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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10 感觉很不好

    第二天上午,孟平早早就起来了,还是去了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那里,和她们一起等着新加坡交易所,布伦特原油的开盘。

    前一天,新加坡的十二号,也就是美国时间911的当天,国际油价的收盘价是27.77美元/桶,今天一开盘,直接跳空高开29.89美元/桶,涨幅7.63%。

    任溶溶和陈雅琴都是有经验的交易员,她们都知道每逢这种情况,出现的都是极端行情,大家的情绪酝酿了一个晚上,跳空高开一点也不奇怪,但这种高开,里面是有一个惯性存在的,这会造成价格高过了头,让大家吃惊。

    紧接着,这种惊讶的表情也会在盘面上表现出来,那就是开盘后一般都会有一个很短促的,自然回落的阶段,然后继续上扬,要是抓不到这个机会,你一整天的机会可能就没有了。

    老倪今天也早早地来到了这里,他和孟平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着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不过去打扰她们。

    这个时候,她们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就像一只猎犬,在等待和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陈雅琴还一根一根地拉着自己本来就皙长的手指,想把它们拔得更长,以便敲击键盘的时候动作更准确,速度更快。

    这个机会,在开盘三分钟后就出现了,任溶溶和陈雅琴抓住了机会,在29.33、29.09、28.98建了仓,那一条曲线,到了29.96就开始u形反弹,她们抓住最后的机会,在29.12和29.25,把所有的仓位建立完毕。

    任溶溶和陈雅琴坐直了身子,轻轻地拍了一下手,长长地吁了口气,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盘上的价格,很快突破了30美元/桶,然后一直横盘在30美元到30.1之间。

    到了下午六点,伦敦交易所开盘之后,油价突破了30.5美元/桶? 最高到了30.86美元/桶? 老倪和任溶溶、陈雅琴都亢奋了? 初战告捷? 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孟平在他们上午建仓完毕之后? 就离开了那里,去张晨办公室? 一整天,却觉得心还是留在那里? 整个人心神不定的,不时就走开去? 给任溶溶和陈雅琴他们打电话,到了傍晚? 当知道伦敦交易所开盘之后,原油突破了30.5美元/桶? 孟平比她们还高兴。

    虽然和陈雅琴她们在一起,只经历了短短的几个小时,孟平却领悟了? 这交易的世界实在是太刺激太过瘾了,和它相比? 交易之外的世界都太过平淡和稀松。

    孟平甚至怀疑,那个老倪,现在精力这么旺盛,每天活得像一头种猪,会不会和他做交易有关?

    十四号一开盘,原油就跳空跌到了29.96美金/桶,陈雅琴吓了一跳,霎时紧张起来,任溶溶和她说,没有关系,你想想,昨天一天就涨了三美元,今天回调一下,不很正常吗?

    陈雅琴却坚持这是市场将要反转的信号。

    老倪笑道:“一天就反转?”

    陈雅琴顶他:“一天就反转怎么了,一分钟反转也很正常!”

    好在开盘五分钟后,市场又马上昂头向上,把前面那个跳空的缺口补掉了,老倪和任溶溶都兴奋了起来,任溶溶说,看到没有,雅琴,这就是我说的自然回调,现在又上来了。

    陈雅琴摇着头说,不对,我就是觉得,心里很慌,这个感觉很糟糕,溶溶,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情况。

    老倪笑道:“你是昨晚没睡好吧?要么,你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我和小任在。”

    任溶溶也笑道:“市场是理性的,不是看感觉的,你还真想跟着感觉走?”

    陈雅琴看了看他们,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时候,这两个人这么一唱一和了?

    陈雅琴紧咬着嘴唇,走开去,到沙发那里坐下,呆呆地看着这边的任溶溶和老倪他们。

    老倪这次,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发战争财了,他几乎一整天都在她们这里,其他地方都没有去,现在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居然还没有去陪他的娇娇。

    陈雅琴坐在那里想着,她想说服自己,自己的感觉是不对的,自己的感觉是因为孟平今天没有来,而老倪一整天都在这里,让她感觉厌烦,所以才会有很不好的感觉。

    今天是个阴天,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从陈雅琴坐着的地方看出去,外面的天上漆黑一片,只有快贴近窗台的地方,天空好像才亮了起来,陈雅琴知道,那是环城北路上的路灯。

    对面的杭城中心,早已经高过了他们的这幢写字楼,整个工地也是漆黑一片,立在那里,就像一个怪兽。

    陈雅琴呆呆地坐着,也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宾果!”任溶溶叫了一声。

    陈雅琴猛地一惊,醒悟了过来,问:“多少了?”

    “31。”任溶溶说完,轻轻地笑了起来。

    陈雅琴站了起来,走过去,和任溶溶、老倪说:“平了吧,真的,见好就收,现在已经赚不少了。”

    无论是任溶溶和老倪,他们都没有动作,而是坐在那里朝她笑着。

    陈雅琴摇了摇头,她说:“求求你们,平了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老倪笑道:“要是平了,我就受不了了。”

    陈雅琴气极,瞪着他:“你……!”

    “我什么我,你是老板我是老板?一天到晚平平平,唠叨了一天了,到底谁听谁的?”老倪哼了一声。

    任溶溶一看事情大了,赶紧站了起来,搂着陈雅琴的肩膀说:“雅琴,雅琴。”

    陈雅琴一扭身子,甩开了她,走出门去。

    陈雅琴到了楼下,沿着运河边的公园朝小区里面走去,一直走到了那挑空的一楼,四周罩着玻璃,玻璃里面,是一个老院子,据说,这就是这里原来的模样。

    玻璃里面亮着幽暗的灯,灯光本身就带来了一种历史的纵深感,把人一下子就和那幢老房子拉近了距离。

    虽然是个阴天,却一丝的风也没有,即使是在运河边上,也没有感觉到凉爽,反而分外的闷热。

    陈雅琴的身上,很快就有点黏滋滋了,背上的衣服贴在她的皮肤上,就像是一层蜕不去的皮。

    陈雅琴很想回到空调里去,但一想到老倪那副恶心的嘴脸,还有那让她感到恐惧的盘面,陈雅琴霎时就失去了勇气。

    陈雅琴在运河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对面,她看到张晨办公室的灯亮着,如果孟平没有回南京,他应该是在那里吧?

    陈雅琴叹了口气。

    陈雅琴坐在那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快十二点钟了,伦敦最活跃的交易时间也已经过去。

    陈雅琴心里在盘算,是上楼还是直接回家算了,就听到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陈雅琴不响。

    任溶溶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陈雅琴问:“多少?”

    “30.5到30.6,小幅波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任溶溶说,“雅琴,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不为什么,我就认为这样是不对的,和你说了,感觉不好,哪里哪里都不对。”陈雅琴说。

    “我也想过了,雅琴,即使你的判断是对的,那油价,即使没有上涨,跌的可能性也会很小,这点你必须承认吧?”

    陈雅琴摇了摇头,她说:“现在原油已经严重供大于求,全球的成品油和原油的库存又太高,如果需求没有显著的增加,很快会出现油没有地方储存的状况,我感觉这一天都看得到。”

    “你这是危言耸听,我也还是坚持我的判断,只要中东不安宁,原油就不可能跌,如果发生战争,你想过没有,战争本身就能促进美国的经济发展,带来原油需求的旺盛。”任溶溶说。

    “好吧,我们各自保留自己的想法。”陈雅琴说。

    “走,上去吧。”任溶溶说。

    “我想再坐一会。”

    “走吧,老倪已经走了。”任溶溶说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老倪还挺有自知之明,他前面还问我,是不是他一直在这里,你不高兴了?是不是,有一点吧?”

    “我懒得不高兴。”陈雅琴说。

    “不过老倪有一点说对了,雅琴,毕竟他是老板,我们只是他手下的员工,有些话我们说到了,听不听是他的事情,就是亏钱,也不是亏我们的钱,是亏他得。”任溶溶说。

    “他那些钱哪里来的,还不是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我是不想看到我们的辛苦,到最后都打了水漂。”陈雅琴说。

    “喓喓,陈雅琴,你管得着老倪的钱吗,你这话听着,可是有想上位当老板娘的意思了啊。”

    任溶溶知道她这话说完,陈雅琴会有什么反应,她站起来就逃了,陈雅琴骂了一句,你这个死逼,就追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进了房间,陈雅琴已经忘了自己是来追任溶溶的,她马上走到了电脑前,看着盘面,盘面就像是任溶溶说的,一直在30.5到30.6之间横盘。

    陈雅琴看看手表,看样子今天就这样了。

1211 全盘输 (谢谢从上往下排第三成为了盟主!)

    留下了马丽在办公室里盯盘,其实的人都先回家,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再战。

    陈雅琴回到了家里,洗了澡,刚刚躺在床上,她的手机响了,是马丽,陈雅琴问:“马丽,怎么了?”

    马丽说:“雅琴姐,我不知道这事重不重要,但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声,刚刚,沙特、科威特和阿联酋等几个产油国都宣布,他们将保证石油的供应。”

    “你看看盘面有变化吗?”

    “盘面还没有变化,不过……”

    “对,现在也看不出来。”陈雅琴说,“我知道了,马丽,有什么新情况,打我电话。”

    “好的,雅琴姐,拜拜。”

    放下电话,陈雅琴躺在那里,却越想越觉得不安,欧佩克减产的决定一直做不出来,这两天原油的价格往上涨了涨,这几个美国的小老弟,欧佩克的主要成员,就马上出来宣布了这个声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告诉大家,油价不能涨。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美国老大哥正怒气冲冲,在全世界寻找敌人的时候,就更不能刺激他。

    陈雅琴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原来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坐了起来,下了床,走到了外面的客厅里,也没有开灯,走到饮水机那里倒了杯水,拿在手里。

    她赤着脚走过去,打开阳台的门,外面终于开始下雨? 已经有雨丝飘进阳台? 陈雅琴没有走出去,而是倚着门,喝了口水,然后呆呆地看着外面。

    雨打在下面米市河的水面上,雨打在河两旁的树顶上,雨飘在昏黄的灯光里? 这雨天就像是陈雅琴的心情? 飘忽不定。

    不时地就有闪电倏忽亮起? 把眼前的一切都照得惨白? 然后沉入了片刻的黑暗? 再从黑暗中? 把昏黄和晦暗的一切重新用雨洗出来。

    雷声在远远的天边隐隐地滚动,但就是找不到一个缺口落下来? 变成了陈雅琴他们邻居家的狗? 陈雅琴小的时候? 每次放学回来,这狗都对着陈雅琴这样低沉地咕哝,一边含糊不清地嗡嗡着,一边却往后面退,陈雅琴只要一跺脚,它就“汪”地一声,撒腿逃得老远。

    陈雅琴跺了跺脚,雷声还是在天上,没有消失,也没有下来。

    陈雅琴走回客厅,坐到了沙发上,想了一会,她还是起身,把身上的汗衫脱了,套了一条睡裙,穿上拖鞋,从桌上拿了房间的钥匙和手机,走出去,走廊里的灯就亮了起来。

    陈雅琴走到对面,按响了门铃,过了好久,里面传来了任溶溶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呀?”

    “我,快开门。”陈雅琴说。

    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开门的保险链条,然后再打开门的插销,门开了,陈雅琴走了进去。

    “怎么了?”任溶溶问。

    “我觉得要出事情了,出大事。”

    陈雅琴说,她接着把马丽的电话告诉了任溶溶,任溶溶松了口气,笑道:

    “我以为什么事,就这个?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鼻屎大的国家,今天说这样明天说那样,有什么稀奇,他们自己觉得自己很重要,其实就是个屁,国际局势,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他们就是刷个存在感而已。”

    “不是,溶溶,我们想到了这样,想到了那样,但我们忽视了最根本的,那就是政治因素。”陈雅琴说。

    “什么政治因素?”任溶溶问。

    “政治正确,他们这个时候出来发这种声明,是因为他们慌了,为了政治正确,现在低油价就是政治正确,谁要是抬高油价,就是在美国人的伤口上撒盐,而美国人,现在正愤怒着呢,他们的总统,现在要去惩罚谁,美国人民都认为是政治正确。

    “沙特为什么这么积极表态,别忘了那个本**是沙特人,油价百分之十以内的单日涨幅,以前还少吗?为什么现在才涨了两天,这些美国的小兄弟就要出来表态,要抑制油价上涨了?溶溶,你好好想想。”

    陈雅琴说着,任溶溶也不响了,陈雅琴继续说:

    “你再看看这两天的盘面,只要涨一波,接下来就是回落一点点,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横盘,为什么,说明大家心里都没有底,整个市场的情绪是很脆弱的,只要有一点的风吹草动,大家撒腿就会跑。”

    “多空胶着,很正常啊,美国那里,如果明天有个决定,要惩治哪个产油国,油价也会一发冲天。”任溶溶说。

    “好,我不否认会有这种可能,但是,就中东的那些国家,美国不管是要惩治谁,都会是规模很小的战争,这样的战争,不会引起中东大面积的动荡。

    “美国要是攻打伊拉克,那科威特、沙特、阿联酋这些国家,马上会宣布增产,欧佩克其他国家也会跟进,伊拉克的那点石油产量,这些国家的增产就可以弥补了,不可能造成能源市场的供应短缺。”

    陈雅琴看着任溶溶说:“我的意思是,安全起见,我们至少减一半的仓位,宁愿少赚一点。”

    任溶溶有些被陈雅琴说动了,她说:“可是,这次买进,是老倪决定的,他好像是铁了心了,我们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擅作主张吧?”

    “打电话说服他,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市场还有一些零星的交易,我们出货,还可以出一部分,等到新加坡开盘,恐怕就来不及,没有机会了。”陈雅琴说。

    “现在打?”任溶溶问,“你打我打?”

    “当然是你打,我的态度不用说,他都知道,现在是要让他知道,你改变主意了,这个很重要,你比我有说服力。”陈雅琴说。

    任溶溶犹豫了一下,但想想这事情太重要了,她说好,我来打。

    任溶溶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先按了免提,然后拨通了老倪的电话,电话响了一阵后被接通,老倪气喘吁吁地问:

    “什么事,美国开始进攻了,打哪里?”

    任溶溶赶紧说,不是不是,倪总,是欧佩克的几个主要产油国,开了会,发表声明说,他们会保证世界石油的供应……

    “这关我们什么事?”

    “倪总,我是想说说我们仓位的事……”

    “哎呀,屁大点事,明天再说。”老倪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

    陈雅琴说,他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再打。

    任溶溶按了一下重拨键,电话响了两下后就被摁掉了。

    “这个老混蛋。”陈雅琴骂道,“我来打。”

    陈雅琴拿起自己的手机,打了过去,电话响着,没有人接,陈雅琴坚持着一直打,电话终于被接起来,老倪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你有完没完,也不看看现在几点?!”

    接着,就把电话挂了,陈雅琴愣在了那里。

    过了好久,任溶溶叹了口气说:“算了,再打都是自讨没趣。”

    陈雅琴的脸都气红了,不过,现在比生气更逼迫着她的,还是她脑子里的那些想法。

    “溶溶,要么我们再来一次先斩后奏?”陈雅琴问任溶溶。

    “我不敢,也不符合规矩。”

    任溶溶说:“这次不比上次,那时候他是放开让我们去做,这次,他是有明确的意向和指令的,我们交易员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那就是资金方永远是正确的,他的指令也是正确的,在他明确的指令之下,我们没有不执行和自作主张的权利。

    “雅琴,想想他昨天说的话,你还没有被骂够吗?”

    “可是这样,会误了大事的。”陈雅琴急道。

    “雅琴,我们也不敢保证,我们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万一我们的判断是错的呢?我们今天把一半的仓减掉了,明天油价大涨,这个损失,是你我承担得起的吗?

    “既然老倪已经决定由他自己来发布交易指令,雅琴,我们就只能当个合格的操盘手,严格按照他的指令来执行,这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陈雅琴觉得,任溶溶说的是对的,自己连反驳她的可能都没有,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在资金方之上?

    九点钟,新加坡开盘,开盘之后,原油就一路走低,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盯着盘面,却无能为力。

    九点半,老倪到了,办公室里,大家都沉默着,老倪看看电脑,笑了一下,29.87,我们还赚的嘛。

    “可以平仓了吗?”陈雅琴问。

    “平仓?平什么仓?”老倪说,“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在看新闻,我也在看,美国那里,随时都会开第一枪,只要枪声一响,那就黄金万两。”

    “可是,我觉得……”陈雅琴还没有说完,老倪就打断了她:“我已经决定了,只要枪声没响,就不许平仓,这次,美国人是一定会动手的。”

    老倪跳过了任溶溶和陈雅琴,直接和宝娟说:“你听清楚没有?”

