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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90 一个两个三个,都去报到了

    小昭、钱芳和小芳,先送向南和向北,去保俶塔实验学校报到,张向北是一年级新生,报到结束后,小昭要参加家长会,张向北要参加班会。

    向南就带着钱芳和小芳两个人,去参观他们的学校。

    他们转了一圈回到停车场,站着等了十几分钟,张向北先结束了班会,背着新书包跑了过来,小芳问他,老师都说了什么?

    张向北愣在了那里,他说我都忘记了,向南说,我知道我知道,就说了小学和幼儿园的不同,然后讲了上课纪律和学习要求对不对?

    张向北说,好像是吧。

    “怎么好像,你上第一节课就不认真听讲了?”小芳问。

    向南马上明白了,她和张向北说,把书包给我,张向北捂着自己的书包,不肯给她,向南用手指着他说,我数一二三,你给不给,一,二……

    张向北把书包往向南怀里一塞,叫道,给你给你,人马上就跑开了。

    向南从书包里,拿出了新发的《语文》课本,一页页翻着,小芳和钱芳在边上看着,哭笑不得,他们看到,《语文》课本里所有的插图,凡是女的,张向北都用铅笔给她们画上了一副眼镜,还有猫须,所有男的,他都给他们画上了胡子和皱纹。

    怪不得老师在讲什么,他统统没有听到。

    向南气恼地说:“我就知道他在干这个,去年,我书刚刚发来,他就把我的书画得这么乱七八糟了,害我用橡皮把书都擦破了。”

    钱芳和小芳大笑。

    过了一会,张向北回来了,但走到离他们五六米远处,不敢走过来,向南用手指着他说,你过不过来,我数一二三,一,二……

    张向北乖乖地过来了,向南拎着他的耳朵问:“你说,为什么把书又画成这样了?”

    张向北看着小芳叫:“痛,痛,阿姨救我。”

    小芳转过了身去,不理他,他反过来向向南讨饶:“姐姐,姐姐,我擦掉还不行吗?”

    向南放开了他,把书包还给他说:“擦,不许把书擦破了,擦完了给我检查。”

    张向北乖乖地蹲到一边,拿出橡皮,一页页地擦起了《语文》书,钱芳和小芳看着,忍不住地笑。

    再过了十分钟,小昭也结束了家长会,朝他们走过来。

    张向北一看到小昭来了,赶紧把书合上,生怕被小昭看到他干的好事,同时紧张地盯着向南看,好在向南并没有要向小昭告状的意思,张向北这才舒了口气。

    五个人上了车,接着去浙大,陪小芳去报到。

    钱芳和小芳说,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看看浙大,小芳你知不知道,浙大对我们这些读烂大学的人来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钱芳说烂大学,向南和向北嘎嘎大笑。

    小芳轻声说:“那姐姐现在不还是做了老总,浙大毕业的找你去应聘,想不想要,还不是姐姐说了算。”

    钱芳愣了一下,看了看开车的小昭,小昭微微一笑,意思是,这么刁钻的问题,看你怎么回答。

    钱芳从副驾座转过身来,看着后排的小芳说:

    “姐姐这个是特例,不是大多数人都这样,姐姐的同学里,也就姐姐一个人做老总,要是浙大的,比例肯定会比我们高,还有,一个人的成就,并不仅是做老总,比如,他还可以成为科学家,成为教授,成为各方面的专家,这样比,浙大的就更有优势。”

    “可杆子哥、我姐夫,他们不是都没读过大学,我这个真浙大的,以后能不能比过杆子哥那个假浙大的?”

    小芳问,小昭和钱芳都笑了起来,钱芳看了看向南向北说,你这个问题,会带坏青少年啊。

    小芳做了一个鬼脸,笑了起来。

    张向北哈哈大笑,他指着向南说:“你是青少年。”

    向南瞪了他一眼问:“你不是,你是老年人还是鼻涕虫?”

    钱芳想了想,和小芳说:“小芳,你要记住,像我们,还有你姐、你姐夫、杆子哥,我们都是处在一个特殊的年代,这个年代,造就了很多人,有时候我自己也在想,我们的成功,并不全靠我们自己的能力,很大部分,还是这个社会和时代带来的。

    “何况,现在要说成功都还太早,这一条路,就是马拉松,成功是要等你跑到终点,拿到了名次才算,在途中领先,都只是暂时的,刚开始领先的,可能最后都跑不到终点。

    “马拉松的赛跑,全程42.195公里,我们最多只跑了前面一公里,就这一公里,都不知道跌了多少跟斗,你现在看到的,也是我们付了学费,才学会的,不管是杆子,你姐夫,还是我们,你看到的只是我们的现在,就是有现在,也不全靠我们自己的能力。

    “比如,我们到南京,那时候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没有什么关系,最主要的,我们除了做房地产,也不会做其他的,没学过也没有经验啊,只能继续做这个。

    “我们就找了一个原来废弃的,没有人要的垃圾填埋场,人家等于是半卖半送给我们,拿到了这个破地方后,我们想想,交通这么不方便的地方,只能造别墅,造不了其他的房子,能买别墅的人都有车,他们才会到这里买房。

    “没想到我们别墅造好,有车有钱的人越来越多,这别墅刚卖没多久,整个房地产又起来了,我们想不赚钱都不可能,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说,这是我们的本领强吗?不是,是我们运气好,正好搭上了顺风船。”

    “这个对。”小昭说,“小芳,你姐夫刚刚接手群英服装厂的时候,姐那时都吓坏了,觉得我们要完了,家里是不是都不知道这件事?那是我都不敢告诉你们,但谁知道,这里现在每年给我们赚来这么多的钱。”

    “那还是我姐夫有眼光。”小芳说。

    小昭笑道:“你姐夫也不是有眼光,他当时是领导那么拜托他,把这个厂接过去,你姐夫是面子薄,不知道怎么拒绝人家,他答应了人家后,你没看到,他回来告诉我们这事时,脸都白了,他那个时候也很后悔,但后悔已经没用,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钱芳姐说的对,我们还就是运气好,几次都是运气好,当然,我们也努力了,你要是不努力,就是有运气也没有用,应该说,一半是努力,一半靠运气。”

    “对,但靠运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以后就没有这么多的好运气了。”钱芳接过小昭的话说,“我们就运气在,有运气的时候,我们碰到了运气,运气靠不住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了钱,.asxs.比别人高了。

    “但小芳你要记住,这样的时期,是特殊的时期,是不正常的时期,正常的时期,还是要靠知识,靠自己的能力,明白了吗?”

    小芳“嗯”了一声,点点头。

    “还有,你前面说你姐夫,还有杆子哥,他们也是不正常时期的受害者。”钱芳说。

    “他们怎么受害了?”小芳疑惑了,问。

    “包括你姐,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本身就是很优秀的人,比他们周围的其他人都要聪明,都要优秀?”钱芳问。

    小芳点了点头。

    “但他们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机会上大学,而不是凭他们的聪明和能力,上不了大学,所以,他们虽然没有上过大学,现在还是能做得很出色,不然,就是他们给别人打工,而不是别人给他们打工了。”

    钱芳说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到了浙大的校门口,保安走过来,小昭和他说,我送我妹妹报到。

    保安点点头,让他们进去了,小昭把车开到了停车场,把车停住,但并没有下车,而是看着钱芳,钱芳继续和小芳说:

    “但这种情况,以后发生的概率会越来越小,在一个正常的社会,以后基本优秀的人,都会被吸收进大学,大家会在大学课堂上竞争,包括你再过二三十年,整个社会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你再看,那些老总,肯定都是上过大学,而且学习很优秀的人。

    “因为一个人能不能成功,学习能力占很大的因素,你学习能力强,才能够后来居上,超过别人,不然你只会被淘汰,以后的竞争,不是在有知识和没有知识的人之间的竞争,而是在同一个知识层面的人之间竞争。

    “我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你看看现在西方发达国家,哪一个大企业的老板,不是名牌大学,不是硕士博士,他们走过的路,我们现在正在走。

    “你记住了,小芳,等到你走进社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知识有多重要。”

    钱芳说着,小昭也点头,她说:

    “你没看到,真工作了,我们马上就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了,所以姐和淑珍姐都要去参加自学考试,提高自己,你姐夫,那么讨厌英语的人,现在回过头要去学英语,我们不现在学起来,难度很大的,所以你们,在上学的时候,就一定要努力学习,知道了吗?”

    小芳“嗯嗯”地点着头,小昭接着问向南向北,你们两个,也听到了吗?

    向南说:“我听到了,小昭阿姨,他有没有听到,我不知道。”

    张向北嘎嘎地大笑,他说:“我听到爸爸脸都白了,是个白人了。”

1091 零和博弈

    钱芳陪小昭送小芳和向南向北去学校报到,孟平和刘立杆,去了老倪的办公室,老倪看到孟平,很高兴,站起来,拍了下手,然后过来,请他们去沙发坐。

    接着给他们端来了水。

    孟平问,那个菲菲怎么样了,听说你是长期拥有了?

    老倪笑道:“很好很好,对对,在家里,等下一起吃中饭,我叫菲菲也来,她也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老孟,我们就不会有这么个结果,哈哈,我说不定,现在还在天上飞。”

    孟平看着老倪,笑道,不错,你现在看上去红光满面,气色好多了,看来这年轻的女孩子,还真是滋补身子。

    “老倪,你到底有几个家?我前几天可听说了,你又跑去我们售楼部,买了一套房,还是精装修的,带去的可不是同一个女人,是谁啊?”刘立杆问。

    老倪颇为得意地笑着,过了一会,他说,这人老孟认识。

    “我认识?”孟平吃了一惊。

    “对啊,你认识,这个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老孟,我可是问过她的,她说你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不然,我也不敢要。”

    老倪看着孟平,略有些尴尬地说。

    孟平明白了,问:“你说的是那个梦瑶?”

    “对对,就是她。”老倪笑道,“她前段时间不是飞杭城嘛,到了就来找菲菲玩,我们一起吃饭,吃完饭,她说她喜欢杭城,讨厌再飞,不想走了,菲菲也同意了,说留下来正好有伴,我当然就把她留下了。”

    孟平大笑,他说好好,老倪你尽管取用,我对她确实没有那个意思,我向你保证,我连她的手都没有握过。

    “对了,老倪,老孟今天来,是要看看你那两只金鸡。”刘立杆说,“你带他去看看呗。”

    老倪明白了,他说好,不过,进去了老孟你自己在那里,我在那里可待不长。

    “你怎么了?”刘立杆问。

    “我最见不得女人这么邋遢的。”老倪说,特别是陈雅琴,老倪现在都有些不相信,她曾经是自己的女人。

    “屁!”刘立杆骂道,“你是忘本了吧,还是现在这两个太光鲜了?”

    老倪不否认,他说:“这两个小姑娘,还真是好,连晚上洗完澡,都要化了妆再出洗澡间的,清清爽爽,看着都让人感觉舒服。”

    老倪带着孟平和刘立杆,去了金融业务部,推门进去,孟平和刘立杆看到,里面五个女人,有三个穿着睡衣,这在一般的办公室,还真看不到这样的情景。

    但她们也没到老倪说的邋遢的程度,只不过大家都素面朝天,没有化妆。

    那个陈雅琴,即使没有化妆,穿着睡衣,也仍然是个美女,哪里会给人邋遢的感觉,刘立杆觉得,她这样看上去,反倒有一种慵懒和随意,更有魅力了。

    孟平对这种情景,早就习以为常,以前在海城,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是夏天,大家穿的都很简洁,连韩先生那么个有腔调的家伙,最后都会被海城的天气所打败,短裤拖鞋出场,何况其他人。

    孟平他们公司里的几个女人,除了要去外面应酬,在公司里穿的都很随便,反正也没有什么人会到公司来,海南人谈事,不是在茶馆,就是在酒店,从不习惯正正经经,在办公室里谈事情。

    再加上每次出去回来,都是一身的汗,回到公司,第一件事情就是冲个凉,冲完凉后,就那么随意地在办公室里待着,等到要再出去,才化化妆,穿戴整齐出发,回来又是冲个凉。

    加上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在一起,谁哪个晚上跑到孟平的房间里来商量事情,不是素面朝天,穿着睡衣睡裙?

    孟平对这种场景,太习惯了,反倒感觉有一种亲近。

    孟平和任溶溶、陈雅琴,上次在天香楼吃饭的时候就见过,大家彼此认识,用不着老倪介绍。

    老倪只是和陈雅琴任溶溶交待,孟总对你们的工作很感兴趣,他想看看你们是怎么操作的,他要想知道什么,你们就告诉他,什么都可以说。

    陈雅琴说好。

    交待完后,老倪就拉着刘立杆出去了,两个人回去他办公室吹牛。

    陈雅琴向孟平简单介绍了外汇市场和期货市场,以及她们在做的事情,介绍完后,孟平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在这里随便看看,不妨碍你们吧?

    陈雅琴笑道,你想待多久就多久。

    孟平说好,谢谢!

    五个人都在忙着,孟平在她们这个人身后站站,那个人身后站站,看着她们手头在做的事情,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她们,她们也都告诉了他,还边操作边讲解着。

    陈雅琴还操作了几手超短线,给孟平看,孟平大感兴趣。

    孟平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想到了一件事,问陈雅琴,既然这期货市场和股票市场不一样的,可以做多也可以做空。

    那我接下去要造一幢六十层的大楼,每个月的钢材消耗量很大,现在钢材的价格,又涨得很厉害,如果我要在期货市场,也买进钢材,那是不是我就没有损失了,在现实中涨起来的钱,吃的亏,我在期货市场通过买进,就可以弥补回来了?

    陈雅琴点点头说对,是这么个道理,但要是价格突然下跌,你在期现货两个市场,都买进的话,你的亏损也是双倍的。

    “不对。”孟平说,“那最多也就是亏一头,现货市场在跌的话,我每次买进,付的都是现款,甚至还有一个账期,每次付款都便宜了,我等于是在卖空,亏的还是只有一头。”

    陈雅琴和任溶溶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这老孟的反应很快,看起来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任溶溶说对,老孟你说的没错,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孟平问。

    “我们国家,九三年三月,苏州商品交易所推出过φ6.5mm线材的期货交易,但到了九四年的三月,就因为宏观调控的原因,线材的期货交易,被国务院暂停了,到现在也没有恢复。”任溶溶说。

    “为什么会被暂停?”

    “苏州商品交易所之后,天津联合期货交易所、沈阳商品交易所、重庆商品交易所、上海建筑材料交易所和北京商品交易所也相继推出该品种的期货合约,参与的企业很多,交易量爆发式增长。

    “一年时间,交割总量就达到了251万吨,成交金额1.32万亿多,成为了最大宗的期货品种,这种势头,造成了投机行为严重,加上期约设计和交割仓库布局的不合理,还有管理的不规范,交易所本身太多太滥,很难监管到位,暴露出了很多问题,最后停了。”

    孟平点点头,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在忙着,过了一会,孟平站起来,走过去和任溶溶说,你刚刚说的,不完全对。

    “怎么了?”任溶溶问。

    “我刚刚在想,这期货市场和汇市,它们其实对实际的经济活动,没有什么正向的作用,这两个市场,彻头彻尾都是投机市场,这就是两个零和博弈的市场,有人亏的数字和有人赢的数字是相等的,和它们最接近的就是赌场,赌场也是零和博弈,有人亏就有人赚。”

    孟平说,任溶溶说对,它们就是零和博弈,但你说对实际的经济活动,没有正向的作用,我不同意,企业还是可以依靠这两个市场,获得很多的利益的。

    “不对,就因为它们是零和博弈的市场,企业根本不可能获利,要知道,有多少企业赚了,就有多少亏了,总体上来说,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企业通过股市,可以融资,获得发展的资金,同时企业的运转,还受投资者和市场的监督和制约。

    “通过期货市场和汇市,可能吗?越多的企业投入期货市场,只会加剧这个行业的产能过剩和价格波动,让价格背离价值,这才是国家要严格限制期货市场和外汇市场的原因,这两个市场,说穿了,只是搞金融的人设计出来的金融游戏。

    “其实,对企业,或者说交易者来说,你们做任何产品其实都一样的,期货的品种和货币的币种一样,只是一个道具,更确切说,就像是赌场的筹码,它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你甚至可以从来也没见过原油,不知道原油是什么就可以做它,不是吗?”

