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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26 上海来电

    张晨派出去的赵欣和姚芬,已经分别从重庆和北京回来,张晨又把赵欣派去了沈阳鲁艺,任务还是一样,把姚芬派去了上海。

    上海没有具体的学校,他让姚芬想办法去接触和了解的,是上海油画雕塑院,联系上上海油画雕塑院,上海的油画界,就基本能摸到了,张充仁、哈定、吴大羽、周碧初、陈逸飞、邱瑞敏等等都是上海油画雕塑院出来的。

    陈丹青、韩辛和俞晓夫,和油画雕塑院,也多多少少有联系。

    张晨和姚芬说,上海藏龙卧虎,你小心一点,要知道大半个中国现代文艺史都在上海,哪一个犄角旮旯,可能都埋藏着金子,等你去挖掘。

    姚芬笑道,老板,那我是不是要去上海当矿工了?

    对,可以这么说。张晨笑道。

    姚芬到了上海,过了一个多星期,打电话回来问张晨,吴大羽的画要不要买,老板?

    张晨说要啊,哪里有?

    上海这里有个人有,可是他比较麻烦,一定要一大堆东西一起卖,不肯一件一件卖。

    “怎么回事?”张晨问。

    “是上海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早年好像留学过法国,最早是在杭城的国立艺专读过书,他家里有很多他的老师同学和朋友的画。

    “这个老师去世之后,他儿子就准备把这些画卖掉,但不想分开卖,要求一次性全部买走,开价是一百八十万,哪里有人有这么多钱,所以这事,在上海画画的人里面,传开了,知道他那里有好东西,但买不起。

    “我是听说有吴大羽,老板你招聘的时候,不是写过一个吴大羽吗,我不知道吴大羽是谁,但名字记住了,就让人带我去看,看到了他家里的画,确实有不少。”

    张晨一听,就知道这人的来头不小,国立艺专,也就是浙美的前身,林风眠是蔡元培任命的首任校长,吴大羽、林文铮、刘开渠等等都是这里的老师,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等,都是这里的学生,后来去了法国,看样子这个老师,走的是和他们一条路。

    张晨和姚芬说,我马上过来。

    张晨叫上二货,就去了上海。

    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姚芬在波特曼酒店的大堂等他,和他说,已经和那个儿子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去他家里看画。

    张晨说好,张晨和姚芬说,你今天也住这里,我们等会,再去我们自己专卖店看看,你都是公司的人了,对公司也要有一些了解,对了,以后在上海有事,可以找我们这里的经理帮忙,她是本地人,等会介绍你们认识。

    姚芬看着张晨,兴奋地说:“老板,我晚上也住这里?这也太奢侈了吧?”

    “那怎么办,不然我们住你住的酒店去?”张晨笑道。

    “不要不要。”姚芬赶紧摇头,“还是住这里,我也沾沾老板的光。”

    办好入住手续,往电梯走的时候,张晨想起来了,自己在海城的时候,海霸天炮制的那份磐石装饰公司的介绍里说,这里还是自己设计和施工的,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姚芬和二货,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那位去世的美术老师,家住在四川中路的一幢老房子里,三层的老式洋房,他们一家占了二楼的两间,老师的儿子姓邱,叫邱立新,也是一个中学老师,不过是教数学的。

    邱立新在洋房的大门口等着他们,看上去,他还把自己好好地收拾了一下,以便使自己这个卖画的,卖相看上去也清爽一点。

    邱立新带着他们到了家里,家里很小,一间房子还隔成了两间,里面一半是他妈妈和已经过世的父亲住,外面一半,是他弟弟睡觉的兼全家吃饭的地方,白天床翻上去,腾出地方来吃饭,晚上把那张可以折叠的饭桌和凳子收掉,床放下来,他弟弟可以睡觉。

    邱立新一家三口,住在对面比这更小的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个五斗橱之外,就没有什么地方。

    儿子读小学二年级了,还是和他们俩夫妻睡在一张床上,邱立新看看姚芬,也不避嫌,和张晨说,晚上做夫妻生活都伐来三了。

    做饭则是在二楼半的公共厨房里,那里摆着整幢楼六户人家的六个煤气灶,除了煤气灶边上有一张方凳大小的地方,放砧板和油盐酱醋,就没有多余的地方。

    水龙头一共两个,六家共用,因为厨房的电费水费也是六家平摊,所以用多用少都有眼睛盯着。

    邱立新把张晨和姚芬,领到了他母亲住的那半间,老太太,也就是他的妈妈,那位去世中学美术教师的遗孀,板着脸,坐在一个玻璃窗户包起来的,大阳台上的一张藤椅里。

    这也是这房子里唯一宽敞一点的地方了,阳台的两边,有两个木头柜子,外面的油漆已经剥落。

    阳台的玻璃窗拉了窗帘,尽管这样,因为窗户都关着,还是很闷热,柜子上的一台老电扇,嘡啷嘡啷地响着,带来一点风。

    邱立新和老太太说,姆妈,伊拉老板来看画的。

    老太太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眼张晨,又看看姚芬,走到了外面半间,坐在饭桌的边上,二货挤不进去,坐在了饭桌的另外一边。

    邱立新把老太太坐的那张藤椅,放到了床上,腾出了位置,他先打开两个柜子靠阳台那边的门,招呼张晨过去,和姚芬歉意地说,小姐,你只能在外面了,姚芬笑笑说没事。

    邱立新让张晨和他一起,并排靠窗户站,两个人站好,他才伸手打开了两边柜子的另外半边门,两扇门打开,就正好把里外隔开,邱立新和张晨站在两扇门的里面,姚芬在外面。

    天气闷热,里面的空间太小,两个人的距离又太近,张晨都能闻到邱立新的口臭。

    邱立新指了指两边柜子,和张晨说,都在里面。

    张晨看到,里面是一个个画框,还有一叠叠,直接是画布和油画纸,连画框都没有,一张画,一张报纸这样隔开,张晨惋惜地说,这样不会闷坏?

    邱立新说不会,阿拉爷阿拉娘夜头睏觉前头,会把柜门开开。

    地方太小,不能两个人同时蹲下,只能邱立新立正站着,张晨蹲下,一张张拿出来看着,张晨看着心惊,看了还不到一半,就看到里面都是好东西,他不仅看到吴大羽和林风眠的作品,还看到了赵无极、吴冠中、朱德群和吴作人的画。

    让张晨感到更欣喜的,是当时社会上名气还不大,但张晨觉得画画得很棒的关良、倪贻德、庞熏琹、常玉、胡善余、吕斯百、方干民等人的作品。

    张晨觉得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他站了起来,和邱立新说,好了,关上吧。

    邱立新以为张晨看不上眼,有点急了,和他说,你这边看看,这边还有潘玉良和颜文樑的。

    这在当时一般人的眼里,是最有名的画家,潘玉良是因为有一部电视连续剧《潘玉良》,还有一部写她的电影《画魂》,尔冬升导演的,主演潘玉良的,就是巩小姐,加上小报上那些绘声绘色的传说,想不知名都不行。

    颜文樑是因为当时很多的杂志上,封二封三,都有他的画。

    但老实说,对张晨来说,有没有这两个人的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邱立新见张晨对这两个人名,有些无动于衷,脸上明显有些失望,他以为张晨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句,老板你潘玉良的,不看看?

    张晨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看了。

    邱立新叹了口气,他说可惜,本来还有一幅徐悲鸿的,老板你一定会喜欢,我结婚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阿拉爷卖特了。

    张晨笑笑说,徐悲鸿的油画,其实一般。

    张晨都这么说了,邱立新也无奈,只能把柜子门关了,放张晨出去。

    张晨问邱立新,你有没有清单?

    有有,邱立新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份清单,是复写纸复写的,张晨看了一下,一共是七十二件作品。

    张晨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多钟,张晨和邱立新说,怎么样,到吃饭时间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这买画的事,我请客。

    邱立新愣了一下,已经布满失望之情的脸上,顷刻活泛起来,赶紧说好好,谢谢老板。

    张晨问,这卖画,邱老师是你一个人能够做主,还是要奶奶一起决定?

    邱立新问,老板你决定要了?

    张晨说对,只要价格谈得拢,我就决定要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要去弄堂口打电话,叫我弟弟请假回来一起谈。邱立新说。

    张晨拿出了自己的大哥大,和邱立新说,就用我电话打好了,我看过来的地方,有个老台门酒家,叫你弟弟直接去这家酒店好了,我们在那边等他。

    邱立新说好好,他问了张晨大哥大怎么用,张晨告诉了他,他赶紧拿着大哥大,回去自己房间,给他弟弟打电话了。

    老太太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对张晨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请他在饭桌旁坐,和他说,烦都烦死了,从伊拉爷死特,三天两头带人来看画,都是没有铜钿的人,白看看又伐买,伊拉爷交待过的,窝里的画,特便宜伐好卖个呀。

    邱立新回来,和他们说,电话打通了,他弟弟马上回来。

    张晨说好,那我们走。

    张晨和老太太说,奶奶,我们一起去吃饭,在吃饭的地方,把这事情定下来。

    邱立新赶紧去扶老太太起来,大家出门,老太太把房门上的司必灵锁锁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红绳子绑在腰里的钥匙,打开门边上挂着的一把挂锁,给这扇门,再加了一道挂锁。

0927 银货两讫

    他们到了老台门酒家,从一道仅能通过一人的狭窄的木楼梯上去,到了一个包厢。

    这酒家,本来是一层楼,老板为了要扩大营业面积,做出楼上的三间包厢,把整个地方,都往下挖了五六十公分,进门需要朝下走三级台阶,到了二楼,二楼的吊顶很低,个子高的人,大概都需要低着头。

    包厢也很逼仄,除了一张圆桌和一圈的椅子,就没有其他的家具,那椅子仅能容一个人坐下,后背就到了墙,必须先让坐在里面的人进去,外面的人才可以就坐,不然,里面的人就进不去了。

    吃饭的中间,要是里面的人起来要上洗手间,外面的人,也必须先站起来让他出来。

    张晨觉得,这到了上海,所有的空间好像都突然地变小变紧张了,每个人存在的空间,也变细长了,人与人的物理距离接近了,但心理距离却变远了,因为你必须十分的小心,只有这样,才能不侵犯到别人,也不被别人侵犯。

    这大概也就是养成了上海人斤斤计较,但大家又都很守规矩,很本分的原因吧,就是,我不赚你的小便宜,你也不要想来赚我的小便宜,大家都守着各自的小便宜,就多了家长里短的龃龉。

    包厢虽然小,好在有一台窗式的空调,大概没固定好,在“嘭嘭嘭嘭”地响,朝包厢里不停吹着冷气,不一会就让里面的温度降了下来,把人额上身上的汗都收走了,让人觉得舒服。

    店里吃饭的客人不多,上菜很快,张晨看出来,对方卖画,是需要一家三个人一致的决定,那小阿弟不到,谈了也是白谈,所以他们双方,都没有开始谈画本身,而是东拉西扯聊着天。

    邱立新问了张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张晨和他说,服装,邱立新马上哦了一声,和他说,和七浦路那些人一样,我是听说七浦路那些人,从外地倒服装回来上海,都发财了。

    张晨笑笑,也不解释,问了邱老师的教学情况,结果邱老师马上来了兴致,说起自己的教案来了,这让张晨听得一头雾水,对他这种,每次数学考试都是凭选择题,蒙对十几二十几分,才不至于零蛋的人,哪里听得懂这些?

    后来好不容易,把话题聊回到了老邱老师,也就是去世的那位美术老师,老太太来兴致了,她向张晨介绍了他的身世,和姚芬介绍,加上张晨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他是去杭城读了国立艺专,日本佬来的辰光,和学校一起去了诸暨的吴墅,再去了江西的贵溪,湖南的沅陵,再辗转贵阳、昆明、四川的璧山,最后到重庆的沙坪坝。

    老太太说着的时候,张晨就想起了他们去贵州看李勇的经历,那次的行程,走的是和国立艺专到贵阳差不多的路,可他们是开车,都觉得辛苦万分,当时国立艺专的师生,靠的可都是步行,还缺吃少穿,还要躲日本人的轰炸。

    途中就有不少人因生病和意外去世的,包括蔡元培的女儿,国立艺专的老师蔡威廉。

    张晨奇怪了,他问老太太,奶奶对国立艺专的行程这么清楚,你当时也一起去了?

    老太太说没有,伊拉爷讲,那段时间,苦头吃了不少,但后来想想,却是最开心的辰光,老是讲老是讲,吾听听都会背了。

    老太太说伊拉爷,后来是吴大羽介绍,去了法国。

    张晨想起来了,他想,这老邱老师的经历这么复杂,他自己应该也有很不错的作品才对,他问了邱立新,邱立新说,他爸爸后来都不画画了,除了在学校教书,在黑板上画,我从小都没看他画过画。

    伊有自知之明,老太太说,伊觉得自己画画,画不出头,看看他同学的,再看自己的,觉得丧气,就不画画了,说自己画画,就是糟蹋颜色,有辰光就把这些画,拿出来看看过过瘾,自己从来不画了,就是那辰光被街道叫去,画过“大海航行靠舵手”。

    张晨笑了起来,确实,只要是会画画的,大概都会被叫去,在墙上画过这幅画,张晨小时候,最喜欢站在脚手架下,看人画这幅画。

    他们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邱立新的弟弟邱二新到了,邱二新很高很瘦,进来的时候都是驼着背,低着头走进来的,生怕撞在门框上。

    邱二新一到,听说张晨他们是来买画的,第一句话就是说,潘玉良看过没有,潘玉良的画,现在价钿老巨。

    张晨笑道,潘玉良的,我可以不要,其他的你们开个价格。

    邱立新瞪了邱二新一眼,赶紧说,一起一起,一起卖。

    张晨拿出了那份清单,问他们,那里的画,和这份清单上没有出入,可以一一对应吧?

    可以可以,这个清单,是阿拉爷写的,哪能会错。邱立新说。

    张晨看着这份清单,自己前面看过的那些画,都在上面,应该是没有出入了。

    张晨说,好吧,一共是七十二幅画,你们开个价吧。

    邱二新马上就说,一百八十万,少一分我们都不卖。

    邱立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看出来了,这张晨是真的有要买的意思,价钱,其实他们自己早就商量过,要是有人还到一百六十万,他们也会卖。

    邱立新踢他弟弟一脚的意思,是嫌他话说得太死,不要把这个客户吓跑了。

    张晨笑笑,没有还价,而是问他们,那这钱,怎么交割,需要我们全部现金提出来,还是转到你们谁的账户上。

    两兄弟互相看看,老太太说,转到我的户头上好了,拿现金,还要一张张看真的假的,也是麻烦。

    张晨看着俩兄弟问,你们两个,同意这么做吗?

    俩兄弟还在犹豫,老太太冷笑了一下,说,你们两个的心思,我还不晓得,这画要是卖了,你们自己去看房,我给你们一个人买一套两居室,我老太婆,在老房子里,一个人也可以清静清静。

    俩兄弟一听老太太这么说,就兴奋了起来,老太太接着对邱二新说,老大结婚那辰光,我们给了一万,这么多年过去,物价也上涨了,那肉,都从六毛六涨到四块多了,但你也不要想的太多,给你三万结结婚,总归是够了。

    俩兄弟点头,表示没有意见,对他们来说,最头痛的就是房子,有房子了,邱二新可以结婚,邱立新晚上就可以做夜生活了。

    老太太继续说,其他的钱,放在我这里,等我死了,你们俩兄弟再来抢再来分,你们放心,这铜钿我一分钱不会花的,我自己还有退休工资,到时候,这铜钿只会多不会少。

    张老板在这里,我也不怕说话难听,我是怕这铜钿现在给你们分了,那逢年过节,来看看我老太婆的人都没有,生病在床上,连端口热水的人都没有。

    邱立新赶紧说,看姆妈说的,钱放在姆妈这里,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邱二新也说,姆妈侬个种言语,伐好讲。

    三个人说了半天,邱立新想起来了,最关键的事情,张晨还没有说他要不要呢,邱立新看着张晨问,张老板,侬哪能定?

    张晨说,我同意,就一百八十万,等下饭吃好,我们一起去银行,我把钱转给奶奶后,再去你们家搬画。

    两兄弟顿时兴奋起来,赶紧说,好额,就得能定好了!

    老太太用手敲着桌子骂道,你们两个,哪能对得起奈爸爸?

    老太太和张晨说,伊拉爷在的辰光,伊拉老是骂伊拉爷,么本事,看看,到头来还不是要靠伊拉爷?