    宝娟声音低低地说:“我知道了。”

    接下去的日子,消息很混乱,美国打击恐怖分子的军事行动时间表一直不确定,国际油价一路下滑,到了九月二十四,一天就下跌了3.74美元/桶。

    九月二十六日,欧佩克石油部长会议在维也纳召开,但是,会议也没有做出人们预料的减产70万至100万桶的决定,油价继续下跌。

    这个时候,任溶溶陈雅琴他们的账户,早已经由赢转亏,这个时候平仓,就要承受五千多万的损失,老倪舍不得了,他一直认定,美国肯定会动手,油价肯定会翻绿转红,所有得损失都会回来的。

    到了十一月二号,万圣节后的一天,油价已经连跌七周,跌破了18美元/桶的价格,终于,连老倪也撑不住了,他声音有些嘶哑地和陈雅琴说,平仓吧,都平了。

    这一仗,他们亏损了3.23亿元人民币。

1212 需要有人走

    失败从来都比胜利难以面对,胜利的时候,哪怕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一句瑕不掩瑜,就可以轻轻带过。

    或者像那个大胡子的斯导师,面对另外一个,一直和自己不合拍的领袖,也只能说,胜利者有不受指责的权利。

    或者像约阿西姆·派普说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何止是书写,简直是可以随意涂抹。

    那对失败者呢?你除了没有书写历史的权利,约阿西姆·派普紧接着的后半句话,改一下,很适合你,“但事实真相只有亲历者才知道”,失败的痛苦,只有失败者自己才清楚,你的伤口,只能由你自己舔。

    一切的后果,你恐怕只能默默地吞咽,还无法言说,说什么都是错,都是无谓的辩解,没有人会有倾听的**,所谓的和着眼泪往肚里咽,失败者是不被同情的,也几乎没有人会同情他,不嘲笑,已经是最大的善意。

    这一波的做多原油期货失利,虽然还没有把老倪的香港账户清空,但也大伤了元气,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的整个金融业务部,气氛一片的肃杀,大家都默默地做着手上的事情,默默地做。

    任溶溶和她们说,大家都把自己的交易总结写好,把这次的经验和教训都写出来。

    “有什么经验?有什么教训?”陈雅琴愤愤不平地说,“要说有教训,那还不是有人干预过多,有那么多的时机可以及时止损,十月份,油价还有几天的短期上扬? 那个时候,我说过多少次? 可能是我们离场的最好时机,也是唯一的时机? 有用吗?屁用没有!”

    陈雅琴喋喋地说着? 任溶溶盯着她看,任溶溶知道她想说什么,但用眼睛看着她,提醒着她,在其他交易员面前? 说这样的话是不合适的,还是那样? 交易员是没有办法指责资金方的? 你只能尽可能地去做好你自己的工作。

    交易工作? 没有推诿,更不允许互相推诿? 在部门里也不该形成这样的风气? 不要教坏小朋友。

    出现所有的差错时,大家养成的习惯都必须是,首先检讨自己? 不管是这次交易盈利也好? 亏损也好? 首先都必须检讨自己,在这一次整个漫长的交易过程里,有没有失误,有没有没有做到位的地方,这才是需要写交易日记和交易总结的原因。

    一个好的交易员,首先要克服的就是争功诿过的毛病。

    在任溶溶目光的逼视下,陈雅琴终于不再说,她也意识到了,至少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是不可以把矛盾都转移向老板,转移向资金方的,这是不符合职业伦理的。

    陈雅琴看着任溶溶,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好啦,我知道了,我也就是出一口恶气。

    任溶溶看到陈雅琴闭嘴了,她接着说:

    “雅琴有一点说对了,这次交易,整个延续了近两个月,这中间确实有很多可以及时止损的时机,我们不要去探讨没有及时止损的原因,因为事实已经如此,指责已经没有意义。

    “但作为一个交易员,你必须有这样的能力,把这些止损点都指出来,把止损的策略都写清楚,明白了吗?

    “总结写好之后,大家不要给我,也不要给雅琴,都直接交给倪总吧。”

    陈雅琴看着任溶溶,有些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和企图了,把这些都写出来,而不是抱怨,都交给老倪,至少也可以委婉地提醒他,不要过多地去干预前线指挥员的指挥权,你的钱亏损我们大家都知道,但是在交易中,因为不想亏损,而带来更大的亏损,才是大忌。

    有时候及时止损的决定,还真的必须是要有旁观者来做,你已经乱了方寸,你做出的决定已经是非理性的,相反,旁观者反倒可以从交易本身,和交易的纪律出发,来“咔嚓”一刀了结。

    陈雅琴说:“好吧,大家写吧,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都写出来,就当是自己提升总结经验教训的能力,学费付了,我们总要得到些什么。”

    ……

    最真实的想法都写了出来,交给了老倪,老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越看越觉得如坐针毡,这些人的字里行间,处处都针对着自己,除了没有直接写出名字,破口大骂外,已经把这次失利的所有原因,都归咎于自己。

    老倪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读着这样的东西,心情可以说是坏到了极点,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她们说的有道理还是没有道理,而是觉得,这个部门,整个都在反对自己,这个部门,已经失去自己的控制了。

    这是任何老板,都不能够接受的。

    哪怕亏损,他妈的亏的也是老子的钱,你们给我亏了这么多的钱,我一分钱工资没有扣你们,对得起你们了吧?怎么,反过来还要被你们说三道四?

    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道在一个单位里,老板永远都是对的,哪怕老板错了,你们也要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而不是到老板的身上找原因?

    老倪感觉到这整个的部门,都在背叛自己,这比亏钱还要让他感到愤怒。

    老倪坐在那里,思前想后想了一个多小时,想好了,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任溶溶桌上的座机,老倪和任溶溶说:

    “小任,你过来一下。”

    任溶溶接到电话,站起来,陈雅琴问,怎么了?

    任溶溶说:“没有什么,老板让我过去一下。”

    陈雅琴“哦”了一声,陈雅琴哦完,却有一点感到奇怪。

    以往,老倪有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把她们俩个一起叫过去,不管这是他在摆姿态,向陈雅琴表明,自己这是重视她,虽然她是副经理,在他眼里,是和任溶溶这个经理平起平坐的,还是其他的原因,反正,把任溶溶单独一个人叫过去谈事情的时候,一次也没有。

    任溶溶出去了半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坐下来,就开始收拾办公桌抽屉里的东西,陈雅琴吓了一跳,赶紧问:

    “溶溶,你怎么了?”

    任溶溶摇了摇头,顾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办公桌收拾完了,站起来,去收拾柜子里的衣服。

    东西其实是没有多少东西,最多的也就是衣服,她们在办公室里,衣着是很随便的,但下班或从办公室里出去,就不可能随便,不随便的衣服,都挂在柜子里。

    办公室里其他的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心里隐隐知道,任溶溶这是怎么了,但都不敢问。

    陈雅琴站了起来,走过去,任溶溶已经迅速地把所有的东西,放进了两个宝姿的服装袋子里。

    “溶溶,你说啊,到底怎么了,老倪和你说了什么?”

    任溶溶把袋子提在手里,看着陈雅琴,陈雅琴吓了一跳,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任溶溶,任溶溶的眼睛里,都快喷出了火。

    “溶溶,你怎么了?”陈雅琴问。

    任溶溶看着她,冷冷地说:“陈雅琴,别假惺惺了,我走了,我被开除了,你满意了吗?!”

    任溶溶说着就准备走,陈雅琴伸手去拉,任溶溶拿起身边办公桌上的一个计算器,突然“砰”地一声,狠狠砸在桌上,同时大吼一声:

    “滚开!”

    陈雅琴吓了一跳,愣在了那里。

    任溶溶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陈雅琴呆呆地站在那里,马丽走过来,轻声说:“雅琴姐……”

    陈雅琴猛地醒悟过来,追了出去,走廊里已经没有任溶溶的身影,陈雅琴跑到了电梯间,电梯门正在缓缓关上,任溶溶站在里面。

    “溶溶,溶溶。”

    陈雅琴叫着跑过去,还是来不及了,电梯已经下行,陈雅琴“啪啪”地击打着电梯按钮,另外的两部电梯,一部在二十二楼,就是不下来,一部在底楼,上来了,到了三楼就停住了,大概在搬什么东西,停在那里就不动了。

    二十二楼的那部下来了,到了十八楼又停了好久,重新启动。

    任溶溶坐着的那部,早就到了一楼,但整个电梯控制系统智能计算的结果是,觉得十八楼的那部离陈雅琴更近,一楼的这部,不管陈雅琴怎么“啪啪”地击打着按键,它就是不动。

    十八楼的总算是启动了,到了十六楼又停住了,其实也只是过了一会,但陈雅琴却觉得过了很久,陈雅琴骂道,你们在运死人啊,占着电梯不下来,等电梯下来的时候,陈雅琴是准备骂一顿电梯里的人的,陈雅琴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电梯到了,门打开,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陈雅琴顿时泄了气,走进去,赶紧按了一楼。

    电梯到了一楼,陈雅琴跑出去,在大厅里没有看到任溶溶,赶紧跑出大门,大门外也没有,陈雅琴跑到了外面中山北路上,中山北路车来车往,却没有任溶溶的身影。

    陈雅琴呆立了一会,往回走,边走边用手机拨打着任溶溶的电话,电话通了,但响了两下后就被摁掉了。

    陈雅琴再拨,电话里传来的却已经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陈雅琴上了楼,走到了走廊里,朝两边看看,她没有走回去自己得办公室,而是朝老倪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1213 为什么?

    陈雅琴走进了老倪的办公室,老倪坐在那里,抬起头看着她进来,陈雅琴问:“任溶溶被开除了?”

    “把门关上。”老倪说。

    陈雅琴转身,走过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再走回来,老倪用头点了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和陈雅琴说:“坐下。”

    陈雅琴一屁股坐了下来,气鼓鼓地问:“我问你,任溶溶是不是被开除了?”

    “对。”老倪说。

    “为什么?”陈雅琴问。

    “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人负责吧,你、我、她,我们三个,谁负责?”

    “任溶溶做错了什么?”

    “结果就在那里,总是有人做错了,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吧,谁做错了,不是她,还是你?”

    “是你!”陈雅琴看着老倪,直愣愣地说:“是你坚持不肯平仓,才造成损失扩大的。”

    “笑话。”老倪说,“键盘在你们手里,账户和交易密码都在你们手里,对了,你现在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马上把交易密码改了,人不在这里了,别让她登陆账户乱来。”

    陈雅琴惊了一下,虽然她不相信任溶溶会做出这样的事,但老倪的提醒是对的,这是有人离职之后,必须要马上做的事情,特别是任溶溶走的时候,那么愤怒,一个愤怒的人,就不能用她正常时候的行为去评断她了。

    搞得不好,还真的可能会登陆进系统,进行一番胡乱操作,等到他们发现,回过神来,所有她的建仓,都被穿仓了,这样来报复老倪。

    陈雅琴马上把老倪桌上的电脑,转过来? 面对着自己,老倪把键盘递了过来,陈雅琴登陆到系统之后,看到一切都还正常? 她轻吁口气,接着把交易密码改了,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陈雅琴把电脑转回去? 把键盘往老倪那边一推,她说:

    “来,继续狡辩。”

    “我前面说到哪里了?”老倪问。

    “键盘和密码在我们手里。”

    “对? 键盘和密码在你们手里? 你们真的要操作? 我能拦住吗?”老倪问。

    “胡扯,交易是有纪律的? 你是老板? 你没有下指令,我们怎么能随便操作?”陈雅琴瞪着老倪问。

    “是吗? 那做空韩元和日元呢?你们哪一单通过我了?”老倪问,“你们和我说的? 开香港账户? 可是做套期保值? 结果呢? 你们去炒汇了,我都还不知道吧?”

    陈雅琴还是瞪着老倪,但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老倪继续说:

    “别忘了,你们才是专业人士,为什么需要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就是需要你们去做专业的判断,做专业的决策,和专业的行动。”老倪说,“我是个门外汉,我所说所做的,肯定都不是专业的,不然,要你们专业人士干什么,我什么都自己做好了。

    “需要你们,就是让你们来纠正和改造我,结果好嘛,事情出来了,你们这些专业人士,把责任都往我这头上推,你们好意思吗?”

    “可我们提醒过你了,最早,那天晚上,我和任溶溶商量之后,就觉得有危险,打你电话,你不接,接了也是骂人……”

    “我花钱请了一堆的专业人士,结果还要凌晨三点钟打电话,把我吵醒,来听我这个非专业人士的意见,对吗?”老倪问。

    “可如果那天就决定了,现在至少损失可以减一半。”

    “胡闹,我就是不接电话,你们是死人啊,不会自己去做?我前面已经说了,键盘和密码都在你们手里。”

    陈雅琴霍地站了起来,叫道:“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可以不经过你同意,胡乱操作,对吗?”

    老倪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不是以后,是以前你们就这么做了,说,我有没有不尊重你们?知道你们没做套期保值,而是去炒汇了,我有没有批评过你们一次,我有没有讲半句话?一直就这样做,这次怎么,想起来要听我的意见,想起来要尊重我了?”

    陈雅琴气鼓鼓的,但又一次被老倪问住了,陈雅琴在心里骂着自己,哎呀呀,你的嘴怎么这么笨,明明是自己有道理的,怎么一说起来,又变成是自己没有道理,道理都跑到老倪那一边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事就坐下好好说,不说你就回办公室去。”老倪缓和了语气,和陈雅琴说。

    “我不回去。”陈雅琴没好气地说。

    “那你想干什么?”

    “我要和你说清楚。”

    “好啊。”老倪笑了起来,“我也想和你说清楚。”

    陈雅琴看了老倪一眼,看到他嬉皮笑脸的,就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你笑什么?笑屁啊,皮笑肉不笑,笑面虎,两面三刀,笑里藏刀,阴险又狡诈。”

    陈雅琴这么一顿连珠炮,其实已经落了下风,这已经不是在谈公事,而是私事了,甚至是因为两个人关系曾经很亲密,有点放肆和撒娇的成分了。

    老倪这个老甲鱼,一听就放下了心,他把身子往后面大班椅背上一靠,继续笑着:

    “说,说,还有什么词,都说出来,要不要我帮你去找一本词典?”

    陈雅琴骂道:“无聊!”

    老倪伸出右手,在桌子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好,那就来说点不无聊的,其实,雅琴……”

    “别这么叫我,恶心。”陈雅琴骂道。

    “好好,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老倪看着陈雅琴问,陈雅琴也不知道他应该叫自己什么,只是觉得,叫雅琴太过亲热,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雅琴说:

    “随便。”

    老倪微微一笑,和她说:“陈雅琴,叫陈雅琴可以吧?陈雅琴,我要是和你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这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你会怎么想?”

    “什么意思?”陈雅琴问,这一下她是真的糊涂了。

    “从小任最早来的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就安排你和她在一起吗?她是通过你来接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但反过来,我也是让你跟着她去学,我相信,你有一天,肯定会超过她的,从这次的事情,就看出来了,你的判断力和分析的能力,已经超过她了。

    “她走不走,对我来说,我真的是无所谓,我真正在乎的是你,这个部门这么重要,你以为我随随便便会交给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吗?交给你,我才会真正放心,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也是亲戚吧,我信得过你。

    “所以我说,有这一天,我早就知道,她要走,我也根本不在乎。

    “陈雅琴,你已经成熟了,成长起来了,她在你们的那个部门,已经是可有可无,现在走了,正好,我马上任命你当金融业务部的经理。”

    “不要。”陈雅琴赶紧摇头,她说:“任溶溶要是不干,我也不干,我和她同进退。”

    老倪看着陈雅琴,摇了摇头,他说:“你不会的。”

    “什么不会。”

    “你不会撂挑子不干的。”

    “谁说不会,我现在就向你辞职。”陈雅琴说。

    老倪把桌上的电话,往陈雅琴这边推了推,和她说:

    “你别忘了,你的老板不是我一个,还有两个,刘立杆和孟平,来来,你来打个电话给孟平,告诉他,你不干了,还有,顺便再告诉他,你不干的原因,是因为我开除了任溶溶,而她,刚刚给我造成了三个多亿的亏损,来,你来和孟平说。”

    陈雅琴觉得,自己霎时就慌乱了起来,她瞪了老倪一眼,站起来,一声不吭就走了,走到外面走廊,觉得不对不对,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

    她转身又走了回去,老倪见她去了又回来了,问:“还有什么事?”