    孟平坚持这样说,任溶溶也不响了,她觉得他说的,至少有一部分是有道理的,比如像他们做空韩币和日元,和老倪的企业有屁关系,就是纯粹的投机行为。

    孟平坐在那里,越想,就越觉得这和赌场太像了,在其中博弈,一定很痛快,你可以一夜暴富,也可以一夜成为乞丐,能在这两个市场中赚到钱的,和在赌场中能赚到钱的人其实一样,都是那种控制力很强的人。

    如果大家都知道,这两个市场其实就是两个赌场,自己在电脑上就可以搏杀,大概,去赌场的人会少很多。

    而且,孟平想到了,汇市的体量太大,很难做到,这期货市场,你要是选择一个品种,只要你投入的资金量够大,你是完全可以操纵市场,做庄家的,这比在赌场出老千还要容易。

    孟平看了看国内上海、郑州和大连三大期货交易所的交易品种,看了看他们每天的成交量,孟平觉得,你大概用百分之十的资金,就可以左右这一个品种的价格走向了。

1092 五个人的饭,其实三个人在吃

    陈雅琴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听了一会,说了一声好,放下电话,她和孟平说,老倪叫你过去,出去吃中饭。

    孟平站了起来,他和任溶溶、陈雅琴说:“两位美女,快把你们的电话号码给我,我需要的时候,可以再向你们两位高手请教。”

    任溶溶拿了自己的名片给孟平,陈雅琴拿了名片,没有直接给孟平,而是说,下次我们去南京,请不请我们吃饭?

    孟平笑道:“好,请你们干什么都可以,别说吃饭,我这话,对你们办公室全体有效。”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鼓掌叫好。

    陈雅琴这才笑着,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孟平。

    孟平回到了老倪的房间,刘立杆看到他就骂,你和老倪,现在真是一对,一到了女人堆里,就出不来了。

    孟平回骂道,你这个话,适合说我,还是适合说你自己?

    刘立杆笑道:“人是会变的,我刘立杆,历史上确实有污点,但现在,完全冰清玉洁,你看看老倪,以前是多么正义凛然、不近女色,现在已经是芙蓉国国王了。”

    老倪大笑,他说:“有你们后悔的时候,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女人是多好的东西了。”

    老倪说着就站起来,又拍了下手说:“走走,吃中饭去。”

    他们到了新开源的包厢,看到菲菲和梦瑶已经到了这里,连菜都已经点好了,梦瑶看到孟平,有些羞涩,不过马上就好了。

    老倪和孟平、刘立杆说,看看,还需要加什么菜。

    孟平赶紧说:“不需要了,有这么两位智慧型美女点菜,哪里用得了我们操心。”

    菲菲和梦瑶咯咯地笑着。

    刘立杆和老倪说,不行,老倪,一定要让我抱抱,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抱过空姐。

    老倪笑道:“去吧。”

    刘立杆走到了菲菲的座位后面,从后面抱了抱她,叫道,真香。

    菲菲咯咯笑着。

    再走到梦瑶的身后,还没有抱,就说,一样香,老倪你太有福了!

    刘立杆从后面抱着梦瑶的时候,梦瑶的头还抬了抬,用头顶蹭了一下刘立杆的脸。

    刘立杆坐回座位,叫道,好了,满足了,谢谢老倪和二位空姐,满足了我童年的梦想。

    一包厢的人大笑。

    大家开始喝酒和闲聊,孟平说起了上午的事,和他对期货市场的感想,刘立杆听了大感兴趣,后悔自己上午没有和孟平一起,待在那个金融业务部。

    孟平接着说起了期货做庄的事,老倪眼睛一亮,他觉得孟平这个,对他很有启发。

    亚洲金融危机过去之后,各国的货币都开始稳定,老倪他们上次开会讨论,任溶溶和陈雅琴都觉得,汇市还要继续做,但重点要开始操作国内的期货市场,她们觉得,随着国内经济形势的好转,这可能才是接下来最有活力和油水的市场。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分散投资也有好处,他们应该把原来集中投资在汇市的钱,转投资一部分到国内的期货市场。

    老倪相信她们的判断是对的,国内的期货品种,自己至少也看得懂,也能够有一些判断,不像外汇市场,自己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明白。

    像老倪这种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他们起家的整个过程,什么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其他人的手上。

    现在,金融业务部这块的业务做得这么大,老倪虽然对任溶溶和陈雅琴很放心,但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他觉得,这要让他完全的袖手旁观,怎么也感觉不踏实。

    要是转做国内期货市场的话,自己的参与,就有可能更多,这是老倪很想做的。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毕竟炒汇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收益,现在要让他收缩这块业务,怎么说,心里也有些不舍。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那些钱都是好不容易才出去的,它们在香港的银行很安全,现在又要回来一部分,这让老倪心里有些打鼓,有多少人,在觊觎着他老倪的钱啊。

    这部分钱,在海外,神不知鬼不觉的,真的是闷声发大财,到了国内,他那个老太婆要盯着,儿子女儿也要盯着,盯到后来,老倪可能连动动它们的支配权都没有了,烦都烦死。

    现在的老倪,和以前也不同了,他有了菲菲和梦瑶,这两个人,好看是好看,香是香,但那用起钱来,也是一点不含糊的。

    两个人,现在倒不要求老倪跟他的老婆离婚,但靠着他,吃定他的架势是已经摆出来了,她们可都是已经准备好,要跟老倪生小孩的,老倪没有一大笔钱准备着,怎么可能?

    对菲菲和梦瑶来说,她们的心机是,只要有了小孩,哪怕老倪没有离婚,他也逃不脱了,有他的小孩摁着他呢,他敢不管?

    老倪现在厂里,是他的女儿在管,厂里的钱,一分一厘移动了,也要经过他女儿,公司这里,除了这个金融业务部,其他的部分,可以说是整个给工厂做配套的,连这里的支出,也是由工厂安排的,老倪占着总经理的办公室,但其实下面的人,也都是他女儿在管。

    老倪的自主权,已经被限缩了,他唯一不让其他人沾手的,就是这个金融业务部,这也是老倪把工厂交给他女儿的时候,交待清楚的,这是一个只属于他老倪的独立王国。

    他们都知道他的金融业务部赚了钱,但到底赚了多少,其他人是不知道的,老倪也和陈雅琴交待过,部门里的事,绝对不能和老家那边的人透露。

    但现在要是转了一部分钱回来,这部分的钱,就不可能别人不知道的。

    国内的银行账户,有什么秘密可言啊,你随便找个银行的熟人,想要谁的账户,马上就帮你拉出来。

    因此之顾,老倪现在还在犹豫,钱还没有转回来。

    但刚刚听孟平一说,老倪觉得,这主意太好了,在期货市场做庄,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事,但要想做庄,那钱可不是个小数,没有个三四亿,你是做不动的,要把这么大一笔钱转回来,老倪又觉得很可惜。

    老倪看了看刘立杆和孟平,突然就有了主意,老倪问他们两个:“怎么样?我们一起来做?”

    孟平和刘立杆吃了一惊,看着老倪,刘立杆问:“老倪,什么意思?”

    “就老孟说的那个意思,在期货市场做庄啊。”老倪说,“我们三个人合伙一起做。”

    老倪心里的打算是,如果是他们三个人合伙一起做,赚了赔了,哪怕就是其他人知道他账户里有多少钱,那也没有关系,那是三个人的,不是他一个人,谁想动这个钱的脑筋,也动不了。

    “需要多少钱?”刘立杆问。

    “要做庄的话,小品种,三四个亿够了,我想,我们一人出一点五个亿,合计四点五个亿,开一个联名账户怎么样?”老倪说,“操作就还是交给溶溶和雅琴她们去操作,她们有经验。”

    刘立杆摇了摇头说:“不行,拿一两千万还可以,一个多亿,我可拿不出来,我现在拿地的钱都不够,那么多的项目,每个项目都需要钱,我没有那么多的闲钱。”

    刘立杆说着,孟平看着他一直笑,刘立杆骂道:“你笑什么?”

    “你不是没有这么多钱,也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是这么多钱要转出来,过不了贵妻那关吧?”孟平一语点破。

    刘立杆嘿嘿笑着。

    老倪明白了,问:“就唱婺剧那个,这么厉害?”

    “不厉害他现在能够冰清玉洁,看到美女,也就只敢香香吗?”孟平说,老倪大笑。

    刘立杆看着孟平骂道,你这么厉害,你投啊,你和老倪一起干啊。

    孟平也摇头说:“我干不了,我是真没有钱,还有一幢六十层的房子,等着我去盖呢,我要是资金不足,也不是不可以,没二话,直接降股份,这种事我可不干,降了就没有话语权了。”

    孟平和刘立杆都拒绝了,老倪只好作罢,大家继续喝酒。

    喝了一阵,老倪还是觉得不死心,他和他们两个说,我和你们说,这事你们要是不做,太可惜了,我和你们说,现在做期货的人还不多,盘子还不大,三四亿还做得了庄,要是等到盘子大了,恐怕十个亿都拖不动了。

    孟平想想老倪这话,也有道理,他从上午,其实心就痒到现在,过了一会,他问刘立杆:

    “杆子,你说实话,这事你想不想干?”

    “和你们一起干事情,我当然想干了。”刘立杆说,“我不懂什么期货、汇市,不是还有老倪这一个专家,还有他下面,那两只金鸡吗。”

    “好,只要你想干,其实也有办法,我也不用动用我的资本金,你也可以绕过贵妻。”孟平说。

    “什么办法?”刘立杆问。

    “我把老乔叫过来,我贷,你担保,我们两个人的面子,三个亿老乔那里肯定没二话,也不会要我们什么抵押,不过是盖个公章的事,你公章总能够偷出来盖吧?”

    孟平说着大笑,老倪在边上看着直摇头,老倪问刘立杆:“那唱戏的,在你公司有股份?”

    “没有,我要给她,她不肯要。”刘立杆说。

    “那你公司,还是你一个人的?”老倪问。

    刘立杆点点头:“当然。”

    “你一个人的公司,你居然连放屁都不响了?你这个老板,当得也够可以了。”老倪说。

    “要偷偷放。”孟平笑道,“他那个贵妻,很厉害的,温柔地缠死他,你看看,给股份也不要,但就是能够全当家,这个家伙,早就已经被架空了。”

1093 他们的秘密

    “想好了,干不干?”孟平问。

    刘立杆说:“干!”

    “你们说的是哪个老乔,就是深圳那个,给我们办公室做按揭的?”老倪问。

    孟平说对。

    “他那里贷款,利息多少?”

    “现在,大概是年息百分之十吧,今年降下来了。”孟平说。

    “那不要了,这种短期一年两年的。”老倪说,“我们柯桥有的是,市场里的那些经营户,现在都觉得钱存银行不划算,六月十号调息后,一年的定期只有2.25,月息两厘都不到,我们给五厘的息,只要我老倪开开口,钱不要太多,这样一年下来,只要六个点。”

    老倪想了一下,继续说:“这样好了,我也不用把钱从香港往回调了,就我公司出面借,你们两个担保,我们三个人借五个亿,来做这个事情怎么样?”

    “可以啊,那这样的话,我连老乔的电话都不用打了。”

    孟平说着,看看刘立杆,刘立杆说好,就这么办。

    “那好,下午我联系几个人,两千万以下一律不要,人太多,烦也烦死了,联系好了我再约个时间,你们两个过来,我们一起给人家办手续好了。”老倪说。

    孟平和刘立杆都说好。

    老倪松了口气,他心里暗忖,也觉得这样的办法最好,这样,他就不需要从香港,往回挪一分钱,香港的账户,继续做外汇,或者期货的外盘,内盘就用这笔资金做,一年百分之六的资金成本,怎么做做,也做出来了。

    “还有,这事我们做暗一点。”老倪和刘立杆、孟平说,“不怕其他,就怕那些借我们钱的这些人,知道我们是用了他们的钱,结果赚了大钱,心里不平衡。”

    孟平说好,我那里,也没有什么人需要知道,杆子这里,是不能让他贵妻知道,想不隐秘都不行。

    三个人当下约好,今天傍晚,孟平还是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回南京,等老倪这里五个亿的资金都落实了,孟平再带着营业执照、公司资料和公章过来杭城。

    “你们两个,也给我烂在肚里,就当什么也没有听到。”老倪和菲菲、梦瑶说。

    梦瑶说不行,我要和菲菲说。

    菲菲也笑道,不行,我要和梦瑶说。

    三个男人,都被她们逗笑了。

    ……

    老倪这里要借款,当然是用他的绍兴大华化纤有限公司,当借款主体,老倪在把工厂交给女儿之前,已经把其他的股东都清退了,绍兴大华,等于是他的家族企业。

    法人还是他老倪,有一枚公章,也还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

    但借钱这事,他还是要事先和女儿打个招呼,毕竟大华化纤现在是他女儿在管,总不能说,借钱给他的人,万一问起他女儿,他女儿连这事都不知道。

    老倪打电话给他女儿,和她说了这事,他女儿问,香港的钱都亏完了?

    “怎么可能,那里当然也是赚了,还要继续赚,再说,香港的钱,好不容易转出去,这一旦转回来,要想再出去,就难了,这以后彬彬他们要在外面买房,要读书要生活,都要用到香港的钱,不然临急临时,去哪里拿这大笔的外汇?

    “还有,我也想过了,这事,也不能动你工厂的流动资金,这个资金成本,大家又还吃得消,想来想去,不如借借。”

    彬彬是老倪的外孙,她女儿的儿子,现在读四年级,读书成绩一般,不像个读书的料,在国内,以后要考上什么好大学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初中或高中的时候,送到国外去,彬彬送出去了,她公公婆婆就要过去陪他,一大家人要在外面生活。

    老倪和他女儿说,香港的钱,要留给她儿子留学生活和买房用,老倪的女儿,心就软了下来,转而问她老爸,一起合作的其他两个人,靠不靠谱?

    “你说呢,老爸会和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他们两个,实力比你老爸还强,一个是浙江锦绣的老板,杭城最高的那幢,武林广场边上的杭城中心,就是他在造,还有一个,是南京最高楼的老板。”

    老倪把刘立杆公司的名字和孟平公司的名字,告诉了女儿,刘立杆公司不用查,他女儿一听就知道了,确实是个大老板,孟平公司的名字,她上电脑一查,果然如她爸爸说的,南京最高的五十二层的楼,就是他造的。

    老倪在柯桥,工厂的规模,虽然已经是最大,在当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老板了,但工厂建的时候很花钱,但建好后,如果能顺利生产,才会创造效益,要是停在那里,就是破铜烂铁,其实是不值什么钱的。

    就像是杭城炼油厂,几十年累积起来,投下去的钱不知道多少,但厂卖给了刘立杆,厂里所有的设备,拆拆卖卖,也不过卖了百把万,就相当于卖废钢铁的钱。

    而那市中心的摩天大楼,可是实打实的,寸土寸金。

    和这两个人一比,三个人里,老倪反倒是最吃瘪的,女儿还能有什么话说,当然是同意了。

    女儿这里敲定了,老倪接着就打了几个朋友的电话。

    那个时候,柯桥面料市场,有那么一批老板,他们起步早,每天的发货量也大,几乎全国各地的面料,基本都是从柯桥批发过去的,柯桥有钱的人多,又没有什么好的投资出路。

    而老倪,不管是他的大华化纤还是他个人,在柯桥的名声都很好,不知道他的人,几乎没有。

    老倪一开口,果然就没有不买账的,有一些人,是听朋友说了,自己主动就来找老倪了。

    老倪不过联系了七八个人,就把五个亿凑好了,最多的一个,一个人就答应借一点二个亿,对他来说,这钱借给老倪,比放在银行,多了一倍多的利息,太划算了。

    钱也落实好之后,老倪就给刘立杆和孟平打电话,孟平回南京才待了三天,又要来杭城了。

    孟平到了杭城,直接去了老倪的办公室,刘立杆已经在这里了,他们三个人先签了合作协议,签了字,盖了章,把账户也开好了。

    接着,老倪的朋友们就陆续来了,一个个和老倪签了《借款协议》,又分别和刘立杆、孟平签了《担保协议》,然后他们就打电话通知财务或者家人,把钱打进了《借款协议》上约定的账户,就回柯桥去了,连老倪请他们留下来吃饭都不肯留,都说家里太忙了。

    一天时间,所有的手续就全都办好了,接下去,就是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的事情了。

    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等于是原来有一个老板,现在变成了三个老板,不过,不管是任溶溶还是陈雅琴,都很接受,她们对孟平和刘立杆都很认可,多了这么两个有实力的人,当自己的老板,她们的底气就更足了。

