好,守在门口的人继续守,你带着人,去海秀路上转转,看看他会不会在海秀路上。

    曹国庆说好。

    刘立杆又扣了张晨,他和传呼台的小姐说:“麻烦你帮我连扣十遍,内容就是,你在哪里,我们都在找你!”

    “对不起先生,我们有规定,一次最多连扣三遍。”传呼台的小姐在电话那头说。

    “那好,你帮我扣一百遍。”

    传呼小姐呵呵笑着,她说:“不行的,先生。”

    刘立杆突然无名火起,他说:“你们传呼台在广达大厦的十七楼,对吗?”

    “是呀,先生,你怎么知道?”

    “我和你说,你帮我连扣一百遍,少一遍,我明天就带人把你们传呼台砸了!”

    刘立杆恶狠狠地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怎么知道?老子对海城所有的大楼了如指掌,你他妈的就是躲在哪幢楼的地下室里,老子照样能把你找到。

    “杆子哥,张晨哥会不会去雯雯姐她们那里了,男人有心事,不是都喜欢去找女人喝酒吗?”义林问。

    刘立杆饶是心事再重,这时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义林的头,笑道:“人小鬼大,连这个都知道。”

    “这有什么,我那个烂仔老爸,最喜欢找女人喝酒,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被那些女人扔到街上。”义林说。

    义林的话,让刘立杆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叫小昭的,有清凉的香气的女孩子,张晨会不会去找她了?

    刘立杆觉得有这个可能,可惜,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会在哪里。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刘立杆扣了雯雯,没过一会,电话铃响起,刘立杆赶紧接了起来,电话里很吵,一听就是在ktv的包厢里,雯雯大声叫着:“我在上班,借了客人的电话,有屁快放!”

    “你们有没有看到张晨?”

    “没有啊,张晨哥怎么了?”

    “失踪了,到不到了,他妈的晚上莉莉和他说分手了!”

    “啊!”雯雯失声叫道,“那他会不会想不开啊?”

    “我怎么知道。”刘立杆没好气地把电话挂了。

    雯雯把大哥大还给客人,客人搂着她的腰,要雯雯继续玩骰子,雯雯想了一下,和客人说:“大哥,对不起,我有急事要走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保证好好陪你。”

    雯雯说完站了起来,她走到包厢的另外一边,拉起了倩倩,倩倩懵懵懂懂问,干嘛干嘛?

    “快走啦,张晨哥找不到啦。”

    倩倩边上的客人火了,一杯酒泼了过来,骂道:“走?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雯雯抹了抹脸上的酒水,和他们说:“对不起,对不起,各位大哥,家里人失踪了,找不到了,他可能会去自杀,我们要马上去找,对不起了!”

    ……

    张晨不见了,刘立杆六神无主,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给刘芸打了电话,把事情简单地和她说了,刘芸说好好,杆子,我知道了,你不要急,我马上过来,我们多动员些人去找,海城不大,不怕找不到。

    刘立杆说好,刘芸继续说,我打电话给启航和李勇,我们就在龙珠大厦楼下碰头,大家先分工,然后去找。

    刘立杆说好。

    刘立杆接着给孟平打了电话,孟平在外面应酬,一听这事,就说,我马上过来,龙珠大厦?好好,我知道了,对了,我把公司的人都叫过去,她们都认识张晨。

    刘立杆接着扣了吴朝晖、魏文芳和陈洁,打了黄建仁的电话,让他们都去龙珠大厦,孟平和刘芸说的没错,海城不大,肯定会找到张晨的,现在需要,把所有认识张晨的人叫到一起,实行人海战术。