    “你告诉我,你前面和任溶溶谈事情,瞎扯了什么,怎么就扯到我了?”陈雅琴问。

    老倪惊讶地反问:“我和她谈让她走的事情,怎么可能扯到你?”

    “那她怎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好像是我害她被开除的,朝我发那么大的火?”陈雅琴问。

    “那你要去问她啊,干嘛来问我,你们女人家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老倪一脸的无辜。

    陈雅琴哼了一声,骂道:“屁,女人家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看你一天到晚想的就是女人。”

    老倪本来想说,我也想你了,这回头草,其实也很香。

    但看到陈雅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老倪就没有说,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差一点就笑出来。

    他当然知道任溶溶为什么回办公室,会发那么大的火。

    老倪在和任溶溶谈话的时候,一方面指责任溶溶,一方面又不停地夸着陈雅琴的能干和判断准确,老倪在说话中,有意无意流露出来,让任溶溶感觉,这些话,就是陈雅琴写给自己的那份总结里说的,这当然让任溶溶感到心里很窝火,有一种被人背后捅刀的感觉。

    老倪之所以要挑拨任溶溶和陈雅琴之间的关系,还就是前面陈雅琴说的,老倪太了解陈雅琴了,他知道如果让任溶溶感到很委屈,引起陈雅琴的同情,按陈雅琴那个人的脾气,她还真的会和她同进退。

    两个人一起拍拍屁股都走了,那事情不就汪荡了,这个部门还怎么搞?

    老倪本来是想激任溶溶去扇陈雅琴一个巴掌,这就彻底断了陈雅琴和她同进退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任溶溶没扇陈雅琴,只是砸了一台计算器,不过效果一样。

    老倪嘿嘿地笑,心想,这些小姑娘,还是嫩,哪里是我的对手,看我怎么把你们玩得团团转。

    陈雅琴回到了办公室,和马丽、宝娟她们,说了新的交易密码,和她们说,平仓平仓,全部平仓。

    “雅琴姐,日元也平仓?”马丽问。

    陈雅琴说对。

    “内盘呢?”宝娟问。

    “没听我说全部平仓?”陈雅琴瞪了她一眼说。

    部门风雨飘摇,人也心绪不宁,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最保险得办法,还是先全部空仓,等自己想好了,情绪稳定下来以后再说。

    陈雅琴看到前面任溶溶砸在桌上的计算器,已经裂了,陈雅琴欠过身,伸手把计算器拿了过来,扔进了废纸篓里。

    “宝娟,把内外盘的系统登陆密码也都改了。”

1214 我不停地敲门

    都空仓了,陈雅琴早早地就放大家下班,她自己也下了班,打了辆车就往回赶,上了楼,先走到任溶溶的房门口,按按门铃,又敲敲门,大声叫着:“溶溶,溶溶。”

    里面没有动静。

    陈雅琴回到自己房间,她走到阳台上,朝任溶溶那边的阳台看看,还是没看到人影,走回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拨打任溶溶的电话,电话里还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陈雅琴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人倒向沙发的扶手,她看到对面电视柜的下面,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很想起来用拖把拖拖,却懒得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里,关着的电视机屏幕上,映出了倒在沙发上的自己。

    陈雅琴伸出手指,指着屏幕里的那个人影,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她泄气地放下了手,重新摸过茶几上的手机,按了重拨键,“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陈雅琴把手机放回茶几,支棱起耳朵听到着外面,走廊里没有动静,阳台外面,却传来了米市河边,游人的喧闹声。

    陈雅琴站起来走过去,走到阳台,朝任溶溶那边看看,还是没有人影,陈雅琴走回来,把通往阳台的门关了,心想着电视机柜底厚厚的灰尘,往卫生间走了两步,又走回来? 还是倒在了沙发上,睁着眼睛,好像不是在听,而是在看着外面走廊里的动静。

    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陈雅琴睁开眼睛,看到了天花板上摇曳的树影? 这是米市河边的路灯送进来的? 她摸过茶几上的手机,重拨,“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陈雅琴坐了起来? 晃了晃脑袋? 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灯,开了门? 走到对面? 一边按门铃一边叫着:“溶溶? 溶溶。”

    门里没有动静。

    陈雅琴走回房间,打开通往阳台的门? 走出去? 朝任溶溶那边看看,房间里一片漆黑,下面米市河边,却已经是灯火璀璨,一座座的桥上张灯结彩,河上的巴士,打扮的就像马戏团的舞台,来回地穿梭,船上的人,不时地就站起来,朝桥上和岸边的人挥手。

    陈雅琴走回客厅,感觉到肚子饿了,打开冰箱的门看看,里面什么也没有,怎么会有,一个月都不会在家吃一顿饭的,就是有,也已经坏了吧。

    陈雅琴看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她拿了手机,背了包,走到门外,按了电梯的按键,电梯从下面上来,陈雅琴还是走过去对面按了按门铃,不过这次她没有叫“溶溶,溶溶。”

    门里还是没有动静,电梯到了,陈雅琴下楼。

    陈雅琴沿着米市河,走到了风起路,站在路口,朝两边看看,却茫然了,她虽然住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却实在是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饭店可以吃饭。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有人下车,陈雅琴想也没想就钻上了车,司机问她去哪里,陈雅琴说,吃饭的地方。

    “哪里吃饭的地方?”司机问。

    “哦哦。”陈雅琴这才醒悟过来,她说:“去西湖边,蕉叶。”

    她到了蕉叶餐厅坐下,点了一只咖喱蟹,一份油爆大虾,一份碳烤猪颈肉、一份虾酱四季豆。

    想了想,又要了两瓶啤酒。

    到了泰籍的服务员和厨师表演的环节,他们大概是看到她一个人,总以为是有什么故事,围着她,一连唱了三首歌,那厨师还不停地做着鬼脸,想逗她笑。

    她要是不笑,他们好像就没有要停下来,或放过她走开的意思。

    这让陈雅琴感觉大为尴尬,本来只是想一个人默默地吃一顿饭,没想到却让她成为了餐厅的焦点,让陈雅琴自己,也马上感觉到了自己与周围人的不同,人家最少也是两个人,只有自己是一个人,还点了这么大份量的菜。

    一个女人上正规的餐厅,而不是去小店打发自己,已经够奇怪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人吃饭就更加奇怪,不仅吃饭还喝了酒,你是有多么的悲伤和寂寞?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那些眼光是那么好奇,还有人窃窃私语。

    陈雅琴赶紧叫着买单,结了账走出去,才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吃饱,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落荒而逃。

    她在西湖边逛着,又吃了一碗藕粉和两只茶叶蛋,这才感觉有点饱了。

    她问店家买了两碗没泡的藕粉,提在手上,走到了一公园那里,打了车回家。

    出了电梯,还是先走到了任溶溶的门前,这一次不是按门铃,而是敲着门叫着:“溶溶,溶溶。”

    门里还是没有动静,她走到了阳台,朝那边看看,还是一片的漆黑。

    陈雅琴走回来,在客厅的地上坐了下来,拿起手机按了重拨,还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陈雅琴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她站起来,终于下定决心,要把电视柜下面的那块地方拖一下了。

    她拿着拖把把那里拖干净,想到沙发下面应该也很脏,走过去,把沙发推开,果然,她用拖把拖了,再看看客厅的四周,觉得都很脏,连她刚用拖把拖过的地方,都不够干净,陈雅琴放弃了用拖把,而是找出一块毛巾,一点一点擦起了地。

    擦完了客厅,去擦房间和客房书房,然后是厨房,最后是卫生间,这一搞就搞了好几个小时,外面米市河边都已经沉静下来。

    陈雅琴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湿透了几次,她走进卫生间,痛痛快快洗个澡,这才感觉舒服了。

    她穿上睡裙,打开门走到对面,敲,敲,敲,门里还是没有动静,走回来走到阳台,那边依然一片漆黑,陈雅琴坐到了沙发上,拨打电话,“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陈雅琴拿着电话,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溶溶,溶溶,你死去哪里了呀……”

    这个时候,白天的一切,开始席卷而来,陈雅琴觉得浑身发抖,太欺负人了,她说,太欺负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替任溶溶叫屈,还是在为自己叫屈,她就知道,太欺负人了。

    这一个晚上,陈雅琴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的,这样任溶溶半夜要是回来,她可以听到电梯的开门关门声,听到任溶溶的开门关门声。

    但一整个晚上过去,她好像都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

    陈雅琴看看手表,已经八点了,以往的这个时候,她肯定是已经洗漱好,不是任溶溶来敲她的门,就是她去敲她的门,她们每天都一起出门,打车上班。

    陈雅琴站起来,打开门,走到了对面,伸手按了按门铃,心里想喊,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门里还是没有动静。

    陈雅琴走到阳台看看,那边的阳台,和昨天没有区别,陈雅琴按了电话的重拨键,电话里响到“您拨打的……”,陈雅琴就把电话挂掉了。

    已经过了八点,陈雅琴在沙发上倒了下来,太欺负人了,她想,太欺负人。

    陈雅琴是被饿醒的,她起来,走到冰箱前面,把冰箱打开,里面空空荡荡,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有两碗藕粉买回来,走到门口的鞋柜那里看看,放着藕粉的袋子还在鞋柜上。

    陈雅琴走到了饮水机前,把两碗藕粉都冲泡好了,回去沙发坐下,藕粉太甜,吃到第二碗的时候,其实人已经感到有点恶心,但她还是坚持着,把它们全部吃完。

    陈雅琴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有十五个未接号码,都是办公室里打来的,陈雅琴重拨了任溶溶的电话,还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陈雅琴干脆把电话也关了,好吧,让你们也听听“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陈雅琴先走到阳台看看,再走出门,走到对面按了三下门铃,然后回来,她觉得这一切已经是例行公事,她已经放弃任溶溶在家里的打算了。

    陈雅琴走到沙发前坐下,倒下去的时候,她想到了一件事,那么多的未接电话里,好像没有一个是老倪的,陈雅琴赶紧打开手机看看,果然一个老倪的都没有。

    陈雅琴突然觉得,怎么这事情没有那么过瘾了。

    不过,不管他了。

    太欺负人,我和你说,你他妈的太欺负人了。

    陈雅琴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湿了,她赶紧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

    迷迷糊糊当中,陈雅琴梦到自己站在任溶溶的门前,不停地按着门铃,她知道任溶溶在里面,就是不肯开门,你不开门,我就继续按,陈雅琴梦到自己不停地按着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陈雅琴听到了任溶溶的门铃响,又感觉好像是自己的门铃响,不是自己在一直按着任溶溶得门铃,而是任溶溶一直在按着自己的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陈雅琴摇了摇头,声音更清晰了,“叮咚叮咚叮咚叮咚……”确实是自己的门铃响,陈雅琴猛地一惊,大声叫着,“溶溶!”

    她赤着脚跑过去,就把门打开。

    “啊!”陈雅琴一声惊呼。

1215 老孟很会说

    陈雅琴猛地拉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任溶溶,而是孟平,双手捧着一只砂锅,手腕上还挂着好几只马甲袋,陈雅琴一愣,然后“啊!”地一声惊呼,她想到自己赤着脚,穿着睡裙,睡裙里面还什么都没有。

    特别是今天一天,没有洗脸,没有刷牙,蓬头垢面,说不定眼角还都是眼屎。

    陈雅琴“啊!”了一声惊呼后接着叫道:“等等等等,不要进来,哦哦,进来进来……”

    人已经转身逃走了。

    她逃进了卧室,匆匆地换了衣服,然后开门去卫生间,去卫生间的当中,伸出头朝客厅看看,看到孟平站在客厅里,陈雅琴说坐,坐,老孟你坐。

    人已经进了卫生间,走到盥洗台前的镜子看看,还好,镜子里的那张脸,还没有到蓬头垢面的地步,眼角也没有眼屎,陈雅琴长吁了口气,赶紧刷牙洗脸。

    陈雅琴走到了外面客厅,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看到孟平坐在沙发上,腰杆挺得笔直,手里还捧着那个砂锅。

    陈雅琴笑道:“你放下啊,还端着干嘛?”

    孟平说:“你这里这么干净,它这锅底,我担心有油,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什么东西?”陈雅琴问。

    “晚餐,哦,土鸡煲。”孟平说。

    陈雅琴想让孟平放到餐桌那里去,想了想,还是拿了几张报纸,铺在了茶几上,和孟平说:“放下吧。”

    孟平把那只砂锅放下,接着拿起脚边的一只只马甲袋,也放到茶几上,从里面把一只只一次性饭盒拿出来。

    陈雅琴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 一天都过去了,她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晚饭?”

    “一个人要是能够正常吃饭,就能够正常上班。”孟平说,“你今天都没有上班。”

    “那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们去外面吃啊。”陈雅琴说。

    “你的电话打得通吗?”孟平问? “还有? 一个不能够正常吃饭正常上班的人,一般来说,她是情愿待在家里? 不喜欢出去的? 喂喂,你有碗筷吗,还是用这一次性筷子?”

    “哦? 有有。”陈雅琴跑了开去。

    “还有勺子。”孟平追过来一句。

    陈雅琴拿了碗筷和勺子过来? 孟平把砂锅盖掀开? 陈雅琴忍不住叫道:“真香啊。”

    孟平看了看她说:“你是一天没吃饭了吧?”

    陈雅琴嗯嗯地点着头。

    孟平舀了半碗汤,和陈雅琴说? 先喝汤? 然后吃肉吃菜。

    陈雅琴说了声谢谢,端起碗喝了一口,睁大了眼睛叫道,真好喝,老孟,这鸡汤真好喝。

    孟平笑道:“我知道好喝,这家菜做的不错。”

    陈雅琴指了指那只砂锅,问:“哪里的酒店,打包还让你把这个打走?”

    “下沙,老板是熟人。”孟平说,“下次还给她就是。”

    “这么远,你跑下沙去买饭菜?”陈雅琴说。

    “知道那里好吃啊,我一个外地人,其他地方又不熟,还有,这打包的菜,有一个规律。”孟平说。

    陈雅琴好奇地问:“什么规律?”

    “那就是,凡是大酒店打来的,一律不好吃,必须去小饭店。”

    孟平说着,陈雅琴想想,还真的是有点道理。

    “对了,这么多菜,是不是该喝点酒啊,你不会连酒也没有吧?”孟平问。

    陈雅琴点点头。

    孟平苦笑着摇摇头:“你这是苦行僧,就这么对待自己?”

    “忙,忙,眼睛一睁就去办公室了,顾不上。”

    陈雅琴说着想起来了,放下碗,站起来跑进厨房,不一会跑出来,手里拿着一瓶还没有开封的加饭酒,这还是刚搬来的时候,去大采购,和油盐酱醋糖一起买来,准备当料酒的,但买来后,这里根本就没有开过锅。

    “这个可以吗?”陈雅琴问。

    孟平说可以,陈雅琴举起瓶子,有些狐疑地说,还能不能喝啊,放了都一年多了,有没有过保质期。

    “拿来拿来,酒没有保质期。”孟平说,“不知道酒越陈越好?亏你还是绍兴人,你们绍兴的女儿红,是不是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埋地下,要到出嫁才挖出来?”

    “这就是个传说,反正我妈生我的时候,就没有埋过。”陈雅琴说。

    “有没有埋过,那要等你出嫁才知道,说不定他们已经埋了,等着给你惊喜呢。”孟平说。

    陈雅琴嘻嘻笑着,把酒给了孟平,然后拿过来一只杯子,和孟平说,你喝,我吃饭,我快要饿死了。

    她拿过放饭的马甲袋,拿出了一盒饭,看到袋子里还有两盒药,问,这是什么?饭店里还有药打包?

    “饭店边上买来的。”孟平说,“不能正常上班和吃饭的,一半是心情不好,还有一半,可能是感冒了,看样子你是前者。”

    陈雅琴听着,心里一热,她说:“可是我心情也没有不好啊,我现在心情很好。”

    这样说着的时候,陈雅琴心里是虚的,自己现在的心情,确实很好,但白天呢,昨晚呢?

    “这个菜真好吃。”陈雅琴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老孟,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啊,你都撂挑子不干了,我这个老板,还不急得屁滚尿流跑过来?”

    “谁说我不干了?”

    “没有,你没有想不干?”孟平看着陈雅琴问,“那太好了!这样的话,其他的话我就不用说了,我还想了一路,怎么说服你,好,吃菜,吃菜。”

    “我就是气不过,觉得没劲,上午就懒得出门了。”陈雅琴说。

    “你气什么?”

    “我气……”陈雅琴觉得自己也说不出来,自己气什么,她问孟平:“对了,我没去上班,是老倪打电话给你的?”