    邱立新和邱二新,有些尴尬地朝张晨笑着,不过现在,老太太说什么话,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了,只要明天能去买新房子就行。

    吃完了饭,他们走去边上的工行,张晨把一百八十万转到了老太太的账户上,然后大家一起去老太太他们家,二货把车开到了老洋房的大门口。

    一行人上了楼,还是回到了老太太住的那半间,邱立新打开柜子,从里面把画一幅幅拿出来,张晨接到手里,报了一幅,姚芬就在那清单上勾掉一幅。

    二货和邱二新,把画朝车上搬。

    七十二幅画,很快交割完毕,张晨和老太太以及邱氏兄弟准备告辞,大概是觉得张晨连价都不还,老太太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她说,张老板介爽快,吾还有个东西也送侬。

    她和邱二新打了个招呼,邱二新明白了,跑进里面半间,从老太太的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半身的人像雕塑,送给张晨,张晨看这人,也不知道是雨果还是巴尔扎克,看看底座上的签名,是熊秉明,不由得大喜。

    邱立新想起来了,他说张老板等等,我这里还有一个,他跑回房间,拿了一只豹子的雕塑出来,这豹子四足着地,看上去一步一步踩得威风凛凛,奇怪的是这豹子的头,却是一张人脸。

    邱立新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当镇纸用,都嫌它太大,还是送给你。

    张晨看看底座上的签名,是“李金发”,他不知道这李金发是谁,不过人家好意送给你,你总不好意思说不要,张晨赶紧说谢谢谢谢!

    三个人到了车上,启动车子回去,姚芬说:“老板,我没看到人这么买东西的,你怎么一点价也不还啊,我觉得,他们的价格,最少可以还十万。”

    二货骂道:“逼……,你不知道,指导员买什么,都是这样买的,去菜场逛两趟,菜场的人就都认识他了。”

    “为什么?”姚芬问。

    “那个不会还价的猪来了,可以杀猪了啊。”二货说,姚芬大笑。

    张晨笑道:“我是还不出口,你们想想,这么多的东西要保存下来,中间有多少故事和曲折吗,我怎么好意思还价?还有,前面我为什么看到一半没看下去了?就是因为我看到的那一半,一百八十万我也会买,没看的那些,我都当是捡到的。”

    “主要还是有钱。”姚芬说,“要是我,还价都要还他三天。”

    “还价有什么好的,我没有还价,看到没有,人家还主动送我两件雕塑,这人其实,都是知道好的,别以为谁都只会杀猪。”张晨说。

0928 很少人知道的李金发

    张晨他们回到了杭城,刘立杆和老谭他们听说张晨买画回来了,都跑过来张晨办公室看,老谭看着这一堆东西说,这画画我可不懂,不过我看着怎么好像都画得乱七八糟的,这桌子都摆不平的,这房子都是歪的,还没有我们那些效果图画得好?

    刘立杆笑道,老谭你这就是看懂了,他们就是要画得乱七八糟,不乱七八糟,他们就不是画家了。

    老谭摇了摇头,他说,不管怎么说,别说让我拿一百八十万,就是一千八百块,我也不会去买这些东西。

    张晨笑道,大哥你不知道,有了这批东西,我那个美术馆的底就有了。

    老谭说,画我不懂,不过,既然是一百八十万,你放在那房子里可不行,人家贼要惦记你这东西,一榔头的事。

    老谭这话,倒是提醒了张晨,确实,要是把这些画,放在那玻璃房子里,这就是引诱别人去砸玻璃。

    “老谭这话没错,你就是二十四小时派保安,一个人都不够。”刘立杆说,“这既然要改成美术馆,那地方还是要进行改建,一是玻璃要换,更厚更结实,二是,你特别好的宝贝,也不要天天挂那里,每年定期搞一次珍品展就可以,天天挂那里,就不稀奇了。”

    张晨想想他们的话有道理,至少在安全上来说,建筑的本身要加固,还要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值班,另外还要加装监控系统,除此之外,张晨想起来了,把贺红梅原来住的房间,改成一个防潮和恒温的保险库,就像在海城望海商城楼上,海霸天的那个一样。

    这样一想,张晨就觉得,这美术馆,还真不是自己当初想象得那么简单,以为放两个人,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眼下他们马上要做的是,这批作品,没有画框的要给它配画框,即使原来有画框的,也没有外面的边框,这些都要给它配起来,还有就是,这些画毕竟年代久远,有些是受当时的条件限制,和所用材料的限制,有些是后面保存的原因。

    幸好那去世的老邱老师,本身就是画家,他对这些画,在保存的过程中,对它们用上光油上过光,画面那鲜艳的色彩还保留着,但有一些,受他居住条件的限制,也还是有些龟裂,这些,都要做表面的清理,还要用胶加以修补和固化。

    “这个我可以做,老板,也知道怎么做,只是需要时间,我明天就开始做。”姚芬和张晨说,张晨说好。

    “雨果!”

    刘立杆看到了二货捧到张晨办公室里来的,那座熊秉明的雕塑,叫了起来。

    再看到那只豹子,刘立杆好奇地拿了起来,他看到底座上的名字,那字迹很潦草,看不清楚,问张晨这是谁的,张晨和他说是李金发。

    “我操!李金发还能做雕塑?还是个多面手!”刘立杆叫道。

    张晨问他:“李金发是谁?”

    “你知不知道徐志摩?”刘立杆反问张晨。

    张晨说知道啊。

    “这李金发,当年可是和徐志摩齐名的诗人,只是现在的人,只知道徐志摩,很少知道李金发了。”

    刘立杆一边说着,一边还是盯着那尊豹子的雕塑看,看到后来,他笑了起来,说:“张晨,我知道这雕的是谁了?”

    “谁?”

    “里尔克。”刘立杆说,“你知不知道里尔克?里尔克当过罗丹的秘书,还写过一本《罗丹论》。”

    张晨觉得有点靠谱了,去过法国的雕塑家,都崇拜罗丹,不过,“你怎么确定这是里尔克?”

    刘立杆笑道:“里尔克写过一首诗,名字叫‘豹——在巴黎动物园’: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铁栏/缠得这般疲倦,什么也不能收/它好像只有千条的铁栏杆/千条的铁栏后便没有宇宙/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继续背下去:

    “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只有时眼帘无声地撩起/——于是有一幅图像浸入/通过四肢紧张的静寂——/在心中化为乌有。”

    张晨听刘立杆背着这首诗,再看那雕塑,他也觉得没错了,这雕塑肯定就是里尔克,这也符合李金发既是诗人,又是雕塑家的身份。

    张晨和姚芬说:“你接下来的工作,在那边美术馆还没有改建好之前,就在这里,负责修补这些画,再给它们上光,还有就是,我会让谭大哥派一个木匠过来,你指导他,把这里的画,里外的画框都配起来,另外,有时间去去杭城图书馆和浙美。

    “这批画的作者,大多和国立艺专有关系,国立艺专的资料,应该是浙美那里最齐全,你去把每位作者的基础资料都找出来,接着再去找这些画的背景资料,我们的每一幅画,要是都能像刘总前面说的这座雕塑这么具体,就有意思了。

    “这也是以后你们在美术馆,可以和人交流的资本。”

    姚芬说好,张晨指了指办公室里的那张会议桌,和她说,清理和修复,就在这里进行好了,我有时间,也可以帮帮忙,另外,还能每天欣赏欣赏。

    姚芬说好。

    张晨再和老谭说:“大哥,美术馆边上,原来贺红梅住的那个房间,我想把它改成保险库,还有,那房子怎么加固,你帮我找人,让他们先出方案,最好是原来有博物馆建设经验的人,请他们来做。”

    老谭说好,“对了,‘锦绣江南’一楼,那做原来老房子外面玻璃房的那批人,他们就是干这个的,我让他们出个方案。”

    张晨笑道,对对,我怎么把他们给忘掉了。

    ……

    从上海买回来的这批画的装框和修补、上光工作,马上就铺开了,不仅张晨,葛玲和设计中心的设计师们,每天也过来帮忙,他们说,正好借此换换脑子。

    这些人原来自己就会画画,虽然不是学油画的,但也知道一二,姚芬一指点,他们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二货帮着木工在配框,二货说,逼养的,这活我能干,主要不就是对角吗,我大理石和瓷砖对角都对得严丝合缝,这木头和石膏,我还不能干?

    张晨说对对,我把你的老本行给忘了。

    配好了框,修补好的画,外面再用报纸包好,一幅幅立在张晨办公室的墙脚,占了老大一片地方,张晨看着它们,心里却是欣喜的。

    自己小时候学画,这些人的名字,对自己是如雷贯耳,自己最多也只能有幸,从《美术》杂志等上面,见过他们的画,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拥有了它们。

    姚芬的资料收集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张晨看到了李金发的资料,吓了一跳,这一号人,经历堪称传奇,自己原来居然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刘立杆说的没错,这个李金发,就是那个民国时期,和徐志摩齐名的诗人李金发,但他可不仅是诗人,如果从学业上来说,他比徐志摩那个半吊子的剑桥生可高一大截。

    李金发是和林风眠、李立三、徐特立、***搭同一班船到的法国马赛,在法国,他读的是法国最高艺术学府——巴黎帝国美术学院,和徐悲鸿是校友,李金发在法国,有两件雕塑作品入选巴黎春季美展,这是中国人的作品,第一次入选巴黎美展。

    从法国回来后,李金发担任了国立艺专雕刻系的教授,后来是接受孙科的邀请,离开国立艺专,去广州担任广州美术学院的院长。

    张晨知道为什么李金发后来,几乎在大陆销声匿迹,很少被提及,名气远不如徐志摩,徐志摩是四九年之前就死了,而李金发,因为他后来担任了国民政府驻伊朗的大使,四九年之前,退出政坛,去了美国。

    姚芬去浙美,不仅找到了很多国立艺专的资料,还引来了几位还健在的,老国立艺专的学生,现在都在浙美当教授,他们听说张晨这里有这么一批画,都特意赶过来看。

    他们建议,等张晨他们的美术馆建成以后,可以和浙美的美术馆,搞个联展,主题就是纪念国立艺专的,张总,你这里的藏品,够分量了,很多我们记忆里有印象,但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作品,都在你这里,真让人欣慰。

    张晨对他们的建议很感兴趣,马上就同意了。

    这些教授,知道张晨有心收藏国内的油画作品后,很感慨,他们说,可惜国内像你这样的企业家太少了,根本没人对油画有兴趣,觉得我们国内的油画,起步晚,大大落后于国外,其实未必,朱德群、赵无极现在蜚声世界,他们还不是国内打的基础?

    当年在艺专,他们还不算是最拔尖的。有教授说。

    还有教授,向张晨介绍了谁的手里,还有哪些人的作品,和张晨说,你有兴趣,可以去把它们收过来,不然都被那些香港人、台湾人收走了,也是可惜,我们那个老校长林风眠的好作品,有一大半,就被香港一个叫张五常的收走了,也是可惜。

    他们还亲自给张晨写了推介信,信里说了张晨现在在做的这件事,功德无量,望老朋友老同学支持之类。

    张晨对他们谢了又谢,让姚芬拿着这些信,马上出发,张晨和姚芬说,原来我觉得只是收藏,听了这些老人的话,我觉得我们现在在进行的,是抢救性收藏,不然还真是的,这些好东西都要流到海外去了。

0929 向吴冠中先生致敬!

    张晨把他的美术馆,取名为“河畔油画馆”,不是在艮山河,或者米市河边嘛,那就叫河畔,张晨自己很喜欢这个名字,但刘立杆觉得,这名字太小气,太普通了。

    张晨笑道,那叫什么,叫“时代美术馆”,还是叫“大千美术馆”?

    “大千美术馆不错,大千世界嘛。”刘立杆叫道。

    张晨大笑:“那人家要是误以为是张大千的美术馆呢?”

    刘立杆干瞪眼。

    张晨认定,就用这“河畔油画馆”,他本来想自己写这个馆名的,浙美的一位教授,也是老国立艺专的学生说,这馆名,还是要请个名人写,这样你这个馆,才有号召力。

    张晨说,我也不认识什么名人啊,老师,要么你帮我写,在这行,你比我有名。

    教授笑道,我哪里敢写,看看你里面的那些我同学的藏品,我都不敢写了,这样,为了表示支持你做这件事,我送你美术馆两件我自己的藏品,再给你写封信,介绍我的老学长,至于他肯不肯给你题名,那就要张总你自己去说了。

    张晨赶紧对教授表示感谢,问他,这老学长是谁?

    “吴冠中,吴冠中够不够分量?”教授问。

    张晨吃了一惊,叫道:“吴老师当然是够分量了,不过,他怎么可能会给我这小馆题名。”

    教授笑道:“不一定,他那个人,你名气很大,他反倒不一定会给你题,只要对他胃口,他才不管你什么名气大小。”

    教授当即给吴先生写了信,张晨拿着信,第二天就去了北京,心想,不管吴先生肯不肯给自己题名,有这封信,至少可以借此机会,拜访一下吴先生,当面听听他的教诲,也是好的。

    张晨按照教授给他的地址,到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找到了吴先生的家,敲开门,来开门的,正好就是吴冠中先生,吴先生满头白发,穿着一件短袖白衬衫,张晨赶紧鞠了一躬说,吴老师好!

    吴先生看了看他问,你是哪家报纸的记者?我最近不接受记者的采访,说了你们都乱写的,看了生气。

    张晨赶紧说,自己不是记者,是您的同学介绍来的。

    张晨拿出了浙美教授的那封信,递给了吴先生,吴先生打开看看,随手就把它塞到了院门口的信箱里,问张晨,我正好要出去理发,你跟不跟我去?

    张晨说好。

    吴先生关上院门,带着张晨一起朝前走,他们走了五六分钟,前面是一片树林,好几个退休的老教师在树荫里乘凉,还有人在下象棋,吴先生和他们打着招呼,还站在下象棋的边上看了一会,再朝里面走。

    走了十几米,张晨看到,有一个露天的理发摊,一棵树上挂着“理发”两个字,树旁是一个脸盆架,架上有一个脸盆,边上是一桶水,脸盆架子的边上,有一张木头的椅子,再边上,是一张躺椅,躺椅上,一位六十多岁的理发师躺在那里抽烟。

    看到了吴先生,理发师赶紧站了起来,张晨心里疑惑,心想,吴先生说的理发,不会是在这里吧?要知道当时的吴先生,不仅是名画家、名教授,还已经是法国最高政府勋章的获得者,全国政协常委,在拍卖会上,一幅画,都可以拍到二三十万港币了。

    没想到吴先生叫了一声剃头,就走到了那张木头椅子上坐下,理发师拎起一块围裙,“啪,啪”抖了两抖,就给吴先生围上。

    吴先生看了看愣在那里的张晨,头点了点边上的一张凳子,和张晨说坐坐,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张晨坐了下来。

    “你那个馆,为什么要叫河畔油画馆,而不是美术馆?”

    吴先生看起来前面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对他同学信中的内容,都记住了,他问张晨。

    张晨赶紧说,我觉得美术的概念太大了,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就是自己学油画,也喜欢油画,现在有能力了,就想建一个油画馆,收集一些自己喜欢的作品,还是一个很个人化的小馆。

    吴先生点点头,他说你这馆,有什么想法。

    张晨说,这不是正好机会巧合吗,我刚买到了一批原来国立艺专出来的学生老师的画,我就想,这中国的油画,说起来,真正的起源,还是和国立艺专有关系,我就想在二楼,搞一个专门的以国立艺专为主题的馆。

    一楼,就收集一些现在的,我自己喜欢的油画,这样,楼上楼下,也体现一种传承。

    “你说你收了一批老艺专的画,都收了哪些?”吴先生问。

    张晨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叠照片,这是他特意拍下来的那批作品。

    张晨把照片一张张地拿给吴先生看,看了两张,吴先生和理发师说,王师傅你等一下。

    理发师傅停了下来,吴先生把这一叠照片,从张晨的手里拿过去,一张张地看完,似乎有些不相信,他说,都是很早的画了,你从哪里来的?

    张晨说,我还有两幅吴老师的。

    “我的?”吴先生问。

    张晨点点头,他从包里,另外拿出了两张照片,递给了吴先生,吴先生看到,吃了一惊,叫道,我还以为,这两幅画早就没有了。

    他看着张晨问:“你这个,是不是邱公子手里买来的,他现在在哪里?”

    张晨知道,吴先生说的邱公子,应该就是已经去世的那位中学美术老师,张晨说,他已经去世了,我这个,是从他老婆和儿子手里买来的。

    “讲讲,你讲。”吴先生催促道。

    张晨就把自己知道的邱先生的事情,还有自己买画的经过和吴先生说了,吴先生说,这邱公子,不是画画得不好,他是不敢画,把自己埋起来了。

    “埋起来了?”张晨疑惑道。

    “家里成分不好,解放了,只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了,还不是把自己埋起来,埋到土里了?”

    张晨点点头,明白了。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他邱公子?”吴先生问。

    张晨摇了摇头。

    “一个他,一个常玉,常玉没读过国立艺专,在法国的时候在一起,他们两个家里都有钱,这邱公子家,在松江开织布厂的,我们那个时候,画幅好画,就和他换酒喝,他请我们下馆子喝酒,我们把画送给他。”吴先生笑道。

    张晨说:“我很喜欢这批作品,虽然从技法上来说,可能都不如你们后来的作品那么娴熟。”

    “哦,为什么?”

    “这些作品里,都有一股蛮劲,就是年轻人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对对对。”吴先生说,“你讲的对,那个时候,我们怕什么啊。”

    剃完了头,修完了面,吴先生问张晨,你要不要理,要理我请客?

    张晨赶紧说谢谢,我头发还不长。

    吴先生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递给王师傅,王师傅说,太多了,两块就够了。

    吴先生笑道,没有零钱,我这个头,也值五块。

    两个人接着往回走,到了院门口,敲敲门,一个小女孩来给他们开的门,吴先生说,我孙女,叫叔叔,小女孩叫了张晨一声叔叔。

    吴先生把张晨带到了画室里,和张晨说,你是要我给你题写那个馆名?