    打完电话,刘立杆看了看义林,义林说,杆子哥你快去吧,我在这里,张晨哥要是回来,我会打你电话的。

0358 找到他

    刘立杆赶到龙珠大厦楼下时,陈启航、李勇和吴朝晖、魏文芳都已经到了,过了一会,孟平和曹小荷、钱芳也到了。

    他们站在龙珠大厦的台阶下,不时地就有蓬蓬车和摩的在他们面前停下,叶宜兰和徐佳青、陈洁、黄建仁都陆续到了。

    刘立杆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起来,是曹国庆。

    曹国庆和他说,海秀路都找遍了,没找到张总,我碰到了阿正,阿正他们现在也在帮助找,我们准备扩大范围,到五指山路、大同路和机场路找。

    刘立杆说好,他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他说,小曹,你带人去海城公园里面找找,我们去年第一天到海城,晚上就是睡在海城公园的。

    好好,我知道了。曹国庆说。

    刚挂断曹国庆的电话,刘立杆的大哥大又响了,他接起来,是雯雯,雯雯和他说,她们已经到家了,没看到张晨哥。

    刘立杆松了口气,他说,你们到家太好了,我还正担心义林一个人,张晨回来了,要再出去,义林拦不住他,你们回来就好。

    刘立杆想了一下,他和雯雯说:“雯雯,你让倩倩在家里等,你和义林,去滨涯村街上找找,特别是那个排挡,这王八蛋,会不会我们在四处找他,他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

    挂断了雯雯的电话,刘芸也到了,刘芸一到,就和他们说,来,我们大家先想想,张晨最熟悉哪些地方,然后大家分工。

    把张晨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罗列以后,刘芸说,按张晨的性格,他这个时候,最有可能去海边散心,海边是重点。

    大家心里清楚,她说散心是好听的,更严重的后果她不肯也必说出口。

    刘芸安排孟平和曹小荷、钱芳去假日海滩,陈启航和李勇、叶宜兰、陈洁去白沙门,刘芸把自己的大哥大交给李勇,和他说,有发现就电话联系。

    刘芸安排黄建仁骑着摩托,带徐佳青去大英路,刘立杆说,张晨有可能一个人去喝闷酒,刘芸让黄建仁和徐佳青,把大英路上的火锅店,每一家都找一遍,特别是要跑进店铺里面,看看里面的桌子。

    几路人马,只有吴朝晖和魏文芳他们没有大哥大,刘芸就安排他们去泰龙城,泰龙城电话方便,不存在通讯的困难。

    刘立杆特别交待吴朝晖,去那家湘菜馆看看。

    聚集着的人很快就分散出发,只剩下刘芸自己和刘立杆。

    刘芸和刘立杆说,你上我车,我们在城里转,你想到一个地方,我们就去一个地方。

    他们先去了那家东山羊火锅店,火锅店做宵夜,一直要到凌晨三点左右才关门,他们到的时候,正是食客最少的时候,但也还是坐了一半的人,两个人进去转了一圈,没看到张晨。

    他们接着去了椰子鸡火锅店,也没有张晨的身影。

    五指山路斜对面的海城公园,曹国庆他们应该已经来过,但刘立杆还是不死心,他觉得这里是张晨最有可能来的地方,刘芸也同意他的想法。

    刘立杆让驾驶员把车停在海城公园的门口,他和刘芸,特意又跑进去,跑到了他们到海城的第一个晚上,露宿的那块草地,草地上躺着几个人,身边堆着行李,他们今天的情形,显然和刘立杆他们一年前一样。

    两个人在海城公园,还是没有看到张晨的身影。

    刘立杆让驾驶员,去了张晨装修的那家东北菜馆,他们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家菜馆已经因为经营不善,关门了,玻璃门上,贴着“店铺转让”四个大字。

    两个人站着面面相觑。

    “再好好想想,他还可能去哪里?”刘芸催促着刘立杆。

    刘立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摇了摇头说:“他又不是我,我是足迹遍海城,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到处跑的人,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工地和家两点一线,我真想不出来,他还会去哪里。”

    “去你们那个项目看看。”刘芸说,“那地方离莉莉他们公司不远,他会不会顺路跑那里去了?”