    “不是。”孟平摇了摇头,“是马丽,不过,马丽给我打的时候,老倪在边上,他还端着,老板嘛,你也知道,就是心里再急,表面也要端着,他自己端着,但很希望我能出马的。”

    “你不也是老板?”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第一,我们属于两代人,他那代人的处事方式,和我们不一样,无所谓谁好谁不好;第二,他是你的专职老板,我和杆子,都是兼职的,是你的业余老板,有时候,业余的老板,比专职老板更管用,因为,你对专职老板敌意再深,也不会转嫁到我们业余老板身上,对不对?”

    陈雅琴咯咯笑着:“这老板还分专职和业余的?”

    “当然了,就好比我以前在机关上班,一个院子里,职务比我高的,都是我的领导,但这领导和领导,可大不相同,和我隔得越远的领导,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越随和,哪怕他们的职务很高,比如书记和市长,我们也会和我随便开玩笑。

    “但隔得越近的领导,就越严肃,比如我们的局长,从来不和我开玩笑。”

    “为什么?”陈雅琴问。

    “有直接的利害冲突啊,我这种小巴拉子,我的提拔,还没到书记和市长管的地步,我们的局长就管着,他随便了,他自己会觉得,是不是给我释放了不正确的信息,同时,也担心别的同事看在眼里,不好受,觉得是不是领导特别赏识我,这会打击大家往上爬的积极性的。”

    “真复杂。”

    “对,有人的地方,就是一个小社会,一千个人在一起,会自然形成一个一千人的小社会,一百个人在一起,会形成一百个人的小社会,三个人在一起,照样也会形成三个人的小社会,大社会的种种毛病,一样会浓缩到这个三个人的小社会里。

    “三人行不是必有我师,而是必然也要分出亲疏远近和高下,如果不然,三个人都想当大哥,这个小社会就会极其的不稳定,那关羽和张飞本事差不多,因为有刘备这么个怂货当大哥,他们的结构才稳定,梁山也一样,武松和林冲都不能当大哥,宋江那个怂货才可以。

    “怂货很多时候,才是一个小社会的凝结剂和润滑剂。”

    孟平说着,陈雅琴一直微微笑着,等孟平说完,陈雅琴说:“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一套歪理?”

    “什么歪理,这都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铭心刻骨,血淋淋的教训。”孟平说。

    “什么教训?”

    “我啊,我就是教训。”孟平说,“刚进机关的时候,我血气方刚,各方面都努力去做好,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结果也真的表现出来了,我是我们那个大院,大家公认的最有能力,也最聪明的青年干部之一,但真到了要提拔的时候,往往没有我的份。

    “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在班子讨论的时候,总有人会说,小孟这个人,各方面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但就是不太成熟,是不是再锻炼锻炼?无异议通过。

    “什么是成熟?不成熟的人会有能力吗,他会工作比别人做得出色?没道理吧?我后来琢磨出来了,不是不够成熟,而是不够怂,锋芒太露、能力太强才是我的致命伤。

    “你想想,要提拔一个科长的时候,广大科长们是参与考评的,要提拔一个局长的时候,也一样,广大局长是参与的,我这样的,当了科长就是科中之凤,当了局长就是局中之凤,还有别的人活路吗?就是那局长,也担心我当了科长后,很快会威胁到他局长的位子。

    “所以,小孟这个人还不够成熟,再锻炼锻炼,就成为了大家的共识,我成为了大院里的名人,大家都和我很好,但真到关键时候,能拉我一把的一个没有,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只有怂货才会成为一个小社会得核心。

    “可惜,明白得太迟了,一个人成为了大家眼中的聪明人之后,你再想成为怂货,就已经不可能了,大家都知道你是装怂,虽然很多的怂货都是装的,但他们知道一开始就装,就认怂,他们才是聪明的。

    “就像刘备,一开始就表现出我是你们大哥,但我打架很怂的样子,后来,打打杀杀的活,自然就变成是二弟三弟的了,我只负责在后方当主公。”

    “不错,听上去很有道理,老孟。”陈雅琴笑道。

    “不是听上去,是我就是道理本身。”孟平笑道,“来,说说你,你是怎么回事?等等,你别说,我来说,好不好,老倪开除了任溶溶,你觉得很不公平是不是?觉得任溶溶没做错什么,而平时,你和她的关系又很不错,就觉得要为她出头,不出头不过瘾,对不对?”

    陈雅琴点了点头。

1216 公平的角度

    “陈雅琴,任溶溶这次被开除,你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吗?是你在老倪面前说了她什么吗?”孟平问。

    陈雅琴摇了摇头,她说没有。

    “那你难过什么?”孟平追问。

    “我就是觉得,她这次什么都没有做错,得到这样的结果,很不公平。”陈雅琴说。

    孟平点点头:“我理解你的感受,想当年,我看到那些比我平庸的,一个个都得到提拔,就是我没有,我也感觉到不公平,开始的时候,也觉得很愤怒,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想往上爬,别人也想往上爬,别人上去了,我没上去,我该恨的,不是那上去的人。

    “他只不过,是有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没有错,能决定谁可上,谁不可以上的,并不是他,而是上面,我该恨的是上面,但后来,我觉得上面也没有错,上面选择的,是他们认为正确的人,我没有权利去要求他们,根据我来制定标准。

    “要说有错,那就是我自己的错,那个标准也好,潜规则也好,一直就在那里,从来也没有改变过,我自诩是个聪明人,我难道连这点都不明白?

    “我明白而又没有因此去改变自己,而被淘汰,要怪的,当然只有我自己,这样想了以后,我就坦然了,和谁都能和平相处了。

    “既然我改变不了自己,那就只能自己选择离开,因为我已经知道,我自己是不适合待在那里的人,我不离开,还在那里怨天尤人,那不是很滑稽吗?

    “我这样说,不是说你错了,而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更多的是看问题的角度而已,你把一百块钱分给十个人? 一人十块? 看上去是不是很公平,但我告诉你,这十个人,肯定是大多数都觉得不公平? 很少有人会觉得公平。

    “有人会觉得自己能力强,理应比别人多得一点,问题是大多数人都是有盲点的,都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很少有承认自己比别人弱的。

    “就算有人有自知之明,他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能力强,但他看看最差的那个,觉得,这种垃圾都拿十块,为什么我还和他一样?他是不会知道,那觉得自己能力强的,看他也是垃圾,觉得他也不配拿十块。

    “所以我说,这只是角度问题,你不是老板,你不知道也没有权利决定,这公司谁可以留,谁应该走,老板才是决定的那一个,老板做出这样的决定,有老板的理由,你不会知道,哪怕他仅仅觉得部门人太多了,需要裁一个人节省开支,也是合理的。

    “没有公司是为了公平而留人的,那就会造成更大的不公平,别的不说,就拿一些国企来说,确实有人浮于事、效率低下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又不是工人造成的,和工人有什么关系,但还不是照样要下岗,你没错也要下岗,公不公平?

    “从工人的角度来说,当然不公平,但从社会的角度来说,却又是公平的,为什么,因为这样的企业不下岗分流,不转制或者破产,社会受不了,你到哪里去拿那么多的钱,来维护这种公平?

    “所以我觉得,就任溶溶这件事来说,你可以同情她,但没有必要觉得愤怒,更没有必要觉得自责,老倪肯定有老倪的考虑,要是老倪觉得她是不可或缺的,肯定会留住她,你说对吗?

    “而对你来说,我们每个人只要自己做到,我不在别人后面捅刀子,不落井下石就可以问心无愧了,我们改变不了其他,更别说去改变老板的决定,你只能做好你自己,做好了自己,下次任溶溶如果有什么困难,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帮帮她,这才是朋友。

    “而不是说现在,好,你被开除了,我也跟着你不干了,这个是义气,但并不是理智的行为,如果是这样,那你以后,最好都要少交朋友了,因为你随时可能因为朋友丢了工作,或者,反过来,你丢工作的时候,朋友没有和你同进退,你是不是会徒增悲伤?

    “这样,大家还交什么朋友啊,还不如赤条条来,赤条条走的更爽快,工作是工作,把它和友情分开很重要,千万不要混为一谈,相信我,你努力工作,有能力了,才可以帮到更多的人。”

    陈雅琴笑了起来,她问:“这就是你想了一路的?”

    孟平也笑了,他说不是,这是现在想到说的,一路上想了什么,我自己都忘记了,反正你也没想撂挑子,那些话,就不重要了。

    “我去看看溶溶有没有回来。”陈雅琴说,“要是回来,我让她过来吃饭,你这么会说,你开导开导她。”

    孟平说好。

    陈雅琴站起来,走出门去,孟平也跟了过去,他站在陈雅琴的房门口,看着陈雅琴按门铃,敲门,“溶溶,溶溶”地叫,完了,她转过头来,朝孟平摇了摇头。

    孟平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回老家了,对她来说,这次确实是受了伤,可以说是无妄之灾,动物的本能,受伤的时候,总是会回到老窝去。”

    “这里也是她的窝啊。”陈雅琴说。

    “还有哭着找妈,这里没有妈吧。”孟平说。

    两个人走回来坐下,陈雅琴问孟平,你受伤的时候,也会哭着找妈吗?

    孟平叫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干那样的事,我已经独立了。”

    “我也不会,要是今天是我,碰到溶溶这样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回柯桥去,情愿一个人留在这里。”陈雅琴沉吟道,“我想,溶溶也不会。”

    “那就是有新的去处了,你们这样的人,平时一定会有很多的人来和你们接触吧?”孟平问。

    陈雅琴默然。

    “看看,说不定她疗伤的速度,比你还快,你还在为她,没有去上班,人家在新的地方新的岗位,已经上班了。”孟平说,“放心吧,有能力的人,是不愁去处的,特别是现在这个社会。”

    陈雅琴叹了口气,她说:“但愿吧。”

    两个人吃到了十点多钟,陈雅琴觉得吃得很饱了,两个人把茶几收拾干净,陈雅琴问,你今天住哪个酒店?

    “还不知道,现在出去找吧。”孟平说。

    陈雅琴看了看沙发,她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孟平赶紧说:“你要是让我睡沙发,我肯定不嫌弃。”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陈雅琴说,那委屈你了,大老板。

    “什么委屈,有沙发很好了,我可是住了好几年的办公室。”

    孟平说,心里在想,我还没和你说,我头顶着蹲坑,睡了很长时间呢。

    第二天早上,孟平醒来的时候,看到陈雅琴已经起来了,还跑出去,买来了豆浆和大饼油条,孟平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和陈雅琴说,太好了,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个了。

    “大老板每天早上起来,就吃山珍海味?”陈雅琴笑道。

    “吃空气。”孟平说,“真的,每天一起来就是忙,不过,起得也迟,忙完一阵后,就吃中饭,我已经很长时间,连早饭都没有吃了。”

    孟平说着,就要去抓油条吃,陈雅琴在他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没人和你抢,先去洗脸刷牙。”

    孟平嘿嘿笑着,去了卫生间。

    吃完早饭,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个人下楼,孟平开着车,送陈雅琴去“锦绣江南”,到了楼下,陈雅琴看着孟平笑道:

    “我怎么感觉,是被你押来上班的,不过,谢谢你!”

    “谢我什么?”孟平问。

    “谢你昨天的晚饭,还有,你的感冒药,我留着备用了。”

    孟平说好好,那我要谢谢你的早餐,还有你的沙发。

    “我不上去了,你没有事吧?”孟平问。

    “没事,放心吧,业余老板,我会为你好好打工的。”陈雅琴笑道。

    “真的?”孟平问。

    陈雅琴点点头:“真的。”

    “那我回南京了。”孟平说。

    “好,路上开慢一点,注意安全。”陈雅琴说。

    ……

    陈雅琴每天下班,走出电梯,都会先去任溶溶的门口,按几下门铃,再回去自己房间,不管下班多迟,这已经形成了她的习惯,但每一次,门里面都是静悄悄的,到了后来,陈雅琴自己都没有指望按门铃之后,里面会有什么动静。

    但按,还是一定要按的。

    这一天,陈雅琴九点多钟下班,出了电梯门,还是走到任溶溶的门口,按了按门铃,这一次,门里竟然响起了窸窣窣的声响,陈雅琴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溶溶回来了!

    果真,陈雅琴接着听到取下保险链子的声音,旋转插销的声音,门打开了,里面和外面的人都愣了一下,陈雅琴看到开门的是一个小伙子,小伙子问:

    “你找谁?”

    陈雅琴赶紧说:“溶溶在吗?”

    “溶溶,谁是溶溶?”对方问,这一来,陈雅琴倒被问住了。

    “亲爱的,谁呀?”

    房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子得声音,接着出现在门口,上下上下打量着陈雅琴,陈雅琴连忙朝对面指指,和他们说:

    “我是住在对面的,这里,这里不是……”

    女孩松了口气,笑道:“姐姐原来是邻居啊,你好,我们是今天刚搬来的。”

    “那你们这房子是?”

    “我们租的。”

    “哦哦,那租给你们房子的是不是任溶溶?”

    “不是。”两个人都摇摇头,女孩说:“我们不认识什么任溶溶,我们是从裕兴房产租的。”

    陈雅琴明白了,任溶溶这是根本就不想见到自己了。

1217 全世界都打价格战

    杰西卡给张晨发来一封电子邮件,张晨点开来,看了一遍,凭他现在的英语水平,只能看个一知半解,但大致明白,这邮件应该是和价格有关,他走出办公室,抬起头朝上面叫着:

    “巧芯,巧芯。”

    楼上有人当了传声筒:“徐总,张总叫你。”

    “来了,来了。”

    徐巧芯应着,过了一会,从楼上走廊里探出了脑袋,张晨说,你下来。

    “哦哦。”徐巧芯应着,人就往楼梯那边跑,张晨走回去自己的办公桌,刚刚坐下,徐巧芯就跑了进来。

    “你过来,帮我看看杰西卡的这封邮件。”张晨说。

    徐巧芯走了过来,站在张晨的身后,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她叹了口气,和张晨说,其实杰瑞也给我写了一封内容差不多的邮件,这个事情,我们在网上已经讨论了好久了。

    “你坐,坐下来说。”张晨用头点了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徐巧芯走过去,坐了下来。

    “是让我们调价,对吗?”张晨问。

    徐巧芯说对。

    “调价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

    徐巧芯点点头,她说:“杰西卡的邮件,很委婉,没有说原因,杰瑞和我说了,他说,他们现在的竞争压力很大。”

    “是来自沃尔玛的?”张晨问。

    “对。”徐巧芯说,“虽然他们公司,创始人一开始,就有意识地要把自己和沃尔玛拉开距离,和沃尔玛的廉价相比,他们以品质和设计感取胜? 但现在,美国的经济不景气,消费者第一选择的? 还是价格。

    “从今年开始,根据他们全美每家店铺的统计,他们的会员流失很大,没有流失的会员,很多也是? 既是他们的会员,同时也是沃尔玛的会员? 而且? 这些会员,选择每个月到他们店里的次数少了? 选择去沃尔玛的多了。”

    张晨点点头:“到哪里都一样,价格战? 始终是法宝? 我们服装还好一点,服装和服装没有可比性。”

    “谁说没有? 他们现在头疼的也是这个,他们的专销产品? 两个星期就被模仿了,他们很多会员? 看中了什么? 情愿再等两个星期? 在沃尔玛肯定会看到更便宜的出来。”

    张晨骂道:“我去,没想到,这美国佬和我们是一样的,还专门干这种仿版的事,沃尔玛这种国际知名企业,也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谁说不是。”徐巧芯说,“有一家公司,就是专门仿我们的版,供应给沃尔玛的。”

    “啊!”张晨吓了一跳,叫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对呀。”

    “是哪家公司,哪里的?也是杭城的吗?”

    徐巧芯摇了摇头:“不是,要是杭城的,我早就告诉你了,是在塞班岛上,上海人开的工厂,连工人都是国内劳务输出过去的,我们的版只要上了,那边马上开始生产,他们连通关都不需要,所以快。”

    “我了个去,我们防盗可防不了这些假洋鬼子。”张晨骂道。

    “谁说不是,杰瑞他们也感到很无奈,而且服装,连申请专利都没有用的,我们的服装是两粒扣的,他们生产个三粒扣的,就不侵权了,我们总不能从一粒扣到八粒扣都申请。”

    “没有用,他就是不改扣子,把圆领改成青果领,或者下摆开个衩,就是新款了。”张晨说,“这个是防不住的。”

    “对对,杰瑞说,他们现在在考虑,是不是改变一下策略,那就是把品种增加,数量减少,一个款式卖一两个星期,等到沃尔玛那里出来,这里已经在上新款了。”

    张晨点点头:“这也是一个办法。”

    不过张晨,马上又摇头了,他说:“这样一来,我们的生产成本就增加了,还有,根据我们自己内销的经验,这服装,一季真正畅销的款式其实只有那么一部分,款式换的多,并不能保证每一个款式都畅销。”

    “而且,葛玲他们这里要忙死了。”徐巧芯说,“要知道塔吉特的产品,可是给他们供应了之后,我们其他客户,就不能供应了。”

    张晨心想,是啊,这又是一个问题。

    “张总,我会把你的这些想法,都告诉杰瑞的,但现在他们最急的还是价格。”

    徐巧芯看了看张晨,和他说:“张总,我和你说一件事情,你不要骂我。”

    张晨笑了起来,他说:“是工作上的?”