    在老倪这里办完了事,孟平这才和刘立杆一起,去了张晨的办公室。

    张晨也在他们两个人的保密对象范围里,因为刘立杆说了,只要是张晨知道了,谭淑珍就肯定会知道,张晨这个家伙,什么事都不会瞒谭淑珍的。

    看到孟平回去几天,又来了杭城,张晨也感到惊奇,孟平只能拿出了一本图纸,说这是他的新大楼,要来听听他们的意见。

    还要让张晨帮他设计一份楼书,请瞿天琳他们印,这个,倒是孟平原来就有的打算,只是时间没有这么急。

    既然来了,就顺带了。

    孟平问张晨和刘立杆,对了,今年跨年,准备去哪里?我回去的时候,徐佳青和叶宜兰她们都在问,她们说大家好久没见面了,今年最好一起跨年,千禧年,每个地方都很忙,需要早点预订。

    张晨笑道,不用了,有人已经安排好了,你们把名单统计上来就可以。

    “谁,小昭?”刘立杆问,“我本来想过,我们大家一起去上海,在外滩跨年,怎么说,我们也是在上海有产业的人。”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有更好的地方。”

    “张晨,别卖关子了,到底去哪里?”孟平问。

    “昨天启航给我打电话,他邀请我们去澳门跨年,十二月二十日澳门回归,再过十天就是跨年,澳门会很热闹,启航和林一燕,邀请我们大家,都去澳门跨年。”

    “太好了!果然是更好的地方!我要是和钱芳他们说了,他们会疯的。”张晨话音刚落,孟平就叫道。

    刘立杆也叫:“去去,我们去吃那个大冻蟹。”

    “启航说了,他会安排我们就住在他们赌场的酒店,还邀请我们去赌场玩,他说,小赌可以怡情。”张晨笑道。

    刘立杆和孟平互相看看,两个人也笑了起来,但那笑,有点尴尬。

    “对了,李乡长会去吗?”孟平问,“我可是好久没有见过李乡长了。”

    孟平说的是李勇,不光是他,连张晨和刘立杆也是,从上次在贵州分手后,就没有再见过李勇,只是每年过年,李勇肯定会打电话向他们问候。

    “我也问过了,李乡长不方便去,他现在不是乡长,而是青岛下面一个县级市的市长了。”张晨说。

1094 上海也很好

    孟平在杭城又待了一天,第二天上午,他和刘立杆一起,在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那里,听了两个人把目前国内期货市场的情况,和交易品种,一一向他们做了介绍。

    两个人现在也不知道个所以然,一切都只能交给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两个决定。

    孟平和她们说,你们胆子大一点,不要畏手畏脚,和我们相比,你们才是专家,做决策的,不应该是我们,而是你们。

    刘立杆也说,对,把我们忘了就对了,你们才是专业的,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什么技术分析和研究,你们做去就是。

    任溶溶和陈雅琴说好,我们会努力的。

    中午的时候,老倪、孟平和刘立杆,请了任溶溶和陈雅琴他们五个人,一起吃了饭,吃完饭后,孟平就回南京去了,刘立杆也回去自己公司,经过谭淑珍办公室的时候,谭淑珍看到了他,问,你上午去哪里了?

    “一个朋友那里。”刘立杆说。

    谭淑珍站起来说:“走吧,老谭已经在那里了。”

    “去哪里?”刘立杆问,话一出口,还没等谭淑珍拿眼瞪他,他想起来了,马上改口说:“好好,这就走。”

    谭淑珍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家伙这两天,心不在焉地在搞什么,昨天一天,不知道去哪里了,后来说是孟平来了,今天上午又消失了,谭淑珍想他可能还和孟平在一起,打电话也不太好,只能把今天上午的行程,推到了下午。

    “天空之城”的土地平整已经完工,接下去,要开始城区主要道路和公园部分的施工,只有等主要道路都建设好后,然后开始里面一个个项目的施工,就像搭积木一样,把一个个区块搭起来。

    宋春明建议是这几条主要道路,先搞简易施工,能方便工程车和运货车在上面跑就行,反正这些道路,后面肯定要重新施工的,现在没必要花那么多的精力和财力去做,做了也是浪费。

    但老谭担心那里都是回填土,简易施工的话,根本经受不住那么多车辆的碾压,别还没到冬天,所有的道路就都废了,而冬天再来进行道路施工,难度很大。

    刘立杆他们今天,就是要去现场看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等刘立杆和谭淑珍,到“天空之城”项目筹建处时,老谭和宋春明两个人,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又有了新的方案,他们的建议是,干脆连简易施工都不用做,就用压土机把几条道路碾压平,能够供施工车辆进出就可以。

    因为考虑到土地沉降的问题,现在这里,连地下管线都还没有办法埋设,干脆等到明年春天,再来考虑道路的施工问题,今年的重点,就放在公园的建设,还有大的土方工程,特别是主城区高层建筑区域,整个的土方工程。

    那一片区域的地下停车库,是整片连在一起的,地下施工,本来就准备成片进行。

    那里提前施工的好处是,从那里挖出来的土方,可以用来填充那个湖心岛,还有湖畔公园里的坡地。

    雅克的设计里,整个的湖畔公园不是平的,而是有起伏的,里面有几座人造的丘陵,把那边挖出的土填埋到这里,解决了这里泥土的来源,同时也解决了那边挖出来的土方的去向。

    把道路的施工推迟到明年,还有一个好处是,可以给这些地方,多半年自然沉降的时间,到时候再来挖埋管线,就没有问题。

    但其他的问题又冒出来了,那就是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城里的很多项目,都已经开始施工,那时候再来挖埋管线,肯定会造成这几条主要通道的堵塞。

    “我们想出的办法是,到时候再开一条专门的通道,供施工车辆进出,这样,明年开春之后,这几条主要道路,就是进行永久性施工,而不是简易施工,整个‘天空之城’建好后,这几条主要通道,也不需要再复建和整修了。”

    老谭说完,又重申了一遍:“只要另外开辟一条道路,就可以把这问题解决了。”

    “你呢?你也是这个看法?”刘立杆问宋春明。

    宋春明说对,这是我们一起商量的。

    刘立杆、谭淑珍两个人,在现场跑了一圈,同意了老谭和宋春明他们的方案。

    那个时候的项目施工,因为都没有实际的经验,还有整个大环境和需求的变化太快,就是这样,边做边改,边改边做,做到哪里,就改到哪里,甚至有些是做完了,马上还是要改,把已经做好的部分,推掉重来,这也都是常有的事。

    刘立杆他们整个的“天空之城”,也就和张晨他们的工厂差不多,东一榔头西一锤子,零敲碎打地进行着。

    好在,不管是人还是公司,都是在成长的,经验,也是在慢慢积累的,像老万,现在最喜欢做的就是,他一有时间,就会混到陆家嘴的那些工地里去,看看别人是怎么施工的,反正每个建筑工地,都有他们的老乡,老万有的是办法混进去。

    让老万感到最遗憾的是,他到上海的时候,金茂大厦刚刚已经开张使用,他没有机会看到这幢八十八层楼高的大厦,是怎么建造起来的,边上一百零一层的环球金融中心,九七年开工后,碰到了亚洲金融危机,已经停工停在那里,什么时候能复工还不知道。

    老万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一百零一层的摩天大楼,是怎么建造起来的,但没有关系,陆家嘴和整个的浦东,有那么多的摩天大楼,都值得他混进去学习。

    刘立杆他们上海“锦绣和园”的项目,就在浦东上海期货大厦的边上,沿着期货大厦前面的那条马路走出去,距离一百来米,就到了连接陆家嘴和世纪公园的世纪大道,这也是浦东的主干道,道路的尽头,连接着延安东路过江隧道。

    老万每天都要开着车,经过这条隧道,浦东浦西地这样跑,但他心里,总是快乐的,因为就在他们“锦绣和园”的项目才刚开工建设的时候,停滞了好多年的浦东的房价,就开始蹭蹭地往上涨了。

    老万感觉,只要做完这个项目,他们浙江锦绣大地房地产有限公司,就可以在上海站稳脚跟了,老万岂能不开心。

    他们的项目,又是整个浦东,最靠近陆家嘴的商品房项目,在他们和陆家嘴之间,虽然还有很多的小区,但那些小区,都是老旧小区。

    没错,虽然浦东开发没有多少年,但因为整个浦东的发展速度实在是太快,快到把这些还不到十年的小区,都无情地甩成了老旧小区。

    这些小区,基本都是拆迁户,小区里的房子,都是五六层的多层,房子虽然还新,但站在自家的阳台,就可以看到陆家嘴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那种被挤压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住在那些小区的人,他们自己也感觉到,和陆家嘴的日新月异相比,自己在迅速地老旧。

    而刘立杆他们的“锦绣和园”,小区所有的建筑,楼高的时间三十三层,就是和边上三十七层的期货大厦放在一起,也没有憋屈的感觉,加上小区的规模又够大,一共会有二十六幢大楼,所以他们这个小区,很快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项目。

    要不是现在规定,必须等到地上建筑建到三层的时候,才可以开始预售,老万觉得,如果像他们以往那样,到正负零就开始预售,保证这里整个小区的房子,会被一抢而空。

    二十六幢大楼,同时开工和建设,但销售的时候,会分成三期,这主要是,既要考虑到需要回笼资金,你不能一幢不卖,但又要考虑到现在每个星期都在上涨的房价和地价,你也不能卖的太快,卖完了就没有了,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所以他们是把这二十六幢楼,分成了十、十、和六幢三期,前十幢现在看看,基本可以拿回整个项目的土地和建设成本,中间的十幢就是利润,也是他们浦西项目的开发资金,最后的六幢,就没有那么急着出售,要待价而沽了。

    老万开着车,有时候都会笑出声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现在离十月一日越来越近了,十月一日,是他和郑慧红结婚的日子,两个人都很忙,没有时间准备婚礼,但也不需要他们自己准备,张晨和刘立杆他们那里,已经给他们准备了。

    刘立杆还把杭城米市河边的一套房子,提前送给了他们当结婚礼物,连装修老谭都安排人帮他做好了,只要郑慧红每天有时间的时候,就过去添置一些室内需要的家具和物品,就可以了。

    每天晚上,郑慧红都会打电话和老万说,今天又买了什么什么东西,郑慧红还会拿着摄像头,扫着房间里给他看,虽然那画面很模糊,还很卡,老是跑出来马赛克,但老万还是呵呵笑着,掩饰不住自己心里的快乐。

    老万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了,他怎么会不开心?

1095 黑夜中的王国维

    连刘立杆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不管是杭城还是上海或者苏州,土地的价格都会涨的这么快,每一块地,他们当初都是狠狠心咬咬牙才拿下来的,但现在连牙根都悔痛了,后悔自己当初拿地,拿的太少了,要知道他们的账上,还有钱啊。

    这种趋势,让刘立杆感到兴奋的同时,也感到隐隐的有些惶恐,他打电话给了韩先生,向他求教,但现在这样的情势,好像是连韩先生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说,我估计到大陆的土地和房价都会涨,但涨这么快,是我没有想到的,这样下去,会出事情的,这些地方政府和你们房地产商,太贪得无厌了,你们这是在杀鸡取卵。

    刘立杆大笑,笑完了他问:“会出什么问题?”

    “会激起民变啊。”韩先生说,“房子牵涉到每一个人,当大家都买不起的时候,或暴跌的时候,会造反的,可能我这个词用的太重,用你们官方的语言说,群众意见很大,群众意见很大的时候,中央就肯定要出手了,那时候,倒霉的还是地方政府和你们房产商。”

    “会出现当年海南那样的情况吗?”刘立杆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这倒不会,当时的海南,是根本没有需求,完全人为制造出来的泡沫,像你们杭城和上海,现在需求是实实在在的,不存在泡沫的问题,但就是当房价跑得太快,和大家的购买力越拉越大的时候,矛盾就肯定会出来。”韩先生说。

    “会怎么样?重演海城那一幕?”刘立杆问。

    “还是不会,崩盘还不至于,但既然是跑得太快了嘛,就要被逼停下来,出重手,市场机制不灵的时候,肯定是行政干预,没有一个负责任的政府,会放任不管,到时候,不管是地方政府还是你们地产商,都必须让利。”韩先生说。

    “那这不怕。”刘立杆说,“不就是少赚点钱的问题,不会崩盘就不怕。”

    刘立杆说的,这是真话,只要是每次他看到土地和房价在暴涨的时候,他都会担心海城的一幕会不会重演,连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自己站在求是书院的水池边,突然就茕茕孑立,突然就一无所有。

    他在梦里看到自己的身影,都担心他会和王国维或老舍那样,一头栽进边上的池塘里。

    惊醒的时候,刘立杆抹了抹自己的脸,在黑暗中笑了起来,这个**人,居然把自己比作是王国维和老舍了,刘立杆自己骂着自己,越想越好笑。

    大概是在那个破庙里待太久了,自己身上,已经沾了不少的陈腐气,才会自比古人。

    刘立杆在黑暗中,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已经没有睡意。

    躺了一会,他干脆从床上起来,走出门,外面院子里,漂浮着一阵阵的桂花香,随着夜风和夜色,沁人心脾。

    这个季节,是杭城最好的季节,满城尽带桂花香,无论你身处哪里,只要停下脚步,静下来,就可以嗅到若隐若现的桂花香。

    这些桂花,可能是在公园里,也可能是在街道的两边,更可能在小巷深处的一个个院子里,还有时候,孤零零地一株,它就站在某一个街角,或者街边的商户,搬出来放在门口的花盆里。

    这无处不在桂花香,让杭城在这个季节,变成了一个有些甜腻的城市。

    刘立杆深吸口气,走向那扇小门,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走了出去。

    刘立杆特意问赵晶晶要了一把这小门的钥匙,就是为了在这样的夜晚,走过去小门那边的楼顶花园。

    整个的楼顶花园,阒静一片,只有二楼通往楼顶的,楼梯口的那一盏灯还亮着,花园里其他的灯都已经灭了,边上的那三幢写字楼,除了邮电局的那幢楼,最顶上的三层还亮着灯外,其他的房子和楼层,也是一片漆黑。

    那三层是邮电局的机房,不仅灯亮着,还隐隐约约传来电流滋滋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夜显得更深,也更安静。

    体育场路上,只有偶尔的几辆车穿过,它们也只是默默地沙沙开着,司机连喇叭也懒得按一下。

    刘立杆到了他经常站的那个栏杆边,现在想起来了,这也是他不喜欢搬离这里,去米市河边排屋的原因之一,住到了那里,你半夜起来,只能在米市河边走走,半夜走在米市河边,怎么看怎么像是王国维和老舍,连保安看到,大概都会在后面悄悄跟着。

    住到了那里,这大半夜的,又去哪里看杭城中心,看这夜色中的杭城中心啊?

    杭城中心钻出了地面之后,晚上就不用再加夜班,整个工地安静了下来,在夜色中蹲伏着,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巨兽,刘立杆很喜欢在夜色里这样看着它,感受着它,他就喜欢它这种对这个城市虎视眈眈,但又沉默不语的样子,这才是力量,无声的力量。

    杭城中心安静下来之后,体育场路对面的那幢楼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往外面扔酒瓶子了,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深夜,被人骂成是傻逼了,大家友好地相处。

    杭城中心,长得已经和对面的那幢六层楼的房子一样高了,接着,那房子会到杭城中心的胸前,腰部,臀部,大腿,膝盖,最后滑落到杭城中心的脚踝,你想扔酒瓶的时候,也高攀不起了。

    刘立杆抽着烟,烟在晦暗的光线里一明一暗的。

    隔壁,那两幢写字楼的院子里阒无一人,空荡荡的,所有白天忙碌的人们,现在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那是他们的梦乡,不是我刘立杆的,我刘立杆喜欢这个时候,倚着这个栏杆抽烟,烟火一明一灭的。

    隔壁邮电大楼的院子里,一个保安,大概在保安室里待烦了,走了出来,距离有点远,他没有看到刘立杆,一个人在院子里,踢着地上的一个空盒子,偶尔,还大声唱出了一两句歌,断断续续,把好好的一首歌,唱成了一串香肠,一截一截的。

    刘立杆想到了在海城的时候,滨涯村那个天天在打台球的鬼,他就是喜欢这样,在打台球的时候,蹦出来一句两句的,不知道这个鬼现在还在不在。

    刘立杆猛然地又想到了刘芸,真的是好久了,一点也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又会去哪里了,南京如今已经是刘立杆很熟悉的城市,但南京没有刘芸,刘芸离开海城的时候,和他说要去南京,但刘芸一飞,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就像郑炜一飞,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就像黄美丽,从西雅图消失之后,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刘立杆想起了朴树今年刚刚发行的《我去2000》这张专辑里,这首很好听的歌《那些花儿》,是啊,这些曾经属于我刘立杆的花儿,她们没有老,但她们在哪里呀?