    刘立杆一想有道理,他们当即就往国贸走,到了那块地,在车灯下,除了看到新砌好的围墙和平整过的土地外,只有那块孤零零立在那里的广告牌,除此之外,连一根草都看不到了,别说是人。

    驾驶员下了车,拿着一个电瓶灯,四下里照着,也没看到人影。

    刘立杆和刘芸两个人,站在那里,心里一派茫然,刘芸问刘立杆,莉莉和张晨,怎么会这样?

    刘立杆说,我怎么知道,他们在老家的时候,真的是很好很好,我就是现在要打电话给剧团的人,和他们说张晨金莉莉分手了,他们都不会相信,以为我在开玩笑。

    “还是见识浅。”刘芸说。

    “你说什么?”

    “我说莉莉,还是见识浅,女人见识浅是最可怕的,经不起诱惑,然后会忘乎所以,会觉得全世界都应该让着她,她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

    刘芸叹了口气,继续说:“虽然莉莉是我朋友,但我其实,很看不起这样的女人。”

    “你就直接说浅薄呗。”刘立杆说。

    “不是浅薄,见识浅和浅薄不一样。”刘芸说,“浅薄的人,那种蠢你能看得见,有时候反倒显得可爱。见识浅的人,看上去好像很聪明,其实就像一只放在水底的透明的杯子,远远看去,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其实她能容下的,只是自己这一小杯。”

    “有意思。”刘立杆笑道。

    “她天天都是满的,不可能再容纳什么,我和你说,这样的人,老来更可悲,会变得很刻薄,以为全世界都欠她的,都背弃了她,其实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给予过,她自己都满着,也就包容不了那一小杯之外的世界,注定是个悲剧。”

    “这话,怎么听上去像有感而发?”

    “当然,我妈就是这样的人,以后看到,你别被吓到。”刘芸笑道,“我读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这点了,所以我一直在提醒自己,不断地修正自己,不要变成她那样的人。”

    “有道理,怪不得莉莉今天会和张晨说分手。”

    “对,不奇怪,她心里只有自己,大家都觉得不应该的时候,她会觉得这是她必须抉择的最好时候,别人的感受在她看来,都是莫名其妙,不应该的。”

    因为想不到需要去的地方,刘芸就让司机拉着他们,在海城的街上随便转,她和刘立杆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车外,她说,说不定无意当中就碰到了,就像老辛的那首词里说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眼看着到了十点多钟,各方的电话陆陆续续打进来,每一个电话都让人失望,大家都没有一丁点张晨的消息。

    他们接下去也准备和刘立杆刘芸一样,在海城四处找,希望能撞大运。

    还是魏文芳心细,他们在泰龙城没找到张晨,她和吴朝晖说,我们从金融花园开始,到刘总他们住的地方走一趟,说不定张总在回去的路上,耽搁在哪里了。

    他们于是从金融花园,一路慢慢开到义林家,在门口碰到雯雯和义林,知道张晨没有回来,魏文芳说,我们再一路找回去。

    吴朝晖开到国贸路口的时候,看到前面是刘芸的车,他们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吴朝晖按了按喇叭,刘立杆看到他们,让司机在龙珠大厦楼下靠边停下,吴朝晖把车停在了他们车后,四个人下车走到一起,彼此摇了摇头。

    刘芸叹了口气,她说,这海城也没多大,但没想到,真要找起一个人来的时候,还是这么难。

    “那当然了,找人最麻烦了。”吴朝晖说,“有一次我们厂里,一个工人的小孩不见了,就那么大的一个厂区,我们全厂几百个工人一起找,找了半天,最后才在茅草丛里找到了他。”

    刘立杆眼睛一亮,他猛地一拍吴朝晖的肩膀,叫道:“太好了,还有个地方没有去,大家快上车!”