    “嗯嗯”,徐巧芯点了点头。

    张晨说:“你说吧,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会骂你。”

    “其实,我一直也在和沃尔玛的买手联系,他们其实,也很想我们成为他们的供应商,他们对我们的产品很了解。”

    “你……”张晨一听就火了,但看到徐巧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张晨泄了气,他说好好,你睁着那么无辜的大眼睛,你说说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们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啊,那个鬼杰瑞,天天和我说价格价格,大概就是杰瑞和我说了,我一直没有答应他,杰西卡才亲自给你写信的,我就想,要是你塔吉特的价格,压到了和沃尔玛一样,那我们还不如去做沃尔玛,人家量还比你大。”

    徐巧芯说完,嘟着嘴,好像她对面坐着的,不是张晨,而是杰瑞,张晨被她的神情逗笑了,张晨问:

    “那你知道,沃尔玛的价格水平怎么样?”

    “确实很低,其他的不好比较,像老唐他们那种t恤衫,差不多要便宜百分之十五左右。”

    “差这么多?”

    徐巧芯点了点头。

    张晨叹了口气:“那这么说,杰西卡他们要求百分之三到五,也是合理的,我们反过来要这么想,要是他们那里因为价格卖不动,销量上不去,我们的利益也是会受损的,我们和他们,其实是一体的。”

    徐巧芯看着张晨,眼珠子乱转,张晨问:“我和你说话,你看着我干嘛?”

    “你和我说话,我不看你看谁?”徐巧芯反问。

    “不是,不是,徐巧芯,你别装无辜,你看着我的那眼神,就不正常。”张晨叫道。

    “好吧,老板,我就是觉得你太好说话了,我还怀疑你,是不是中了杰西卡的美人计。”

    徐巧芯说,张晨大笑,张晨问:“那你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徐巧芯说,“我就感觉我快要被你出卖了,我在那里抵抗抵抗,结果到你这里,杰西卡一封信,你就准备投降了,这些老外,其实也很坏的,他们要是发现你这么好说话,过两天又要我们降价了。”

    “好吧,巧芯,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是从整体考虑,就我前面说的,我们和他们,其实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你把他们当共同体,他们会把我们当共同体吗,别傻了,哦哦,张总对不起,我没骂你,我是想说,他们要换供应商的时候,翻脸比谁都快,他们才不会说什么共同体。”徐巧芯说,“我觉得我们就是要做好自己的准备,你不行,老子就把你换掉了,换沃尔玛。”

    连老子都出来了,张晨大笑,他说好好,徐巧芯,看不出来,你确实比我心狠手辣,可能你是对的。

    徐巧芯哼了一声:“还不是跟这些老外学的,喵喵一点点错了,他们索赔的时候,哪个手软了,巴不得让你连老本都亏掉。”

    “好吧,徐巧芯,我承认,和老外打交道,你比我行,不过,我们和塔吉特,还是合作关系,我们只处理事情,好吗,不斗气。”张晨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不能他们提什么要求,我们就全盘答应了,我们也要和他们讨价还价,你看好吗?”

    徐巧芯点点头,张晨说:“他们要求百分之三到五,我们就和他们说,我们只能让百分之二,他们说他们的困难,我们也说我们的困难,注意措辞,具体怎么回复,你去想,好吗?”

    徐巧芯说,好吧。

    “对了,他们希望新价格什么时候开始执行?”张晨问。

    “已经下单的这批就开始。”徐巧芯说,“有八个柜他们刚刚收到,他们希望我们能调价,这样他们上货的时候,就可以按新价格执行了。”

    “那好,那我们让一步,和他们说我们只能让百分之二,但可以从这批就开始,这样,也显出我们的诚意了,他们也无法拒绝。”张晨说。

    徐巧芯叹了口气:“好吧。”

    “对了,巧芯,杰西卡的回信,你也帮我写一下,语气……”

    “要不要写得很缠绵啊?要的话,我可写不来,你请淑婉姐帮你写。”徐巧芯笑道。

    “滚!”张晨骂道,“在你的理解里,除了吃枪子,就是缠绵了,对不对?”

    徐巧芯大笑,她说:“对了,老板,杰西卡给你得信,很缠绵,不信你问淑婉姐。”

    徐巧芯站起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走回来,张晨看着她问:“还有什么胡言乱语?”

    “给老唐和申屠总,还有赵厂长他们的订单,要不要也改一下,我们这里降百分之二的话,已经给他们的订单,是不是也要降百分之二?”徐巧芯问。

    张晨说算了,都已经在出货了,现在改价格,人家心里有想法不说,我担心接下去的单子,质量上再出问题,还是再下订单之前,我再把他们叫过来,大家商量商量,这百分之二怎么消化,这一次,就公司里全扛下来吧。

    “好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徐巧芯说。

    “什么意思?”

    “我敢怒不敢言。”徐巧芯摆了摆手,“我去写回信了。”

    徐巧芯笑着逃了出去。

    张晨坐下来,叹了口气,百分之二,就是几十万,你以为我不心疼吗?张晨嘀咕了一句。

1218 想起了老杨

    张晨坐在那里,把杰西卡的邮件打开来,再看一遍,他怎么也没看出杰西卡的邮件,缠绵在哪里。

    张晨见林淑婉的msn在线,发了一个笑脸过去,等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张晨把杰西卡的邮件转发给了她,然后拨打了林淑婉的手机。

    电话响了,林淑婉一阵的手忙脚乱,接通电话以后,张晨也听出了她的手忙脚乱,还有婴儿的哭声,林淑婉叫道:

    “哥,你等等,等等,我喂bb吃奶……”

    婴儿的哭声消失了,大概是得到了满足,林淑婉吁了口气,和张晨说:

    “哎呀哥,你这个侄儿,简直和老唐是一样一样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那个都被他咬肿了。”

    张晨哈哈大笑,林淑婉也笑了起来,和张晨说:“好了,有的吃他就安静了,哥,什么事?”

    “哦哦,我本来想让你帮我看封邮件,你忙就算了。”张晨说。

    “我可以的,哥,你发给我。”

    “已经发你邮箱了。”

    “嗯嗯,哥,我看到了,杰西卡的,你等等,我马上告诉你。”

    张晨说好。

    过了一会,林淑婉说:“杰西卡要求我们降价百分之三到五,而且,从最近的这个单子开始降,这样他们收到的货,就可以执行新的零售价了,岂有此理,哦哦,哥,她邮件里没有岂有此理,是我骂他们岂有此理? 就是调价? 哪里有这么调的? 应该也是从新单子开始。”

    “阿婉? 这个? 我已经和巧芯商量了。”张晨说? “我们同意现在调价? 但只答应调百分之二? 这样等于是双方各退一步。”

    林淑婉想了想说,也好? 这种邮件? 他们也不会轻易发的,既然发了? 说明他们内部肯定是已经讨论过了? 不让步不可能,一步让到位也不好,哥,就百分之二? 我觉得是可以的。

    “好,阿婉? 你帮我看看,就是,杰西卡的这封邮件,从……我是说从字面上来说,有没有其他的……其他特别的地方?”张晨一边想,一边说。

    “没有啊,哥,就是很标准的一封商务邮件,她想说的,都在邮件里表达清楚了。”林淑婉说,“怎么了,哥?”

    “哦哦,没有什么,我就是看不全,让你帮我看看。”

    “好的,哥,邮件就我说的这个意思,没有其他的特别了。”

    张晨挂断电话,明白了,又被徐巧芯这个小姑娘捉弄了。

    哼哼,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

    刘立杆从外面走了进来,张晨问:“武汉回来了?”

    刘立杆走到了沙发那里,一屁股坐下,和张晨说:“刚刚从机场回来,累死。”

    “武汉那边怎么样了?”

    张晨问,他知道刘立杆他们武汉的项目,碰到了麻烦,那些拆迁户,许文辉找当地的人帮忙安抚和沟通,他们也表示认可,刘立杆他们公司,确实和他们的拆迁没有关系,同意不再找刘立杆他们麻烦。

    刘立杆他们以为已经谈好,工程可以继续了,但没想到,工人一进场,一开始复工,那些人就又回来了,阻挠他们施工,而有关部门,一个个又都躲了起来。

    “真他妈的,我们当初就不该去和这些拆迁户接触。”刘立杆骂道,“一接触好了,这些部门都解脱了,好像拆迁户变成了我们公司的问题,让我们全盘接手了,他妈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那怎么办?”张晨问。

    “我准备让宋春明撤回来,去管宁波分公司。”刘立杆说。

    “那武汉怎么办?”

    “凉拌。”刘立杆说,“不然我也耗不起,几百号人每天干等在那里,谁耗得起,干脆,全部撤了,让那个项目烂尾在那里,反正从宋春明到建筑公司,该取证的我让他们和律师都取证了,证明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也尽心尽力了。

    “项目烂尾在那里,当地政府要打官司我就和他们打官司,要让我们重新进场复工,那就先把你们自己应该尽的责任尽到,把拆迁户安置好,反正老子是有人闹场就不进场。”

    张晨想了想说,可能也只有这么办了,倒逼他们,但你的前期投资,等于都搁浅在那里了。

    “不想这个,反正,武汉的项目我们已经不打算赚钱,亏我们也亏得起,就是人耗不起,现在我公司里,都是一个人当两个用的,结果一堆人在武汉整天无所事事,宋春明都快哭了。”刘立杆说,“不管他了,下个星期铁定撤。”

    “厦门和合肥呢?”张晨问。

    “厦门正常,怪了,皇上去过之后,就正常了,没人再来找什么麻烦,也不知道皇上在厦门找了什么人,也是奇怪,我们大陆的事情,最后还是一个台湾人帮助解决,哈哈。”刘立杆说,“张木生那里,慢是慢一点,不过总算还在推进,做完了这个,就不继续做了。”

    刘立杆的这些话,让张晨也很感慨,他说,杆子,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原来那老杨还真是个人才,带着我们几十号人出去,一转几个月,去几十个地方,他就一个人,每到一个地方,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搞定,剧团又没有什么钱,连请人家吃顿饭都请不起。

    人家老杨,就凭一张笑脸和一包烂烟,也打下来了。

    “对啊!”

    刘立杆一拍沙发叫道:

    “张晨,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你有没有忘记那次,我们住在人家祠堂里,晚上把人家祠堂里放着的八坛米酒都偷喝完了,结果走的时候被发现了,全村的人都围着我们不让走,还要打我们,老杨硬是一个人和他们谈判谈好了,晚上加演一天算是赔偿。

    “这活,一般人还真的干不下来,对了,这老杨在哪里,我打电话,叫他来我这里干,这种人才,怎么可以放掉。”

    张晨笑道:“滚你的,你问问谭淑珍就知道了,没人知道老杨跑哪里去了,一会出现,说是要卖什么东西,一会又转眼不见了,我帮你给香香他们打个电话,他再出现,让他到杭城来找我们。”

    “好好。”刘立杆说着就站起来,张晨奇怪了,问:“你去哪里?”

    “上班啊,生命不息,工作不止,我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我自己的岗位上。”

    “滚,是几天不见,想贵妻了吧。”

    刘立杆挥了挥手,嘿嘿笑着:“真人面前不说假,有点,有点,还真的有点想了。”

    刘立杆走出去,张晨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了冯老贵,问他,知不知道老杨在哪里?

    冯老贵说,这个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会钻出来,说什么在做文化陶瓷,一会又拿几个都是绿毛的铜镜,说是在卖什么出土文物,上个月有人在横店碰到,又说是在一个电视剧的剧组里当剧务。

    “好好,老贵,要是再见到他,就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张晨说。

    冯老贵说好,没有问题,张晨,干嘛,你准备起用他了?

    “让他还钱。”张晨骂道,“你忘了他逃走那天晚上,剧团从温州回永城,车费还是老子出的。”

    “哈哈,不会吧,那几百块钱,张晨你现在还记得?”

    “什么几百块,当时那是老子全部家当。”

    “张晨,你要是准备起用他,他屁颠屁颠就跑去杭城了,要是算旧账,那他一听,就逃没影了。”冯老贵笑道,“我还是和他说,你准备起用他吧,估计也是。”

    挂断电话,张晨坐在那里想着老杨,禁不住笑出了声,小昭走进来看到,问,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

    张晨笑道,没有什么,刚和向南的爸爸通电话,说起以前的一个人,觉得好笑。

    小昭走过来,拿着一张传真问张晨,杰西卡他们的这个订单,巧芯说是你同意降百分之二,他们发传真过来,要我们确认。

    张晨点点头说,对,我同意了,确认给他们吧,没办法,现在是国内打价格战,国外也要打价格战。

    小昭说好,那我回传给他们。

    小昭出去之后,张晨拿起电话,打给了赵志刚,和他说,赵志刚,杰西卡他们的这批订单,如果生产成本,比原来减百分之二的话,你想想有没有办法。

    “比当时的报价少百分之二?”赵志刚问。

    张晨说对。

    “现在已经省了啊。”

    “噢,怎么回事。”张晨来了兴趣,叫道:“你快说说。”

    “当初我报价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搬到下沙来,电脑绣花这块,我是按外加工报的,现在这块,是我们自己做的,成本已经降下来了。”赵志刚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晨说:“那要是在现有基础上呢,有没有办法再降百分之二。”

    “让我想想,我想好再告诉你。”赵志刚说,“办法总是有的,但能不能有百分之二,就不知道了,我要想想。”

    张晨说好,你想吧。

    放下电话,张晨感觉稍稍开心了一点,至少,自己这一块,原来成本已经在下降了,那么损失,就没有那么大,只能说是少赚了,不过少赚,不就是损失吗?

    张晨觉得,这脑子怎么一下子转不过来了。

1219 半亩田度假酒店

    老谢给张晨打电话,和他说,三亚的酒店已经快搞好了,你是不是需要过来看看,海南这边,博鳌亚洲论坛之后,好像热闹了一点起来,三亚这里,你也知道,这酒店的生意,也就春节能火一下,我和小曹商量,还是应该赶在春节前能开张。

    如果那样,酒店现在就要招兵买马了。

    张晨说好,我马上过来一趟。

    听说张晨三亚的酒店要搞好了,刘立杆和谭淑珍都兴奋了起来,说太好了,那我们今年春节还是去三亚,要去住住自己的酒店,看看能不能多长几斤肉。

    可惜他们实在太忙,要赶他们宁波分公司成立,没有时间陪张晨去三亚。

    张晨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不就是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和完善的,我去看看就可以,那边还有老谢和曹经理,其他的什么事情,像进设备和招人什么的,交给他们就可以。

    小昭坐在那里,闷闷不乐的,张晨问她怎么了,小昭说:“没有什么,我就是听到你一个人去海南,就会担心,我和你一起去吧。”

    张晨知道小昭,这还是担心洪刚芦他们,会找自己麻烦,张晨和小昭说,没事的,都这么多年了,就是碰到,他们都不一定认得出我,何况,我是去三亚,又不是去海城。

    “海南很小的。”小昭说。

    刘立杆想了想,他也觉得,小昭的担心不无道理,俗话说冤家路窄? 自己那天去海城,不是偏偏一进望海楼,就碰到阿正了,幸好有小郑在? 当场就警告了阿正,刘立杆说:

    “我把老谭叫过来,看看他能不能陪你去? 有他在,就是十个洪刚芦也不怕了。”

    小昭说好,大哥要是能去? 我就放心了。

    老谭到了张晨的办公室? 一听说这个事? 还没等刘立杆说,他马上和张晨说? 我陪你去? 一来我要再去看看,装修上需要改建的? 他们有没有改到位。

    二来,酒店要开张的话? 会有多少事? 光搬桌子床铺什么的? 都搬死你? 酒店那些小鬼小姑娘,哪干的了这些,到时要基地派人过去帮忙,需要先打个招呼。

    还有,老谢介绍的那个曹经理,她和小丁是不是已经认识了?