    张晨赶紧说,如果吴先生不嫌弃我那地方太不起眼的话。

    吴先生头突然一甩,谁说的,有那批作品在,谁也不敢说你那里不起眼。

    铺开纸,写完字,盖上自己的图章,吴先生站在那里问,我要是送你们馆里两幅画,你是要油画还是水墨画?我的水墨,现在拍得很高,油画,和水墨还比不上。

    张晨吓了一跳,没想到吴先生会问这个问题,赶紧说:“老师给我题字,我就感激不尽了,不敢再要吴老师的画,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买。”

    吴先生看着张晨说,说送你就送你,卖我不卖。

    张晨说:“如果这样的话,我还是想要油画,我很喜欢吴老师的油画,水墨画,说实话,我不太懂。”

    “可水墨值钱。”

    张晨说:“我想,喜欢的东西,和值不值钱没有关系,反正再贵我也不会卖,再便宜我也还是喜欢。”

    吴先生笑着点点头,他和张晨说,我和你说个喜欢和钱的故事,有对夫妻,也算是熟人,他们结婚的时候,我送给他们一幅画,两个人后来过不下去,又要离婚,什么都分得好好的,最后就是我送的这幅画,两个人都在争,都想要。

    后来么,还说为一幅画,要打官司,我知道了就和他们说,官司就不要打了,我再画一幅送给你们好了,结果你猜怎么样,哈哈,后来在拍卖会上,出现了这幅画。

    张晨面红耳赤,连忙说,吴老师,我这里,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吴先生笑道,我不是说你,是说现在这个社会,这钱,把人搞得你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了,把人彼此之间的信任关系都破坏了,这样很不好。

    张晨点了点头。

    吴先生拿出了四幅油画,让张晨挑,张晨选了两幅,都是画北方农村景象的,张晨和吴先生说,我喜欢这两幅。

    “为什么?”吴先生看着他问。

    张晨想了一下说:“这两幅画,虽然都是暖色调,但从画里面,我读出有一种哀伤,这让整幅画,情绪变得很饱满。”

    吴先生盯着张晨看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他说,看样子你是真看懂了,我这两幅画没送错人,这都是我下放的时候画的,那时候,连画架都没有,你知道我是放在哪里画的?

    张晨摇了摇头,吴先生比划着说,我们捡粪用的那个篮子,不是有这么高一个提手嘛,就这样放在篮子上,后面靠在提手上,不就是一个画架了,哈哈。

    吴先生笑完,笑容从脸上收敛了,你说的没错,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0930 越来越胖的油画馆

    姚芬拿着浙美那些教授的信,在全国各地跑了一个月,收回来了两百多件的作品,不仅有当年国立艺专的学生,以及吴冠中他们那批留法学生的画,连同时期留日的高剑父、关紫兰、王式廓、卫天霖,留学墨西哥的冯钢百,留英的李铁夫、李毅士等等的画,都囊括其中。

    其中一半,还是姚芬拜访的那些老先生们,为了表示对张晨他们,做专业油画馆的支持,无偿捐赠的,这些老先生,其实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他们这一批人,回国之后,要么像徐悲鸿、刘海粟他们一样,转行从事国画,还坚持画油画的,境遇都很不好。

    就是仍坚持着的,整个油画界,也都是被后来那批学苏联的把持着,他们整整一代人,一直就像吴冠中说的那样,被埋到了土里面,直到九十年代初,才陆陆续续开始出土,吴冠中自己就号称自己是出土文物。

    有这么一家油画馆,专门向他们致敬,这些老先生,都觉得自己有责任大力支持,所以把自己的作品,一半卖,一半送地给了张晨他们。

    再加上那时候国内,国画的市场已经起来,但油画,几乎无人问津,少数像潘玉良他们几个,热的先是话题,然后才是他们的作品,还有像刘海粟、吴冠中、林风眠几个,是水墨画市场行情好,兼带影响到他们的油画作品。

    姚芬见识过张晨在上海是怎么谈价的,她和张晨说,老板,你还是坐镇杭城,不要出马了,你不在,我还能把自己的差旅费谈出来,你在,基本没戏。

    张晨大笑,索性放手,不过,他和姚芬交待,要是碰到生活很困难的老先生,哪怕人家急于卖自己的作品,你也把价格抬高一点。

    姚芬说好,我知道怎么做了,老板。

    每一次姚芬从外地回来,张晨都会自己去机场接她,他急于看到她带回来什么好东西,而每次,姚芬都没有让他失望。

    特别是姚芬带回来一幅肖像,画的是一个音乐家,张晨吓了一跳,他小时候有过一张这肖像的图片,还临摹过几次,他一直以为是伦勃朗的,没想到居然是李铁夫的。

    把那一批人的作品都看完,张晨有一个强烈的感觉,那就是那一批中国的油画家,和世界各国同时期的画家相比,一点也不比他们逊色,而美术界这几年一直在吵什么现代性,但其实就作品来说,无论是观念还是表现手法,和几十年前的那批人相比,其实是落伍的。

    这大概就是林风眠和吴冠中他们,重新出来的时候,还能引领风尚,他们的声音,还会让人觉得前卫,甚至刺耳的原因。

    有了这一共三百多幅作品,张晨心里有一种满足,他觉得整个中国油画史,最重要的一段,就在自己这里,这些作品如果全部展示出来,他想他自己都会看哭。

    赵欣也回来了,张晨把她们带回来的资料都展示收拢,先挑各个学校的老师,列出一个名单,和她们说,这名单上的,是我们要买的,你们去做工作。

    姚芬说川美的这些人,基本在一个叫白夜的咖啡馆活动,那咖啡馆是一个女诗人开的,女诗人和名单上的何老师走得很近。

    张晨说好,我对这些没兴趣,我只要作品。

    再把所有学生的作品的照片,摊在会议桌上,张晨有心要考考她们,和她们说,从这个里面,挑选十个人。

    赵欣和姚芬挑了,张晨看看,还算满意,至少没有很离谱,他自己也挑了十个,三个人集中起来,再删选后,张晨说,好了,就是他们了。

    赵欣和姚芬看着他,不知道他说什么。

    张晨这才把自己的想法和她们说了,他说,他准备每年从全国的学生里,挑选十位,每个月每人资助他们两千元生活费……

    “这么好的事情,那他们不是成大款了?”赵欣叫道。

    张晨点点头,笑道,让他们的生活有着落,才能更好地创作,我们资助的要求是,每年每人向我们提供两幅作品,好的作品,我们另外还会给奖励。

    赵欣和姚芬点了点头,张晨继续和她们说,今年,我们只是从这些人当中挑选,明年,我们会扩大范围,把范围扩大到全国所有学校的学生。

    同时,向全社会提供五个名额,那就是,你哪怕不是什么学校的学生,只要你自己提出申请,提交你的作品,我们看过后觉得不错,我们也同样进行资助,目的就是一个,把全国所有油画的高手,都集中到我们油画馆周围,这样,我们才配称油画馆。

    “太好了,就是说,只要你画画画得好,就可以衣食无忧?”姚芬说。

    张晨说对,因为我们的学校,还是有门槛的,有不少天才型的油画爱好者,会被文化课考试挡在学校门外,让学画画的,去考什么外语、政治和数学,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如果这样考,大概世界美术史上,一大半的人都考不上。

    “达芬奇可以考上,他数学不错。”赵欣是学校里出来的,当然站在学校这边。

    姚芬说:“照样没戏,还要考政治和外语,他照样过不了分数线。”

    ……

    张晨他们在收集作品的同时,老谭那边,对整个建筑的改建和保险库的建设,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老谭建议张晨,把保险库的面积扩大一倍,如果只有原来的一百多平方的话,他觉得太小,这以后要扩建的话,还不如现在一步到位,张晨同意了。

    原来的玻璃房子,是专门给贺红梅当工作室用的,上下五百多个平方,绰绰有余,但如果当美术馆的话,就显得小了一些,趁这次改建,老谭把整个房子的占地面积,扩大了两百多个平方,这样,展厅的面积就大大扩大了,上下两层,加起来有近一千个平方。

    这一切,都超出了张晨原先的设想,让张晨感觉,有自己被自己钓鱼的窘困,先是有一个美术馆的想法,接着招人,马上人不够,现在是连房子也不够了。

    包括投资也是,本来是准备拿一笔小资金,结果是资金的投入越来越大,幸好和他的收入相比,还没有什么影响。

    一个人的时候,张晨有时也会怀疑,自己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但到了这个时候,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就是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

    小昭在边上看着,却有些忧虑,但她也没有办法阻止,她只能半开玩笑半当真地提醒张晨,亲爱的,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变成专业做展览馆的,而不是做企业的,你有多少时间没有去厂里了?

    小昭的话,让张晨心里一凛,他觉得小昭说的没错,自己不仅是厂里很长时间没有去了,连隔壁的设计中心,自己去的时间都少了。

    幸好,厂里有赵志刚,设计中心有葛玲,店里有小娟,自己还不需要很操心。

    张晨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玩物丧志,但他觉得,看着堆满了他半个办公室的好东西,不给它们建一个合适的展览场所,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晨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说,没事,这只是一个过程,这种经历,我经过太多了,我每一个新项目开工,都会有这样的过程。

    这就像一对父母,你要是只有一个小孩,你当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要是有七八个,你就要让他们,处于半放养的状态,不然你怎么忙得过来?

    但没事,小孩长大就好了,我每个项目,都是开始的时候千头万绪,一旦开挖土方,就简单了,你也一样,就忙现在这一阵,等你的美术馆开张之后,那两个**,也磨炼得差不多,可以把馆管起来,你就轻松了。

    张晨想想有道理,又觉得不完全是这么回事,自己搞动感地带,好像就没有花这么多的精力。

    “你是不是傻,动感地带,你是有海根,搞市场,海根比你还懂,什么都不用你管,他全部都管去了,要不是那租金是进了你的账户,我都以为,这市场不是你的,你几天去一次市场?你知道海根每天要巡视多少次市场?”

    刘立杆骂道,张晨也笑了起来,他觉得还真是的,就是在他的脑子里,他好像都把动感地带给忘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脚底下这市场,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去操心的。

    刘立杆说:“这美术馆可不一样,一切主意都要你出,其他人想帮忙,也帮不上,你要筹馆,要找藏品,还要带人,当然忙了。”

    张晨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刘立杆得意地说:“像我现在,就比较好了,我觉得我再来十个项目也没有问题,内有谭淑珍在管着,外有老谭、老万和应莺,我觉得我在公司,就是个多余的。”

    张晨想到了一件事,骂道:“你他妈的,你的人都是从我这里挖走的,搞得我自己,严重人手短缺。”

    刘立杆大笑,他说,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那黄埔军校,虽然没有了,但说起来,谁不给它翘大拇指,来来,我也来给你翘两个大拇指。

    “去你妈的。”张晨骂道。

    说归说,做还是要继续做,张晨的美术馆,在十月底前必须准备就绪,因为十一月十二日,已经确定,是他们“湖畔美术馆”开张的日子,也是他们和浙美美术馆的联展“烽火中的艺术——国立艺专和他们”开展的日子,这“他们”,包括非国立艺专的那一代人。

    之所以挑十一月十二日,是因为五十九年前,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二日,是国立艺专的学生们,在校长林风眠的带领下,告别西湖,踏上他们的漫漫西南行,给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保留一颗艺术种子的日子。

    这个展览,规模很大,也是今年杭城重头的文化大事之一,连旅居海外的画家赵无极和朱德群,都会应邀参加。

0931 看得见的河底

    艮山河整治工程完工了,艮山河,也被正式改名为米市河,当米市河连接江南运河的闸门开启,江南运河的水经过两次过滤,再流入米市河的时候,刘立杆的理想实现了,米市河成为了杭城最清澈的河。

    同时,米市河,这个当年大家路过就要掩鼻的地方,成为了杭城市民最喜欢去的处所,清晨晨练的人,傍晚散步的人,入夜谈恋爱的人,都喜欢去米市河。

    杭城本地人,其实是不太喜欢去西湖边的,他们认为,西湖边是外地人才喜欢去的地方,米市河开河之后,西湖边的本地人就更少,连张晨他们动感地带楼顶的花园,谈恋爱的青年男女,都明显减少了。

    和米市河比起来,楼顶花园的空间太狭窄,又太不隐秘,米市河两岸,如今姹紫嫣红的是花,郁郁葱葱的是各种树木形成的,河两岸成片的树林,绿色如茵的是树林下的草坪,一天二十四小时,你几乎都可以根据两个人亲密的程度,找到合适的去处。

    刚约会或朦朦胧胧,双方有那么一点暧昧的情愫时,可以选择米市河上的一座座桥,结伴出游,从这座桥走到对岸,再从另一座桥走回来,能有耐心陪你走完十八座桥的,关系基本可以确定了。

    或倚在栏杆上,看两岸绿树成荫,桥底波光潋滟,灯火没有阑珊,明亮度正适合双方有些暧昧,又还有些正经的关系。

    也可以坐着河上的水上巴士,坐过来坐过去,坐到手和手牵到了一起,这时候就可以转换场地,把每天约会的地点,选在河畔的一张张椅子上,头顶的树影摇曳,身旁的花枝招展,给他们隔出了一个个半私密的空间。

    手和手的亲密接触,上升到嘴和嘴时,就可以把河边的椅子,让位给从桥上或水上巴士进化过来的人,他们可以去椅子后面,河两边树林里的草坪上了。

    前面是幽静的米市河,后面是热闹的建筑工地,介于这动静之间,让人会放开胆子,但又不至于放得太开。

    很快,米市河就变成了杭城的爱情之河。

    随着米市河的开河,刘立杆他们的第一个房产项目也开盘了,结果很理想,在这个项目开盘之前,谭淑珍建议,把“锦绣钱塘”的房子全部出清,不然,我们自己的楼盘会打自己,她说。

    应莺同意谭淑珍的这个提议,在米市河开河之后,他们所有的销售人员,就集中到了米市河,这里才是他们的大头,而他们整个公司,可售的楼盘,也就是米市河畔的这两百万平方,还有在建的桃花源和未建的杭城中心,其他的楼盘都已经售罄。

    但米市河两岸的楼盘面积,远远超过了他们已经建成和销售的几个小区的总和,销售的压力并不轻。

    按谭淑珍的说法是,我们自己必须控制好节奏,根据市场的需求,有条不紊地把楼盘放出来,条件不成熟,或对开盘价格没把握的,情愿放一放,因为我们整个两百万平方,其实是一个整体,虽然分片开发,但每一个楼盘的开盘,都会影响到前面已售的,和后面未开盘的。

    只要有一幢楼卖砸了,就会影响到我们所有的房子。

    应莺在这点上,和谭淑珍又不谋而合,这两个女人一凑到一起,让刘立杆连表示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刘立杆很喜欢这样,他很喜欢看着谭淑珍很快进入角色,特别是很喜欢,谭淑珍有意无意,显露出来的那种主人的做派。

    虽然谭淑珍和刘立杆还是刻意保持着距离,刘立杆想进一步,她都会很警觉,但刘立杆还是有了,一切都安定下来的感觉。

    刘立杆自己都感到奇怪,原来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心里就会有一种冲动,忍不住就会去撩,总是能撩上床,现在虽没到心如止水的境界,但常常会有懒得动的感觉。

    懒得去勾引,懒得去献殷勤,甚至懒得,连电话也不想多打一个,放在以前,他肯定是要穷追猛打,让人家退无可退,最后乖乖缴械。

    让刘立杆生出这么多“懒得”的原因还有,他发现谭淑珍虽然拒绝他走近一步,但她对其他的男人,更不在意。

    谭淑珍这样的女人,总是会有很多的男人,煞费苦心要来和她套近乎,绞尽脑汁接近她,但她都是一笑了之,连饭也不会客套地陪人家吃一顿,甚至拒绝得很生硬,让人没有再试的勇气。

    而她至少,从来也不会拒绝和刘立杆一起吃饭。

    一对住在门对门的孤男寡女,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他们基本每天就在一起吃饭,虽然吃饭的时候,谈的大多是工作的问题,但时间相处久了,彼此还是能体会对方的体贴和照顾。

    比如,点菜的时候,刘立杆让谭淑珍点,谭淑珍会点刘立杆喜欢吃的,刘立杆想要多喝一杯,谭淑珍也会不许。

    这就有了一种家人的感觉。

    有几次刘立杆出差,到吃饭的时候,谭淑珍会下意识地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想去叫刘立杆,走到门口,看到刘立杆办公室的门关着,这才想到,他今天不在。

    谭淑珍怔了一怔,自我解嘲般地笑笑。

    刘立杆感觉自己和谭淑珍,正在比着耐心,好吧,既然你不想也不会被人勾引,那我也就,懒得去勾引别人了。

    米市河开河之后,刘立杆特意找了一个清晨,一个人去坐了一趟水上巴士,看着清澈的河底,他又想起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他觉得自己错了,康河原来还是很清澈的,对一条河来说,不是水草有多油油,而是你看不看得到油油的水草。

    米市河现在就可以看到河底,虽然河底的水草还没有长出来,更不可能油油,在此之前,在它的艮山河阶段,你能看到的只有绿萍或者水葫芦,还有接近水面的跟斗虫,一个跟斗一个跟斗从深绿色的水里翻上来。

    水上巴士在艮山电厂有一个站,刘立杆在这里下了船,这里如今也是整治一新,除了即将开业的张晨的“河畔油画馆”,还有一个公共展览馆,是所有人都可以申请展出的地方,第一个展览,还就是“老唐版画展”。

    艮山电厂里,还有一个杭城民国工业博物馆,里面除了艮山电厂的旧设备,还包括丝绸、卷烟、剪刀、扇子工厂的旧设备,和它们车间的复原展示,这些差不多就是整个杭城,民国时期工业的全貌了,也是可怜。

    还有旧厂房,改建成了一个“大众集市”,说是大众集市,其实一点也不大众,还有点小资,里面的餐馆、咖啡馆、面包房、茶馆等等,一个个装修都别具个性。

    刘立杆找了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面馆从装修到餐具都很精致,结果面太少,只能让他吃个半饱,又不好意思再来一碗,气得他差点把老板叫过来教育。

    你开面馆,装修餐具等等这些都是末,这让人吃饱才是本,你舍本逐末,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再来吃。

    刘立杆出门去,摇摇头,再去隔壁的面包店,买了一个面包啃上,他觉得需要让谭淑珍他们来一趟,最好每家店都去坐坐尝尝,然后给他们一些建议,不然,这大众集市,很快会变成大众屠宰场,把所有的客人都赶光光。

    刘立杆看到老谭的车停在这里,就走去张晨的“湖畔油画馆”,果然看到老谭在玻璃房子里面。

    刘立杆问,你这么早来干嘛?