    刘立杆想到,刘芸说滨涯村的那个鬼,说他是被台球耽误的歌手,刘立杆心想,自己是不是被房地产耽误的王国维和老舍,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王国维和老舍在那个夜晚,心里一定是不平静的,不像自己这样,在半明半暗之间,虽胡思乱想,但心绪平静。

    他从自己的房间走过来,站在这里,看着隔壁的写字楼和杭城中心,抽完了几支烟,还会回到自己的房间,明天起来,该干什么,还是继续干。

    那个保安,不再踢那个纸盒了,而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不时地就一只脚着地,然后突然地,往右转了一圈,接着,突然地往左又转了一圈,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人在深夜,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动作,让自己的白天也会感到惊奇,就像王国维和老舍,走着走着,就一头扎进了永远的黑夜,就像海子,走着走着,就在铁轨上躺了下来。

    人是很少会在白天,自己结束自己的,但在黑夜,大家都没有把握,就很难说。

    刘立杆沿着栏杆走过去,走到了邮电局院子的上方,刘立杆“喂”地叫了一声,那保安抬起了头,刘立杆问: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问完,刘立杆自己就笑了起来,这话,应该是对方问他才对,人家是在上班,你才是那个,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跑到这楼顶花园的人。

    果然,那保安说:“没办法,上班啊。”

    刘立杆说:“辛苦了,来,抽烟。”

    他把手里的半包烟扔了下去,有几支在空中就散落了,那保安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支支烟,等他直起身子,看看楼顶,楼顶已经没有人影。

    “见了鬼了。”

    保安嘀咕了一声,但看看手里的烟,这个是真实的,他兴奋地“啧”了一声。

1096 姐姐

    保俶塔实验学校的回字形教室,前面一幢楼是一到三年级的教室,后面一幢,是四到六年级的教室,回字形教室的前面,和中间的天庭,是学生们的室外活动场所,回字形两侧的宽大通道,是下雨天的时候,学生们的室内活动场所。

    每一层两边的通道,摆了三张乒乓球桌,供每个年级的学生们,利用短暂的课间休息的时间,打一会球。

    上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向南从二楼的教室,走到了一楼,去找张向北,张向北的牛奶还在她书包里,她拿去给他。

    向南到了一楼一(2)班的教室,没有看到张向北,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朝前面的小操场看看,也没有看到张向北,向南知道,张向北一定是去打乒乓球了。

    向南走到了左侧的通道,看了看,没有看到张向北,这里好像是四年级的活动区,又走到右侧的通道,看到张向北和他们班上,另外的两名同学靠墙站着。

    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乒乓球拍,但显然是没有抢到球台,其他的两名同学,眼睁睁地盯着不远处在打球的一张球台,张向北低垂着头站在一边。

    向南走了过去,把牛奶递给了张向北说:“给你牛奶。”

    张向北没有接,也没有抬头,向南歪下了头,看到张向北的眼眶红红的,连忙问:“张向北,你怎么了?”

    张向北不吭声,赶紧扭过了头去,边上的同学,指着打球的那些人说:

    “他们三年级的,抢了我们的乒乓球桌,明明是我们先到的。”

    另外一个说:“昨天就抢了我们的,今天又来抢。”

    向南说:“那你们可以不让他们抢啊。”

    两个同学看着向南,一个说,他们是三年级的,我们才一年级。

    还有一个说:“张向北不让他们抢,结果被打了。”

    向南吃了一惊,赶紧问:“怎么被打了。”

    一个同学,伸出了手,在另外一个的后脑勺,轻轻碰了一下说:“就是这样。”

    被打的那个赶紧说:“不是这样,比这个重。”

    那同学加重了又打了一下,被打的叫道:“比这个还重。”

    那同学甩开手臂又打一下,被打的叫道:“还要重。”

    那同学伸开手掌,朝手掌里哈了两口气,问道:“我打了?”

    被打的同学咬紧牙齿,紧闭眼睛点点头,那同学跳了起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啪”地一下打到另一个的后脑勺,这一下有点重,那同学的脑袋,被打得歪了一下。

    睁开眼睛,右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他和向南说:“就是这么重,还打了好几下,昨天也打了。”

    向南明白了,问:“谁打的?”

    “就是他。”两个同学,都一起指向正在打球的,一个头发有点卷的卷毛叫道。

    向南恼了,她走过去,走到了那个三年级的卷毛同学身边问:“你为什么打我弟弟?”

    卷毛看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说:“谁打你弟弟了?哪个是你弟弟?”

    向南指着张向北说:“他。”

    “我打他怎么了,我要打球,谁让他不让开的?”

    卷毛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发球,向南突然从他手里,夺过了乒乓球拍,扔到了乒乓球桌上,叫道:

    “不行,你打人就是不行,而且,这里是他们一年级的乒乓球桌,你们为什么不在三楼打,要跑到一楼,抢他们的桌子。”

    卷毛被向南夺了球拍,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听了向南的话,就更来气,他瞪了一眼向南,骂道:“关你屁事!”

    向南也朝他瞪着眼睛,正准备继续理论,“叮铃铃铃铃”,上课的预备铃响了,通道里的同学,轰一下都往教室跑,三年级的教室在三楼,就更需要跑了,那卷毛当下一把抓起桌上的乒乓球拍,和他的同学,一起跑走了。

    张向北的两个同学,也跑回教室去,只有张向北一个人还站在那里,向南走过去,把牛奶塞到了他手里,拉起了他另一只手说,走,先去上课,姐姐等会来找他算账。

    这一整节课,向南没有上好,她都在想着怎么教训那个卷毛,她首先想到的是把这事告诉青蛙大伯伯,也就是二货,青蛙大伯伯知道了,肯定会来找那个卷毛,哼哼,那时你这个卷毛就要倒霉了。

    向南很快,自己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她觉得,什么事情都告诉大人,是很丢脸的事,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向南接着想到去报告老师,但自己也很快把这个想法否定了,他可是打了张向北,告诉老师有什么用,老师最多就是批评那个卷毛几句,又不会打他。

    向南的座位靠近窗户,窗外,就是回字形教室中间的天庭,从她坐着的位子平视过去,就是五年级的教室。

    向南有了主意。

    下课的铃声一响,向南赶紧就跑了出去,她跑到了一楼一年级的乒乓球活动区,没看到那个卷毛,也没有看到张向北,但过了一两分钟,卷毛和他的同学就出现了,来了就走到一张台子前,把在打球的一年级同学赶走了。

    向南走到了后面的天庭,看到一个胖子正从楼上下来,这个胖子,向南不认识,但是眼熟,每天在五年级的走廊上能看到他。

    向南走过去问:“胖子哥哥,你是不是五年级的?”

    胖子边走边说,是啊。

    “胖子哥哥,你会不会翻跟斗?”向南跟上去问。

    胖子哈哈大笑,他摆摆手说:“我不会翻跟斗,我会在操场上打滚。”

    “我会翻,还是那种很高级的,朝后面翻的跟斗。”向南说。

    胖子站住了,上下打量着向南,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向南点点头:“真的,胖子哥哥,要不要我翻给你看?”

    “好,你翻啊。”

    “我要是翻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向南问。

    “什么事情?”胖子问。

    向南用手指了一下说:“跟我去那边乒乓球桌那里走一趟。”

    “去干嘛?”

    “不干嘛,就跟我走一趟。”

    胖子想了想说,好,你翻吧。

    向南退开两步,双脚站定,深吸了口气,正准备翻,胖子叫道:“等等。”

    胖子拍了下手,叫道:“都来看啊,有人要翻跟斗了。”

    好几个同学围了过来,围成了一圈。

    向南朝后看看,和站在她身后的人说,你们往后一点,我要往后翻。

    圈子马上就扩大了一点,向南双脚站定,深吸口气,身子往上稍提了提,“啪”地一下,就是一个后空翻,围着的人群,“哇”地一声惊呼。

    向南看着胖子说:“我再翻一个前空翻?”

    胖子还没有说话,其他人就大声叫着“好!”

    向南“啪”地一下,就是一个前空翻,大家又是“哇”地一声大叫。

    向南走到了胖子跟前,和他说:“你该跟我过去了。”

    胖子说好,跟着向南就走,其他的人,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也跟在了后面。

    向南走到了一(2)班的教室门口,看到张向北坐在里面,向南叫道:“张向北,你出来。”

    张向北抬头看看,走了出来,教室里其他的同学,看到张向北的姐姐,带着这么多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过来,叫了张向北又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走了过来。

    前面那两个同学,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也跑了出来。

    一大帮人往边上的通道那边走去,张向北的班主任,和隔壁班的班主任,两个人站在走廊聊天,看到了,也跟在了后面。

    向南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她一只手拉着张向北,径直走到了在打球的卷毛身边,向南叫道:

    “你现在说,你为什么要打我弟弟?”

    卷毛正欲发火,但看到向南和向北身后,跟着这么多高年级的同学,特别是那个胖子,都比他高出一个头了,他心里知道,这是向南带来找自己算账的,卷毛霎时就气馁了,他只能狡辩说:

    “谁说我打他了,我没有打他,谁能证明我打你弟弟了?”

    张向北的那两个同学,站了出来,指着卷毛说:“你就是打了,还打了好几下,你昨天也打了,明明是我们先到的,你们来了就抢我们的乒乓球桌,还打人。”

    卷毛还想分辨,嘴巴动动,却想不出该说什么,向南叫道:“听到没有,你三年级的,跑到这里来抢人家一年级的乒乓球桌,你要不要脸?”

    “不要脸。”后面有高年级的同学叫道。

    “你抢了人家小同学的乒乓球桌,还打人,丢不丢脸?”向南进一步问。

    “丢脸,太丢脸了。”有人叫道。

    向南看了看胖子,问:“胖子哥哥,你五年级,你会不会打他一个三年级的同学?”

    胖子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欺负小同学。”

    向南冲着卷毛说:“听到没有,人家五年级的大哥哥不会欺负你,你三年级,为什么要欺负一个一年级的小同学?”

    向南说着的时候,举了举张向北的手。

    卷毛窘迫极了,要是有个地洞,他就钻进去了。

    向南接着问:“你说,你打了我弟弟,还打了两次,现在应该怎么办?”

    胖子意识到这时候自己要出主意了,不出,人家的跟斗就白翻给自己看,自己就白来了。

    “欺负小同学,那肯定不行,要打回来。”胖子说。

    “好。”向南和张向北说:“张向北,他打了你几下,你就打几下回来,我们一下也不要多打,张向北,你快打他。”

    张向北站在那里,迟疑着,就是不敢出手,身后其他的人叫道,打,打。

    向南去拉张向北的手,张向北双手紧紧贴着身子,就是不肯抬起来,向南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卷毛,右手一扬,“啪”地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卷毛想发作,又不敢发作,脸顿时变得绯红。

    向南看着他说:“好,今天就打你一下,我们清了,你记住了,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弟弟,你打他几下,我肯定就打你几下回来。”

    站在人群后面的老师想走近前去,张向北的班主任拉住了她,笑着摇了摇头。

1097 干了这杯酒

    老万和郑慧红的婚礼,放在刘立杆他们桃花源的酒店举行,这是刘立杆决定的,刘立杆说,那里是自己的地盘,老万的婚礼,当然要在自己的地盘举行,这就和放在自己家里一样。

    老万和郑慧红两个都是外地人,老万家里没有什么人,就是他的两个哥哥和姐姐姐夫过来了。

    郑慧红这里来的比较多,一下子来了二十几个,张晨第一次看到了郑慧红的父母,这才知道,郑慧红的父母,都是他们当地镇中学的老师,她爸爸还是特级教师。

    两个中学老师的女儿,居然没有考上大学,这在他们,特别是郑慧红的爸爸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这让他们在学校同事和自己的学生们面前,感到很抬不起头来,郑慧红的爸爸,为此连高三的班主任,都辞了,他说,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我怎么带学生迎接高考。

    家里的气氛,接下来可想而知。

    郑慧红因此决定,一个人跑出来打工,她身上连旅费都没有,也不好意思问父母要,只是把自己储蓄罐里的硬币都倒了出来,跑到火车站,看到很多人在买去杭城的票,都说杭城那里有工打。

    她跟着买了一张到杭城的票,跑到了杭城来。

    跟着找工作的人,找到了杭城劳务市场,在劳务市场门口蹲了三天,也没有找到工作,她没有什么手艺,人长得又瘦小,就是连来招清洁工的,看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个会干重活累活的人,没有人要她。

    口袋里的硬币也早就花完了,好在那时天气暖和,晚上在附近随便的那个屋檐下,铺开铺盖就可以睡,但没吃的,人已经饿得两眼昏花,幸好这时,碰到了张晨和赵志刚、老万他们来招工,她有幸凭着自己的英语过硬,被张晨他们厂里录取了,这才安定了下来。

    郑慧红心里对张晨他们是感激的,所以干活就特别的认真和卖力,张晨和赵志刚对她也很好,她觉得待在厂里,实在是比待在家里还要好,所以就连春节也没有回去。

    碰上了另一个春节也不回去的老万,两个人一起在厂里待着,郑慧红觉得,老万这个人很实在,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人很聪明,几乎什么活都会做,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和老万好上后,郑慧红就更不想回家了。

    两个人都觉得就这样在厂里待着,太好了。

    老万要不是刘立杆和张晨两个人做他的工作,他是不会离开三堡工厂的,郑慧红也是,要不是自己实在是喜欢摆弄电脑和网络,她也不会离开三堡的工厂。

    好在张晨很理解她去跟着马老师干,而要是马老师一直留在杭城,没有去北京,郑慧红也可能还是不会离开工厂,她会一有时间就过去马老师那里帮忙,但不会辞职,她舍不得。

    直到马老师要离开杭城去北京,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做出一个选择,这才跑去和张晨商量。

    可能是年纪大了,懂事了,也可能是现在生活安定了下来,在杭城,有了自己的工作,也有了自己的家,郑慧红的心,也慢慢开始变得平和,对父母不再有那么多的仇视,所以当他们十一要结婚时,她才会打电话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在她父母,觉得这女儿丢脸是给自己丢脸了,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就这么跑出去,几年也不回来,他们岂有不思念的道理。

    两个中学教师,都有知识分子的臭毛病,那就是死要面子,女儿虽然没回家,他们也一直知道她在哪里,但就是拉不下那张脸去看她,这次女儿给他们打电话,等于是给了他们一个下台阶,他们赶紧屁颠屁颠,就带着庞大的亲友团过来了。

    他们见到了女儿的家,感觉到很满意,这么漂亮的房子,比自己家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他们见到了老万,感觉他除了文化程度低一点以外,其他都好,人也很实在,工作也干得不错,人家都当一家公司的总经理了,那工作表现能差吗?

    再看看他们公司,还不是一般的公司,郑慧红的父母,看了看他们的米市河,站在武林广场,看着杭城中心的工地和效果图,再看看这世外桃源一样的桃花源,觉得女婿这公司,真是大到没边了,他们一年的产值,比他们一个县都多了好几倍。

    不光郑慧红的父母,连一起来的其他亲友都吓坏了。

    再到女儿的公司,马老师知道是郑慧红的父母来了,亲自接待了他们,郑慧红的父母,听说这马老师原来是大学的老师,就觉得女儿的这个公司,也是好得不得了。

    老万的哥哥和姐姐,到了杭城,就一直笑嘻嘻的,对他们来说,最开心的就是,弟弟结婚,居然没有要他们掏一分钱。

    母亲在临死之前,是把他们都叫到床前交待过的,特别是和他那两个哥哥说,为了你们两个的婚事,可是把全家都掏空了,一分钱也没有给老四留下来。

    我现在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你们是他的亲哥哥,不能自己有了家,能过上小日子了,就不管老四,你们要是不能供老四好好读书,给老四说上一门亲,我死不瞑目。

    哥哥和姐姐,可是对母亲发过誓的,说是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管老四的。

    但母亲真走之后,不仅老万的读书没有人管,连老万吃饭都没有人管了,老万那个时候还在读初中,就住在母亲留下来的破房子里,实在饿的不行的时候,去两个哥哥家里蹭饭,还会被嫂子嫌弃,二嫂说大哥怎么不管你,大嫂说你二哥怎么不管你。

    两个嫂子,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桌上有什么菜,看到老万来了,都连忙藏了起来。

    到了老万结婚的时候,两个嫂子,自己想想也不好意思来,她们就只能把自己藏了起来。

    老万在哥哥家蹭不到饭,只能去姐姐家蹭点吃的,但姐姐家住得远啊,离着有十多里地呢,后来是姐夫看看老万这样子,也实在不是个办法,就和老万说,干脆别读书了,跟着姐夫当泥瓦匠吧。

    老万这才离开了学校,跟着姐夫四处打工,后来自己有了点钱,就弄了几个人,搞了个维修队,到处干点零活,但干活的钱实在是不好要,维修队也维持不下去了,跑到了杭城来打工,被张晨和赵志刚招去了厂里。

    现在老万结婚,不仅一分钱不要他们花,而且,他们看到老万在杭城,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两个哥哥,心里就知道,老家的那点老房子和宅基地,老万也不会来争了,两个人怎么会不开心?