    张晨说对,小丁已经帮了好几次忙了。

    老谭点点头说,那我还要带她去基地的领导那里认认路,小丁份量不够,这以后基地里,有什么客人,都可以到我们酒店去,平时就是有事,也可以帮帮忙,海南那地方,你们也知道,卖你账能帮你卖了自己的命,不**你,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灵。

    张晨说好,谢谢大哥。

    第二天,张晨和老谭就去了三亚,出机场的时候,看到老谢和曹经理,小郑和小丁,四个人站在出口处等他们,老谭一看到小郑,就骂道,不是和你说,这么远的路不要跑了,你又跑过来,小郑嬉笑道,这海城到三亚,远什么。

    曹经理和小郑小丁他们,已经熟了,不用介绍,张晨就介绍了她给老谭认识,小丁在边上说,张总,这个曹经理,来管你们酒店可以的,一看就可以。

    至于为什么一看就可以,小丁没有说。

    老谢问张晨,是先去酒店还是先去看酒店?这话问得别扭,但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笑了起来,张晨说,还是先去看酒店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了机场,开向他们的酒店,张晨坐老谢的车,曹经理陪着老谭,坐小郑的车。

    张晨坐在老谢的副驾座上,远远地就看到他的酒店,已经焕然一新,连酒店楼顶和大楼侧面的金字都已经安装好了:

    “半亩田度假酒店”。

    这几个字,还是张晨专程跑去北京,请吴冠中先生题写,再寄到三亚的。

    老谢转头看看张晨,笑道:“是不是不一样了,张总,像个高级酒店的样子了吧?”

    张晨赶紧说:“谢谢老谢,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好久没这么正正经经做事情了,这一年,感觉自己都年轻了。”老谢笑道。

    酒店的那扇破铁门和围墙,早就已经拆掉,现在这里,已经改成了进酒店的通道,原来铁门的地方,有一道伸缩门和一个岗亭,有保安在岗亭里值班。

    “先门口看看?”老谢问。

    张晨说好,老谢把车靠边停下,张晨和老谢下了车,小郑的车在他们车后停下,车上的四个人也下了才。

    张晨看到,对面的那块空地,现在已经改成了一个正式的苗圃,四周一圈的围墙,已经换成了铁栅子,苗圃里面,连遮阳大棚都已经盖好。

    三亚的苗圃,不需要玻璃温室,反倒是需要这样的遮阳大棚,上面是黑网纱,太阳很毒的时候,就把网纱拉起来,上午和傍晚,把它们拉开。

    这个苗圃,老谢告诉过张晨,已经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钱,都是小丁帮忙介绍的业务。

    三亚现在不是在进行环境和市容整治吗,需要大量的花卉苗木,他们的这个苗圃,现在是三亚规模最大的苗圃,从全省各地和大陆,引进和培育了不少的花卉植物,不仅能满足他们自己酒店的需要,也对外销售了不少。

    这块地方,十二亩多,原来是准备造他们酒店的员工宿舍的。

    小丁知道了,和老谢说,离他们酒店三百来米,有两幢烂尾楼,是广州港务局的疗养院,框架都已经造好了,本来是在这次爆破拆除的范围之内,老谢你问问张总需不需要,如果需要,六十万就可以买过来,你们自己改建后,可以拿来当酒店的员工宿舍。

    老谢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就和小丁说,走走,我们过去看看,看完我就给张总打电话。

    小丁带他去了。

    老谢看过之后,马上打电话和张晨说,十一亩地,两幢楼一个院子,房子已经封顶了,上面说不许建楼堂馆所,港务局的后任领导,不来擦这个屁股,就烂尾在了这里,确实比我们自己建划算多了。

    张晨就让曹经理,把那个地方买下来,当作是酒店的宿舍。

    这样一来,对面的这块地,干脆就正式地建成一个苗圃使用。

    一行人先去对面的苗圃看看,走回来,也不上车,把车停在这里,大家走着进了酒店,

    一走进大门,张晨和老谭眼睛一亮,酒店里面的花园,和他们年初看到的,已经大不相同,花木扶疏,树影摇曳,那高大的椰子树、槟榔树、大王棕,和低矮的散尾葵、旅人蕉、凤凰树,错落在花园的四周,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酒店的整个花园和巨大的游泳池都已经施工完毕,游泳池只要加了水就可以使用了。

    花园的尽头,还是用彩钢板拦着,曹经理和张晨说,等到酒店开张,把彩钢板一拆,我们的酒店,就和前面的海滩连在了一起。

    张晨点了点头。

    酒店的门头,已经重新做了,门口的雨棚,比原来的更大,他们沿着门口的斜坡上去,到了酒店的大堂,大堂里,大理石的地面和立柱,都重新抛光了,比他们春节时候见过的,更加锃亮,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十年前施工的。

    小郑和张晨、老谭一样,这里改建后,也是第一次来,小郑和张晨、老谭说,真不错,比山海天和金陵度假村还好,曹经理,现在应该是叫曹总了吧?

    曹经理笑着,张晨说,对对,应该是曹总了。

    “曹总,快快开张,我们省军区就把你这里,当定点酒店了。”小郑说,曹经理赶紧说谢谢谢谢!

    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转到二楼餐厅的时候,张晨想起来一件事,他和老谢说:“谢总,是不是要问你借将了。”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谢马上明白了,陡然紧张了起来,叫道:“张总,不能这样,你不能把我的老根都刨了,不行不行。”

    老谭看着张晨问:“怎么回事?老谢他慌什么?”

    曹经理这时也大概明白了,在一旁咯咯笑着,不言语。

    张晨把老谢那里的傅师傅,怎么厨师都姓傅?张晨脑子里一闪而过自己工厂的老傅,然后回到老谢这里的傅胖子,张晨把组庵湘菜和傅胖子的事情和他们说了,几个人都大感兴趣。

    张晨说,我在想,这三亚所有的酒店,都是做海鲜做粤菜的,我们这里,就来个做最正宗的湘菜的,就是海鲜,也创他一个湘式海鲜系列,是不是很有特色?

    而且,这傅胖子,本来在芙蓉宾馆就是行政主厨,到了这里,也正好在餐饮这块,帮曹总的忙,餐饮可以很专业的,不是内行,管不下来。

    小丁和小郑都说好好,小郑说,张总你这么一说,我都想马上尝尝这组庵湘菜了,小丁也说,三亚湖南人不少,湖南的老板和领导,也不少,这里要是有正宗的湘菜,生意肯定好。

    “哪怕不是湖南人,就像张总说得,那湘式海鲜也很吸引人。”小郑说,“三亚其他的酒店,菜式都大同小异,有这么一个特别的地方,大家肯定会想来尝尝鲜。”

    张晨看着老谢,笑道:“群众的呼声很强烈,怎么样,谢总,就看你的了。”

    老谢笑着,还是说不行,他说哪里有这样的事,这帮忙帮着帮着,把自己都帮进去了,老谭大笑,他说,这就叫帮忙帮到底。

    小丁和小郑说,谢总你不够意思,哪里有宝贝,自己藏着不肯拿出来的。

    张晨和曹经理说:“曹总,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傅胖子,就归你把他请到,谢总要是真的离不开他,你给谢总在酒店开个套房,让他天天住这里,不用回海城了。”

    曹经理笑着说好,我来想办法。

    老谢瞪了她一眼,骂道:“这么快,你也吃里扒外了?”

1220 酒店准备开张

    张晨和老谭在三亚待了一个星期,酒店的招工已经开始,老谢最终也同意了,让傅胖子到这里来担任行政主厨。

    曹经理,曹总,大名叫曹敏芳。

    傅胖子到了,曹敏芳马上感觉到张晨这个提议的英明,一家酒店,看起来有很多部门,但其实,餐饮部才是最关键的部门,才是酒店的重中之重,特别是对筹备一家酒店来说。

    餐饮部需要采购和添置的东西太多,不算餐具和厨具食材,光调配料和各种炖汤的药材,就有几百种之多,那单子列出来,写满了几大张纸,而且,不是专业的人,上面那些调料的名称,连听都没有听到过,别说采购。

    如果再加上南北干货,那就更数不清了,曹敏芳起初还以为管一家酒店,就和自己管夜总会差不多,看看客房部,也确实,客房里的家具和布草,才多少一点东西,住过酒店的人,都知道,不知道跑别的酒店看看,也知道了,没什么难的。

    等傅胖子到了以后,曹敏芳才算真的明白,原来这酒店,水最深的就是餐饮部,这要是没有傅胖子,自己还真的搞不下来,她想想都感觉有些后怕。

    老谭装修过好多酒店,对酒店的门道,还是清楚一点的,他知道张晨是个脸皮薄的人,老谢也不方便说,老谭提醒曹敏芳说? 一个酒店,不仅最复杂的是餐饮部? 最黑? 最容易出问题的,也是餐饮部,小曹你可要盯紧了。

    不是说傅胖子这人靠不住? 会怎么样? 而是? 你不盯紧了,就是放纵,是逼他去犯错误。

    曹敏芳对这个不是很理解,她问老谭,为什么这么说? 我怎么还逼他去犯错误了?

    很简单? 有很多时候? 不是傅胖子主观上想去犯错误? 而是有人要诱惑他去犯错误,比如? 同样是送燕窝和鱼翅的,两个人的东西品质相同、价格相同? 一个没有回扣? 一个给三千回扣,你会收谁的?

    收了给回扣的,东西是一样的,好像也没有给酒店造成什么损失,这个时候,选择是不是很困难?只要是人,大多会倾向于收有回扣的,这很正常,但你收了回扣后,下一次再送来的,品质就和这一次不一样了,明白了吗?

    曹敏芳点点头,明白了。

    老谭说,我们以前搞装修做工程,也是这样,所以采购和验收这块,我盯得特别紧,让他们没有机会,这就是在帮他们。

    我举的只是燕窝鱼翅这一项,餐饮部每个月要进多少东西,就是小到大米,也都是会有这样的回扣的,知道小饭店,为什么要老板或老板娘自己去采购吗,手一滑,利润就没有了。

    而且,餐饮部也是消耗最大的,每天进每天都在消耗,和客房部还不一样,客房部一年才采购那么两三次,你可以自己直接和供应商谈,餐饮部不行,你不可能说去和每个卖菜的谈,就是和卖菜的谈了,你今天的菜价,和明天还不同。

    所以,你只能在制度上想办法,在制度上控制漏洞。

    曹敏芳听着,感觉怎么这么复杂,她看着老谢,问,谢总,那我们以前……

    “老谭说的没错。”老谢说,“我们以前,都是我那个哥哥在采购,就我哥哥,他也照样拿回扣,我不是不知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的亲哥哥,就当是送钱给他了。”

    曹敏芳恍然大悟。

    “傅胖子不是那么不明不白的人,但老谭说的对,什么人,都不要给他创造让他变成坏人的机会。”老谢说。

    “最好的办法是,有权决定用什么不用什么的人,并不负责具体的采购,傅胖子懂行,你可以让他当那个决定的人,而他又不负责采购,负责采购的,又没有权利决定用谁的,这样,他也不敢乱收人家回扣,或者价格乱报了。”老谭和曹敏芳说。

    张晨在边上听他们说着,他回想着自己,自己的几个企业,怎么从来没有这样的苦恼,自己都是把权利直接下放给赵志刚、海根和二货的,他们好像也没有这样的问题,自己似乎只是负责看人,觉得这人不错,就可以放心地交给他。

    张晨这样想着的时候,又想到了姚芬,自己不也是很看好她吗,最后还不是出了事,又想到姚芬出事后,赵欣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和老谭的意思大致相同。

    孰是孰非,张晨觉得有点头大,细细一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把企业做到这么大而没有出大事,是不是因为幸运,而幸运,靠得住吗?

    张晨想到了一点,至少,他们有个独立的财务中心,监管着下面每一个地方财务,这个是很起作用的,而负责财务中心的,是小昭,这又和老谭说的,小饭店买菜的是老板娘,有什么区别?

    看样子自己搞到现在,也就是搞出了一个小饭店的管理模式,想到这里,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想想刘立杆和孟平,不都是这么一种粗放式的管理模式,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张晨觉得,回去要和刘立杆谭淑珍他们,好好探讨探讨。

    曹敏芳带他们去看了还在改建施工中的酒店员工宿舍,张晨和老谭,请了老谭的一些战友吃饭,请他们以后多多关照,老谭还带着曹敏芳,去了榆林基地,见了他的老首长们。

    二oo二年的春节是二月十日,张晨他们定下来,半亩田度假酒店,于二oo二年的一月十日,开始试营业,张晨他们一大帮的人当然要来参加开业仪式。

    但那个时候,离春节还远,是三亚酒店生意最清淡的时候,张晨想起来了,他和曹敏芳说,我从我们公司北京、上海和杭城的每家单位,抽调出首批的一百名员工,到这里来住一个星期,这酒店存在的一些问题,只有在营业中,有客人的时候才会发现。

    曹敏芳说好。

    老谭在边上听到了,他说这个主意好,我马上打个电话给刘总、谭总。

    老谭走开去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和他们说,我们公司也从各个分公司,抽调一百名优秀员工,到这里来住一个星期,这对员工是个奖励,对酒店,也是一个接待业务。

    曹敏芳很高兴,她想了一下,和张晨、老谭说,两位老总,两批人可不可以分开,这样,我半个月的基本客流就有了,也不至于,两百个客人集中在一起,其他的客人来了,影响接待的质量。

    张晨和老谭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老谭说不错,你还很有经营头脑,行,我们分开。

    三亚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张晨和老谭回去杭城,杭城的那些人都在急急地等着他们呢,刘立杆组织大家,晚上在天香楼那间大包厢吃饭,小昭到机场,接了张晨和老谭,就直接去天香楼。

    大家听张晨介绍了酒店的情况,老唐说,哥,我这里也要安排几十个人过去捧场。

    瞿天琳和魏文芳,说他们也要安排公司的人过去,吴朝晖说,酒店刚开张,一定要把人气炒起来,春节前的这一个月,我们就让那里不要断人。

    汉高祖刘邦说,对对,酒店和我们夜总会一样,刚开张时候的人气很要紧,你刚开张的时候,大家都盯着你看,你有人气,其他人就跟来了,要是一开张就冷冷清清,那你这地方就做死了,我们每个店,也可以抽人过去。

    张晨赶紧说,谢谢谢谢!

    王敏生和张晨说,开张的时候,我过去在那里待几天,我教你们酒店的西点师做蛋糕。

    “太好了!”张晨说,“这样,一下就可以把我们酒店西点的档次提高了。”

    谭淑珍和张晨说:“张晨,有一部分资源,其实你马上可以用起来。”

    “什么资源?”张晨问。

    “杭城、上海和北京三家店的vip客户,还有你们私人订制的客户,直接就可以发展成三亚半亩田度假酒店的vip客户,这三个地方的vip卡,可以和酒店通用,享受八折的优惠,这些人可能不会在意这个优惠,但他们会在意那是半亩田酒店。”谭淑珍说。

    “对对,反过来,我们在三亚都有了自己的酒店,也会让这些客户,感觉自己的身份又尊贵了一些,这当中的很多人,说不定春节就会想到,要去半亩田的酒店过。”魏文芳说。

    大家齐声叫好,都觉得谭淑珍和魏文芳的想法不错。

    “还有,我们下面那几百家的专卖店,让他们也成为酒店的当然vip客户,这样,也可以增强他们,自己是大半亩田一员的意识,同时也是酒店潜在的客源。”谭淑珍说。

    “干脆这样,张晨。”刘立杆说,“半亩田度假酒店,就作为我们浙江锦绣大地房地产有限公司的定点酒店,我们公司的高端客户,像桃花源和西湖王座的业主,也都作为半亩田度假酒店的vip客户好不好?”