    老谭指了指边上那保险库,和刘立杆说:“这里昨天刚安装好,设备启动了一夜,我过来看看效果。”

    刘立杆心里好奇,走进去看看,他和老谭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老谭笑道:“湿度和含氧量,这个要靠温湿仪和测氧仪测,你这样都能感觉出来,你的身体也太敏感了。不过,温度可以感觉出来,只是现在凉快,你也没感觉,等会外面温度高了,你就有感觉了。”

    “老谭,放一具尸体在这里面,是不是不会腐烂?”刘立杆问。

    老谭看了他一样,骂道:“对,你天天躺这里面,还不会老。”

    刘立杆大笑。

    改建后玻璃房子,全部改用了钢化中空玻璃,并贴了进口的隔热膜,这样可以有效阻挡紫外线和隔热,也能保护室内的展品,不会因为高温而被损坏,整个玻璃房顶,还加装了电动遮阳帘,在阳光很猛烈的时候,可以启动遮阳帘。

    这样的改建成本很高,刘立杆甚至觉得,还不如就搬到空厂房里,或另外用其他材料,搭建一个划算,他怎么也认为,玻璃的房子,其实是不适合做展览馆的,但张晨很坚持,也没有办法,那就多花钱呗。

    刘立杆觉得,张晨的这种坚持有点莫名其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当初,张晨对贺红梅有什么承诺?

    这个闷蛋,有时候他发闷骚的时候,那大脑的回路,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很难猜透。

    “还可以。”老谭和刘立杆说,“昨天都试过了,隔热和节能的效果都很明显,这个,也为我们积累了经验,杭城中心能用到。”

    刘立杆点了点头。

0932 公司的战略

    刘立杆离开了艮山电厂,没有回公司,而是去了张晨那里,到了楼上,发现张晨还没有来,姚芬和赵欣两个,已经在他办公室里忙,这两个当初他招的时候,打了五星的女孩子,当时是打算以后要撩一撩的,这时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没有了兴趣。

    他和她们两个,打了个招呼,就从张晨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打开通往花园那边的小门,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他和张晨,每次都习惯站着的地方,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放在栏杆上,抽出一支,点着,把火机压在烟盒上,抽了起来。

    隔壁的杭城炼油厂,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眼前陡然变得开阔起来,站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武林广场的音乐喷泉,和正在拆的环北小商品市场,只有那幢电信大楼,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杭城炼油厂拆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主要是最近废钢铁的行情不错,买了这里这些废钢铁的老板,加班加点在干,刘立杆很担心炼油厂里,管道和那两个球型储藏罐里,还残留在废油废气什么的,这些家伙的野蛮操作,不要弄出事情。

    刘立杆让老万派了人,一直盯着他们,好在现在都拆完了,平安无事,刘立杆也可以松口气了。

    电信大楼里面已经搬空,还矗立在这里的原因是,刘立杆和区政府,还就到底是采用人工拆除还是定向爆破,没有最后定下来。

    电信大楼这地方,实在是太热闹了,马路对面就是杭城百货大楼和居民区,边上又是武林广场,无论采用什么方案,都有一大堆的支持者,也有一大堆的反对者。

    刘立杆真想自己有一支小时候看的动画片《神笔马良》里,马良的那支神笔,轻轻一挥,这一幢楼就不见了。

    没想到造楼烦,拆幢楼,也一样是麻烦,但刘立杆心里明白,这事,自己还真的非小心不可,因为不管是采取什么方案,只要出了事,都是自己承担全部的责任。

    张晨走了过来,走到刘立杆边上站住,拿过栏杆上的烟和火机,点着一支,然后把它们重新放了回去。

    刘立杆看了看他,问:“把这幢楼送给你要不要?”

    “不要,你自己留着。”张晨说。

    “要是可以,我都想把它放口袋里。”

    张晨笑笑,问:“怎么,还没定下来?”

    “没有,爆破快,轰一下的事,但爆破的技术,到底有没有像那些公司吹牛的那么好,我很怀疑,这他妈的,要是轰一下轰出毛病,老子吃不了兜着走。”

    “区里的意见呢?”张晨问。

    “他们希望尽快拆除,减少这块地方对周围整个交通的影响,但又要我自己决定,说穿了还是不想挑担子。”

    张晨想了一下说:“还是用人工吧,情愿慢一点,这附近的情况太复杂了,发射火箭都还有失误的,别说搞爆破,有个万一,你真的承担不起。”

    刘立杆说好,听你的,就搞人工。

    “谭淑珍现在怎么样?”张晨问。

    “挺好,角色转换很快,每天一有时间就是学习,不仅要自考,还学业务,她对房地产这块,现在说起来比我还头头是道,我以前都不知道,她这么能干。”刘立杆笑道。

    张晨说:“我一直就知道她很能干,心大,要强,还有毅力,你捡到宝了。”

    “好好,谢谢赏赐。”

    “对了,你们两个呢?”

    “还那样。”

    “慢慢来吧,这家伙要顺毛摸。”张晨说。

    刘立杆点点头说,我知道。

    两个人站在那里,抽完了一支烟,刘立杆说,我走了,去让老谭找拆迁队,安排这拆房的事。

    两个人走回到那扇小门,张晨和刘立杆说,对了,和谭淑珍说,明天晚上一起吃晚饭。

    “干嘛?”刘立杆问。

    “贺红梅明天回来。”

    “四川妹回来干嘛?”

    “有一部连续剧的服装,方案拿过来让我帮助看看,还要来找面料。”张晨说。

    “好,我知道了,我和她说。”

    刘立杆回到了公司,老谭也已经到了,刘立杆和他说,我决定了,那通信大楼,还是用人工拆除,情愿慢一点。

    老谭说好,这就对了,我马上去安排。

    老谭本来就支持人工拆除,他和张晨的理由一样,他和刘立杆说,你只是从电影上,看到过炸药爆炸,我可是亲身经历多了,这爆破,哪里有说百分之百成功的,就是有千分之一的失误,我们也承受不起。

    他现在听说刘立杆决定采用人工拆除,不禁松了口气。

    刘立杆走去了谭淑珍的办公室,看到谭淑珍坐着发呆,刘立杆问:“想什么呢?”

    谭淑珍看着他说:“我在想,杭城中心做完,接下去我们做什么?”

    刘立杆噗嗤一声笑起来,你想什么呢,现在通信大楼还杵在那里,拆都没有拆,你就想它盖完以后的事了?

    “坐下坐下,你快坐下。”

    谭淑珍叫道,刘立杆坐了下来,谭淑珍和他说:

    “我不和你开玩笑,真的,前面我把我们现在手上的地盘了一下,也不知道你发什么神经,买的是一堆什么,不是不能开发的,就是还没达到开发条件的,我们手上,除了杭城中心外,还能开发的土地是零,一块储备的地都没有。”

    “那又怎样,到时再想办法。”刘立杆满不在乎地说。

    谭淑珍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和刘立杆说:

    “杆子,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我们是做房地产,不是张晨他们做衣服,今天白天去进面料,晚上就可以生产了,我们一块地,从征用到拆迁,再到三通一平和配套做好,各种手续都办完,需要多少时间才可以开发?

    “我们手上要是没有熟地,怎么办?建筑公司这么多人,销售和公司里还有这么多人,你能让大家都停下来,再等你去找地吗?我觉得,我们不仅在卖房子,要有步骤,这是后端,在前端,也就是土地这块,也应该有节奏。

    “像我们这样规模的公司,至少要做到同时拥有在售项目和在建项目,手里还要有熟地,随时可以开发的,然后还要有在谈的项目,这样才是合理的,我们现在,有在售和在建的,但手上没地,我觉得这很危险,这地,可不是你想有马上就会有的。

    “特别是现在房地产公司越来越多,一块地,大家都在抢,明的暗的,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这就更增加了拿地的难度,我们对这个困难一定要有准备,要未雨绸缪。”

    刘立杆觉得谭淑珍说的有道理,他知道,谭淑珍这么说了,一定就会有她的想法和打算,刘立杆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昨天在看一份卫星城镇的资料,国外先进的城市,都有卫星城镇,我想,以后杭城也肯定会有卫星城镇,你不是喜欢大手笔吗,我们就来一个大手笔,去开发一个可以住十到二十万人的卫星城镇。”

    “好,这个想法我喜欢。”刘立杆叫道。

    谭淑珍嗔道:“我就知道你喜欢。”

    刘立杆嘿嘿地笑着。

    谭淑珍站了起来,她走到墙上的杭城地图前,和刘立杆说:

    “我查了这三年杭城城区的扩大,一年比一年的范围大,速度快,这说明什么?说明现在我们感觉偏远的地方,再过三五年,很可能就不觉得偏远了。

    “我们现在动手,把地拿下来,这么大面积的地,征地拆迁和三通一平做完,没有两三年是不可能的,这样正好,我们杭城中心开发完了,就开发那里。

    “至于地方,靠南是钱塘江,江对面不考虑,受交通的制约太大,而要解决交通问题,是我们做不到的,靠东已经没有地了,现在市里把高教园区放到了下沙,下沙再过去,就是海宁了,所以往东也不考虑,现在能考虑的,就是西或者北。

    “也就是靠近余杭和富阳这一带。”

    “为什么海宁不能考虑?”刘立杆说,“往海宁过去,都是平地,往富阳这边,还都是山地。”

    “海宁属于嘉兴了,没人买房子会跨地区买吧,以后会很不方便,而且,我们做的是杭城的卫星城镇,不是嘉兴的卫星城镇,不管是余杭还是富阳,至少都属于大杭城。”

    刘立杆点点头,他觉得谭淑珍说的有道理,他想起自己在海城,开发新埠岛的经验,觉得自己就是有再好的想法,还是要和城市整体的规划结合起来,不然,不是纸上谈兵,就是异想天开。

    刘立杆和谭淑珍说:“这样,我找找规划局的关系,先看看杭城中远期的规划是怎么样的,我们根据这个规划,再来商量。”

    谭淑珍点点头说好。

    刘立杆说干就干,他马上联系,中午请规划局的朋友吃饭,下午他拿到了杭城市的中远期规划,离开规划局的时候,他打了张晨和老谭的电话,让他们也一起过来,帮助参考。

    张晨和老谭到了以后,刘立杆把谭淑珍的想法和他们说了,他们都很赞成,老谭说,是应该这么做,一个公司,光有战术不行,还要有战略,小谭这个想法,就是有战略眼光。

    规划局的朋友还向刘立杆透露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说是杭城市政府,有意将余杭和萧山这两个县级市,撤市改区,并入杭城,已经向中央申请了。

    “那太好了,如果这样,杭城市向北推进的速度就会更快,一定会尽快加速两地的融合。”谭淑珍说,“如果这样,我们去拿杭城靠近余杭的地,和拿余杭靠近杭城的地是一样的。”

    “现在,这两个地方的地,会有地级差吧?”谭淑珍问。

    刘立杆点点头。

    “那我们就去拿余杭的。”谭淑珍说。

0933 天空之城

    “雅克什么时候走?”刘立杆问老谭。

    “明天下午三点多钟,从上海飞多伦多的飞机。”老谭说。

    “去和他说说,我们需要他再留一段时间,这个项目,如果要做,就必须要有他参与。”刘立杆说。

    谭淑珍也说:“对,从选址就需要听他的意见。”

    张晨看着地图说:“如果是要建居住小镇,我的建议是这里,或者这里。”

    谭淑珍看看,张晨指的是良渚和仁和,谭淑珍问为什么?

    “这两个地方,不仅有山,还有河,可以引河入城,形成景观湖,一山一河一湖,这样才方便造景,而且杭城以后要发展,肯定是往西北发展,这两个地方,现在看起来远,但以后未必。”张晨说。

    刘立杆看了看规划图,和他们说:“这里以后会有高速通过。”

    张晨叫道:“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刘立杆想了一下,他说,而且,这两个地方属于余杭,对余杭来说,它们比乔司还不如,都属于很偏远的乡下,这地方的地价一定很便宜。

    “这样,杆子你先去了解一下这两块地方的情况,然后,我们再听听雅克的意见。”谭淑珍说,刘立杆点点头说好。

    老谭站了起来,他说,那我去和雅克说。

    张晨想起来了,笑道:“大哥,我看你和那个老外,两个人不通过翻译,都可以交流,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张晨一说,刘立杆和谭淑珍也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是如此,他们都好奇地看着老谭。

    老谭大笑,他用手比划了几下,问:“明白了吗?”

    张晨、刘立杆和谭淑珍都不明白,摇了摇头,刘立杆问:“你们是像聋哑人那样,用手语?”

    “旗语。”老谭说,“雅克在加拿大皇家海军当过兵,我们用旗语,再加上其他的手势,工地的事,也就那么一些,时间长了,哑巴都明白。”

    张晨他们恍然大悟。

    第二天一早,范建国带着雅克,去那附近转,刘立杆通过关系,去了解那两块地方的情景,中午的时候,刘立杆回来了,他有些沮丧地谭淑珍说,良渚那块,好像不行了,有人捷足先登了。

    “为什么?”谭淑珍问。

    “那里有个良渚遗址,市政府准备开发,那块地,八平方多公里,都被一家公司拿走了,走的路,和我们艮山河一样,那就是他们负责出资建良渚遗址博物馆。”刘立杆说。

    “八平方多公里,那就是一万两千多亩了,哪家公司这么有实力?”谭淑珍问。

    “也不是什么大公司,不过老板是从省委办公厅辞职下海的,杭城现在的老大,原来不是办公厅主任吗,他们是老熟人,余杭那边,负责良渚遗址开发的副市长,和这老板是老同事,据说这块地,拿到很便宜。”

    谭淑珍看着地图说:“那对我们来说,也可能不是坏事,一是这样一来,那一个区域的地,已经有一个参考价了,二是如果这么大的两个项目,同时落户在那里,那只角上的人气,很快就可以炒起来。”

    刘立杆点了点头。

    下午雅克回来的时候,张晨和老谭也过来了,刘立杆把良渚那块地的情景和他们说了,张晨和老谭两个人都深感遗憾,觉得错过了良渚文化这个点,实在是可惜。

    雅克和他们的意见不一样,他看中的反倒是仁和的那片地。

    张晨笑道:“这老外大概是纯粹从地形本身来说,什么良渚文化,对他来说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过,这样也不错,就当一个纯粹的居住小镇去通盘考虑,也有好处,至少在建筑上,可以形态各异,不用考虑对遗址的影响。”

    雅克的想法,还真被张晨猜中了,他认为良渚那边的山太小,很难做文章,而仁和这个区块,后面是秃头山、唐家山和横山,前面是西塘河,往东可以到规划中的高速公路,往西,可以连接安溪古镇,这才是建立一个居住小镇的好地方。

    而一个居住小镇,雅克认为,十万人的规模是恰当的,太多,会显得拥挤和吵闹,太少,居住小镇本身的人口,支撑不起小镇的配套,比如商业,比如公交系统,不上不下,会让人感觉到很不方便,十万人的规模,就可以有自己的学校和医院,形成自己的商业街区。

    至于小镇的用地面积,雅克建议是十五平方公里的平地,加三平方公里左右,也就是四千到五千亩的山地,整个小镇都是新规划的,小镇本身会成为很美的景观,这样,小镇后面的山上,就可以考虑开发山地别墅,山地酒店和山地马场,可以骑着马漫步山间。

    张晨觉得,雅克的这个想法不错,自己造个景,然后在山上建造景观别墅,这也太便宜行事了。

    而他的山地马场,会大有市场,中国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对马有特殊的感情,骑着马在山里漫游,那是很多人的梦想,如果有这么一个马场,一定会成为杭城年轻人热门的休闲场所。

    刘立杆和谭淑珍决定,就这么定了,主攻这块地方,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刘立杆通过关系,去和余杭市政府接触。

    几个人聊到小镇的名字,张晨说,就叫天空之城。

    张晨一说,谭淑珍首先就表示很喜欢这个名字,那就这么定了,“天空之城”,刘立杆接着就要去找,能让它落地的方法。

    ……

    晚餐放在已经搬了新家的天香楼,还是十八人的大桌,小昭去机场接的贺红梅,直接先到了这里。

    等张晨刘立杆谭淑珍他们到的时候,小昭和贺红梅已经在包厢里了,今天,贺红梅和以往不一样,她戴了一副圆形的黑边眼镜,刘立杆一见到就大叫:

    “四川妹,我怎么认不出你来了,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女知识分子,你这个是不是平光镜,强盗装斯文?”