    男女双方,这么多的亲友来了,谭淑珍安排他们,都住在公司桃花源的酒店,婚礼就在酒店的宴会厅举行。

    刘立杆和张晨,派出了十几辆的客车和面包车,往这里拉客人,刘立杆他们公司,谭淑珍和老谭、范建国,带着他们公司所有的中层都来了,还有老万原来维修队的那些部下和好朋友,应莺他们几个,也从苏州赶了回来。

    张晨他们工厂,也来了几十个人,赵志刚和赵志龙自不必说,连司务长老傅和彩娣、两分和“工人阶级”都来了,还有郑慧红原来配货中心的同事,他们都赶了过来。

    公司里,葛玲和赵晶晶她们也来了。

    郑慧红在北京期间,和贺红梅和小莉相处得很好,郑慧红结婚了,她们两个也从北京赶了回来。

    杭城这里,魏文芳和吴朝晖,二货两夫妻,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还有瞿天琳和王敏生也都过来了。

    郑慧红他们公司,一共三十几个人,全部都来了,包括马老师和那个新来的台湾人cfo,这个台湾人,刚刚帮马老师他们,敲定了一笔由高盛、ior ab公司以及新加坡政府科技发展基金会等的500 万美元的天使融资。

    张晨不知道这天使融资是什么东西,心想,大概和郑慧红说的那个,可能被一阵风吹走的风险投资,应该差不多吧,反正这个公司,下面没有工厂,也没有什么资产,办公室还是租的,就能融到这么多的钱,张晨觉得,这些人还是很厉害的。

    张晨他们这桌,是张十八人的大桌,那是因为谭淑珍觉得,这么多的好朋友,把谁分到其他桌也不好,干脆来个大桌,和这些好朋友坐一起的,就是郑慧红公司的ceo马老师和cfo,那个台湾人。

    那个台湾的cfo,听说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还有王敏生,也都是从台湾过来的,很自然地就聊起了台北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聊出了在台北,他和汉高祖刘邦,以及林淑婉都认识的熟人,这样一来,大家感到又亲近了一些。

    婚礼由刘立杆主持,半土半洋,反正怎么热闹怎么来,郑慧红穿着葛玲设计的婚纱出场,赢得了大家的一片喝彩,只是在这当中,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老万一定要张晨作为男方的家长,给他们证婚,而不是他的哥哥。

    他的那两个哥哥,心里虽然有意见,但到了杭城,看到刘立杆和张晨这么大的场面,他们和老万的关系,好像比自己和老万的关系还亲,人家一个能给老万一套房子,一个能给他们办这么大的婚礼,还送了他们一辆车,你们能给什么?

    到了这里,还有你们说话的份吗?他们只能不响。

    张晨和小昭,送给老万和郑慧红的是一辆红色的桑塔纳,老万在上海有车,就把它留给了郑慧红,郑慧红连驾照都没有,开什么车?

    很长时间,郑慧红就把它给了自己公司当接待用车,马老师坐着它,去接送了很多的客人。

    新郎和新娘一桌桌地敬酒,敬完了双方亲属的那几桌,就到了张晨他们这桌,老万举着酒杯,突然就说不出话,然后痛哭起来,张晨和刘立杆都知道,他这是因为什么,两个人一左一右搂着他,陪着他一起举杯。

    “来来,今天高兴,大家把这杯酒,一起干了!”刘立杆叫道。

1098 最勤奋老板奖

    贺红梅原来的房间,现在是小芳在睡,小昭想把贺红梅,安排到国际大厦去住,或把客房收拾出来,给贺红梅睡,贺红梅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和小芳一起睡,小芳也要贺红梅和她睡,两个人坐在床上,窸窸窣窣地说话,说到了半夜。

    小昭半夜起床上洗手间,看到小芳房间的灯还亮着,里面还有人在说话,敲门进去,就看到两个人的眼睛贼亮,看到她就嘻嘻笑着。

    贺红梅招呼小昭过去,小昭走了进去,也上了床,在另外一头坐下,三个人,接着用重庆话,继续摆起了龙门阵。

    张晨醒来看看边上没人,走出房间,看到小芳房间的灯亮着,里面重庆话叽叽呱呱的,张晨摇了摇头,回去了空床,继续睡。

    国庆放假,小芳不上学,她和贺红梅两个就赖在床上睡懒觉,怎么叫也叫不起来吃早饭。

    张晨见小昭的眼眶也是红红的,问:“你们三个聊天,聊到了几点?”

    小昭笑道:“快三点了。”

    “聊什么呢,这么有的聊?”

    小昭愣了一下,再想想,摇了摇头:“我忘了,好像也没有聊了什么,亲爱的,真的,我们好像真的没有聊什么,怎么就会聊到快三点了?”

    张晨大笑,他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我昨晚一个人一张大床,觉得很舒服。”

    小昭用手指着他说:“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张晨笑道:“要不要数一二三啊,一,二……”

    小昭大笑,知道张晨这是在学向南,向南对付向北,就是这一招,而张向北,只要向南数到二的时候,就肯定乖乖地过去。

    小昭“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张晨看着她问:“你吃错药了,这么好笑?”

    小昭笑着连连摆手,她说:“是你儿子,有福气,人家都是护花使者,他有一个护叶使者。”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晨问。

    小昭就把张向北班主任告诉她的,向南打那个卷毛的事情,和张晨说了,张晨大笑,他说,想不到向南还真是智勇双全。

    “还有一全,美。”小昭意味深长地笑道,“把儿子交给她,你就放心吧。”

    张晨想说什么,小昭叫道,走啦走啦,你去不去办公室?

    “去。”张晨说。

    “那坐我车去,把你车钥匙放桌上,留给红梅。”

    ……

    等吃过中饭,贺红梅和小芳才领着向南向北,到了张晨的办公室,向南向北今天要打羽毛球,小芳把他们送了过去。

    贺红梅看着张晨问:“国庆节你们也跑到公司来,想干什么?剥削上了瘾,今天没人剥削,自己剥削自己?”

    张晨笑道:“就是习惯了每天到办公室里来了,没有节假日的概念。”

    “好,颁你一个最勤劳老板奖,颁小昭一个最用功老板娘奖。”贺红梅说。

    张晨大笑,他说:“说说你自己吧,现在怎么样?”

    “没怎么样,还是老样子。”贺红梅笑道,“我觉得自己现在,都有点麻木了。”

    “怎么了?”张晨问。

    “国内的影视剧,太不讲究了,粗制滥造,解放前的片子,那女主角也要用莱卡和醋酸面料,说这样才能显出她的身材,导演也都可以。”

    贺红梅叹了口气,她说:“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像我们做第一个片子,那么认真、讲究细节的导演,在国内,至少我没有见过,听说张艺谋不错,但我们没有合作过,反正我碰到的,都是忽悠,哪里会细到说连衣服,都要手工缝制,不能露出缝纫机痕迹的。”

    “可能是预算原因吧?”张晨说。

    “不是,剧组的钱,一半都是吃吃喝喝掉的,根本没有花在刀口上,这样的导演,说实话,给多少钱拍出来的,也只会是烂片。”

    贺红梅苦笑道:“想想那个时候,动不动就要我们去外景地,一天到晚的开会和讨论细节,那时候觉得,好像烦不胜烦,现在是真怀念和日本人一起工作时,那种认真到有些刻板的工作氛围。

    “现在说句实话,我感觉人家,好像只在乎打在字幕上的是你的名字,这样他就可以和制片人吹牛,自己组织了一个多牛逼的剧组,其实你做出什么,没多少人在乎,我现在特别没有成就感,觉得就是雯雯和倩倩设计出来的服装,他们也一样会用。”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这样,“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设计一些作品出来,我们这里,还缺设计呢,杰西卡他们那里,不是每年要选两季的新款吗,你设计出来的,可以送去给他们选,他们的眼光,可是真毒。”

    贺红梅说好。

    “不过,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清楚。”张晨说。

    “什么事?”贺红梅问。

    “就是你设计出来的作品,要是他们选中下单的话,生产当然还是交给赵志刚,但每件服装里,要给你提百分之三的设计费。”张晨说。

    “不要,师父。”贺红梅气恼地说,“要是这样,我就不来设计了。”

    张晨说:“你要是不要,我还不要你设计了。”

    小昭走了进来,听到他们的话,吓了一跳,问:“你们在吵什么?”

    “没有吵。”

    张晨笑道,他把自己的想法,和小昭说了,小昭说好啊,红梅,这样你就帮了我们了。

    “帮你们什么,我到这里来赚钱了!”贺红梅骂道,“这算是帮什么忙?”

    张晨说:“百分之三而已,其他利润,不是工厂赚的?你要是不设计出来,工厂一件也没有的生产,那不是等于没赚?”

    小昭说对,你又不占我们的办公室,连纸笔电都不用我们的,还不付工资,要是连这百分之三也没有,那你喝西北风?

    贺红梅说:“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张晨说:“我知道你不靠这个吃饭,红梅,但你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你手下也要养十几个人,对吧?这影视剧的服装设计,有一阵没一阵的,还不像我们工厂,长年都有订单,这块你要是做起来了,可以补充那里的不足,这样你压力也小一点。

    “而且,杰西卡他们公司,一季的服装,基本是发货发半年,你要是有款式被他们选中,工厂半年都在生产你的款式,这样对你来说,等于是有一笔稳定的收入,心里就不会那么慌张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慌张了?”贺红梅问。

    张晨笑道:“我这是比喻,但事实应该也是这样,我们工厂,要是做做停停,我也会慌张。”

    “红梅,听你师父的吧。”小昭说,“这样其实,对双方都有利。”

    贺红梅沉吟不语,张晨说:“你要是不能接受这个方案,还可以有一个方案。”

    “什么方案?”贺红梅问。

    “杰西卡他们塔吉特公司,也买纯粹的设计作品,或者我把你介绍给杰西卡,你直接把你的设计给她,她看中买断了,再下单给我们。”张晨说,“但那样的话,我们就变成纯粹的来样加工了,那估计他们价格会压得很死,我们连现在的这点利润都赚不到。

    “我们等于是,我们自己在内讧,把利润让给了他们,你不怕赵志刚骂你?”

    张晨说着,小昭和贺红梅都笑了起来,贺红梅有些心动了,张晨继续说:

    “还有,红梅,这一块的业务要是做起来,你有了稳定的收入后,腰板也就硬了,有很多可接可不接的项目,你就可以直接拒绝了,师父也不想看到你,为了业务,太委屈自己。”

    贺红梅心里一动,应该说,张晨最后的这段话,打动了她。

    贺红梅点点头说:“好吧,师父,那我试试。”

    “不是试试,要把这事,认真地当一件事去做。”张晨说。

    贺红梅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师父,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贺红梅说。

    “什么?”

    “有些设计,你看到了,要是改动很大,这样的设计,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还算我的,如果这样,我不干。”贺红梅说。

    张晨笑了起来,他看着贺红梅说:“你是想让我当个木头人吗,看到什么,都不许说话不许动?这公司里所有人的设计,哪个送上来的我不改动,你这么大牌,我动也不能动?”

    “哎呀,不是,我是说,要是有这样的,不许算我的。”贺红梅说。

    “那算谁的,算我的?”张晨看着小昭问:“你会给我百分之三的设计费吗?”

    小昭骂道:“想得美,一分没有!”

    “看到没有?”张晨和贺红梅说,“那还不如算你的,你再给我一点回扣,这样我也有点私房钱了。”

    贺红梅和小昭都笑了起来。

    刘立杆走了进来,看到了他们,就叫道:“你们吃过了吗?四川妹,有没有吃过?”

    “没有,等你来请客。”贺红梅说。

    “好啊,想吃什么,我们走。”刘立杆叫道。

    张晨看了看他,骂道:“你还是先把眼屎擦擦掉。”

    刘立杆赶紧拿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眼角,结果什么也没有,那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刘立杆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他把纸巾揉成了一团,砸向了张晨。

    “淑珍姐呢?”小昭问。

    “你们没看到她?”刘立杆说,“那应该还在睡觉吧。”

    “我去叫她。”小昭说着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回来,和他们说:“房间里没有。”

    “那可能去隔壁看向南打球了。”张晨说。

    张晨说着,小芳走了进来,小昭问,你在隔壁球馆,看到淑珍姐了吗?

    小芳摇了摇头说:“没有呀。”

1099 有家总是要回的

    张晨他们在找谭淑珍的时候,谭淑珍一个人开着车,已经快到永城了。

    谭淑珍这两天看到郑慧红和她的父母,冰释前嫌,对她触动很大,她总觉得,自己的情况和郑慧红很像,无非是父母对女儿期望过高,甚至高到了不切实际,期望落空之后,转而是巨大的失望。

    人的情绪,总是相对的,父母对女儿的这种失望,同时也造成了女儿的抵触,你们觉得自己生了一个失败的女儿,忘了你们自己,才是失败的父母?只有失败的父母,才会把连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转嫁到女儿身上,希望女儿替他们做到。

    成功的父母,不会期望女儿和自己一样成功,他们只会希望女儿健康和幸福。

    两代人之间的这种落差,累积成了彼此的瞧不上和敌视,进而因怨生恨,水火不容。

    有一点谭淑珍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她和郑慧红还有一处相同的是,她现在生活稳定,事业有成,一个生活稳定事业有成的人,对外界会渐渐开始抱持一种宽容和平和的心,我想要的我都已经得到了,我对这个世界,还应该有更多的要求吗?

    相反,那些每天还需要为衣食住行忧虑的人,才会对世界锱铢必较,他已经快一无所有了,还要去剥夺他,他怎么能够不愤怒?

    到谭淑珍这里,她是在潜意识里,已经觉得和自己的父母不在一个层次,自己已经有了更多的资本,可以平心静气,可以跳脱出来,像一个旁观者那样,去看他们的絮絮叨叨了。

    他们的絮絮叨叨已经伤害不了她,反倒只会让她感到有些滑稽。

    在心理上,其实已经有了新的不平衡,谭淑珍是占上峰的那一个,心理上占了上峰,她接着就会想到其他,想到父母的年纪已经大了,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多了,想到子欲孝而亲不在,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但其实,子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孝的,你只有一碗饭的时候,还想到要匀出半碗给父母,那才是孝,而不是说,你自己已经吃撑了,才有能力给父母一碗饭吃,那不是孝,是施舍,是你对父母的施舍。

    所有说子欲孝而亲不在的,不是虚伪,就是混蛋。

    这就又有点像男女关系,所有在意对方有多少钱啦财富啦什么的,都是笨蛋,对方不管有多少,如果他不肯给你,那还是他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还是那个,随时可以被叫滚蛋的人,别看你今天被哄成了公主。

    相反,那些只有一碗饭,都愿意整碗端给你的男人,对你来说,才是好男人。

    就像谭淑珍和刘立杆,虽然他们现在还保持着距离,连手也没有再牵过,但从心里,谭淑珍已经完全接受了刘立杆,接受在自己的生活里,有这么个人存在。

    她有把握,刘立杆是那种,会把自己所有东西都给她的人。

    这也是刘立杆要给她股份什么,她不会要的原因,一个什么都愿意给你的人,放在他那里和自己这里有什么区别?你去要了,除了凸显你的贪婪和弱智,还能说明什么?

    不要,反倒能保持自己的一份自尊,和别人对你的敬意,会想更多的给予,傻女人才会什么都想要,自己把自己搞得像个骗子,一副不要白不要的样子,好像是临跑之前,要大捞一把,你这是缺安全感吗?

    谭淑珍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是刘立杆,谭淑珍接了起来。

    “你去哪里了?我们在找你吃饭。”刘立杆问。

    “我快到永城了。”谭淑珍说。

    “你去永城了?”刘立杆吃了一惊。

    谭淑珍笑道:“怎么,不行啊?现在是法定假日,我不需要向老板再请假吧?对了,我上午起来,看到老板还在睡觉,就没有打扰您,私自把老板的车开出来了。”

    谭淑珍开了一路,想了一路,现在正心情愉快,可以边开车边逗刘立杆玩,果然,电话那头的刘立杆开始结结巴巴了。

    “不是,珍珍,不是,不是,你这怎么突然的又想到回永城了?”刘立杆问。

    谭淑珍继续笑道:“奇怪,我一个永城人,回永城不是很正常吗?”