    “这个可以。”谭淑珍说。

    “还有,在三亚那个地方,不比在其他,三亚酒店的开张,还是要有个有份量的人去剪彩,有份量得人去了,省里和市里的领导自然会陪同,这样,酒店在三亚的重要性,一下子就提高了。

    “这个,要和孙猴打个招呼,让他和黄贱人他们帮帮忙,他那边人定下来了,杭城这里,你可以请柳成年也过去,毕竟,你们半亩田,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企业,三亚有半亩田酒店落成,我想他也会很乐意去剪彩的……”

    刘立杆想了想说:“算了,孙猴那里,等会还是我来打电话吧。”

    刘立杆说着,许文辉马上叫道:“那我让小师妹……”

    刘立杆骂道:“柳成年要是去了,你们杭报,轮不轮得到小师妹都是问题。”

    “那我叫钱报和省电视台的兄弟一起去。”许文辉说。

    “这还差不多。”刘立杆点了点头。

1221 来来,大家来总结

    张晨刘立杆和谭淑珍小昭,四个人坐在张晨的办公室里,张晨想起了在三亚的那个话题,他们之间,好像很少有这么交流,都是有事说事,碰到了什么事就说什么事,很少有这么,不具体针对某一件事,而说起企业管理的话题。

    这听上去,就有点形而上的味道,但张晨一说,其他的三个人就来了兴趣。

    眼看着这一年就快过去,这个国家,从上到下,从媒体里到媒体外,大家好像都陷入了一种总结和展望的亢奋,单位单位要总结,个人个人要总结,国家国家,好像也在总结,虽然用的是“回顾”和“盘点”这样的字眼,但意思就是总结。

    在一个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总结的气味的日子里,谈这样的话,好像就特别适合。

    何况窗户外面,开始飘起了一片一片的雪花,这些雪花,落到地上,就潜入了地里,落到运河河面,就没入了水里,只有在空中飘荡着的时候,才是有形有色,看上去还一副欣欣然的样子。

    外面冻手冻脚,办公室里空调呼呼地吹着热气,这样的日子,大家连走动都走动得少了,刘立杆和谭淑珍去了办公室,也没有什么事,杭城在下雪,上海在下雪,宁波在下雪,南京在下雪……

    所有的地方都在下雪,所有的工地就都停着,工地一停,他们这样的房地产公司? 大家都是哪里暖和奔哪里去? 事情就少了一大半? 刘立杆和谭淑珍,就算到了办公室,也是关了门,坐下来聊天? 不如就在张晨这里? 好好聊聊。

    聊到饭点,以几个热气腾腾的砂锅? 和热气腾腾的加了姜丝和鸡蛋的加饭酒结束,他们连“慧娟土菜馆”的包厢,都已经订好了。

    四个人捧着杯子? 在沙发里坐好? 张晨提起了这个话题,谭淑珍马上接了过去。

    她说,你别说,原来都在杭城?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张晨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什么事就处理什么事,出不了什么乱子,没感觉这企业管理,有多么难的,不就是处理事情和做事情嘛。

    但这分公司一多,人一分散,就感觉有点力不从心,鞭长莫及了,特别是这里那里打电话过来,到处都出这样那样的事情的时候,人都要疯了,感觉怎么就像到处都在着火,我手里只有一盆水,泼到哪里都不知道一样。

    “我没有这个感觉,我是哪里出事了,我就亢奋起来,就跑过去,你说的着火是对的,我今天厦门明天武汉这样飞着的时候,确实感觉自己就像救火队长,但我还是很享受的。”刘立杆说。

    “你是人来疯。”谭淑珍骂道。

    小昭说对的,淑珍姐说的对,我也有这个感觉,和你们相比,我们还算是单纯的,我主要就管上海和北京的专卖店和分公司,只要时间长不去,虽然,也随时可以通电话,网上也天天在聊天,但只要时间长不去,就感觉事情好像在电话里,都说不太清楚了。

    我一定要飞去一趟,比如北京,其实飞去了也没有多大的事,就是一起聊聊天、吃吃饭,但飞去一趟之后,感觉好像一切都顺了,自己可以安心了,这人和人,看样子还是需要面对面交流的。

    我时间长不去上海北京,小米和小莉,好像也是这样,她们总是说她们心慌慌的,我去了,她们就好了,你们说怪不怪?

    “你去了,是代表组织,让她们感觉自己还是组织的人,组织还在,自己不是孤军奋战,有什么事,后面还有依靠,胆子就大了。”张晨笑道。

    小昭点点头说,好像有点。

    “反正我是觉得,自己是学习不够。”谭淑珍说,“我幸好参加了自学考试,也考出来了,不然,我和你们说,就我在剧团学员班学的那点文化,真的,我可能连报纸都看不下来,什么叫gdp都不知道,我们在剧团,就学会了识几个字。

    “而现在,不管是报纸电视还是网上,每天新出来的词那么多,新鲜事情那么多,不读书看报和学习,哪里跟得上。”

    “我也是。”小昭点点头说,“我哪里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管财务,每天要看这么多的报表,我要不去参加自考,不学习,连报表都看不懂,更不用说做了。”

    “反正要是再有学习的机会,我肯定是要去学的。”谭淑珍和刘立杆说,“对了,我现在就和你说清楚了,我到时肯定不管你。”

    小昭看着张晨笑道:“我要不要也和你说清楚啊,我也不管你,有这样的机会,我要跟淑珍姐去。”

    张晨笑道:“好好,你们都是积极上进的好青年,你们去吧,反正现在小孩又不用你们管,你们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谭淑珍和小昭嘻嘻地笑着。

    刘立杆说:“怎么我就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学习,已经学得够多了,足够应付了,张晨,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张晨摇了摇头说,好像还没有。

    谭淑珍骂道,两个不知进取的东西。

    张晨叫道:“谭淑珍,你这话不对,我觉得吧,这学习,不仅仅只是课堂里和书本上,学习其实无所不在的,关键的不是在学生,而是学习的态度,我感觉我自己之所以没有落伍,就是有一个学习的态度,自己的知识,每天在积累。

    “比如我看电视,电视里说霍尔木兹海峡,我就会去找地图,把霍尔木兹海峡找出来,你不知道它在哪里吧,我就知道,看到报纸上都在说世界贸易组织,我就要上网,把世界贸易组织找出来,了解清楚这是个什么机构,是干什么的,中国为什么一定要入世。

    “找到了这个,就又看到了什么入世的负面清单,再去找入世负面清单是什么,就是这样,一点点顺藤摸瓜,把每一件新事情都摸清楚了,搞明白了,我觉得就是这样的学习能力,让我每天在进步。

    “我没有读过大学,但我很自信,就是一个大学教授在我面前,他知道的也不一定比我多。

    “人真的不在于你是什么身份,多高的学历,要是学习态度不行,对世界没有好奇心,故步自封,那都是瞎掰,就是大学教授,也很快会沦落到和文盲差不多。”

    “牛逼!”刘立杆叫道,“不过,我觉得张晨说的也是对的,你们女人,太注重形式,确实是这样,我就觉得,我自己在海城扫楼的时候,学到的最多,那个时候,感觉自己全身心打开了,方方面面都在学习,而且,吸收得很快。

    “确实,学习的态度,比学习更重要,张晨总结得很到位,不愧是浙美的。”

    张晨笑道:“哪里哪里,你浙大的也不错。”

    谭淑珍和小昭说:“看这两个臭不要脸的,还互相吹捧沾沾自喜了,张晨,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感觉,像你说的这样学习,是零零碎碎的,不够专业,要学专业的,还就是要老老实实,照着课本学。”

    “就是。”小昭说,“就像我前面说的,我要是不专业的学,能看懂报表就不容易了,更别说做。”

    “对。”谭淑珍和张晨说,“我去拿张空白的报表给你,你就按你说的那个方法,要不要试试,你几天才可以把报表做出来?”

    张晨说:“术业有专攻,你让爱因斯坦做报表,他也做不出来,你拿来,我让赵晶晶做就可以了,我只要能领导赵晶晶就行。”

    刘立杆大笑,他说,我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很困惑,各位高人,能不能指点指点?

    “什么问题?”张晨问。

    “现在公司越做越大,我怎么感觉越来越穷了,我那天算算,吓了一跳,天呐,我还欠蔡小姐他们那么多钱,我就是连把我桌上笔筒里的硬币都找出来,凑起来,还给她也不够,我怎么这么穷啊。”刘立杆叫道。

    “笨蛋,你光算钱,不算资产,我们那么多地和房子,你不算了?”谭淑珍骂道。

    “我算啊,但感觉还是穷,这买地好像没有止境的,买了一块就还要买更多,有一点点钱,都到了地里,我们这是把钱埋到地里去了吗?但不这么干,好像又不行,会被淘汰。

    “我感觉,还真不如我最早的时候,做“锦绣家园”,那时感觉钱真是好赚,自己也真是有钱,我每天感觉自己,钱怎么花都花不完似的,哪里像现在,怎么感觉钱总是不够花。”刘立杆说。

    “我也是。”小昭说,“我也感觉,我们在四季青,刚开始做批发的时候最有钱,那时候,我最喜欢去门口银行的atm机刷卡了。

    “咚,一下,这个客户打进来一万,咚一下,卡上又多了五千,那些钱,好像天上掉下来似的,感觉每天钱越来越多,现在看看,这账上的钱,年初是这么多,到了年尾,还是这么多,做了一年,怎么没有增加啊。”

    张晨和谭淑珍都笑了起来,张晨和刘立杆说:“那当然了,你那个时候,所有的家当,就在车上,不仅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在车上,连……”

    张晨差点脱口而出,连雯雯和倩倩也在车上,话到嘴边,连忙改口:

    “连你公司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在车上,你有什么开支?钱包里的钱,发发全部公司人员的工资都够了吧,你现在呢,一个月要发多少?反正我一个月,光发工资就要五百多万,小昭,在四季青的时候,你想过我们一年能赚五百万吗,别说一个月发工资了。”

    “哎呀我知道,但还是不一样,那时,我们衣服还是在赵志刚他们裁缝店做的,那么高的工价,我们一件还要赚四五十,而且,卖出去就结束了,钱就是自己的。

    “现在,钱好像还不是自己的,一件衣服算算赚二三十,啪,退货一回来,没了,变成十几块了,就感觉那个钱,只是临时保管保管的,包括塔吉特,他们虽然没有退货,但我算过,一件衣服净利大概也就七块多,现在他们还要调价,估计也就剩四五块了。

    “你算算,那个时候做一件,现在要做十件了,所有啊,工人是要多起来了,我们最早的时候一百个工人赚得,现在需要一千个工人了。”

    小昭说着,张晨觉得,她这个算法,好像也对,自己这些年,光做规模了,并没有产生更多的利润,厂是做到很好看了,但单件服装创造的利润,也越来越低。

    “听你们这么说,要么,我们退回去?”谭淑珍问,“我们,再也不要去拿地了,你们,也重新回到二三十个工人的阶段去?”

    “回不去了。”张晨说,“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个时候,二三十个工人确实能够赚钱,现在,二三十个工人,你连厂房都找不到了,杭城附近,农民的出租房,都不允许开加工作坊了,去租一个大厂房,租金你都承担不起。

    “就像你们,杆子最早,拿着十万块,就敢去做房地产,现在,就是给一千万,你也别想在杭城拿到一块地了。”张晨说,“这样想想,我们是幸运的,我们经历了那个时代,而且也赚到了钱,要是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杆子你有把握,能做到这么大吗?”

1222 男人不能聊天,一聊就都是大事

    刘立杆看看手表,和他们说,坐而论道时间结束,现在要去寻找大肠煲了。

    四个人站起来,打开门,外面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他们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天上还飘着雪,但地上雪还没有积起来,四个人也没有带伞,就这么跑下楼去,钻进了张晨的车。

    一路直行到了下沙,左转开到“慧娟土菜馆”门口,靠边停好,四个人下车,饭店里热气腾腾的,玻璃门窗上面,蒙着一层磨砂般的水汽,四个人推门进去,都愣住了,他们看到汉高祖刘邦和王敏生坐在那里,两个人看到他们,也都笑了起来。

    慧娟走过来和张晨他们说:“我让刘大哥他们,坐包厢里去,和他们说,包厢是你们定的,他们不肯去。”

    “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客人。”汉高祖刘邦笑道,“我和敏生,到厂里有事,来这里吃饭,小姑娘还不肯给我们点菜,让我们干坐着。”

    慧娟笑道:“我是怕你们点重复了。”

    “干得好!”刘立杆叫道。

    “走走,我们也就我们四个。”张晨叫道,汉高祖刘邦和王敏生站了起来,大家一起进包厢。

    空调打开,热酒热菜上来,包厢里一片的热闹,连谭淑珍和小昭,也拿了杯子,要了一小杯的热酒喝,然后才喝热的椰子汁。

    “三亚酒店开张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汉高祖刘邦问。

    张晨说,准备好了,就按照我们那天说的,会有重要的领导,去博鳌视察? 顺便去我们那里剪彩,配合他的行程,酒店开张的时间往后推两天,一月十二号开张? 到时候? 海南省市两级的领导会出席,杭城这里? 柳成年也会去? 都已经安排好了。

    汉高祖刘邦说? 不错,那到时候热闹了。

    “对,北京的一批好朋友? 还有澳门的,你上次见过的陈启航他们两个,也会过去。”张晨笑道。

    他们说着话? 外面传来了吵闹声,他们打开门看看? 没什么事? 原来是外面都已经坐满了? 有两批人? 为了一张台子争吵了起来,好在慧娟很快把他们劝住了。

    走回来坐下,汉高祖刘邦感慨道,这大陆的开发区,不仅是下沙,连苏州工业区也是这个毛病,光知道卖土地招商了,配套设施跟不上去,生活很不方便,开发区几万个人,他们都光干活,不要吃饭和生活了?

    你们看看,这里不仅没有大型的商场,连一家像样的酒店都没有,有客人来了,要请他们吃饭,都要跑到市里去,不是每家工厂,都有像小老弟你们那么大的食堂的,你们是人多,那些人少的工厂,有个人做饭就不错了,配不起什么包厢的,有客人来,一点办法也没有。

    汉高祖刘邦说着,张晨他们也点点头,觉得确实是这样,这开发区,没有一个配套的生活区,对这些工厂里的,特别是高管们来说,还有大学城的老师都是这样,一到了傍晚,就用厂车和校车,把他们往市区里送,连在这里安家的基本条件都不具备。

    也没有像样的小学和幼儿园,这是从准备建设开发区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这开发区,平时都是光棍们生活的地方?还是觉得,既然是开发区,肯定老外的企业多,老外们过来,肯定不会把家眷带过来的?

    他们忘了,人家既然把厂建在这里,就已经是有扎根和长期的打算了。

    包括张晨他们也是,没有房子,他们还可以给那些管理人员提供房子,但他们以后要是有了小孩,怎么办呢?

    总不能他们接着自己再办幼儿园和小学吧?如果这样,又和那些大型国企一样了,企业必须社会化,除了火葬场,样样俱全,最后被这些负担拖垮。

    “我们来干一个怎么样?”刘立杆说,“我们在这里搞一家酒店,张晨,三亚那么远,你都去开酒店了,这家门口,不能开一家酒店?”

    “对对,也不要开那种住人的酒店,就开像这样吃饭的,可以请客的地方,生意肯定好。”汉高祖刘邦也来了兴趣,叫道。

    “如果开那样的酒店的话,根据下沙这里的特点,连大厅都不需要,你们想想,既然都是请客,谁会去坐大厅,都会要包厢,干脆搞一个都是包厢的酒店就可以了。”张晨说,“没有大厅,这样还省不少的钱。”

    “可以,这样的话,我算一下,就搞三十八个包厢,加上厨房和进门的大厅,电梯间,一千五六百个平方,三层楼可以搞下来了,土地不算,土建加装修,两百万以内就可以做下来。”刘立杆说。

    三个男人,说起了酒店,就兴奋起来,谭淑珍和小昭说,不管他们,我们吃。

    “对对,敏生,我们多吃菜,随他们去。”小昭笑着和王敏生说。

    那三个人,越说越起劲,连酒店的位置都商量出来了,就在开发区的口子上,迎宾大道到头,大转盘那里,迎宾路和右转的一号路交界那地方,隔着一条小河,有一片芦苇荡,把芦苇荡平了,造一条小桥过去就可以了。

    那一片芦苇荡,差不多有两千来个平方,再边上,就是下沙石材市场,就这一片芦苇荡,造一个他们说的那样的酒店,已经够了,一幢酒店,一幢两层的员工宿舍,还能空出一片很大的停车场。

    这个位置,是进出开发区的必经之地,如果有一家酒店在那里矗立起来,进出开发区的人都会看到,可以说是开酒店的绝佳之地。

    刘立杆当下就给许文辉打电话,和许文辉说,就大转盘这里,对对,一号路往左边不是到张晨他们工厂吗,往右转,就一号路边上,小河的对面。

    “迎宾大道石材市场过去的那块芦苇荡?”许文辉问。

    “聪明。”刘立杆说,“这里是中沙还是下沙的?”

    “从杭城过去,迎宾大道的左边是东沙、下沙和中沙,右边不是,右边是头格村、七格村,那里应该是智格村的,怎么了?”