0359 在黑暗中前行

    刘芸的车子在前,吴朝晖跟在后面,刘立杆指挥司机不要上南大桥,而是从桥下走,那里有一条仅能容一辆车通行的小路,可以到谢总的那个工厂,也就是他们那块,要被新的龙昆南路一分为二的地。

    那地上,有过他们已经破碎的中国城的梦想,刘立杆心想,张晨应该是去那里了。

    车从南大桥下面开出不久,路就被阻断了,道路的尽头立着一块木牌,牌子上有“前方施工,此路不通”八个大字。

    刘立杆指挥汽车退出来,往红城湖那边绕过去。

    他们到了机场路,经过机场路和大英路交叉口的时候,孟平和陈启航,还有黄建仁他们也到了,在路边等他们,黄建仁已经把摩托停在路边的停车处,和徐佳青两个人,上了吴朝晖的车。

    机场路过了机场,就陡然变窄,再往前开了五六分钟,就出了城,车下的柏油路面也消失了,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

    四辆车一路逶迤,开了二十几分钟,才到红城湖边,刘芸在车上,心里疑惑起来,她问刘立杆:“这么远,这么偏僻,张晨可能到这里来吗?”

    刘立杆心里也越来越没有把握,是啊,如果南大桥过去的那条小路还通,路不算远,张晨很可能会去,但要是走这条路,还可能吗,特别是晚上?

    刘立杆叹了口气,黯然地说:“如果这里还没有,那我们也不需要再找,我真的想不出来,他可能去了哪里。”

    他们贴着红城湖开了段路,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刘立杆让司机往右转,车灯照到路口有一块木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斑驳:“军事重地,禁止通行。”路边还有一座废弃的岗亭。

    这是当年,这里还是武警部队靶场时的设施,如今这里已经不是重地,是废地,连刘立杆都快把它忘记。

    他们往前继续五六分钟,就到谢总的那个工厂,工厂的大门居然开着,他们转了进去,把车停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在车转进来的时候,刘立杆的心已经冰凉,如果到了这里,还没见到张晨,那张晨就不可能到这里来了,外面的路边,都是一人多高的灌木林和杂草,再无其他东西。

    他们下了车,朝那座厂房走去,整座房子黑黢黢的,一丝的光亮也没有,刘立杆走到大门前,在门上乓乓地敲着,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刘芸的司机,提着电瓶灯过来,照了照大门,他们看到,门上赫然落着一把大锁。

    刘立杆明白了,这里面的东西都被义林妈他们卖光,如今,老谢连留守的人都舍不得派在这里。

    “没有人,张晨没来过这里。”刘立杆几乎快要哭了,“我们找不到他了,这王八蛋,不知道去哪里了。”

    “大家别吵,注意听。”刘芸说,她从李勇手里,接过自己的大哥大,她说:“我扣他一下,大家听听有没有bb机的声音。”

    刘芸打开大哥大,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

    “里面倒是有电话,可是我们根本就进不去。”刘立杆说。

    吴朝晖从刘芸的司机手里,拿过电瓶灯,他沿着厂房找了一下,厂房的窗户,都开在四五米高处,还是一排有钢栅的气窗,要爬进去,根本就不可能。

    吴朝晖心想,管他妈的,找块石头把锁砸了再说,不是刘总的朋友嘛,大不了明天赔他一把。

    他四下找了一下,没找到石头,就往大门外走去,他想路边的草丛里,肯定有造路时遗落的石头。

    他走到了大门外,突然叫道:“你们快过来,有人来过这里。”

    院子里的人听到叫声,赶紧跑了出去,吴朝晖用灯柱扫着地面,和他们说:“看看,这烟头,还是新鲜的。”

    大家看到光柱里,果然有五六个烟头,吴朝晖说的没错,这烟头还是新鲜的,过滤嘴上,都还没有沾上灰尘,大家霎时兴奋起来。

    “张晨应该来过这里,现在已经回去了。”刘芸说。

    “不可能,他要是回去,义林会打我电话的。”刘立杆说。

    “他打你,你的电话通吗?”刘芸问,刘立杆恍悟,对啊,一定是这样,他觉得心里一块巨石,顿时落了地。

    “你们看,那是什么?”钱芳叫道。

    众人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左下边,远远地有一片光亮,刘立杆奇怪了,他说:“那里是一片洼地,没有人啊。”