    贺红梅笑道:“我本来就是强盗,不用装。”

    坐下来后,刘立杆一定要贺红梅把眼镜给他看看,谭淑珍骂道,你要死啊,什么都要看。

    “对对,四川妹的眼镜,我一定要试试。”刘立杆叫道。

    贺红梅烦不胜烦,把眼镜摘下来,就扔给了刘立杆,刘立杆马上戴了起来,大家看着他都笑了。

    刘立杆看了一圈,不解道,我戴眼镜,有那么好笑吗?快看快看,我这样子,像不像徐志摩?

    张晨看了看他,骂道:“你不像徐志摩,像徐自摸,好好的眼镜,你戴起来,就像个二筒。”

    一桌的人,都快笑喷了,再看刘立杆,还真像是一副麻将牌里的二筒,架在鼻梁上。

    刘立杆把眼镜摘下,还给了贺红梅,和她说,验证完毕,原来你是真斯文,不是强盗,四川妹,你什么时候眼睛近视了?

    “我一直近视啊,不近视,怎么会和你一起吃了那么多饭?”贺红梅顶了一句,一桌人又是大笑。

    刘立杆也笑道:“那你今天是不是可以免吃了?”

    “为什么?今天淑珍姐坐你边上,她把你的丑中和了,我可以吃得下。”

    贺红梅说着,刘立杆嘿嘿笑着,谭淑珍的脸不禁微微一红,下意识地和刘立杆分开了一点。

    一桌人正玩笑间,老谭把雅克送去酒店,又去接了汉高祖刘邦,两个人走进包厢,汉高祖刘邦一进来,就要和贺红梅抱抱,他说太久时间没见面,想你了。

    贺红梅站起来,和汉高祖刘邦抱抱,和他说,我也想你,刘大哥。

    老谭伸手和贺红梅握握,贺红梅笑道,谭大哥好!

    紧接着是瞿天琳和小安进来,小安进来看到贺红梅,就尖叫着,两个人拥抱到了一起,瞿天琳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她们,等她们拥抱完毕,她也和贺红梅抱抱,和她说,红梅,又漂亮了,现在看上去像个大家闺秀了。

    贺红梅羞涩地笑笑说,谢谢天琳姐。

    接着是魏文芳和吴朝晖到了,魏文芳和贺红梅少不了又要抱抱,吴朝晖站在一边,刘立杆一把把他拉开,骂道,关你什么事,又想揩油?

    “想想,不过她在不敢。”

    吴朝晖指了指魏文芳,满屋的人大笑,魏文芳白了吴朝晖一眼。

    最后是老唐到了,老唐一到,贺红梅连忙和他说,对不起老唐,你的版画展,我都没有来参加,听说很成功。

    老唐大笑,他说没事没事,我给你带了个东西过来。

    老唐说着,递给贺红梅一个四四方方的镜框,镜框里是一幅人物肖像版画,一看那人,在座的都认出来,就是贺红梅。

    贺红梅连忙说谢谢,谢谢老唐!

    老唐笑道,这幅画也在展览上展出了,我的好几个老同学,都说很想认识这女的,我要不要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们?

    “不要不要。”贺红梅赶紧说。

    “待价而沽。”刘立杆叫道,“有愿意出高价的,老唐,你让他来找我要。”

    贺红梅瞪了他一眼骂道:“那我就和他们说,你是我经纪人,有什么事,都让他们晚上十二点以后打你电话。”

    老唐说好好,那我直接和他们说,杆子是你的经纪人,让他们晚上十二点钟打他电话联系。

0934 众声喧哗

    吃完饭,汉高祖刘邦,一定要请大家去他的保龄球馆玩,贺红梅说她想去延安路店里看看,大家商量的结果是,张晨和小昭带着贺红梅,先去店里,其他人跟着汉高祖刘邦去他的保龄球馆,张晨他们等会从店里再过来。

    三个人到了店里,小娟看到贺红梅很高兴,拿出照相机,一定要和她合影,贺红梅笑道,你是不是合影合上瘾了?

    小娟说对对,就是你这最该合影的人,我还没有合过影,快一点嘛。

    小娟说到最后,四川话都出来了。

    贺红梅说,好好好,好嘛,那我们就合影。

    两个人勾肩搭背站着,张晨按下了快门。

    接下去,小昭和小娟陪着贺红梅在店里转,张晨坐在vip室里喝茶,转了一圈回来,贺红梅问张晨,师父,这里面现在你的设计,怎么这么少?

    张晨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很少?”

    贺红梅哼了一声,你设计的东西我还看不出来吗?

    小昭看了看张晨,笑道:“他呀,现在是专业做油画馆的。”

    小娟说:“老板的设计,都到了这里,vip都不够分。”

    贺红梅点了点头,她说,不过,这小师妹现在很厉害,明天我要好好夸夸她。

    店里逛完,他们去了汉高祖刘邦的保龄球馆,所有人都在,大家玩到了十二点多钟,又一起去龙翔桥的二盅排挡吃夜宵。

    坐下来后,张晨看了看魏文芳和吴朝晖,他脑子里一直记着他们晚上忙碌的那个样子,有点好奇地问魏文芳,你们现在,晚上都可以走开了?

    魏文芳点点头说,现在人手够了,公司里有吴朝晖的妹妹盯着,我们离开一个晚上,没有问题。

    刘立杆骂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希望人家永远是包身工,苦不出头?”

    魏文芳赶紧说,张总没这个意思,我们在公司的时候,这个点,还是很忙的,就像在三堡工厂,要是人在那里,肯定有忙不完的事,但要是出来,也就出来了,希望下次,红梅每个月多回来几趟,这样我们也可以趁机休息休息。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晨暗自点点头,觉得这魏文芳,现在果然厉害,这话说起来,让谁听着都很舒服。

    瞿天琳看着刘立杆说,你别管别人的事,你告诉我,这个月底,我们到底可不可以搬?

    谭淑珍笑道:“肯定可以,瞿姐姐你放心吧。”

    “瞿姐姐乔迁之喜,那我们到时一定要祝贺!”魏文芳说着站起来,举起了杯子,和瞿天琳说:“谢谢姐姐,平时那么照顾我们生意,我都没有机会谢谢,这一杯,借花献佛。”

    瞿天琳笑道:“看着你们一个个事业有成,我才感觉自己真是老了,不过,看着你们,我老也老得开心的呀。”

    汉高祖刘邦叫道:

    “瞿小姐你要说老,那我和共军,都可以被埋好几回了,不过,瞿小姐你说的对,我这每次回大陆也是,回到台湾,感觉一切都停在了那里,这来大陆,几个月就变一个样,不光城市啊道路啊这些,这人更是,这些好朋友更是,每次都让我刮目相看。”

    “来来,一起碰一杯。”老谭建议,大家都举起了杯。

    吃完宵夜,各自散去,贺红梅晚上住在张晨他们家里,她本来要去住酒店的,小昭不许,小昭说,家里有个房间,就是你的,你回杭城,肯定要住在家里。

    回到了家,贺红梅就和张晨去了工作室,拿出自己的设计方案,给张晨看,和张晨说,这部剧,投资方发了狠,下了重金,一定要拍成年度红剧,所以对各方面的要求都很严格,搞得我心里也很忐忑。

    张晨笑道:“你怕什么,能不能成为红剧,又不是你服装能决定的,这主要还要看剧本导演和演员吧,你的水平在那里,自信一点,他投再多的钱,你的活你自己也扛得起。”

    贺红梅嘻嘻笑着:“人家就是不自信嘛。”

    张晨骂道:“你是胆小,被人一唬就唬住了,怎么,那个雯雯,没有帮你唬回去?”

    贺红梅大笑,有有,不过人家现在都有点被她唬习惯,不太当回事了。

    张晨大笑,这个笨蛋,唬人也要偶尔唬一次,哪能次次都唬。

    小昭走了进来,和贺红梅说,水热了,快去洗澡。

    贺红梅“嗯嗯”地点着头。

    张晨问贺红梅:“剧本有没有带?”

    贺红梅赶紧说,带了带了。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从行李箱里拿出剧本,再跑过来,把剧本递给张晨。

    张晨和贺红梅说,交给我了,你去吧,我先看看剧本,然后看你这方案,再根据仓库里有的面料,修改一下,这设计再好,要是没有面料,做不出你想要的效果,也是无米之炊。

    贺红梅笑道,谢谢师父,到了师父这里,我心里就有底了。

    小昭牵着贺红梅的手出去,两个人洗完澡,走到工作室门口看看,张晨正在很认真地阅读剧本,两个人就没有打扰他,去了贺红梅房间,坐到床上去聊天了。

    等到张晨把贺红梅的稿子改完,去洗手间洗漱,听到贺红梅房间里,小昭和贺红梅,还在用重庆话,叽叽呱呱地说着,张晨笑着摇了摇头,走进了洗手间。

    第二天起来,三个人走去张晨爸妈那里吃早饭,向南和向北,老远看到他们,就大叫着红梅阿姨,跑了过来,一个人拉着贺红梅的一只手,贺红梅叫道,这样我就没有办法给你们拿礼物了,你们要不要礼物?

    两个小孩赶紧叫着要要,放开贺红梅,并排站到了她面前,贺红梅拿过张晨手里的提包,把礼物和吃的给了他们,两个人手里捧着礼物和吃的,没有手来牵贺红梅的手,就一人占了一边,用身体挤着贺红梅。

    张晨的爸妈听到了向南向北的喊声,也都从房子里跑了出来,看着贺红梅笑,贺红梅老远就叫着叔叔,阿姨。

    吃完早饭,三个人往外面走,小昭和贺红梅说,我直接去公司,你坐你师父车走,让他陪你去艮山电厂,你不是想去那里看看吗?

    贺红梅说好。

    张晨带着贺红梅,直接把车开到了“湖畔油画馆”前面,贺红梅下了车,朝四周看看,疑惑地问,这里怎么这么大了?

    张晨告诉她,这里因为要改成美术馆,出于安全还有保护里面展品的需要,全部进行了改建,改建的时候,扩大了面积。

    张晨用手敲了敲门边的玻璃,和贺红梅说,这个,现在全部是钢化中空玻璃,就是一个大汉,用12磅的重锤,也打不破,还有,这玻璃上,都覆了一层隔热膜,这样就不怕紫外线和太阳的直射了。

    贺红梅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进去,里面赵欣和姚芬,带着人正在搞卫生,张晨介绍了他们认识,和赵欣姚芬说,这里,原来可是她的地盘。

    赵欣和姚芬都叫道,知道知道,谁不知道贺设计师啊,姚芬和贺红梅说,这里还是你工作室的时候,我来这里参观过,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贺红梅叫道,我当时没有赶你走吧?

    “没有没有,你对我很好,还给我水喝,我那个时候,都想问你要不要招助理,看你有一个助理在边上,又不好意思问。”姚芬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贺红梅说:“那我们还是有缘分,你现在不是到这里工作了,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我都想继续在这里工作。”

    贺红梅转身和张晨说:“师父,我要是在北京混不下去,我还是回这里,和她们一起工作好不好?”

    赵欣和姚芬乱笑,张晨瞪了贺红梅一眼,骂道:“你要是混不下去回来,我把你扔外面河里去。”

    贺红梅吐了吐舌头,和赵欣姚芬说:“看到没有,他平时对你们是不是这样凶?”

    赵欣和姚芬赶紧摇头。

    贺红梅叹了口气说:“唉,我这个徒弟,当得太没有尊严了。”

    张晨都被她惹笑了,贺红梅嘻嘻笑着。

    张晨问赵欣姚芬:“架子没有送到?”

    “楼上的送到了。”赵欣说,“楼下的今天下午送过来。”

    张晨说好。

    他们沿着玻璃的台阶走到楼上,看到有人在搭装背板用的不锈钢架子,架子搭好后,会把一块块深灰色的背板固定在架子上,一幅幅油画作品,会出在这背板上面。

    两个人在被不锈钢架子,隔得迷宫一样的展厅里转了一圈,回到楼下,张晨打开了保险库,贺红梅看到,里面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按规格年代不同,密密麻麻摆着一幅幅油画。

    贺红梅问:“现在有多少藏品了?”

    “七百多幅。”张晨得意地说,“从最早的郎世宁,到现在的周春芽、刘小东、方力钧、毛焰,中国油画史上,可能会留下名字的,我这里都有他们的作品。”

    贺红梅看了张晨一眼,笑道:“看你得意的样子,怪不得小昭说你现在是专业搞油画馆的。”

    张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没搞的时候吧,不知道,一搞起来以后,还真上了瘾,有了这个的画,憋不住,马上又想要那个的画。

    “你这样和地主有什么区别?要了东家的地,又想要西家的。”贺红梅骂道。

    张晨说对对,没有区别,不过,他是土地爱好者,就像杆子,我是油画爱好者,爱好的程度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之分。

    两个人走到外面,贺红梅走去了码头边,朝米市河的两岸看着,叹道:“这里可真漂亮。”

    她转过身,哭丧着脸和张晨说:“师父,我真的想回来了。”

    张晨瞪了她一眼,骂道:“别这么没有出息。”

    这时正好有一艘水上巴士,靠了码头,贺红梅指着它说:“那你陪我坐这个,安慰安慰。”

    张晨说好。

0935 真的来了很多人

    贺红梅很忙,她在杭城只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傍晚,就带着张晨给她配的面料,和修改好的设计稿,回北京去了。

    她和张晨约好,十一月十二日,张晨“河畔油画馆”开馆的时候,她一定会再来。

    张晨想送她去机场,贺红梅不让,她说有小昭和葛玲送我就可以了,师父你去忙你自己的。

    其实是怕在机场分手的时候难过,虽然没过多少日子,就是十一月十二日了,但没办法,人就是这样,有些人,你哪怕天天在一起,分开了也就分开了,对方突然地消失,你大概最多也就“哦”一下,但有些人,你就是愿意天天在一起。

    哪怕他成不了你的家人或爱人,就是在一起,每天能够看到,那也是好的,在这个转角遇到,在下一个转角分手,都会让人感到失落和难过,别说是好几天了。

    刘立杆通过关系,和余杭市政府搭上了线,对方很高兴,没想到那穷乡僻壤,现在怎么成了一个香饽饽。

    那仁和乡的,还在羡慕着良渚乡,有那么一个大项目落户,那么一大片的土地被征用,没想到自己转眼就有更大的一个项目落户,更大的一片土地被征用。

    他们怎能不高兴?

    双方很快就确认了“天空之城”项目,刘立杆也以最快的速度,取得了杭城市发改委的批文,这事就可以继续推动下去了。

    余杭市政府向浙江锦绣大地房地产有限公司,协议出让十五平方公里的土地和三平方公里的山林,用于杭城市的卫星城镇——“天空之城”的建设。

    土地的转让价格是一万八一亩,拆迁和地上物,以及青苗补偿由余杭市政府负责,刘立杆公司承担每亩三千元的补偿款,山林的部分,按每亩五千元的价格转让。

    让余杭市政府高兴的是,这次的土地出让,不仅价格比良渚高,而且,土地转让款和补偿款合计五个多亿,刘立杆公司是一次性全额付清,足见人家的财大气粗,比另外一方,大部分的土地款都还欠着,怎么看都像是在钓鱼,实在是强太多了。

    刘立杆自己公司挤一挤,还是可以拿出这五个多亿的,但这钱,他是要给杭城中心留着的。

    购买“天空之城”的五个亿,刘立杆向富邦金控的蔡小姐求助了,蔡小姐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通过乔总他们的深圳安信信托,蔡小姐他们,向刘立杆发放了一笔总额为五亿元人民币的定向委托贷款,为期三年,贷款利率比人行基准利率下浮百分之十。

    刘立杆拿出了鲲鹏建设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为这笔贷款的抵押担保物,米市河项目的收益,现在已经看得到,对蔡小姐他们来说,有这鲲鹏建设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抵押,风险可控。

    接到了“天空之城”规划设计的任务,杰森从香港又赶过来了,雅克背上他的睡袋,也出发了,刘立杆知道,他这又是要去寻找那一片土地之魂了。

    也就在刘立杆签下“天空之城”协议后的一个多星期,杭城市政府,率先在全国,第一个城市开始进行土地招拍挂的试点,虽然只是试点,但所有的房地产商,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杭城的土地,陡然变得紧缺起来。

    那些还没有被划入试点范围的土地,大家都抓紧行动,真的如谭淑珍说的,明的暗的,不择手段,谁都想赶上协议出让的末班车。

    刘立杆拿着“天空之城”的土地转让协议,朝谭淑珍嘿嘿笑着,说,世有谭淑珍,然后马上就有招拍挂,幸甚幸甚!