    那边,张晨已经把电话拿了过去,问道:“谭淑珍,你回永城干嘛?”

    “去看看老谭。”

    张晨吃了一惊,连忙问:“老谭怎么了?”

    依谭淑珍和老谭的关系,张晨以为,除非是老谭有了什么突发的情况,比如住院什么的,这时候谭师母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给谭淑珍打电话,谭淑珍哪怕对老谭,有再大的看法,作为女儿,这时也不得不回去,因此张晨才会这么问。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谭淑珍说。

    “那是你良知未泯,突然发现自己还有父母,自己还是个女儿,需要回去看看了?”张晨揶揄道。

    谭淑珍叹了口气:“可能是觉得时间到了吧。”

    “好,那你好好开车,看到老谭,替我问好。”张晨说。

    “好的,张晨。”

    张晨转过身,问刘立杆:“杆子,要不要谭淑珍,也替你问老谭好?”

    刘立杆看着他,说不出话,谭淑珍在电话里咯咯地笑着。

    到了永城县城,谭淑珍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到了文化广场边上的副食品商店,下车买了四瓶茅台和四盒青春宝,茅台是给老谭的,青春宝是给自己母亲的,那时候的年轻人,人人都喜欢青春宝广告里那个打网球的女孩子,但在吃青春宝的,都是老年人。

    特别是,就没有一个不爱青春宝片剂的中老年妇女。

    买好了茅台和青春宝,走出副食品商店,那一辆白色的骚包奔边上,已经围了很多的人,谭淑珍走出来,朝他们笑笑,把东西放进了后排座,坐进了车。

    她听到人群里有人在说,这不是那个,那个谁,唱歌的珍珍吗?

    谭淑珍心里有些得意,离开了永城这么久,看起来自己还留了点知名度在这里。

    谭淑珍装作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启动车子走了。

    她在广场上兜了一圈,车子调了个头,开出文化广场的时候,她看到文化广场对面的,工行文化广场分理处的门开着,谭淑珍把车停在门口,走了进去。

    里面的两位小姑娘,应该是新来的,她们不认识当年这个在工行大名鼎鼎的谭淑珍,谭淑珍也不认识她们,不然,她们的人事档案,都要从她的手里过。

    谭淑珍朝里面看看,她看到王玲花的办公室门关着,心里略感失望,她最后一次看到王玲花,还是在杭城延安路的半亩田专卖店,张晨一句我打个王行长的电话,就可以让你从工行滚蛋,吓坏了王玲花。

    谭淑珍今天是很想在这里看到王玲花的,她如果嚣张,谭淑珍现在也可以和她说,我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你们两夫妻都从工行滚。

    谭淑珍取了十万块钱,把钱一刀刀放进柜员塞出来给她的一个大号纸袋时,谭淑珍问:

    “你们分理处的主任,现在还是王玲花?”

    “不是,我们主任姓沈。”

    谭淑珍心里一动,想起了一个人,她问:“沈琳琳?”

    “对呀,你认识我们沈主任?”柜员问。

    谭淑珍笑了一下,她说:“对,认识,你看到她,就代我问好,我叫谭淑珍。”

    谭淑珍走了出去,另外一个柜员,也站了起来,两个人都目送着谭淑珍走出分理处,目送她坐进了白色的奔驰,目送她开车走了。

    两个人互相看看,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就是谭淑珍哇,还真漂亮喂。”

    虽然她们进工行的时候,谭淑珍已经走了,但谭淑珍作为一个传奇,还是留在永城县工行,特别是女职员的闲聊中,每一个新进工行的女孩子,都知道自己有过这么一位前辈。

    ……

    放下电话,刘立杆看着张晨,呆呆地说:“奇怪,这谭淑珍发什么神经,怎么想到回家了?”

    “怎么,你怕老谭又来棒打鸳鸯?”张晨笑道,“放心吧,你现在比六家媒体联合记者还牛逼,对付老谭,绰绰有余了,他们棒打不了。”

    贺红梅和小昭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去你妈的,我才不担心这个。”刘立杆骂道。

    “那你担心什么?”张晨问。

    “没有担心,我什么都没有担心。”刘立杆说,“我就是纯好奇,纯好奇可不可以?”

    但其实,心里还是担心的,他觉得老谭就是自己的宿敌,什么时候,只要老谭出现,就没有好事,当然,彼老谭,是谭淑珍的父亲谭老师,并非此老谭,谭大哥。

    “可以,你继续好奇下去,我肚子饿了,需要吃饭了。”张晨说。

    “我也要吃饭了,川味观。”贺红梅叫道。

    “我也要。”小芳叫道,小昭在她的后脑勺拍了一下,小芳吐了吐舌头。

    小昭看了看贺红梅和小芳,问:“你们在家里,没吃过中饭?”

    贺红梅说:“前面不是刚起床吗,早饭能吃多少?现在看到这头肥猪,突然就胃口大开了,毛肚我都可以吃两份。”

    贺红梅说着,指了指刘立杆,刘立杆说好好,反正我欠四川妹的,现在大概已经到几万顿了,对吧,四川妹?

    贺红梅连连点头:“对对,子子孙孙吃不尽,我贺家就要靠你养了。”

    “不要脸,还子子孙孙,你先找个男朋友吧。”小昭骂道。

    贺红梅嘻嘻笑道:“这不是吓唬他嘛,这个方脑壳,哈戳戳,祸事来了跑不脱。”

    小昭和小芳大笑,张晨和刘立杆看着她们,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1100 归来

    放假日,文化系统宿舍的院子里,人比平时多了很多,有在太阳下翻晒东西的,有在下棋的,还有搬了桌子出来,在打麻将和打牌的,也有坐在椅子上,剪脚趾甲的,还有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跳橡皮筋。

    谭淑珍的白色奔驰一开进来,大家就把目光都转向了它,进门的地方迎着太阳,前挡风玻璃反射着一片光斑,大家看不清楚开车的人,等到谭淑珍把车停下,下了车,院子里的人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哎呦,珍珍,是珍珍回来了!”

    “哈哈,还真是珍珍!”

    还有人抬起头,朝上面叫:“谭老师,你们家珍珍回来了!”

    谭淑珍一走几年没有回来,这是整个文化系统的院子里,没有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她的出现,会和这白色的奔驰一样,马上引起轰动。

    楼上,不仅是谭淑珍家,很多户人家的窗户和阳台上,都伸出了脑袋,老谭家里的阳台上,谭师母伸出脑袋一看,就愣在了那里,她看到确实是女儿回来了。

    谭淑珍提着东西,笑着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边就朝楼梯口走去,等她走进了楼道,楼道里的门都打开了,每一扇门里都有人站着,和她打招呼,珍珍回来了?

    谭淑珍一个个老师和师母地叫着,心里有点发紧,她感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她记忆中了苍老了很多。

    谭淑珍的心急急地想回到家里,脚步却滞重了起来,心里一阵的慌乱,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怎么样了。

    谭淑珍转过二三楼之间的楼梯转角,看到谭师母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母亲一看到谭淑珍,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谭淑珍叫了一声妈,赶紧就上去,母亲果然比自己记忆中的,也老了很多。

    母亲抱住了谭淑珍,谭淑珍两只手里都提着东西,她没有办法抱母亲,只能把身子往前面顶,去贴着母亲。

    对门的李师母看着她们,呵呵地笑着:“好了,好了,珍珍回来了,就好了,谭师母,你还不让珍珍进家门了?”

    谭师母这才醒悟过来,放开了谭淑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回家回家,快点回家。

    谭淑珍走进了家门,她看到老谭坐在沙发上,原来花白的头发,现在已经是白满了头,谭淑珍心里一酸,叫道:“爸!”

    老谭不吭声,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谭淑珍有些错愕,母亲凑近了她耳边,悄声和她说,你爸爸去房间里哭了,你回来,他要高兴死了,你不在的时候,他每天都会溜到你房间里坐坐,还怕我看到。

    谭淑珍哪里还忍得住,眼泪也滚落了下来。

    她把东西放下,去茶几上拿了纸巾擦着,母亲想起来了,问:“珍珍,你还没有吃饭吧?”

    谭淑珍摇着头说没有。

    “我去给你做饭。”

    母亲说着,就去打开冰箱,看看要炒什么菜,谭淑珍看了看桌上的剩菜,和母亲说,妈,我吃这个就好。

    “那怎么行,我给你再炒两个菜,很快的。”

    母亲说着,已经在厨房里忙了起来,谭淑珍倚着厨房的门,看着她妈妈。

    老谭房间的门打开了,老谭走了出来,低着头,直接走到了房门口,还是不吭声,换了鞋,打开了门,谭淑珍正要问老谭去哪里,老谭已经走了出去,顺手就关上了门。

    母亲回头和谭淑珍说,不管他,越老这脾气就越古怪。

    接着,就听到楼下有人叫道:“谭老师,珍珍回来了,你开心了吧?”

    老谭应着:“有什么好开心的。”

    接着就听到老谭去自行车棚,开自行车的锁,用脚踢掉自行车支架的嘡啷声。

    母亲边切菜边问谭淑珍,珍珍,你这是来出差?你们国庆节还要上班?

    谭淑珍摇了摇头,她说,我就是回来看你们的。

    母亲的肩膀,往上瑟瑟地耸了两下,头微微地晃着,从背影,谭淑珍就看出来,母亲在乐。

    母亲也是演员出身,这做演员的,讲究不仅是要正面会演戏,这背影也是要会演戏的,母亲这当然不是在演戏,但她的表达方式,是从舞台上演化到生活中来的。

    这样的语言,谭淑珍懂。

    谭淑珍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母亲,母亲扭了两下,嗔道:“放开放开,我都不好干活了。”

    母亲嘴里这么说,身子却朝谭淑珍的胸前靠,谭淑珍嘻嘻笑着:“我就是不让你好好干活。”

    “那你不要吃了。”母亲笑骂道。

    “好,我不吃,我把你女儿饿死。”谭淑珍略带撒娇地说。

    “乱说话。”

    母亲放下手里的刀,在谭淑珍的手上,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谭淑珍赶紧呸呸呸。

    “对了,南南怎么没有回来?”母亲问。

    “现在的小孩子,比我们大人还忙。”谭淑珍说,“一到了放假的日子,她又要学打羽毛球,又要学拉小提琴,一天都没有空。”

    母亲点点头说:“还是忙好,现在家家户户的小孩,都是不学这个,就学那个的,你不学点什么,还真要被别人给比下去。”

    谭淑珍说:“我让南南学这些,可不是让她去和别人比。”

    母亲笑道:“你不让她比,她自己不会比?别人什么都会,她什么都不会,你以为她不会自卑?加上南南,又是那么要强的人。”

    谭淑珍愣了一下,还真是,这点她倒是没有想过,还是母亲说的对,要是别人都有一技之长,就是你没有,对小孩来说,确实是可能因此产生自卑。

    谭淑珍比划了一下,和母亲说:“南南现在都这么高了。”

    母亲笑道:“我知道,她比你小时候还高。”

    谭淑珍奇怪了,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你都多少年没有见过南南了?”

    母亲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骂道:“南南可不像你这么没有良心,她每年都会记得来看她的外公外婆。”

    谭淑珍愣住了,每年都来,她怎么来?

    母亲告诉了谭淑珍,那张晨的父母,每次回永城的时候,带着南南回来,那个二师父,都会带南南到家里来。

    谭淑珍这才恍然大悟,二货这每年送张晨的父母回永城拜年,南南就会回到家里来看外公外婆,谭淑珍知道了这事,心里很复杂,一方面是高兴,另外一方面,也有些生气,这个女儿,这事竟然一直都瞒着自己,连一点风都不透,也真是屏得住。

    菜炒好了,母亲把菜端了出去,还帮谭淑珍盛了饭,谭淑珍正准备吃饭,房门开了,老谭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谭淑珍一看就眼睛一亮,原来刚刚老谭出去,是去农贸市场,给谭淑珍买她最喜欢吃的,淳安老太婆鸡爪去了。

    老谭把鸡爪放在了桌上,谭淑珍赶紧叫道:“谢谢爸!”

    老谭哼了一声,走了开去。

    母亲赶紧去厨房里,拿了盘子出来,谭淑珍已经抓了一个鸡爪在手里,边吃边不停地点头说,好吃好吃,这个,我真的好几年没有吃到了,那杭城的什么鸡爪,都没有永城的淳安老太婆鸡爪好吃。

    吃完了饭,谭淑珍走去沙发那里坐下,他把茅台酒给老谭,和他说,不要舍不得喝,你喝完了,我下次来了还给你买。

    老谭端坐着,腰板挺得笔直,两手放在膝盖上,过了一会,他哼了一句:“这么贵的酒,我可消受不起。”

    谭淑珍笑道:“你是谭老师,谭老师都消受不起,还有谁能消受?好了,你每天就消受它,不要光看着它,为伊消得人憔悴。”

    谭师母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把青春宝给母亲的时候,谭淑珍也是这么说。

    母亲说,珍珍买的,我肯定会吃,我可不会客户,吃完了还会问你讨。

    谭淑珍笑着说好,你来讨好了。

    谭淑珍接着拿出那十万块钱,和她妈妈说,这钱,也不要舍不得花,不要只知道存着吃利息,你们给自己多买点好吃的。

    老谭这时候开口了,他说:“钱你带回去,给南南留着,我们两个的退休金,自己还花不完,要你拿什么钱,还是给南南留着上学用。”

    谭淑珍说:“不用,南南上学的钱,我那里都有准备,我连她上大学的钱都准备好了,这钱你们花,花完了我还会给你们。”

    谭淑珍决定,在家里住一个晚上再回杭城,还和她爸妈约好了,今年春节,她一定会带着南南回永城来过春节。

    谭淑珍不敢让自己的父母,有时间去杭城玩,包括自己米市河边的房子,早就已经装修好,可以住人,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父母,接去杭城,但她不敢。

    不敢的原因,还是在她心里没有把握,自己的父亲,碰到了刘立杆后,这两个人会怎么样。

    谭淑珍不担心刘立杆,她知道他不会怎么样,要么躲,要么逃,他碰到老谭,从来就只有这两招。

    谭淑珍担心的还是老谭,老谭看到刘立杆,就好像刘立杆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似的,眼里根本容不下他。

    公司里现在很忙,谭淑珍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再搞得大家鸡犬不宁。

    再说,这老谭和谭师母,就在永城,就在这文化系统的院子里住着,也挺好的,大家都是熟人和老同事,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到了杭城,去了米市河边,这老谭,大概除了每天在河边走来走去,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

    他实在是一个,在唱戏之外,没有其他的业余爱好的人。

    这个,是谭淑珍在来的路上,就想清楚的。

1101 拉住这尊自走炮

    郑慧红给刘立杆打来电话,和他说,刘总你快过来,老万的两个哥哥和姐夫,在家里和老万闹呢。

    “他们在闹什么?”刘立杆问。

    “他们都要老万包工程给他们,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老万不肯,他们就赖着不肯走,都闹了两天了。”郑慧红都快哭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跑出来给你打电话了。”

    刘立杆说好,我马上过来。

    放下手机,刘立杆把郑慧红的电话和张晨说了,张晨一听就火了,他说走,我们过去,看我不好好教训这几个混蛋一顿,不行就把他们扔米市河里去。

    刘立杆赶紧把张晨拉住,和他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要给老万留点面子,你这个自走炮过去,一顿炮轰,把人是轰走了,这老万的面子,怎么挂得住?

    “我是骂他那两个混蛋哥哥,又不是骂老万。”张晨说,“你不知道,这些人就是吃软怕硬的?你不一次把话说清楚,后患无穷,他们今天在这里骚扰老万不成,明天又会跑上海去的,我早就和你们说过。”

    “好好,我知道你英明,大哥,你过去的一顿炮轰,老万不是在他哥哥面前脸上挂不住,是会觉得,在你面前脸上挂不住,他会觉得,这丢脸丢大了,明白了吗?”

    刘立杆说着,就看到谭淑珍从下面上来,她从永城回来了,刘立杆赶紧叫了她,同时松了口气,谭淑珍一走进来,刘立杆就说,你回来的可真及时,快来帮我拉住这尊自走炮。

    “出什么事了?”谭淑珍看了看他们两个,问。

    刘立杆把郑慧红电话的事,和谭淑珍说了,谭淑珍蹙了蹙眉,骂道,还有这种事,走,我们过去。

    张晨也要跟他们过去,刘立杆把他拦住了,刘立杆说:

    “大哥大哥,稍安勿躁,等我们那边要是打起来,你再带大部队杀过来好不好,现在先和平解决。”

    “他想干嘛?”谭淑珍看了看张晨,疑惑地问刘立杆。

    “他要去宰了老万的哥哥们。”刘立杆说。

    谭淑珍大笑,她和张晨说:“好好,张晨,我们今天先礼后兵,我们这两个单位领导过去不行,解决不了问题,你这个前老板再上场。”

    “一丘之貉,连说话都一个腔调。”张晨看着谭淑珍和刘立杆,气咻咻地说:“对了,谭淑珍,老谭那里怎么样了,一夜未归,看样子你们已经是父女情深了?”