    “走,过去看看,没有的话,张总就肯定已经回去了。”孟平叫到。

    孟平跑回自己车上,也拿来一盏电瓶灯,吴朝晖最前,孟平最后,他们朝那个方向过去。

    他们在灌木丛里,依稀找到一条路,路朝着下方蜿蜒,越走越低,他们走了四五分钟,孟平用手里的电瓶灯朝身后照照,刚刚的那座厂房,已经在他们头顶。

    前面的那片光亮却越来越大,不停地变幻着,似乎还是活动的,一行人心里疑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知道了,是鬼火。”吴朝晖说,声音里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他说:“我小时候晚上捉迷藏,躲在坟场里,看到过鬼火,没错,就是这样蓝莹莹的,我以前出夜车,也碰到过。”

    “你他妈的能不能别说。”陈洁骂道。

    “这么多人怕什么,就是有鬼,我们也抓个回去玩玩。”吴朝晖满不在乎地说。

    “你他妈的,鬼火有这么大?”刘立杆骂道,“那要是阎王在这里开万鬼大会了。”

    吴朝晖停了下来,问刘立杆:“这里以前是什么?”

    “武警部队的靶场。”

    “哈哈,我知道了,这里不仅是靶场。”

    “那是什么?”跟在吴朝晖身后的魏文芳,战战兢兢地问。

    “刑场,枪毙人的地方,我们那里枪毙人,就是在部队的靶场枪毙的。”

    吴朝晖的话,让众人吃了一惊,但刘立杆觉得,这家伙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在靶场枪毙人,合情合理。

    “哈哈,海城每年都在这里枪毙人,那么多的枪毙鬼在这里,你们说这鬼火怎么会不大?”

    吴朝晖越说越亢奋,跟在身后的魏文芳吓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踩到了刘立杆的脚,刘立杆下意识地推了她一下,魏文芳“啊!”地一声尖叫。

    风瑟瑟,尖叫声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你到我后面去吧。”刘立杆和魏文芳说,魏文芳赶紧和刘立杆换了一个位置。

    走在孟平前面的钱芳,也不敢排在倒数第二个,要往前挤,李勇让给了她。

    队伍干脆停下,重新编排人员,吴朝晖、刘立杆和陈启航,在最前面,孟平、刘芸的司机和李勇,三个人殿后,所有的女生都挤在中间,黄建仁也和徐佳青挤在一起,也不管别人耻笑他了。

    李勇和女生们说,你们最好手拉着手,鬼也会从边上出来的,小心走着走着就少了一个人。

    刘芸转过身就给他一拳,李勇哈哈大笑。

    刘立杆也使坏,他说,徐佳青你小心了,别走着走着,黄建仁变成了女鬼。

    “要死!”徐佳青骂道,众人都笑了起来。

    “唉,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女枪毙鬼,他们说,女枪毙鬼都很漂亮的。”吴朝晖说。

    “为什么?”陈启航奇道。

    “女枪毙鬼,十有**都是在外面乱搞,谋杀亲夫的,就像那个潘金莲,要是长得很难看,她想乱搞,人家还不愿意和她搞啊。”

    “有道理。”陈启航点点头。

    刘立杆忍不住笑道:“你他妈的,都听了些什么人和你说这些?”

    “我们开货车的,驾驶室天天都是搭车的人,什么故事听不到。孙师傅是不是?”

    孙师傅是刘芸的司机,听到吴朝晖叫他,他说是是,还真是这样。

    这么一闹,大家紧张的心都松弛了下来,刘立杆和吴朝晖说:“走吧。”

    道路和灌木丛一起消失,他们的眼前已经没有路,在他们和那片亮光之间,是一大片齐膝高的杂草。

    吴朝晖拿电瓶灯照照前面的草,他脱下身上的衬衣,刘立杆问:“你干嘛?”