    谭淑珍不知道刘立杆在胡扯什么,但她知道,他们的这一步,迈得很及时。

    谭淑珍也笑了起来。

    ……

    十一月十二日,说来也就来了,这一天,从张晨他们个人这方面来说,不仅是贺红梅回来了,孟平、钱芳他们也来了,真的是高朋云集,其乐融融。

    从公的一面,由浙美出面,邀请了赵无极、朱德群和吴冠中,出席“‘烽火中的艺术——国立艺专和他们’美术作品展览暨‘湖畔油画馆’开馆仪式”,同时还邀请了,几乎所有还健在的老国立艺专的师生,他们都欣然莅临。

    这么多的嘉宾来了,不仅要安排在杭城的吃住,有一部分,还要承担往来的费用,浙美没有这么庞大的一笔经费,大部分都是由张晨他们的“湖畔油画馆”承担。

    张晨看着那一个个老先生们,拥抱在一起老泪纵横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这钱,花得太值了,他觉得那一个时代和那一批人,不该被历史淹没,如果艮山电厂的遗址都值得保留的话,他们,就更值得被珍贵。

    张晨他们“湖畔油画馆”,还专门邀请了他们油画馆收藏了作品的,那些当代油画家来参加他们的开馆仪式。

    虽然这次开馆,因为是专题展,在展出作品的同时,还要展出大量的文献,所以他们整个馆的一二楼,都用来展览那三百多件老艺术家的作品,和相关的文献资料。

    那些当代油画家的作品,还锁在他们油画馆的保险库里,这次开馆的时候不会展出。

    姚芬和赵欣,把这一情况,提前告知了那些当代油画家,他们虽然都知道这次,在这里将看不到自己作品的展出,但他们知道这次展览的内容后,也都赶过来参加活动。

    他们也很想看看那些对他们来说,有重要意义的前辈们的作品,一次性这么集中的展现,同时,更希望能见见这些前辈本人。

    这么多有分量的嘉宾一起来,还真的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这一次展览,不仅变成了杭城文化界的一件大事,也在岁末,成为了全国美术界的一件大事。

    各大媒体都进行了报道,专业的媒体,更是进行了翔实的、巨细无遗的专题报道,张晨的“湖畔油画馆”,因为那三百多件老艺术家的作品,也因为新进的青年艺术家的作品,变成了全国举足轻重的,重要的美术馆之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重要性就越来越显露出来,几乎只要是拍和中国现当代艺术有关的纪录片,或者出版类似的出版物,就不得不到他们这里来选取素材,请求协助和提供资料。

    张晨的人才资助计划,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其中有很多被资助的对象,当年籍籍无名,后来都暴得大名,成为了国内一线的油画家,和市场最抢手的画家,他们的很多作品,特别是早期的重要作品,都在张晨他们的油画馆。

    这些,都是后话。

    开馆之前,张晨任命了姚芬为“湖畔油画馆”的馆长,赵欣为副馆长,小昭知道他这么急匆匆地任命是因为什么,大笑。

    开幕式进行期间和结束之后,所有的接待工作,还有接受媒体访问的任务,张晨都委托和交给了浙美美术馆,或者姚芬赵欣,他自己终于成功地躲避了。

    开馆仪式剪彩的时候,他也是站在下面,看着姚芬在上面,和嘉宾们一起剪彩,他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开馆仪式结束之后,张晨就和孟平贺红梅他们,这一大帮的好朋友,回去了动感地带楼上,自己的办公室。

    孟平和钱芳他们几个人,站在张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对面的‘锦绣江南’,a座和b座已经有很多的公司入驻,每一层都有不少的落地玻璃窗户里亮着灯,把一个个衣着光鲜的男女投射在玻璃上,三幢写字楼的最后一幢,c座也已经封顶。

    他们又跟着刘立杆穿过小门,走到了花园那边,隔着栏杆,看了刘立杆的杭城中心和那三幢写字楼的位置,回到办公室,连坐都来不及坐下,又迫不及待地听刘立杆介绍了他的“天空之城”项目。

    孟平大受刺激,叫道,不行不行,杆子,我被你甩下了,不服气,我要想办法赶上来。

    钱芳在一旁,没有感到不服气,而是听谭淑珍说,杭城已经开始进行土地招拍挂的试点,吓了一跳,她了解了试点的内容和流程后,马上就感觉到了危机。

    钱芳和徐佳青、叶宜兰、曹小荷说,老孟要疯由他疯,我们不要管他,也管不住,我们回去,要把我们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赶快去收土地,招拍挂这股风,肯定会刮得很快,南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推出来,赶不上就来不及了。

    其他的三个人都说好。

    有保安敲了敲门,贺红梅走过去开门,保安和贺红梅说,贺小姐,有两个人,他们说是来找张总的。

    贺红梅看了看保安身后的那两个人,她不认识,贺红梅扭头叫道:“师父,有人找。”

    屋里的人转过头来,女的几乎同时尖叫起来,男的几乎同时大笑和大喊。

    张晨叫道:“我操!你不是说你没有时间吗?”

    陈启航和林一燕站在门口,陈启航笑道:“怎么,只能你们可以给别人惊喜,我们就不可以给你们惊喜?”

0936 时间太紧

    孟平和钱芳他们,本来今天要回南京的,但因为陈启航和林一燕来了,自然就不回去了,贺红梅本来也要回北京,在大家的挽留下,也留了下来。

    林一燕和贺红梅说,你前面看到我们,都不认识了,不行,一定要让你加深印象。

    贺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是才上次专卖店开张的时候,见过一次嘛,都好几年了。

    吃完晚饭,张晨问大家要不要这个时间,去他的油画馆参观?他知道白天的时候人太多,大家几乎都没怎么看,而陈启航和林一燕,表面是来参加开馆仪式的,连馆里都还没有去过。

    陈启航说要,我不懂油画,但我要这种感觉,就是一个美术馆,特意为你开门,老板还亲自为你讲解的感觉。

    “还有老板娘陪同。”林一燕挽着小昭的手说。

    刘立杆问,是不是就像你们赌场,特别为一个人开门一样,那是赌王的待遇。

    陈启航笑道,别被那些烂港剧误导,我们赌场,可是从开张的那天开始,就没有一分钟关过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始终都营业的,哪里有什么特别为一个人开门,除非出现地震、火灾等等,你没有可能看到赌场关门的机会。

    刘立杆看着陈启航和林一燕大笑,他说,启航,你们这次出场,行头不对。

    “什么行头不对?”陈启航林一燕奇怪了。

    “你应该是大背头,背带裤,林一燕应该是穿旗袍。”刘立杆说,“这样才符合你们的身份,我去北京,和孙猴说碰到你时,他就觉得,你们应该这样。”

    陈启航和林一燕大笑,陈启航问,对了,猴这次没来吗?

    “去美国出差了。”张晨说。

    去“湖畔油画馆”之前,老谭叫来了两艘水上巴士,张晨说,启航,你想享受享受两条船专门为你而开,老板陪你乘船的感觉吗?

    陈启航大笑。

    一行人上了船,很自然地,所有的人就分成了两拨,男的在前面的一条船上,女的都上了后面的一条船。

    船在米市河里穿行,老谭让开船的,特意把船顶收了,他们头顶沐浴着星光月色和岸上微醺的灯火,船底是被已经有些凉意的风吹碎的斑斓。

    岸上桥上,不时就有陌生人和他们打着招呼,看得出来,人到了这个环境,自然就因为心情舒畅而变得平和友善。

    孟平大发感叹,他说,杆子,你这个黑心资本家,这一件事情还真做得功德无量,我孟平哪一天要是能让秦淮河,也变成这样,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张晨笑道,怎么,孟平,你不追求你第一高楼的梦想了?

    孟平笑道,第一高楼,不也是名吗?这要是让河边的人,都念叨你的好,那也是名,利可以满足一个人的感官需求,名可以满足一个人的心理需求,我就是心里饥渴……

    “那名利双收呢?”陈启航问。

    “那会被撑死,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孟平说,“所以你看到那么多的老板去做慈善,你以为他们是天生心肠好?天生心肠好的,就发不了大财了,他们只不过是用利,再去买他们的名,在满足自己感官需求的时候,还要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

    “你这话太绝对,老孟,我就是天生心肠好。”刘立杆叫道。

    “好好,你就是奇葩,你要是皇帝,就是千古一帝,可以了吗?”孟平笑道。

    汉高祖刘邦,看着两岸的男男女女,和他们说,在高雄,有一条河叫爱河,我看这里,才是真正的爱河。

    张晨说对,这里的气质,和杆子很配,什么人造什么东西,还是没错的。

    一船的人大笑,刘立杆骂道:“张晨,有没有搞错,最早给饥渴男女提供便利的可是你,是你的那个花园,还有后面的水杉树林。”

    张晨一想,也是哦,忍不住大笑。

    陈启航看着河两旁的工地,问刘立杆,杆子,这河两边的房子都是你的?

    刘立杆说对,启航,你要是在这河两边,吐一口痰,都是吐在我的土地上。

    陈启航笑道,那我要多吐几口,老板不会罚款吧?

    孟平骂道,看到没有,这里才是一个完美的组合,你们看河两岸,这些漂亮的景观,这就是杆子的天生好心肠,但好心肠的后面是什么,就是**裸的逐利。

    孟平这么一说,大家觉得还真是。

    老谭公允地说,不过,能客观造福了广大市民,就还是不错的,这大概也是政府会支持这个项目的原因,这比**裸的掠夺强多了。

    “流氓恶霸和黑社会,才会**裸的掠夺,那是豪夺,商人都是用脑子,是巧取。”孟平说,“你们知道上海南京路是谁造的吗?”

    “应该是哈同吧。”张晨说。

    “没错,就是哈同。”孟平说,“南京路刚造好的时候,是一条很偏僻的路,没有什么人,哈同想了什么办法?他在整条路上,铺了檀香木,你们想想,这还不稀奇死?大家都跑去那里,这条路的人气,就起来了,这就是巧取。

    “也是老谭说的,客观造福了市民吧?要是没有哈同这么一个商业奇才,怎么会有南京路,要是没有南京路,整个上海会逊色多少?所以我觉得,巧取不丢人,豪夺才是让人讨厌的。”

    “这么说来,我们也是巧取。”陈启航说,“利用了人们贪婪的心理,进行巧取。”

    刘立杆觉得陈启航这话不对,他认为,赌博的人并不一定是贪婪,比如自己和孟平,至少不贪婪,但为什么,很快会被那玩意儿吸引,这里面,应该有比贪婪更复杂的东西。

    但这个话题,刘立杆不好说。

    两条船绕回到艮山电厂码头,大家上了岸,姚芬和赵欣,已经把“湖畔油画馆”的灯打开,姚芬在门口等他们,他们到的时候,张晨看到里面还有几个人在参观。

    姚芬赶紧和张晨解释,她说,门开着,附近散步的人,他们要进来看看,就让他们进去了。

    张晨点点头说好。

    大家进去,姚芬领着他们一路走着,讲解着,有些地方,特别是对某幅作品本身的解读,她觉得自己说的不够透彻,就求助地看着张晨,张晨就接过去,和他们解说着。

    老谭叫道,这样看展览,还是有收获的,原来觉得这些画里的,桌子都摆不平的,房子都是歪的,原来它们的摆不平和歪,都是有道理的。

    姚芬笑道,有些画理,我也说不清楚,但张总一说就清楚了。

    看完楼上楼下,再去看张晨的保险库,老谭说,这样看来,这保险库还是小了,按你这藏品增加的速度,到明年就不够用了。

    张晨笑道,明年增加的数量就不会有这么多了,这刚开馆,难免会追求藏品的数量,到了明年,追求的就是质量了。

    “这个对,张晨,你要提高你这油画馆的门槛。”陈启航说,“让大家觉得,被你的油画馆收藏是一种荣耀,不是你去买他们的作品,很多时候,是他们想送作品到你这里,你都不要。”

    张晨点点头,觉得陈启航说的有道理。

    贺红梅也说,就像那些演员,你们看他们出席什么活动,都要拿人家出场费,但有没有听说出席戛纳电影节和奥斯卡颁奖典礼,还要出场费的,只怕是相反,让他们出钱参加,他们都打破头要争取,但你就是出了钱,人家也不一定会让你参加。

    第二天,陈启航和林一燕,看了张晨的动感地带和延安路的专卖店,专卖店和开张的时候,他们来看到已经不一样,营业场所扩大了一倍,又去三堡厂里看了,更是和他们上次来时见到的,大不一样,陈启航和林一燕,都很为张晨和小昭高兴。

    陈启航和张晨说,在澳门,听杆子说了你们这里的情况,就很想来看看,来看过之后,看到你们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做的好,真是太棒了。

    吃过中饭,他们又到刘立杆的几个项目跑了一圈,一整个下午就过去了。

    傍晚的时候,贺红梅飞回了北京,陈启航和林一燕的时间也很紧,他们一大帮人,干脆连夜去南京,张晨和小昭,还有刘立杆,也陪他们去了。

    在南京,大家看了孟平和钱芳他们的项目,傍晚的时候,陈启航和林一燕,就要飞去珠海,从珠海过境回澳门,他们说,实在是时间太紧了。

    其他的人都很理解,刘立杆问陈启航,这三天,是不是去你们赌场出老千最好的时机,这老板和金牌荷官都不在?

    陈启航笑道,你想去吗?

    刘立杆和孟平嘿嘿笑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启航悄悄和刘立杆说,你们走了,我一直很关注出入境记录,幸好,都没有发现你和老孟。

    过去了过去了,刘立杆说,原来是好几头小鹿在心里乱撞,现在这些鹿都没有了。

    陈启航大笑,他说,没有了就好。

    孟平在一边笑着问,启航,要是大陆先富起来的这批人,都像我们这样,那你们是不是要关门啊?

    “关门也不怕。”陈启航笑道,“关门不是还可以到你们这里打工吗?”

0937 乡下来的老人家

    这一年眼看就快到年底了,张晨他们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做,那就是二货的婚事,张晨、老谭和小昭,已经按他们当地的规矩,上门提过亲,二货他们的结婚证也已经领了,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流程,那就是要在女方家里摆过酒后,把女方接到杭城来。

    说接其实也就是一个形式,其实女方一直就在杭城上班,但这酒是一定要摆的。

    时间定在十一月二十八日。

    女方家里什么都准备了,就是需要他们一对新人和张晨他们,回去一趟。

    刘立杆骂道,什么新人,早就已经旧了吧,二货你有这么老实?

    二货嘿嘿笑着。

    二十七日一大早,张晨和小昭、老谭,还有刘立杆,开着刘立杆的虎头奔,和小昭的宝马,带着二货和他女朋友,应该说是老婆了,去他们老家,汉高祖刘邦也要求一起去。

    张晨看着刘立杆,问,跑长途,你这车不怕底盘被刮了?

    刘立杆说不怕,底盘刮了再修就是,这二货不是要骚包一下吗,那怎么少的了我的骚包奔,哎,不对,张晨,你怎么就关心我的,不关心小昭的宝马?

    张晨笑道,小昭是二货的婶,开散架了也什么应该的,你是什么?

    “叔啊,小昭是婶,我怎么不是叔,二货,你说是不是?”

    二货笑道:“逼养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立杆骂道:“看到没有,这二货为了娶媳妇,什么都可以将就,现在让他叫我爷爷,他都肯。”

    他们两辆车从杭城出发,孟平和李阳,从南京出发,老谭和孟平说,他们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孟平叫道,那怎么行,要让女方看看我们二货的亲友团,也是兵强马壮的。

    老谭笑道,好好,谢谢,有心了!