    谭淑珍边走边挥挥手说,回来再说。

    刘立杆和谭淑珍走了,小昭和小芳下午都在隔壁看向南向北打羽毛球,他们今天有一个俱乐部的内部比赛,两个人去给他们加油了。

    张晨本来也想去羽毛球馆的,想了想,还是走去了隔壁的设计中心。

    设计中心改来改去,扩大了又扩大,人也是招了又招,但贺红梅师太的工作台,葛玲始终给她保留着,连张晨老祖宗的工作台,都从设计中心撤了,贺红梅师太的位子仍屹立不动。

    这让贺红梅大为感动,说自己每次回到这里,坐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就感觉我贺师太又回来了。

    张晨走进了设计中心,看到贺红梅坐在那里画着,今天放假,整个设计中心,只有她一个人,张晨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画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张晨看着贺红梅的设计,感觉比以前大气了很多,这大概是和人的经历,与见过的世面有关。

    “你那天在msn,为什么给我发了那个表情符号?”贺红梅头也不抬,突然问。

    张晨马上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张晨的脸红了起来,赶紧说:

    “我不是刚刚用msn嘛,什么都不懂,发错了,我还以为那是,还以为……”

    贺红梅点点头说:“明白了,我那天也发错了,是学着你发的,我也刚刚用msn。”

    ……

    刘立杆和谭淑珍,来到了老万在米市河边的新房,谭淑珍敲了敲门,郑慧红跑来给他们开的门,打开门,看到是他们,就愁眉苦脸地微微摇了摇头。

    刘立杆和谭淑珍走了进去,看到老万坐在一张椅子上,老万的两个哥哥和姐姐姐夫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头都满出来了,老万看到了刘立杆和谭淑珍,就站了起来,问:“你们怎么来了?”

    谭淑珍说:“这不是节假日吗,到这里的管理处,来看看假日值班的情况,就顺便来看看你们这对新人,看你们还缺什么。”

    老万赶紧说:“谢谢两位领导,我们什么都不缺。”

    老万的哥哥姐姐,看到了刘立杆和谭淑珍进来,就笑着点头,站起来准备先撤,刘立杆摆了摆手,他说坐坐,都是自己人,怎么我们来了你们就要走,坐坐,大家一起坐。

    老万的哥哥姐姐和姐夫,只好又坐了下来。

    郑慧红给刘立杆和谭淑珍搬来了椅子,他们也坐了下来。

    谭淑珍问老万的两个哥哥,你们在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

    两个哥哥,一个赶紧说没有,另外一个,和谭淑珍说,在家里,其他没有什么,就是钱不好搞。

    谭淑珍笑道:“在哪里钱都不好搞,还不能乱搞,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手艺?”

    两个人一起摇头,谭淑珍说:“没有手艺,工程你们是肯定做不了了,那这样,你们要是想出来打工,当个保安什么的,就到杭城来,我们公司考虑到你们是老万的亲属,会优先安排。”

    谭淑珍这么说,两个哥哥只好点头说好,谢谢领导。

    谭淑珍再看着老万的姐夫问:“听说老万的手艺,还是跟着你学的?”

    姐夫谦逊地说:“没教什么,没教什么。”

    谭淑珍说:“也是一样,你要是想靠手艺吃饭,带几个老乡,当个包工头,包点小工程的话,你可以到杭城来,我们谭副总,看在你是老万姐夫的面子上,也会优先安排你活做,当然,施工质量的要求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殊化。”

    姐夫赶紧说好,谢谢,谢谢!

    谭淑珍接着话锋一转,她说:“本来,我们每个分公司的总经理上任,我们都会给他的亲属打电话,一是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困难,二是希望他们能支持我们的工作,既然你们都在这里,我们也就不打电话了。

    “按照我们公司的规定,各地的总经理,家里有困难,可以向公司提出来,公司会酌情安排,但是,他所管辖的那个分公司,我们有个三不准原则。

    “一是不准招用自己的直系亲属;二是不准把工程发包给自己的亲属,这个是连远亲也不行;第三,就是不准发展自己的亲属,成为自己那个项目的材料供应商,只能向公司推荐。

    “任何一个总经理,只要违反了以上其中的一条,总经理的职务马上会被就地免职,我不知道老万,有没有和你们说过我们公司的这个规定,本来我们是要一一打电话告诉你们的,但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我就当面和你们说清楚。

    “这样你们也明白,不是老万无情无义,实在是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就是这样,很严格,谁都不能触犯,我要是触犯了,也一样会被开除。”

    谭淑珍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名片,给两个哥哥和姐夫一个人一张,和他们说:

    “所以,你们以后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困难,是打我电话,和我联系,而不是找老万,当然,你们如果是兄弟情深,和老万聊聊家常那是可以的,但工作上的事,千万不能聊,否则,你们就是害了老万,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们清楚没有?”

    老万的哥哥和姐夫们,面面相觑,这不是一下就把他们的路堵死了吗,不仅工程没有着落,连到老万手下,去谋个差事都不可能,要来就只有到杭城来,找这个女的,这个女的,看上去笑面很好,但听她的话听得出来,完全就是一个笑面虎。

    “我不知道,你们可不可以配合我们公司的工作?”

    谭淑珍笑容可掬地看着老万的哥哥和姐夫们,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们就是说不配合,又有什么用?再说,人家一进来,就问了你们有什么困难,然后就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可以来这里打工,也可以来这里包点工程,人家说的也是合情合理,你还能怎么办?

    他们都点了点头。

    谭淑珍也点了点头,她看着老万说:

    “老万,看样子你的哥哥和姐夫们,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他们肯定会支持你的工作,也会支持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这以后,你那里要是出现了违反规章制度的事情,就完全是你的责任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到那个时候,你可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

    老万听着,心里一凛,他从来没听谭淑珍说话这么严厉过,这是怎么了?

    老万看到,站在沙发后面的郑慧红扭过了头去,强忍着笑,老万明白了,这刘立杆和谭淑珍,根本就不是顺便来看看,他们就是郑慧红搬来的救兵。

    老万和谭淑珍、刘立杆说:“我知道了,刘总、谭总,我一定会严格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办事,要是违反,你们就马上处理我好了。”

    “好,那我们先走了。”谭淑珍站了起来,刘立杆跟着也站了起来,谭淑珍和老万说:“对了,老万,难得你哥哥和姐姐姐夫们过来,你去天香楼,好好请他们吃顿饭,就记公司账上。”

    老万赶紧说说,谢谢谭总和刘总。

    老万的哥哥姐姐姐夫们,也笑着点头说,谢谢谭总,谢谢刘总。

1102 夜里有点凉

    一九九九年的国庆,是一个特殊的国庆,也是建国五十周年大庆,这一年,在北京**,进行了建国五十周年的大阅兵,规模空前,后来被称为“世纪大阅兵。”

    而对每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在此前的九月十八日,国务院修订发布了《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规定春节、劳动节、国庆节和新年为全体公民假日,其中春节、劳动节和国庆节为三天,元旦为一天。

    移动节日前后的二个周末四天和法定假期三天,集中休假,这样共计有七天时间,也就是从这一年的国庆节开始,大家开始有了小长假和黄金周的概念。

    突如其来的小长假,让所有的旅游城市都猝不及防,只有短短的十几天时间,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迅速增加接待能力,做出有效的应对和管控办法。

    再说,不管是对这些城市的政府管理部门,还是旅游景区来说,以前也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他们预计游客会增加,但到底会增加多少,谁心里也没有数。

    此前大家只有一个春节长假,但春节长假,压力都在铁路和公路交通部门的身上,对这些城市来说,春节的人流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因大量农民工和外来人口的返乡,城市还比原来空荡了。

    到了十月一日这天,杭城突然涌入了前所未有的人潮,西湖边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很多人看到的不是西湖,而是人海,大家都在说,那断桥要被挤断了。

    杭城的大街小巷,所有吃饭的饭店,都被汹涌的人潮吓坏了,他们预计今年的客人会多,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多,冰柜里准备的食材,几乎都被卖空了,吃饭的人不是点菜,而是你有什么菜,只要给我上来就可以。

    你坐着在吃,身后就站着好几个等你位子的客人,用呆滞而又疲倦的眼睛,盯着你看,你不像是在吃饭,而是在表演吃饭,面对的还是最无动于衷的观众。

    大家坐在那里,只能默默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饭,夹着桌上的菜,你连和同伴多说一句话,就好像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就是罪恶,会招来等在后面的那些人的怨恨。

    实在忍不住酒瘾,要了酒的客人,就不仅要被身后等待的目光逼视,还要被自己的同伴催促,让你快点快点,你只能匆匆地把酒当水那样喝。

    所有住店的旅馆和宾馆,从五星级的酒店到三块五块的大通铺,通通都是爆满,每一张床和疑似床(很多旅馆,把餐厅也腾出来,几张椅子拼拼就算床了),都被人占满了,还是有很多人找不到住的地方。

    一部分人漫到了杭城周边的城镇,找了那里的酒店住下,还有很多的人,仍然滞留在杭城的大街上。

    西湖边,坐满了比平时白天还多的人,大概连西湖也没有想到,还有某个夜晚,会有这么多的人盯着它看。

    十一晚上,张晨他们在桃花源喝老万和郑慧红的喜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张晨洗完澡刚准备上床,小昭和他说,刚刚你手机一直在响。

    “你怎么不帮我接?”张晨问。

    小昭摇了摇头:“你自己打过去。”

    这是他们自然而然形成的默契,那就是,不管是谁的手机响,另一方,肯定不会去接,而只会扯开嗓门叫:“有电话!”

    除非另一个说,“帮我接一下”,这一个才会接起来。

    对他们来说,更不会发生一个动不动就拿起另一个的手机,翻看通话记录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都没有说,也没有事先的约定,但就是觉得,这是对对方最起码的尊重。

    张晨一边拿浴巾擦着头,一边走过来拿起电话看看,是海根,张晨心里疑惑,海根哥这么晚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张晨赶紧拨了过去,海根和他说,保安刚刚给他打电话,说他们动感地带的楼上花园里,都是人,他现在正赶过去。

    张晨晚上喝了不少的酒,头有点晕,但他还是坚持说,我也过来。

    张晨到了公司,看到海根正在他办公室前面的花园里,坐着和刘立杆聊天,看到张晨来了,两个人都站了起来,海根和张晨说,我过去看了,都是找不到酒店住的人,准备在我们这楼顶过夜。

    三个人穿过小门去了隔壁,海根已经叫保安把楼顶的庭院灯都打开了,果然就看到楼顶一簇一簇都是人,人声嘈杂,似乎把楼顶的桂花香味,都冲淡了很多。

    刘立杆叫道,我操,这假放的,把这么多人赶到了杭城来,张晨看着这一幕,感觉似曾相识。

    刘立杆接着叫道:“张晨,这像不像我们刚到海城时,海城公园的情景?”

    刘立杆一说,张晨这才明白,自己刚刚前面,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的情景,还真是和当初在海城公园一模一样。

    但走近看,还是有不一样,不一样的是,当时在海城公园,几乎清一色都是年轻人,而在这里,几乎是以家庭为主,中间夹杂着不少的老人和小孩。

    更不同的是,那时海城的夜晚,仍旧燥热无比,而杭城的国庆,白天艳阳高照,但到了晚上,已经有点凉了,毕竟已经入秋。

    而这个时候出来旅行的人,感觉杭城的温度还高,谁也不会带很多的衣服。

    张晨他们在人群里走着,他看到有一些小孩,还穿着短袖,外面披着大人的衣服,而大人把衣服给了他们后,自己就剩了短袖。

    到后半夜,这楼顶还会更凉,这样的状况,很容易就会感冒。

    张晨想了想,和海根说,把乒乓球馆的门打开,让他们都转移到室内去。

    海根说好,他马上用对讲机叫来保安,让他们把乒乓球馆打开,把在外面楼顶花园里的人,往室内引,乒乓球馆很快就挤满了,还是有很多的人,进不去。

    刘立杆在边上看到,他说不行,不行,我马上打刘军电话,让他来把羽毛球馆也打开。

    刘立杆说着,立即打了他们锦绣大地羽毛球俱乐部的总经理兼总教练刘军的电话,过了二十多分钟,刘军赶了过来,打开羽毛球馆的门,这才把楼顶所有的人,都移入了室内。

    张晨看着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面容憔悴的样子,问了几个人,知道他们连晚饭都没找到地方吃,只能靠饼干和水充饥,而到了这大晚上,连买饼干的地方也没有了。

    张晨问海根,能不能联系到食堂的师傅?

    海根说可以,有几个就住在下面宿舍。

    张晨说,那你下去看看,让他们能不能辛苦一下,加加班,给这些人煮点面条,熬点粥什么的。

    海根说好,我马上去叫。

    海根下了楼去,过了一会,海根跑了上来,和张晨说,这几个人都跑出去了,说是去老乡那里打牌,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老乡在哪里。

    “厨房能打开吗?”张晨问。

    “不行的话,把锁撬掉就行。”海根说。

    张晨说好,那我来想想办法,看怎么解决厨师的问题。

    张晨打了赵志刚的手机,让他去找老傅,找到马上给自己打电话,三堡厂里不上班,今天晚上食堂不用做夜宵,张晨担心,连老傅他们也跑出去了。

    刘立杆在边上听到,他说对对,老傅可以,我们当时米市河工地,上万人的吃饭他都可以安排过来,他有经验。

    张晨笑道:“这要什么经验,我三堡厂里,就是平时,也一千多人在吃饭,他当然没有问题,我担心他不在厂里。”

    正说着,张晨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是老傅,张晨赶紧问,你手下的厨师在吗?

    “有几个在,怎么了,张总?”老傅问。

    张晨就把这里的情况和他说了,老傅问多少人?

    “大概三百多人吧。”张晨说。

    “三百多人,那我自己带两个人来就可以了,小意思。”老傅轻描淡写地说。

    张晨松了口气,他说好,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让小盛送你们来。

    “对了,张总,那边食堂里有什么东西?”老傅问。

    张晨也傻了,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啊,他说:“傅师傅你等等,我下去看了再告诉你。”

    “算了算了,东西我也这里带过去吧,你让赵厂长给我开出门证就行。”老傅说。

    张晨说好,“赵厂长呢?”