    “传后面去,这里都是茅草,穿裙子的,把腿包住,小心被割破。”吴朝晖说。

    穿裙子的女生一共三位,魏文芳、刘芸和徐佳青,吴朝晖的衬衣给了魏文芳,刘立杆的给了刘芸,剩下的都是t恤,没有衬衣了,陈洁和黄建仁说:

    “表现一下,把你的t恤给佳青。”

0360 萤火虫慢慢飞

    周围的草越来越矮,最后变成了草坪,人踩在上面,脚底软软的,那一片亮光,越来越大,走近以后,光已经变成了蓝绿色的一片光晕,氤氲着,覆盖了几十平方。

    几个女生,几乎同时轻轻地呀了一声,怪不得他们没有想到,原来,这一片亮光是萤火虫发出来的,走到这里,已经有一些游离在大部队外围的萤火虫,在他们的身前身后上下飞舞。

    这个季节,应该不是已经没有萤火虫了吗,怎么这里还聚集这么多,一群人都看呆了,他们感觉,全世界的萤火虫在这一刻,应该都到了这里,才会形成这么壮观的情景。

    前面的吴朝晖和刘立杆已经站住,后面的人走上来,与他们几乎站成一排,吴朝晖和孟平手里的电瓶灯还亮着,但已经没有用了,四周是一个蓝绿色的世界,这世界的光,比他们的光更明亮。

    大家站在那里,面面相觑,又屏息静气,他们如同到了一个虚幻的世界,生怕自己的响动,会把这世界搅乱,他们彼此看着,看到其他人的脸上身上,都有蓝绿色的光在缓缓流淌,一层层过滤着,让他们更蓝更绿,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么多的萤火虫,在眼前飞舞,他们的面前一片光明,但却看不出去多远,他们的目光,被光挡住了,或者说是,被这些闪着亮光,通体透明,浓雾一般弥漫着的萤火虫给挡住了。

    刘芸眨了眨眼睛,朝四周观望,她的眼睛,被四五米外的地方吸引住了,她悄声问道:“那是什么?”

    大家看过去,看到那里的地上,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一片又一片的绿光中若隐若现,刘立杆朝那里走去,其他人跟在他后面,脚底软软的,这么多的人走动起来时悄无声息。

    走着走着,刘立杆禁不住加快了脚步,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影子,越来越像是一个人倒在那里,越来越像是张晨的影子,他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刘立杆疾走两步到了跟前,站在那里,探头看看,然后回过头来,大家看到他脸上的笑,是绿色的。

    众人围了上去,差不多都要笑出了声。

    他们看到,张晨侧卧在那里,头枕着自己的包,背对着他们,萤火虫无声无息地飞来飞去,把蓝绿色的光洒满他的全身,他轻轻地打着鼾,身体一起一伏的。

    刘立杆蹲下身子,轻轻地摇了张晨一下,张晨可能是实在太累了,睡得很沉,这一下竟然没有摇醒,刘立杆又摇了几下,张晨这才慢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转过身,看到周围这么多人,大吃一惊,坐起来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

    “他妈的我们都在找你,你一个人,倒是在这里睡得正香。”刘立杆骂道。

    “你们找我干嘛?”张晨奇怪地问。

    “哦,我们也是无意中碰到,想喝酒,这不,就想起你来了,大家都在,怎么能缺你一个?”孟平赶紧说。

    “对对。”陈启航也说。

    “你们这么多人,会碰到一起?”张晨满眼疑惑,看着刘立杆。

    “是这样的,张总,香港的那家设计公司,给我们设计的效果图到了,我打了刘总电话,刘总到了公司,又打了他们其他人的电话,让他们来公司帮忙参考参考,提提意见。”魏文芳说。

    “是啊,只有扣你没有反应。”刘立杆说。

    这个理由,虽然张晨还是将信将疑,但好歹还说的过去。

    刘芸退到了人群外面,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润了。

    “不对啊,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张晨问。

    “你他妈的还问我们。”刘立杆骂道,“你怎么来的?”

    “坐蓬蓬车。”

    “蓬蓬车呢?”

    “我让他回去了。”

    “你不认识那人?”

    “谁?”