    好在这一路往北去,都是平原,路比往西南走好走多了,路途也没有那么远,他们不过是开了十三个多小时,当天晚上就到了二货他们老家的县城。

    担心这么多的人到了女方家里,没地方住,他们决定当天晚上,就住在县城里,第二天一早再去女方家里,张晨他们到了一个多小时,孟平和李阳也到了。

    女方的酒是中午,张晨他们到了县城,就引起了轰动,那里的人,哪里看到过这么高级的三辆车。

    到了女方的村里,就更是把全村的人都吓一跳,他们基本都还是用拖拉机接新娘,有用汽车的,都很了不起了,没想到这一下,还来了三辆。

    喜酒热热闹闹摆了三十几桌,几乎村里的空地,都摆上了酒桌。

    有八桌是摆在村里的晒场上,女方关系亲近的亲戚,和村里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在这里。

    女方的家人和他们村里人很客气,也有存心捉弄玩耍的意思,一个个轮番来敬张晨他们这桌的酒,开始的时候,是张晨、刘立杆和孟平三个人在应付,村里人觉得胜券在握,这三个人,酒量虽然不俗,到底抵不过他们人多。

    但当老谭和汉高祖刘邦站起来,把他们统统都吓住了,两个人轮番出战,只要有来叫阵的,不喝倒就不放人家走,几个人倒下后,就没人再敢来叫阵了。

    这喜酒,从十一点,吃到了下午三点多,总算是可以收场了。

    张晨他们带着两个新人往回赶,到了县城,想想还是算了,不在这里住了,反正肚子都还撑着,不如继续赶路。

    赶到凌晨,孟平他们就可以回到南京,张晨他们,也可以到杭城了,那县城里的旅馆,哪里有家里舒服,就是和车上,也不能比。

    回到杭城,二货他们两个人在杭城都没有什么亲戚,可以从简,老谭就在天香楼,搞了个两桌的包厢,请了杭城的好朋友们,还有女方的几个同事,大家过来热闹一下,这二货的婚事,就算办完了。

    看着二货他们一对,喜滋滋的样子,老谭感觉到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走到今天,自己和死去的老战友,总算是可以有个交代了。

    ……

    一九九六年眼看着就要过去,这一年,从大了说,报纸上每天都可以看到的是,中国经济成功实现了“软着陆”,对老百姓的切身感受来说,通货膨胀的势头得到了遏制,物价开始平稳。

    对张晨和刘立杆他们,甚至魏文芳和吴朝晖他们来说,在这一年,他们的企业都有了一个大的飞跃,业务也有了显著的拓展,这是服装行业美好的一年,快递行业美好的一年,当然也是房地产行业美好的一年。

    刘立杆老是和张晨、魏文芳他们说,我们造房子的,是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吃屁的,你们日子好过了,我们就好过,你们要是不好过,谁他妈的会有钱来买房子啊,所以我恭祝你们多多发财,快快发财。

    瞿天琳现在也喜气洋洋的,因为他们深圳的印务公司,进行了股份改制,原来占他们公司百分之六十五股份的,深圳市南山区西丽街道,退出了他们的印务公司。

    瞿天琳和她老公,变成了公司的大股东,现在,瞿天琳的身份,已经是公司的老板娘,而不仅仅只是杭城分公司的经理,她老公在深圳当着董事长兼总经理,而她继续留在杭城,因为浙江这边的业务,越来越庞大,对他们公司,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瞿天琳他们公司,已经搬去了“锦绣江南”,和她前后脚搬进去的,还有绍兴大华化纤有限公司,也就是老倪的企业。

    张晨和刘立杆,两个人一起上门,去祝贺他们的乔迁之喜。

    老倪指着运河对面的动感地带,问张晨,小张,你的办公室是不是就在那楼上?

    张晨说对对,我站在办公室里,都可以看到倪总你的办公室。

    “那我站在我的办公室里,是不是也可以看到你的办公室?”老倪问,张晨和刘立杆都笑了起来。

    老倪和他们说:“我以后一大半的时间会在这里,我们可以经常聚聚,我这乡下来的老人家,太需要和你们年轻人接触,不然,我怕自己赶不上趟。”

    “倪总你太客气,我听天琳姐说,你的企业,现在在柯桥已经是数一数二,是我们应该向你学习才对。”张晨说。

    倪总赶紧摆了摆手说:“空架子,现在我们这个行业,竞争太激烈,摊子铺得很大,场面上很好看,但实际一年没赚多少钱,你也是知道的,那轻纺市场里,面料差五毛差一块现在就吓死人了,大家的成本都是透明的,哪里还有什么钱好赚。

    “我们和你们做服装不好比,你们还不会这么打价格战吧?小刘他们卖房子,更不会像我们这么打,我们现在,和人家比,就靠一个规模,哪里有什么效益,不满你们说,我现在天天都在想多种经营的事,但又是怕,上次海南要不是小张你那些话,我都踩汪荡里了。

    “你们有什么好事情,一定要叫上我,我们现在,不都是邻居了嘛,小刘我还成了你的客户。”

    张晨和刘立杆,赶紧说,经常探讨经常探讨,倪总你说得太客气。

    倪总看着刘立杆说:“小刘,我是说真心的,你们今天要是不来,我还要去你那里拜访,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向你请教。”

    “倪总客气了,有什么事,你说就是。”刘立杆说。

    “是这么件事,我们这样的人,在当地么总还有一些关系,有一些朋友,就在绍兴城里,咸亨酒店边上那里,有一块地,有朋友叫我去拿拿来,说是开发什么房地产,我又没做过这种事的,哪里知道。

    “再说,那是在绍兴,又不是在杭城,在杭城像你们这样,房子造起来还有人买,绍兴谁会买房子,都自己有房子的。”

    刘立杆摇了摇头说:“倪总你这个就想错了,这房子,在任何地方都有人买,在绍兴一样,有自己房子的,那是绍兴本地人,城区里的人,那外面的呢,附近乡下的呢,包括像你们这样,倪总你是生意做得大,有能力在杭城买房子,

    “那生意做得小的,有点钱,不想继续待在乡下,家人想进城住,小孩要进城上学,那还不是要在绍兴买房子?还有那么多在绍兴城里做生意的,他们也一样要买房子。”

    倪总点了点头,他问:“按你的意思,这房子要是造起来,还是会有人买?”

    “肯定会有人买,绍兴现在,也没有多少在建的楼盘吧?还没有杭城竞争这么激烈,这个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刘立杆说,“那地多大面积?”

    “三十八亩。”

    “多少钱一亩?”刘立杆问。

    “二十一万。”

    “那你买啊,在绍兴那地方不要造高,造六层楼,可以造三万方,你房子造好,每平方米的成本还不到七百块,你卖九百块一个平方你都赚了。”刘立杆说。

    倪总还是有点犹豫,他说:“九百块一个平方,在绍兴那里有没有人要?”

    “没人要你就出租,四百六七十套房子,一套租五百块,你还有下面店面房呢,随随便便你一个月二十来万租金赚来了,一年三百万,你整个投入控制好,就两千万,百分之十五的利润,你开厂赚不到吧?这房子,你就这样边租边卖,不也可以?”

    倪总笑了起来,他点点头,赞道:“对对,还可以这么做,这比我织布划算多了,小刘,你这个脑子,算账怎么算这么快,连计算器都不用?”

    刘立杆也笑道:“就房地产那点东西,都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哪里用得了计算器。”

    “好,那我听你的,去把它拿下来。”倪总下定了决心。

0938 最贵桃花源

    刘立杆桃花源项目的整体景观建设已经完成,有十几幢别墅也已经封顶,谭淑珍认为,桃花源项目可以开盘了。

    刘立杆坚决不同意,按刘立杆的规划,桃花源项目他是要慢慢做,要等所有的别墅都造好后,再进行一次微调,然后开盘。

    谭淑珍和刘立杆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也尊重你的理想,但理想和现实是两码事,现实就是,我们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而且,房子已经可以开盘,而不开盘,除非是在市场行情不好的情况下,现在市场行情很好,如果这个时候,不把房子换成钱,那就是浪费。

    刘立杆支支吾吾的,谭淑珍让他坐下来,算账给他听。

    谭淑珍和刘立杆说,杭城中心光土方和地下建筑,最起码需要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这个时间,往那个坑里倒进去的,都是钱,等它到正负零,我算了,最少需要两个亿。

    但这个时候,我们的“天空之城”项目,土地征用早就结束,要进行三通一平了,这么大面积土地的平整,需要多少钱你算过吗?“天空之城”才是需要开发到一定规模,才可以开盘的,它不比我们其他项目,要是配套没有跟上去,我保证卖一幢楼砸一幢。

    没有人会去商业和交通都不配套,公交坐不了,买菜没处买,看病没地看,小孩也没有幼儿园和学校可以上,这样的地方,房子是卖不掉的,你硬要开盘,只会把整个小镇的名气都卖臭了,所以“天空之城”是需要大投入才会开始有回报的。

    我们公司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进项,每年还要承担几千万的贷款利息,这就需要我们把手上的资产尽快盘活,有大量的资金储备,这样到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我们不能只看现在,一定要为明年后年做好打算,如果桃花源项目开盘,销售理想的话,这心里就不慌了。

    刘立杆争辩道:“我们不是还有米市河的项目,那里不是已经开始销售了,情况还不错。”

    谭淑珍苦笑道:“大哥,那是合资的项目,那里的钱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别忘了你还是小股东,三个台湾人,才是大股东,那里的利润分配,一定要通过他们吧?不然你是不是一分钱也挪不了?”

    刘立杆不响了,他不得不承认,谭淑珍比他看得远,算得细,只是,这桃花源现在就要开盘,他从情感上怎么也说不过去。

    谭淑珍好像猜透了他在想什么,谭淑珍说,杆子,我知道你舍不得卖,但是,我们是房地产公司,不是经营景观公园的,这房子哪怕造得再好,最后也是别人的,不是我们自己的。

    刘立杆狠了狠心,他说,要卖可以,不能低于八千。

    “你说什么?”谭淑珍吃了一惊。

    “这个项目,从开始我就打定主意,要造全国最好的房子,也要卖全国最高的价格,你要是现在想卖也可以,我是说不能低于八千一个平方。”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谭淑珍笑道:“你这个,不是全国最高价,是全国最杀猪价,有房子敢卖八千一个平方的吗?”

    “别人不敢,我就敢,没人卖,我就放在那里看。”

    谭淑珍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和电话里说:“应莺,你上来,我介绍你认识一个疯子。”

    过了一会,应莺上来了,她看了看谭淑珍,又看看刘立杆,再朝四周看看,谭淑珍的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的人,应莺问:

    “谭总,你要介绍谁给我认识,人呢?”

    谭淑珍指了指刘立杆,没好气地说:“他,这个疯子你认识吗?我今天可不认识了。”

    刘立杆嘿嘿笑着,应莺被他们搞得莫名其妙。

    谭淑珍和应莺说,我建议桃花源项目,可以开盘了……

    “真的?刘总同意了?”应莺叫道。

    “同意了,不过你知道他觉得开盘价应该定多少吗?”

    “三千八?”应莺问。

    谭淑珍摇了摇头。

    “四千八?”

    谭淑珍还是摇了摇头,应莺不敢猜下去了,看着谭淑珍。

    “八千。”谭淑珍说。

    “啊!”应莺也吓了一跳,她看看刘立杆说:“疯了,疯了,谭总,这人我也不认识了,我也不想认识。”

    “你是打定主意要卖这个价,不改了?”应莺问刘立杆。

    刘立杆点点头:“要么不卖,要卖就必须这个价。”

    应莺低着头,板着手指算了一下,她说,八千块一个平方,八千是八十张百元大钞,八十张百元大钞平铺起来,哈哈,不贵不贵,还不到一个平方,四舍五入,只有0·96个平方,刘总,还有点缝隙,下面水泥露出来了,你这还不是黄金屋。

    应莺看着谭淑珍说:“干脆铺满它,我们卖九千八一个平方吧,谭总。”

    “你疯了?”谭淑珍叫道,“我让你上来看一个疯子,结果你看了一眼,你也疯了?”

    刘立杆哈哈大笑,应莺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和谭淑珍继续说:

    “他疯了,不过我没有疯,谭总,你想,这八千一个平方的房子,谁会买,这不摆明就是搞一个噱头吗?既然要搞噱头,定什么八千,直接定到九千八,不是更好?”

    谭淑珍气鼓鼓地说:“那要是有人来买呢?”

    “那就卖给他啊,谭总,你想,这八千一个平方,都舍得买的人,还会在乎多一千八吗?这一千八,我们不赚白不赚。”应莺说。

    谭淑珍想想,应莺说的有道理,反正都卖不出去,八千和九千八有什么区别,大不了就像刘立杆说的,放在那里,几个月一年卖一套好了,放到刘立杆自己慌起来。

    谭淑珍拿过桃花源的总平图,看了一会,她和应莺说,这样,不是要搞噱头吗,那干脆就搞大一点,我们这里的别墅,和其他不一样,我们不是一户一个样式吗,那我们就把这个当卖点,主打最有个性,最体贴的房子。

    “怎么说?”刘立杆也来了兴趣。

    “反正还有这么多连盖也没有盖的,不如这样,有买房的,他要现房我们就给他现房,不要现房的,让他自己去挑地,还有,房屋的外部结构不能动,因为要顾及整体设计,但别墅的内部结构,可以根据他的需求修改和建造,这样他就不需要买了以后再改建了。

    “还有,装修也是,根据他的需求装修,只要他的需求,不超过我们的预算就可以,这样他也不需要二次装修了……”

    “超过预算也没有关系,加钱呗。”应莺说,“他想房子里墙上贴满黄金,天花板上镶满钻石都可以,只要他舍得花钱。”

    “对对,这样,我们的每一套房卖出去,是不是就完全符合客户的需求了,这还不是最有个性,最体贴的房子?”

    “太棒了,谭总!我们就以这个为卖点,来卖个全国最疯狂的价格。”应莺大声叫道。

    谭淑珍盯着刘立杆问:“这样,你同意开盘了吗?”

    刘立杆点点头,表示同意。

    ……

    刘立杆的“桃花源”别墅开盘,第一个来买的是张晨,他挑了一幢最大,五百多个平方的房子,花园有两千多个平方,那房子现在还在纸上,张晨笑道,我就是要还在纸上的,这个不错,里面我可以自己设计。

    谭淑珍知道张晨这是有意要支持刘立杆,她让应莺给他办了手续。

    接着瞿天琳让小昭陪她过来看了这地方,一看就喜欢上了,她也买了一幢三百多方的现房,她说,自己两夫妻都是杭城人,以后迟早要回杭城,等老了,有这么一个房子,可以每天坐在草坪上晒晒太阳,也很不错。

    谭淑珍笑道:“天琳姐,你这个太阳,晒得可有点贵。”

    瞿天琳也笑道:“贵有贵的价值呀,我不仅看中了你们的房子,还看中你们的服务,你们现在那写字楼的服务不错,到了这里,只会更好吧?”

    “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天琳姐。”谭淑珍说。

    林淑婉听说了这事,她让张晨替她挑选一幢,张晨说,这个还是等你自己过来吧,位子房型都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没关系的,哥,我就是要和哥做邻居。”林淑婉说,“再说,我相信哥的眼光,你帮我挑的,一定会比我自己挑的还好。”

    话说到这个份了,张晨就帮她挑了一幢。

    汉高祖刘邦也来买了一幢现房,他说我以后的根,肯定会落在大陆,就定在这里了。

    谭淑珍担心他也是有意要帮刘立杆,和他说,刘大哥,这房子的价钱,可是有点贵。

    “这地方这房子,我看过很多次了,值这个价。”汉高祖刘邦说,“这价格,在大陆是算贵,但和台北比起来,便宜很多,我相信,过不了几年,这里的房子肯定还会涨,哈哈,说不定这是我汉高祖刘邦,在大陆最划算的一笔投资。”

    谭淑珍虽然心里怀疑他的说法,但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订购。

    让谭淑珍和应莺都吃了一惊的是,桃花源的房子,销售情况远比他们预计的要好很多,虽然没到他们“锦绣钱塘”那种抢购的情况,但每天陆陆续续都有人来买。

    杭城几个有名的企业家,都在他们这里订购了房子,他们订购的,还都是五百多平方的,和张晨一样,他们也选择光地,这样在房子的建筑和装修的过程,他们就可以参与进来。

    谭淑珍明白了,这越有钱的老板,对自己的生活品质的要求就越高。

    刘立杆笑道:“这都是走在进化成衣冠禽兽路上的人。”

    谭淑珍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刘立杆解释,早十年,这些人还踩着三轮车在卖冰棍,在工厂里当翻砂工,还有在田里种田的,那时候对他们来说,能吃饱就是幸福,和农民工差不多,讲究个屁的生活品质,你现在再看看他们,身上还有一点农民工的影子吗?

    这不是进化成衣冠禽兽了?

    谭淑珍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不也一样?你现在还去人家祠堂,偷酒喝吗?”