    “在我边上,我让他接电话。”

    赵志刚没有接电话,张晨听到他在边上叫,不用接了,我听到了,傅师傅你快去叫人搬东西,我去找小盛。

    电话随即中断了。

    过了二十多分钟,老傅他们到了,马上就进厨房忙了起来,海根也从宿舍里,叫了厨房的杂工,还有保安过去帮忙,把老傅他们煮好的面条和汤年糕,一桶桶地抬上楼,用一次性碗筷,供应给大家吃。

    等到大家吃着热腾腾的面条和汤年糕,时间也过了十二点,海根和张晨说,你回去歇吧,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

    刘立杆也叫道,走吧走吧,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和海根在这里。

    张晨这才回家,回到家里,看看自己的房间没有人,被窝还是温的,再看看小芳的房间,灯亮着,听到里面三个女人的重庆话,叽叽呱呱从门底下钻出来,张晨笑着摇了摇头,回房间上床睡了。

    半夜里醒来,看看边上还是空床,他下了床,走出房间,听到叽叽呱呱的重庆话,还是从小芳的门下钻出来,张晨摇了摇头,重新回去床上。

1103 这一个长假

    这一个长假,就是对张晨他们这几个人来说,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最愁的是赵志刚和赵志龙,他们都还在赶着杰西卡的货呢,这一停停七天的,把他们原来计划好的生产安排全部打乱了,两个人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号到三号休息了三天,三号傍晚,赵志龙打电话和张晨说,我不管了,张总,我这里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张晨也很无奈,他理解赵志龙的焦急,张晨和赵志龙说,要么这样,你就让工人自愿选择,愿意上班的就去上班,你再给他们发补贴。

    赵志龙说好,放下电话,他马上通知了下去,结果在宿舍里的那些工人,除了利用这个时间回家的,其他的人,都自己跑到车间里去上班了,当天晚上就去了。

    他们说,这风景区里都是人,连这里过去的公交车都挤不上去,跑又跑不出去,待在这宿舍里,也没有什么事,还不如去车间干活多赚点钱。

    张晨和wac来验厂的本杰明和林生说的,有一点没有说错,那时候出来打工的工人,确实是一门心思想多赚钱,多赚钱才能改变自己家里的条件,不让他们加班,他们的意见会很大。

    直到过了两千年,再后面的一代代工人从农村跑出来,他们不顾一切多赚钱,改变自己家里条件的**变淡了,他们的父母和哥姐,已经把家里的条件改善了,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寻找有没有更多的发财机会。

    乔司工厂的工人一上班,消息马上就传到了三堡厂里,三堡厂里的工人们不干了,他们来找赵志刚,要求把车间门打开,他们也要上班,赵志刚连向张晨请示也没有请示,就乐得从善如流。

    不仅是工厂里的工人,连葛玲和其他几个设计师,在家里待了几天,也待不住了,跑到公司里来,看到了贺红梅,更是喜出望外。

    葛玲说,这外面又出不去,哪里哪里都是人,天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就快和猪一样了,哪里待得牢。

    贺红梅利用这个假期,设计了十几个款式的衣服,她自己颇有些得意地和张晨、葛玲说,我感觉自己的工作效率,从来也没有这么高过。

    刘立杆在边上骂道,四川妹,你有没有良心?那是我把你养得好,老子每天就当饲养员,葛玲没有变成猪,你已经是猪了。

    贺红梅笑道,怎样,你可以不养啊。

    自从那天中午,他们去了川味观,体会了一次抢饭的经历后,这个假期,他们就再也不敢出去吃饭了,每天都是在张晨办公室里吃,买菜的任务,就落到了刘立杆身上,烧菜的任务,由谭淑珍、张晨和小昭承担。

    贺红梅插不上手,除了吃,还真的就是吃。

    她自己都和张晨、小昭他们说,我在这里,过的就是猪一般的日子,太舒服了。

    这个长假,让他们感到有点喜出望外的,还是刘立杆和谭淑珍,他们也没有想到,杭城几个售楼处的客户,都几倍地增加,来看房子的人,比以往任何的节日都多。

    看样子杭城的本地人,既然西湖边去不了,灵隐去不了,虎跑和九溪去不了,干脆就把去一个个楼盘和售楼处,当作了自己全家的国庆长假游了。

    刘立杆他们杭城公司售楼处的业绩,蹭蹭地往上涨,老万看着直后悔,他说,早知道这样,我上海管他有没有到三层,先开盘再说,等房管局放完假找到我们,我们也快到三层了。

    但没办法,他只能看着杭城公司眼红。

    国庆的长假,和春节的假期不同,春节的假期,大家是感觉该吃的饭还没有吃完,该会的亲友还没有会完,这假期怎么就过去了,大家要去上班的时候,还是期期艾艾的。

    这国庆长假,只要是待在家里,没有出去旅行的人,每个人都感到空出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最后的几天,闲得都有些腻了,感觉无所事事,这一到了七号,大家就等着八号快快到来,急着就想去上班。

    新郎倌老万,六号就开车去了上海,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郑慧红忙得要死,五号就去上班了,老万也觉得,自己需要尽快地回去上海。

    贺红梅七号的傍晚,也回北京了,比较起来,她没有老万那么急迫的心情,她感觉自己一直在工作,在北京是,到了杭城仍然是,回去北京接着是,她的工作,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她把在杭城设计出来的服装给张晨看,张晨觉得很不错,几乎没有什么改动,就交给了葛玲,让她按照美标的尺码打样衣,这些,都是要提供给杰西卡他们选择的。

    葛玲叫道:“太好了,师太一出手,我这里压力就减轻了很多,师父老祖宗,接着看你的了。”

    张晨拿出了一叠自己的设计稿,交给葛玲说,你以为我一直闲着?

    ……

    老万回去上海,八号的时候,他打电话给张晨,和他说,张总,今天有市里,还有区里统战部和政府办的人,到这里来过。

    “他们来干嘛?”张晨问。

    “不知道,就是到处看了看,然后问了这里的情况,我告诉了他们,他们说,你要是有时间到上海来的话,他们想和你见见面。”老万说。

    “他们有说什么事吗?”

    张晨心想,这统战部找自己干什么,自己又没有海外关系,也不是什么港胞台胞,像汉高祖刘邦和林淑婉他们,统战部才会经常让他们过去开会,询问他们在大陆有没有什么困难,逢年过节,还会上门看望。

    自己就是有什么事,和统战部能搭上边,那也是杭城这里的统战部找自己,上海的来找,这算什么事?

    “没有,他们没说。”老万说,“就让我和你说一声,说是你近期有时间来上海的话,让我通知他们一下。”

    张晨想了想说,老万,那这样,我后天来一趟。

    老万说好,我通知他们。

    过了十几分钟,张晨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是老万,老万和他说,约好了,后天下午两点,你们直接去卢湾区统战部的会议室,找一位姓丁的。

    张晨说好。

    傍晚的时候,刘立杆和谭淑珍回来了,张晨把老万的电话,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说,我后天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嘛?”张晨问。

    “这两个部门一起找你,事肯定不会小,我去了可以帮你参谋啊,另外,我想请那个一句哎喔吃顿饭,看看他能不能帮我把预售证早点拿出来,老万急死了。”刘立杆说。

    “他急得也对,对他一个新公司来说,要是成本拿回来了,他心里才会安稳,这样,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考虑浦西的项目。”谭淑珍说。

    刘立杆补充道:“还要在上海继续拿地。”

    ……

    张晨和刘立杆到了上海,一点五十的时候,他们到了卢湾区统战部的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有四五个人坐在那里等他们。

    张晨和刘立杆走了进去,还没开口,里面就有人看到他们,站了起来说,你们好你们好,你们哪位是半亩田的张总?

    张晨说我是,我来找……

    “我姓丁。”

    那人没等张晨说完,就自我介绍说,接着就走过来和张晨握手,边上有人介绍说,这是我们丁副部长。

    张晨赶紧和他握手。

    接下来,大家彼此做了介绍,在坐的有卢湾区统战部的丁副部长,还有市统战部民宗局的一位副局长,和市府办公厅的一位处长。

    坐下来后,丁副部长开门见山,和张晨说,他们前几天去了建德路的那个教堂看看,实地了解了一些情况。

    丁副部长说:“事情是这样,现在为了要落实我们的宗教政策,市里面决定把一批老旧的教堂,重新整修开放,你们的那个教堂,也在其中之列,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个教堂,在海内外,可是有一定的知名度。

    “现在我们了解到那个教堂,虽然还属于朝阳内衣厂,但实际是在张总你们公司名下,我们希望,张总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怎么配合?”张晨问。

    丁副部长说:“经过我们和市政府的协调,以及有关领导的同意,决定用置换的形式,那个教堂的建筑,虽然从朝阳内衣厂开始,一直是当厂房用,但毕竟不是厂房,我们决定,用松江、金桥或闵行的五十亩工业用地,置换你们这座教堂。”

    张晨心想,这事情还真有点麻烦,那教堂虽然自己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是刘立杆他们在用,但那房子,毕竟是在市区,而听听松江、金桥或闵行这三个名字,也知道这是在上海郊区的工业用地,自己要上海郊区的工业用地干什么?又不可能,也不会把厂搬到上海来的。

    刘立杆看出了张晨的犹豫,他问:“不能够货币征收?”

    丁副部长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们也知道那样最简单,但没有这笔经费啊。”

    市府办的那位处长说:“这事,也不是很着急,我们有很多类似的项目要处理,但大的方向,是已经定了,我知道你们也需要考虑的时间,还要去看看这三个地方的位置,对吗?”

    刘立杆说对对,领导说的很对。

    “这三个地方,都是我们腾出来的集中安置点,类似你们这样的企业,都会集中置换到那里去,三个地方的资料,待会丁部长会给你们,你们考虑好后,再通知我们。”

    刘立杆和张晨都说好。

1104 再见爷叔

    张晨和刘立杆离开了卢湾区统战部,去了老万那里,和老万说了统战部的人前几天到这里来,以及今天和他们见面,是因为什么。

    老万骂道:“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直接电话里说好了,还要让你们跑一趟。”

    刘立杆笑道:“你还不明白,他们就是要当面见见张老板,掂掂他的斤两,看看这个人好不好说话。”

    老万点点头,明白了:“怪不得这么神神秘秘,原来是要把张总骗过来。”

    刘立杆让老万再去找一个地方,他说,虽然他们说不急,但时间我估计也拖不长,这政府已经定下来的事,都是前缓后紧的,前面好像久久没有动静,但到了那个时间点,就雷厉风行,你这里要早做准备。

    “不用准备。”老万说,“我们搬到项目上去就可以,反正每个项目,都要盖临时房,项目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这还方便一点。”

    刘立杆想想,这样也好。

    他们把从丁部长那里拿来的资料,翻出来看,老万对上海比他们熟一点,老万和他们说,金桥的这个,很偏,出口加工区还要过去,在浦东都算偏了。

    再看看闵行区的那个,其实也已经很偏,靠近青浦,反倒是松江的那个,松江离市中心,比金桥和闵行都远,但这个工业区,从地图上看,好像就在离沪杭高速松江出口不远的地方。

    刘立杆说,真要挑的话,还不如这里,这里是我们杭城到上海来回的必经之地,又靠近高速,交通也方便。

    张晨也有此意,两个人当即决定,明天先去金桥,再到闵行,最后去松江,从松江回杭城。

    三个人去了刘立杆他们的“锦绣和园”项目上看看,回浦西的时候,又去了张晨他们半亩田的专卖店看看,到了快六点多钟,这才去边上的锦江饭店。

    锦江饭店的北楼,七月份刚刚新装修完毕,张晨和刘立杆,晚上就住在这里,他们就在锦江饭店,请那个爷叔,一句哎喔的老郑吃晚饭。

    老郑到了,虽然十月的日子,天气还没有冷,但老郑已经是一身黑色的皮衣皮裤,张晨印象中,他每次看到老郑,老郑好像都是这样的铁甲骑士的造型,张晨怀疑,他是不是三伏天也穿着这皮衣皮裤?

    寒暄过后,酒也满上,碰了干了,老郑问刘立杆:“侬有啥个要我帮忙口伐?”

    刘立杆赶紧和他说了预售证的事。

    老郑想了想说:“房子侬卖好了,呒没预售证,伐搭界个。”

    老万说,那要是检查的人来了怎么办?

    笑面要好,态度要好,其他的哎喔伐要刚,就刚谢谢侬谢谢侬,伐好意思伐好意思。

    老郑和老万说,那领头的,我会打过招呼的,他们来了,这领头的当着下面人的面,会骂你两句,要你这样那样,但走了,也就走了,包括他说叫你几点到他们单位去。

    你什么也伐要去办,这桩事体就当忘记了,晓得伐?大家心里有数个。

    老万说好好,我明白了。

    “这个需要多少钱?”刘立杆问。

    老郑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说,伐要钞票,一句哎喔的事体都要钞票,那以后大家呒没哎喔刚了,朋友伐好交了。就请他们吃两顿夜饭,白相白相就可以。

    “好好,那也是需要钱的,我给你。”

    刘立杆说着,就想去拿包,老郑拉住了他,和他说,不用不用,实报实销好了,这样,刘老板,总额控制,我控制在两万块钱之内,把事体摆平好伐?到时候再报销。

    刘立杆说好,太谢谢你了,不过,你帮我们跑来跑去,辛苦费总是要的。

    老郑摆了摆手,看着刘立杆笑了起来,他说,我还是赚到了呀,用你的钞票,请他们吃老酒,请他们白相,这面子,还是我赚到了,侬刚对伐?

    张晨、刘立杆和老万都笑了起来,张晨心想,也难怪这老郑可以吃得开,他虽然是个掮客,但是有分寸的,最重要的是不贪心,该需要花钱的,他和你讲清楚,不需要花钱的,他也会给你省,而不是说,他从你这里拿了钱,转身就都塞进自己的口袋。

    对下面求他办事的这样,对上面他去求他们办事的,肯定也是一样,他只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该人家的,他一分一毫也不会少,清清爽爽,这样的人,大家打交道才放心,他讲一句哎喔,才真的会是一句哎喔,而不是和很多掮客那样,满嘴跑火车。

    老郑和刘立杆说,就是以后,我有两个朋友带过来,要买房子,刘老板这里也帮忙打个折头,折头也不要多,看出是个面子就好。

    “一句哎喔。”刘立杆说,需要打到多少折,你直接交待老万就是。

    老郑笑道,好。

    老万也点点头。

    张晨心里知道,这老郑,说带两个人,可能也真的不会超过两个,刘立杆越是说打多少折让他定,他就越会有分寸,就像他自己说的,只要这折扣别人拿不到,让买房的,感觉到他的面子就可以。

    感觉到了他的面子,就欠下了他的人情,下次他有事,这人就肯定会卖面子,张晨觉得,这爷叔的生存哲学,就是怎么做到面面俱到的哲学,面面俱到了,就没有什么门的难进,话是难讲的了。

    吃好饭,刘立杆问老郑,需不需要去娱乐一下,我们对上海也不熟,郑大哥你介绍一下。

    老郑说了几个地方,和刘立杆说,你们要玩,可以去这几个地方,就说是我老郑的朋友,会有折头,我就不去了,年纪大了,还是要多困觉,不是不得已,我不去这些地方。

    刘立杆再三邀请,老郑都婉拒了,看样子他是确实没有这个爱好。

    刘立杆和老郑说,我方便一下就回来,郑大哥你等我一下,我一定要送你下去。

    老郑说好,我和张老板刚刚哎喔。

    刘立杆出去回来,他是去柜台拿了四瓶茅台和四条中华,走回包厢

    要给老郑,老郑还是婉拒,刘立杆说,郑大哥你这要是都不收下,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老郑这才说着谢谢谢谢,收下了。

    他们送老郑下楼,出了大门,去了停车场,把烟酒在摩托车上放好。

    张晨和刘立杆他们站在那里,看着他还是那样,先戴上墨镜和头盔,跨上摩托车后,站在那里,把手套戴好,张开来,十个手指交叉往中间顶了顶,又拍了一下手,准备工作做完,抬抬手和他们再会,“轰”地一声走了,穿过了前面的路灯,消失在黑夜里。

    看着老郑的背影,刘立杆说:“这家伙要是死了,给他送行的人,大概能站满一条淮海路,肯定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认识多少人。”

    “老万,你在上海,一定要和这个爷叔处理好关系。”刘立杆和老万说,老万说好。

    “那我那项目,可以开盘了?”老万问刘立杆,刘立杆说好,有人来了,你就按老郑说的这样应付就可以。

    “我明白。”老万点了点头。

    ……

    第二天起来,在酒店吃过早餐,张晨和刘立杆就按昨天的计划,先去了金桥,找到了那块地,这地方确实已经很偏僻,连水泥路都不通的,他们找到了那个开发区,开发区还只是一块牌子竖在那里,连土地都还没有平整。

    张晨马上把这个地方否定了,他说,到这里办个养猪场或者养鸡场倒还可以。

    刘立杆说对,然后我可以来采访你,你就变成养鸡大王了。

    两个人大笑。

    接着再去闵行区的那块地,也是很偏,两个人就感觉往东往东,一直开,也开不到头,两边早就是大片大片的田地了,张晨骂道,去他妈的,这地方要多乡下,就有多乡下了,再这么开去,大概会开到海边吧?

    还没有到目的地,张晨就叫刘立杆调头,他说,打死也不会要这里的地,比金桥还不如。

    开了半个多小时,回到了沪杭高速,往松江开,松江去年二月刚刚才撤县设区,原来松江县的历史,比上海城区还要悠久,上海开埠,就是从松江开始的,松江有“上海之根”的说法。

    一条沪杭高速,把松江划分成了两块,松江老城,在沪杭高速的北边,而南边,就是松江新城。

    张晨和刘立杆下了高速,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那个开发区,离这个开发区不远,就是在建中的上海大学城,另外一边,也是一个准备开发的大型房地产项目,这个项目,建成之后,就是以后的泰晤士小镇。

    站在这个开发区,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佘山,佘山在张晨和刘立杆这种从山沟沟里出来的人看来,就是个小土包,但它已经是上海的第二高峰了,海拔100.8米,仅次于海拔103米的大金山。

    “我去,这算什么屁山,还没有我的杭城中心高。”刘立杆叫道。

    “要是一定要选一块地,那就选这里了。”张晨说,接着苦笑:“我他妈的要这里的一块地,拿来干什么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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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