    “开蓬蓬车的。”

    “我怎么会认识他。”

    “但他认识你啊,也认识吴朝晖,他和吴朝晖说,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你发什么神经,要跑去红城湖,往这里来,我他妈的还能不知道你到这?”刘立杆说。

    张晨觉得不对,还想问什么,钱芳连忙插话:“张总,你怎么找到这个仙境一样的地方的?”

    张晨笑道:“我上次来过。”

    “什么时候?我们来的时候不都是白天吗,我都在啊,白天哪里来的萤火虫?”刘立杆说。

    “很早的时候,还是做中国城方案那会,有一天晚上,没有灵感,我一个人来过这里,看到了这么多的萤火虫……李勇小心!”

    张晨看到李勇朝前面光亮最密集的地方走去,大声叫道,李勇站住了,诧异地回过头。

    “前面是一片沼泽,我上次掉进去,差点就爬不出来。”张晨和李勇说,李勇赶紧退了回来。

    张晨还坐在那里,大家跟着,干脆也在草坪上坐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都想在这么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多呆一会,把那个真实的世界抛到脑后。

    “你中国城的灵感,就来源于这些萤火虫?”刘立杆问。

    “对啊,我画的时候,还为这些萤火虫感到惋惜,杆子,要是我们中国城的项目开工,这个地方,肯定也会消失,这些萤火虫,就无家可归。”

    张晨看着四周,他的目光是凄迷的,他说:“你看这些萤火虫,好像这么柔弱,但最终,还是它们战胜了我们,我们的梦破灭了,但它们还在。”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伤感,大家都沉默着,孟平和陈启航,在草地上躺了下来,仰望着头顶的这一片光,那么近。

    刘立杆问张晨:“你怎么想到跑这里来了?”

    张晨沉默着,过了好久,他呓语般地呢喃:“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我就想来看看,这些萤火虫还在不在,好在它们没有让我失望,还在这里,十月份了,还有这么多的萤火虫,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到了这里,我感觉到,它们就是在等我。”

    “也等我们吧,我们也来了。”刘芸说。

    “哈哈,对,这些萤火虫,我估计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张晨笑道。

    “一样,我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吴朝晖叫道。

    “这鬼火漂亮吧?”陈洁问。

    魏文芳冲吴朝晖做了一个鬼脸:“我就是女枪毙鬼。”

    “那他要被鬼迷到了。”陈洁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总,你让蓬蓬车都回去了,你这是准备在这不走了?”徐佳青问。

    “对,我想在这里等到天亮,看看它们白天住在哪里,没想到睡着了。”

    张晨说的轻松,但大家知道,他心里肯定不会这么轻松,好在人找到了,大家还是感到很高兴,刘芸说,那我们在这里一起等吧,我也很想看看,这么多的萤火虫,到底住在哪里。

    好啊,大家欢呼起来,那些萤火虫,照样管自己飞啊飞,不理睬这些人想干什么。

    孟平悄悄地问曹小荷:“你没关系吧?圆圆在家里?”

    曹小荷摇了摇头,她说没事,我放邻居家里,知道今天不会早,他们会带她睡的。

    孟平说好,他站了起来,走过去,在张晨身边坐下。

    孟平拍了拍手,说,我们大家来讲笑话,一个人讲一个,从我这里,开始轮下去,我第一,张总第二。

    好啊,大家又欢呼起来。

    孟平的笑话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只有张晨没有笑,张晨坐在那里,一下子恍惚起来,他感觉这情景似曾相识,就像那天在三亚的海滩上,只是,那时候他是观众,远远地在酒店房间的玻璃后面,而今天,他也置身其中,那么,谁会在远处看我们呢?

    孟平拍了拍张晨的大腿,和他说,我说完了,该你了,张总。

    张晨愣了一下,该我了,什么该我了?

    他看了看孟平,才想起来了,原来是孟平的笑话讲完了,该自己讲了,自己说什么呢,张晨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他看了看四周围成一圈的人,一双双善意的眼睛,张晨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他说:

    “我觉得我就不用说笑话了,我坐在这里,你们看,我这个人就是一个笑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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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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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