    刘立杆大笑。

0939 还很好卖

    刘立杆他们“桃花源”项目,还有一些客户,就是谭淑珍原来在半亩田发展起来的那些vip客户,这都是些只买贵的的主,而且特别听谭淑珍的话,谭淑珍说什么,她们都很相信。

    她们从全省各地开着车过来,带着自己的老公或者父亲,谭淑珍虽然心里虚虚的,但硬着头皮,也要向他们介绍,她搬出一二三四各种理由,阐述和证明为什么这里,就是值九千八一个平方,他们选择这里,是物有所值。

    后来谭淑珍发现了一个窍门,她发现她们带来的这些男的,有一个普遍的特点,那就是当他们听到杭城城里,那几个有名的企业家在这里买了房子之后,他们马上就觉得这里的房子,就是值的买,没有其他的理由。

    每一个人都有英雄崇拜的情节,对这些老板来说,他们所崇拜和敬重的,是那些比自己更大的老板,这些老板的说服力,比其他什么都强。

    而那些怂恿他们来的女人,就更不在话下,珍珍说值得买,她们当然就认为买得值。

    谭淑珍和应莺,每天在“桃花源”售楼部待的时间,比在公司还长,有这样的客户来时,连应莺都主动退到一边,她知道谭淑珍可以搞定。

    每送走一拨这样的客人,谭淑珍就和刘立杆抱怨,她说,这卖房怎么感觉像诈骗集团在实施犯罪一样,每卖掉一幢,我怎么感觉自己的罪孽就深重了一点。

    刘立杆大笑,他和谭淑珍说,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由买家定价的,像这房子,我们以为是我们定的价格,但要是没有人买,这价格就是空的,有价无市,没有交易,就等于没有产生实际的价格,这种价格,有就等于是没有,只给你自己看着爽。

    但只要是有人买,那怕十万块钱一个平方,都说明它值,说明我们定的价格是合理的,没有什么贵不贵的问题。

    说不定哪天,这里就真变成了十万块一个平方,谁让我的房子它就是造的好。刘立杆得意地说。

    做梦去吧!谭淑珍狠狠地骂。

    从一九九六年的岁末,卖到了一九九七年的年初,再卖到二月农历新年前后,来了一个小高峰,“桃花源”的别墅,卖掉了八成,这让刘立杆自己都感到咂舌,这个世界,还真的是只要你敢卖,就有人敢买的事情在发生。

    他们的别墅,是全款一次性付清,除了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在乔总他们那里做了按揭,其他的人,全部是自己的钱。

    而且这一切,和他们其他的项目不一样的是,房子卖掉了八成,公司外面的人,对他们这里的销售情况,还一无所知,看着他们一大片空荡荡的景观,漂亮是漂亮,还以为他们房子都还没有造起来,肯定是因为没人要,所以不敢造。

    很少有人知道,这些没造起来的房子,其实都已经卖掉了。

    想一想也很正常,除了他们的很多客户,是从省内各地来的,并不在杭城,就是在杭城的客户,也不会到处张扬说自己花了多少多少钱,在哪里买了一幢别墅,对他们来说,既没有必要,也不值得张扬。

    他们可以张扬自己的企业今年的产值多少多少,上交了国家多少税收,创造了多少就业机会,但不会张扬说自己花了多少钱,买了房子,或者其他的什么奢侈品,只有不成熟的傻瓜,才会高调地炫富。

    虽然那时离小平南巡,已经过了好几年,个体经济、私营经济,早就确定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补充,特别是到了九五年,中央正式提出了民营企业这个概念,取代了原来的私营企业。

    但对很多的老板来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觉得枪只要开打,总是打到出头鸟,还是抱着能不张扬就不张扬,闷声发大财的想法。

    这对刘立杆来说,最大的好处是,当他去找到当地的村镇,准备把隔壁另外一个山坳买下来的时候,那些村镇领导还吃了一惊,他们还以为刘立杆在这里,已经亏了老本。

    隔壁的山坳,没有现在“桃花源”这么开阔,这也是最早刘立杆没有看中的原因,但现在如果是作为“桃花源”的二期,还是很理想的,毕竟“桃花源”的整个布局已经摆在那里,特别是进出口已经完备,只需有小区内部的道路,连通过去就可以了。

    双方很快就签署了二期的土地转让协议,好在他们转让的土地,还不在杭城土地收储和招拍挂的试点范围之内,这让刘立杆,还赶上了协议出让的末班车。

    二期的土地价格,比一期稍贵了一些,但对刘立杆来说,土地的成本,早就不成问题,他最关心的是,有了这个山坳,他的“桃花源”,又可以增加八十三幢别墅了。

    “桃花源”项目给他们带来了近五个亿的收入,这让谭淑珍松了口气,觉得这样,手里的储备资金有些丰盈了,在短时间之内,不会捉襟见肘,应该可以应付。

    特别是有了二期的土地之后,他们等于是有了资金继续流入的保障,二期的开发,无论是从开发成本还是经验来说,对他们都降低和简单很多。

    “天空之城”的前期资金,也有了保障。

    魏文芳眼见着他们这里的房子越卖越少,她终于也下定了决心,卖了一幢,而且没有做按揭,这让张晨和刘立杆都吃了一惊。

    这魏文芳,每次见到,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也从不炫耀自己现在,企业做得有多大,有多赚钱,相反,都是要么说累,要么说多么多么困难,或者说现在快递这一行,竞争多么激烈,没想到她不声不响,真赚大钱了。

    要不然,依魏文芳的性格,她是绝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三百多万,来买房子的。

    几个月的总经理做下来,谭淑珍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角色,完全是一个房地产商人的样子,她和张晨说:

    “张晨,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充满了铜臭味,我怎么觉得自己的每个毛细孔里,都是钱的味道。”

    张晨大笑,他说,闻不出来,我早就是了。

    “不过,你管他变成了什么,只要自己感觉到充实就可以。”张晨很认真地和谭淑珍说,谭淑珍点了点头。

    ……

    因为前几个月小昭和张晨父母,带着张向北和冯向南,刚去过重庆,所以今年春节,张晨他们都留在杭城过年,本来还想让小昭的父母他们,也过来杭城过年的,但因为小昭的外婆岁数太大,坐飞机怕出什么意外,最终还是放弃了。

    谭淑珍仍旧没有回永城,张晨和谭淑珍说,有多大的气也该过去了,你也应该带冯向南回去陪老谭他们过个年。

    谭淑珍摇了摇头,她说我不回去,我从那天抱着南南,离开家的时候,就决定了,这个家我从此再不回来了。

    张晨本来想说,那你那天抱着冯向南,坐在汽车站门口干什么?你那时准备回永城,不是要回老谭那里吗?

    谭淑珍看着张晨问:“张晨,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在你们家过年?”

    张晨骂道:“去你的,谭淑珍,我就看你硬拗到什么时候,再怎么样,你改变得了他们是你父母的事实吗?”

    二月六日是年二十九,除夕,今年没有年三十,张晨的父母,特别是他母亲,从早上起来就乐呵呵的,因为今天晚上吃年夜饭的人特别多,家里特别热闹,不仅有谭淑珍,还有老谭和二货他们夫妇。

    谭淑珍和二货的老婆小君,一大早就过来帮忙。

    张晨和小昭去店里回来,张晨看到二货,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老婆后面,他老婆去拿个脸盆,他马上噢噢叫着抢前一步,去拿脸盆,小君刚在后门口的水龙头前面坐下来,准备洗菜,他马上就伸手把水龙头打开,然后蹲下来,去帮助洗菜。

    小君不耐烦了,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骂道,你走开啦,越帮越忙。

    二货嘿嘿笑着,但就是不走,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君。

    张晨看着奇怪,问小昭,婶,你这侄儿,在发什么神经?

    小昭笑着凑到张晨耳边低语了几句,张晨问,真的?

    小昭点了点头。

    张晨大笑,他走过去,拉起了二货说,走走,陪我去前面抽支烟。

    二货为难了,指了指小君说,这里菜还没有洗好。

    张晨骂道:“是小君洗,又不是你洗。”

    小君也说:“对对,大哥,你快把他带走,一天到晚跟在屁股后面,烦死了。”

    张晨拉着二货走,二货无奈,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着小君。

    两个人到了前面,张晨掏出烟,两个人一人一支点上,张晨问二货,小君真的有了?

    二货嘿嘿笑着:“逼养的,有了就是有了,还什么真假。”

    “你他妈的也太快了吧?这喜酒喝了才多少日子?”张晨骂道,“你早播下去了?”

    二货白了他一眼,骂道:“这种事,我还要准备吗,逼养的,指导员你忘了我是老操作工?”

    张晨大笑,他说好好,你是神枪手,佩服佩服。

    吃完年夜饭,把菜和圆桌面都撤了,瓜子松子花生香榧山核桃摆上来,水果糖果拿出来,大家挤在一起热热闹闹看春晚。

    荧屏上春晚还在进行,谭淑珍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门去,张晨和小昭互视了一眼,张晨再看屏幕上,原来是董x华在演唱《春天的故事》,这首歌,也就是从这天开始传遍大江南北。

    张晨似乎明白了什么,董x华和谭淑珍的约定,张晨也曾经听小武说起过。

    谭淑珍走到了前面的空地上,仰望着天空,眼泪禁不住就流了下来,她想起了张晨那天晚上,在山上说的那些话,心想,那一个地球的谭淑珍,不知道会不会比她幸运,今晚,会出现在春晚的舞台上?

0940 今宵是除夕

    张晨和小昭走出前面门,看到谭淑珍站在那里,两个人走过去,小昭问,淑珍姐,你怎么了?

    谭淑珍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小昭把纸巾递给谭淑珍,谭淑珍说了声谢谢,接过去擦了起来。

    她看着张晨和小昭说,我没事,真的,你们出来干嘛?

    张晨和小昭还没有回答,就听到刘立杆大声叫着:“你们躲家里干嘛?电话也没有人接。”

    张晨和小昭,看到刘立杆正从外面朝这里走来,两个人这才想到,自己的大哥大,还扔在里面的沙发上。

    看到刘立杆来了,谭淑珍侧过了身,刘立杆看了看她,问询地看着张晨,张晨微微摇了摇头,刘立杆似乎明白了。

    刘立杆大声叫道,这大好的时间,你们窝在家里干嘛?

    “看春晚啊。”小昭说。

    “春晚有什么好看的,老头老太太才爱看春晚,走走,我们出去玩。”刘立杆叫道。

    “去哪里?”张晨问。

    “当然是泛舟米市河。”刘立杆说,“你们不知道今晚,米市河两边,都是放烟花的人?”

    张晨和小昭也觉得,这窝在家里看电视,太无聊了,但小昭又不好意思去和张晨爸妈说要出去,她催促张晨和刘立杆,你们去说。

    张晨和刘立杆走进房子里,刘立杆和二货他们两个说,走走,我们出去玩,向南向北马上叫道,我们也要去,刘立杆说好好,你们也去。

    几个人带上向南向北准备走,老谭站起来说,你们年轻人去玩,我回房间了。

    张晨妈看着刘立杆,骂道,好好的在看电视,你一来就没好事,把人都带走了。

    刘立杆大笑,他说,我们走了,你们两老,可以过两人世界,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刘立杆说着就唱了起来,张晨妈都被他逗笑了,骂道,快走快走,不正经。

    张晨他们开着车,到了艮山电厂,没想到这里还真的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那大众集市,还真的有点大众集市的意思,有卖烟花炮竹的,卖各种灯笼和水灯的,还有各种零食和小玩意的,连卖棉花糖、汽枪打气球、看西洋镜、和捏面人的摊子都出来了。

    向南和向北一看到,都快疯了,刘立杆陪着谭淑珍、小昭和小君去逛各种小摊,张晨和二货带着向南向北,两个小孩,一下就买了很多的东西,都交张晨和二货提着,他们自己,一只手手里提着灯笼和面人,另外只手,拿着棉花糖在吃着。

    逛了半个多小时,张晨和二货,带着向南向北,走到停车场,看到谭淑珍和小昭、小君站在那里,刘立杆不知道去哪里了。

    “杆子呢?”张晨问。

    “杆子哥去找船了。”小昭笑道,“他说要夜游米市河。”

    张向北一听,就大叫着,我要坐船,滴滴叭叭呜。

    向南骂道:“滴滴叭叭呜,那是汽车,笨蛋!”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向北挠了挠头,不服气地说:“那你说船是怎么样的?”

    向南转身看着二货,叫道:“青蛙大伯伯,你告诉他船是怎么样的。”

    二货嘴巴一撮,就呜呜地学起了轮船的汽笛声,然后“啵啵啵啵”开走了,两个小孩都叫了起来。

    把买来的东西放进车里,一帮人一起朝码头那边走,走到一半,看到刘立杆跑过来,和他们说,找到了找到了,夜游米市河,专船。

    他们走到码头上,看到有一艘船停在这里,开船的不是船工,而是保安,看样子,刘立杆还真是动用了自己老板的权利,才调来这艘水上巴士,有很多的人都走过来,问保安,这船能不能上?

    保安摇了摇头。

    刘立杆见此情景,叫道,亏了,明天要让范建国,晚上开加班船,让大家晚上都可以游玩。

    他们公司所有的物业服务,都归范建国管,这米色河管理处,也是范建国下面的单位。

    码头上有很多的人,在往水里放着莲花水灯,向南和向北一看,不干了,不肯上船,一定要放水灯。

    二货说了一声等等,就往集市那边跑,过了一会,拿着四盏水灯跑回来,拿给了向南向北,两个小孩,把水灯放了,这才同意上船。

    米市河两岸,张灯结彩的,也都是人,每一座桥上,还有桥的两边,也自发形成了集市,谭淑珍奇怪了,她问,这么多摆摊的,我们保安不管吗?

    “管什么,范建国前天就问我了,我让他一律放开,多派些人加班,加强流动巡逻就是。”刘立杆说,“这大过年的,就是要这样热热闹闹才有气氛,你没见那《清明上河图》,你看到里面,会有一个保安,不准人家这样,不准那样吗?”

    “你可真会胡扯。”谭淑珍骂道,刘立杆嘿嘿笑着。

    张晨在边上点点头,他觉得刘立杆说的是对的,这集市,还真的就是要自发形成才有意思,而这米市河边,就是有这些夜间的集市,不仅不会让人感觉到脏乱差,反倒会显得更有情调和有趣。

    向南和向北,在船上坐了一会,就觉得不过瘾了,因为他们发现,这船有“啵啵啵啵”的声音,但是没有“呜呜”的鸣叫声。

    张向北和二货说:“青蛙大伯伯,你快点让这船叫。”

    二货说好,他把双手放在嘴巴前,做成喇叭状,“呜呜”地叫了起来。

    岸上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才发现是有人学的,都笑了起来,还有人跟着,也“呜呜”地叫起来,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有二货学得像。

    向南和向北来了兴趣,接下去,他们只要看到岸边或桥上人多,就叫二货,青蛙大伯伯,快叫快叫,二货就“呜呜”地叫起来,岸上的人,每一次的反应都很一致,让两个小孩乐翻了。

    刘立杆看着二货说:“这家伙当司机,我看是干错行了,他应该去当幼儿园老师。”

    小君笑道:“还真是的,好像每一个小孩子,都很喜欢他。”

    船过了解放路,一直开到尽头的水坝,再往回开,在艮山码头靠了岸。

    上岸之后,刘立杆提议去唱歌,他说,看电视听别人唱,还不如我们自己唱,张晨也说:

    “好啊,我很久没听谭淑珍唱歌了。”

    说完就想起来,什么很久,他们去山里找小武的时候,不是整天都在听,都听了三天三夜了。

    不过张晨现在想起来,那不是在听歌,谭淑珍也从来没觉得,自己那是在唱歌,所以张晨一说,她也觉得嗓子痒,也觉得好久没唱了。

    小昭和二货他们俩夫妻,也很期待,小昭说去去,淑珍姐,都说你唱歌唱的很好,我只听过一点点,还是唱戏,我们去唱歌。

    小昭说的,这还是谭淑珍第一次和雯雯一起吃饭的那次,两个人交流,谭淑珍唱了婺剧,雯雯唱了越剧。

    谭淑珍看着向南向北,犹豫地说:“可我们带着小孩。”

    “谁说卡拉ok小孩就不能去的,我们是去唱歌,又不是应酬,让他们把灯都打开,包厢里比办公室都还亮。”刘立杆叫道。

    谭淑珍想想也对,谁说小孩不能去卡拉ok的,你去了,自己在包厢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我要去唱歌!”张向北抗议了,他朝着谭淑珍,头一下一下顿着,一个字一个字大声地吼着。

    向南牵着谭淑珍的衣服,不停地扯着:“去嘛去嘛,妈妈我们去唱歌。”

    “好好,我们唱歌去。”谭淑珍终于开口了,大家都叫了起来。

    “哈哈,今天我也要好好露一手。”

    刘立杆得意地叫着,他一叫,大家就笑得更厉害了,除了小君和两个小孩,谁都知道他露的是哪一手。

    二货拉着刘立杆,要往码头那边走,刘立杆叫着,干嘛干嘛?

    二货骂道:“逼……我们去码头,抬一条船过去啊,不然你等下拉什么?”

    刘立杆打了二货一拳,其他人笑得更开心了。

    小君好奇地问小昭,婶,你们笑什么?

    小昭还是忍不住笑,她说,你等下就知道了。

    他们开着车,去了三家ktv,结果都是客满,几家的经理和妈咪,都认识刘立杆,看到刘立杆就赶紧说,不好意思,刘总,不知道您要来,实在是没有房间了,都是几天前就订出去的。

    谭淑珍在边上看着刘立杆,冷笑着,刘立杆问,你笑什么?

    谭淑珍笑道,没笑什么,看样子你对这些地方很熟,老客啊。

    刘立杆满不在乎地说是,那当然,不老客怎么办,那些村镇长,还有局长,最喜欢来的就是这些地方,我不带他们来,那“桃花源”二期的土地都没有了。

    他们失望地往外走,认识刘立杆的那位经理,追了出来,和刘立杆说,刘总,保俶路头上,就靠少年宫那边,有一家新开的,你们过去看看,他们可能还有房间。

    刘立杆说好,谢谢!

    他们开着车,到了经理说的地方,果然,这里有一家新开的ktv,一群人走进去,问了,还有最后一个最大的包厢。

    刘立杆说我们要了。

    经理看了看他们,有点犹豫,心想这有男有女,还带着小孩的,小姐肯定是不会叫了,酒大概也喝不了多少,除了赚个包厢费,真没有什么花头。

    刘立杆知道他在想什么,问他,五千块包个房唱歌,够了吗?

    经理一听,赶紧说够了够了,我们免费赠送水果和酒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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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