    “你了解一下,这片芦苇荡怎么个情况。”刘立杆说。

    “准备拿下?”许文辉问。

    “对,拿下盖个酒店。”

    “好,那我打电话问问。”

    刘立杆把电话放下,谭淑珍问,怎么,你们还真的准备到这里搞个酒店?

    “可以啊,这种小酒店,又花不了多少钱的,两三年投资就回来了。”刘立杆说,“关键是自己吃饭方便了。”

    “你现在吃饭不方便吗?”小昭问。

    谭淑珍笑道:“关键是,前面还说自己越来越穷了,现在听听,口气多大,几百万都叫花不了多少钱了。”

    大家大笑起来。

    “餐饮酒店,最关键的,还是做什么,菜的口味怎么样吧?”张晨说,“这种酒店,靠的都是口碑,你菜要是不好吃,人家来一次就吓跑了。”

    “这个,就做这个,和这个小姑娘合伙,就做这个土菜,我保证,连市里面,都要跑过来吃。”汉高祖刘邦,用手指笃着桌面说。

    “我们不就是从市里面跑过来吃的。”小昭说,“这里的菜,确实好吃,不过,要做那么大的酒店,这小姑娘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把他爸爸叫过来。”张晨说,“小姑娘的手艺,就是跟她爸爸学的,她爸爸是那种,农村里做红白喜事,都会来请的大厨。”

    “那真正是民间高手了,那个才叫大场面。”刘立杆叫道,“那种场合,菜要做的不好吃,或者总上不来,搞不好,会被当场掀桌子的,看样子她爸爸是经过大场面的,咦,张晨,你怎么知道?”

    “平时来吃饭的时候聊天,听她说的啊。”张晨赶紧搪塞过去。

    刘立杆的手机响了,是许文辉,他接了起来,许文辉和他说,刘总,我找到智格村的村长了,那一块荒地,确实是他们的,但他们村里,没有权利出卖,可以出租,边上那石材市场,租的就是他们的地,租了二十年。

    “租金多少?”刘立杆问。

    “五六万一年吧。”许文辉说,“这个可以谈的,一块荒地,不租也荒在那里,他开价五六万,那就是可以从五万往下谈。”

    刘立杆挂断电话,和他们说,那块地不卖只租,租二十年,租金最高五万。

    “那就两百多万,可以把整个酒店拿下来了。”张晨说,“投资确实不大。”

    “二十年也可以了,一家酒店,能开二十年,已经是很长时间。”汉高祖刘邦说。

    “怎么样,皇上,我们一起来干?”刘立杆说。

    汉高祖刘邦摇了摇头,他说:“不要,我们是朋友,朋友不要一起做事情,互相帮忙可以,一起做事,往往是做到后面,连朋友也做不成,生意是一时的,朋友才是一生的,为了生意,最后做到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不值得。”

    汉高祖刘邦说着,张晨和刘立杆也觉得有道理,那亲兄弟,为了一点家产,大打出手的也大有人在,何况朋友。

    张晨想起来,这么多年,他和刘立杆,包括孟平,其实一直在下意识地避免这样得事,从来没有说,在哪个项目上进行合作,他们彼此之间,担保是担保,借钱是借钱,但那都是出于朋友的情谊,里面不会有彼此的利益勾连。

    刘立杆想到了,汉高祖刘邦帮自己去厦门,搞定厦门的事,当时他也曾经邀请过皇上,请他入伙自己厦门公司,汉高祖刘邦也婉拒了。

    看样子,还是他在社会上经历得久,对世事比他们洞明。

    “两位小老弟,你们可以干,你们要是不干,我再来干。”汉高祖刘邦说。

    “你干吧,就在你家门口,你要是没钱,我借给你。”刘立杆和张晨说,其他人大笑。

    张晨说:“我们这也是一厢情愿,还不知道这小姑娘,肯不肯入伙。”

    张晨心里,已经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他当然希望能干,甚至他都愿意,借钱给慧娟,让她来把这件事做起来,但小昭在,他不能说,也不能偷偷地说,把这么大一笔钱,私下里借给别人,而且,是个女孩子。

    “等会吃好,你们两个,坐皇上的车去厂里,我和小昭留下来,我来和慧娟谈,这是好事。”谭淑珍说。

1223 土香园

    外面的客人差不多快走光了,慧娟空了下来,张晨他们站起来,准备去张晨办公室,继续喝茶聊天,张晨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小昭,他们四个男人,坐汉高祖刘邦的汽车走。

    慧娟送张晨他们走的时候,她还奇怪,为什么张大哥今天怪怪的,不停地和自己笑着点头,还让她到包厢里去。

    王敏生蛋糕店里有事情,需要先赶回市区去,张晨让小盛开车送他过去,他们三个人,走去他的办公室。

    刚一坐下,隔壁办公室的小姑娘过来给他们把茶沏好,刘立杆就叫道,不行不行,我越想越觉得那地方开酒店不错,兵贵神速,今天必须把那地方定下来。

    “那也要等谭淑珍她们回来。”张晨说。

    “她们回不回来和租不租地有什么关系?那只是决定那里,做什么菜,并不决定酒店开不开,这酒店是开定了,你要是不开,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人开,永远不要以为自己的目光最独到。”

    刘立杆说着,张晨不响了,他就是觉得让慧娟去那里开酒店是件好事,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开一家店,也没有这个兴趣,但刘立杆和他不一样,他是从抢先占地盘,和投资的角度考虑的。

    刘立杆这么说,张晨就不好再说什么。

    刘立杆拿起电话,马上打给了许文辉,和他说,你约一下智格村的村长,我们马上过去谈那块地的事情。

    “你们现在在哪里?”许文辉问。

    “张晨办公室。”

    “那我让他们过来,张总公司好找,一说他们就知道,你们去村里,七弯八绕的怎么找,这种天气,大家还都躲在家里。”许文辉说着问,“要不要我也过来?”

    “当然要啊,要压农民兄弟的价格,你当过记者的,心比我们狠,脸皮比我们厚。”

    刘立杆说,许文辉大笑,他说好好,那我到车上给他们打电话。

    “他们?”

    “村长和书记,这种事,一个人哪里拍得了板,肯定要商量,两个人当场就可以拍板了。”许文辉说。

    “好,那你叫他们。”

    挂断电话? 三个人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 开始商量起这酒店应该叫什么名字。

    汉高祖刘邦说,我越想越觉得这地方做土菜好,你们想想,这下沙开发区里? 最多的就是日资和台资企业,来的客人,也大多是海外的,这土菜,才是他们很难吃到,在其他地方吃不到的,酒店的名字,不要离土,越土越好。

    “叫‘土香园’怎么样?”张晨问。

    张晨一说,刘立杆和汉高祖刘邦都说好,汉高祖刘邦叫道:“就这个就这个,小老弟,这个名字好,‘土香园大酒店’,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有食欲。”

    刘立杆看着张晨,狐疑地说:“张晨,我才是编剧出身,怎么这取名字,还是你在行?我在这里绞尽脑汁,你是脱口就来,包括我项目的名字,什么‘桃花源’和‘西湖王座’,还有‘锦绣江南’,都是你取的吧?”

    张晨骂道:“你忘了你以前写剧本,很多名字也是我帮你取的?”

    “对哦。”刘立杆点了点头,汉高祖刘邦也来了兴趣,他问,小老弟,这是为什么?

    张晨说,可能是形象思维吧,比如我说着的时候,其实连那酒店的楼,在大脑里就已经有了,我看得到,连酒店的名字,都是和楼连在一起的,就是一个整体,桃花源,是我去了那个地方,就感觉应该有一片桃花,名字也是自然就出来了。

    “有道理,小老弟,这就是名副其实了。”汉高祖刘邦说。

    “那人名呢,人名你怎么想到的?”刘立杆问。

    “一样啊,都是你先和我说,这个角色是干什么的,我脑子里就有这个形象了,比如,一个流氓,你总不能取王建国、张建华、刘振华这么阳光和响亮的名字,就是大哥说的,名不副实,但比如叫个刘立杆,就可以了。”

    “去你的!”刘立杆大骂,汉高祖刘邦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张晨笑道:“就像大哥那天和我说的,汉高祖刘邦,怎么可能支持**,不把他们打出屎。”

    “对对对。”汉高祖刘邦不断地点头。

    张晨想了一会,和刘立杆说:“我是简单直接,你是想太多,取一个名字,你大概首先就会想,这名字要有什么意义,最好是要有诗意,还要有什么文化内涵,是不是这样?”

    刘立杆拿右手的大拇指挠挠后脖子说,还真是这样。

    “这就是想太多,一想太多,就掉书袋,把自己绕进去了。”张晨说。

    “对了,小老弟,你说你这个酒店的样子,在你脑子里都已经有了,是什么样的?”汉高祖刘邦问。

    张晨兴奋了,他站了起来说:“我画给你们看。”

    说着就要去拿纸笔,刘立杆赶紧制止,刘立杆说,这人家马上就要来了,一来看到,我们连酒店都在画了,那是非要那地不可了,这价格还怎么谈?憋着,等会再说。

    “对了,张晨,我提醒你,你等下不要一副猴急的样子,要装出满不在乎,可要可不要的样子。”

    刘立杆说着,张晨和汉高祖刘邦不停地笑,不过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就忍着。

    有人敲门,张晨以为是谭淑珍和小昭回来了,走过去把门打开,却是三个陌生人站在门口,说是要找张总,张晨马上明白他们是谁了,把他们让进来坐。

    请去办公室的小会议桌那边,隔壁办公室的小姑娘进来,给他们沏了茶,这里三个人也端着茶杯过去,六个人分两边坐下,来的三位,一位是智格村的书记,一位是村长,还有一位是村会计,看样子这个造型,和三堡村一样,村里的大小事务,他们三个就可以决定了。

    互相介绍之后,马上进入正题,刘立杆问那块地方有多大,会计说,因为是荒地,好几年前才量过,具体的面积忘记了,应该是五亩不到,差一两分的样子。

    看样子,那块地,比刘立杆他们判断的两千多个平方,还稍大一点,有三千个平方左右。

    因为是整块地出租,不是按亩计价出租,而这块地的地界很分明,一边是下沙石材市场,两边是紧傍一号路和迎宾大道的那条小河,还有一边是条村道,就这么一块地,要大也大不出去,要小也小不了。

    对张晨他们来说,够用就可以,具体的大小,倒不是那么重要。

    谈到租金,村长说,本来我们商量是六万,但许记者打电话来问,就答应他五万,许记者对我们村,帮助很大。

    正说着,帮助很大的许前记者到了,他和这三位都很熟,许文辉说,吃他们的饭,都不知道吃过多少顿了。

    书记赶紧说,没有什么好的,都是粗茶淡饭。

    原来是开发区刚搞的时候,因为土地的问题,污染的问题,智格村和开发区闹了很多的矛盾,许文辉来,写了不少报道,帮智格村的村民们,说了不少的话,这些报道,虽然后来都没有见报,但当作报社的内部通讯交上去,也引起了市里面的重视,出面解决了。

    有这样的基础,双方接下去就好谈了,用许文辉的话说,那芦苇荡,连养个泥鳅都养不了的,张总这里租来,还要垫高,基础还要挖深,投资比一般地方都大,便宜一点租给他好了,对村里来说,荒在那里是个屁,租出去,马上就多了一笔现钱。

    商量的结果是,租期二十年,从二oo二年的一月一日开始算,张晨他们可以提前进场清理,租金是三万八一年,二十年一次性付清,这对村里来说,确实是马上见到了一笔现钱,以后的人有没有收益,谁来管。

    都谈妥了,许文辉当场就起草了协议,双方看了都没有问题,张晨就交给办公室的人,去打印。

    谭淑珍和小昭回来,吓了一跳,看到这几个男人竟然动作这么快,连租地的协议都已经签了。

    怎么能不快,这种事,就他们双方可以决定的,连上面都不用请示汇报,因为是荒地,也不牵涉到哪户村民的责任田问题,当然可以马上签。

    小昭看到,生米不仅已经煮成熟饭,连锅巴都有了,半亩田的公章和张晨得签字,已经落在了纸上,看看租金,又比他们原来预计的便宜一大截,小昭就不再说什么,而是打电话给赵晶晶,让她把七十六万的租金,打到了智格村委会的账户。

    三个人拿着协议走了,许文辉送他们过去,还要把一份加盖完智格村委会公章的协议带回来。

    这里刘立杆急急地问谭淑珍和小昭,慧娟那里谈好了吗?

    “一句话就谈好了,我们一说,她就同意了。”谭淑珍说,“她入伙,给她百分之二十的干股,我本来想十五,小昭说二十,那就二十了。”

    “一句话就谈好了,你们还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张晨问。

    “我们在那里学做菜,学会做好几个煲了。”小昭笑道。

    刘立杆叫道:“这小姑娘也是单纯,就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不怕你们卸磨杀驴?”

    “滚!”谭淑珍和小昭,齐声骂着。

    “来来,张晨,你现在把这个‘土香园大酒店’画出来了,几大巨头都在,我们给你参谋参谋。”刘立杆说。

    “你连酒店什么样子都想好了?”

    小昭问张晨,张晨点点头,小昭马上去给张晨,拿纸笔和颜料,在场的人,大家都想看看,这“土香园大酒店”,到底长什么样。

0760 阿莲的故事(五)

    阿莲和郑小姐带着虎虎,在台北中正机场顺利入境,让阿莲稍感意外的是,电话里说好会来机场接他们的林兆丰没有来,来的是一位司机,他和阿莲说,林先生临时有事,不能来。

    郑小姐说,没有关系,我们先回家,住下来再说。

    他们开着车,走了四十多分钟,从中正机场,到了阳明山脚的一幢别墅里,别墅很大,有他们花港饭店的一幢楼那么大,阿莲都看傻了,她这辈子也不知道,原来还有人的家会是这么大。

    阿莲问郑小姐,这里就是林兆丰的家?

    郑小姐点点头说是,阿莲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里,心怦怦乱跳的,这么说,自己以后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他们刚下车,就有一群佣人迎了上来,郑小姐让一个佣人把虎虎接过去,抱去他自己的房间,喂奶给她吃,又问另一位佣人,房间准备好了吗?

    佣人说好了。

    “那你们都下去吧。”郑小姐和佣人说。

    佣人们纷纷说是。

    郑小姐带着阿莲,去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和阿莲说,你就住在这个房间。

    阿莲又一次地看傻了,眼前的房间很大,有落地的窗户,外面是一片碧绿的阳明山,窗户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敞开式的大浴缸,坐在浴缸里,可以一边泡澡,一边看着外面的美景。

    整个房间的装修,阿莲觉得,比他们花港饭店的总统套房还要豪华。

    郑小姐和阿莲说,你先好好洗个澡,换洗的衣服,在衣橱里,洗完以后,你到楼下客厅找我。

    阿莲说好。

    阿莲在那个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了半个多小时,这才起来,她走到了郑小姐和她说的,衣橱的那扇门,打开来,却不是一个衣橱,而是一个房间,房间的四周,挂满了衣服,正中间的墙上,有很大的一面镜子。

    阿莲看看周围衣架上的这些,都是新衣服,连吊牌都还在,显然是林兆丰刚给自己买的,阿莲的心里,就有些感动。

    她走走看看,不停地试着,最后还是选了一件缎面的浴袍穿在身上,阿莲不知道有钱人家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但她看到电影电视里,那些贵族小姐和贵夫人,洗完澡后,在家里不都是穿着浴袍吗?

    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自己是这里的女主人,自己就是要穿着浴袍,在家里等着林兆丰回来。

    阿莲系上浴袍的腰带,在镜子里照照,自己都觉得自己穿上这浴袍后,变得十分的妩媚,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电影里的那些女人,要穿着浴袍迎接从外面回来的自己的男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阿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禁不住笑了起来,自己以后,每天就是这个样子在家里等着林兆丰了,自己以后,就真的成为了电影里的那些贵夫人了,她心里怎么能够不欢喜。

    阿莲穿着浴袍和拖鞋下了楼,她看到郑小姐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让阿莲感到有些吃惊的是,她看到郑小姐也穿着一件浴袍,不再是阿莲已经习惯的职业装。

    郑小姐显然也是刚洗过澡,还稍稍化了妆,她穿着浴袍的样子,竟然也十分的像一个贵夫人。

    看到阿莲下来,郑小姐站了起来,她伸出了一只手,看着阿莲笑道,你真好看。

    阿莲赶紧过去,牵住了郑小姐的手说,姐姐你也很好看。

    郑小姐把阿莲引到沙发前,让阿莲坐,和她说,不要客气,到了这里,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

    阿莲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感觉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而自己,反倒变成了客人似的。

    阿莲朝四周看看,原来在房子里的那些佣人和司机,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阿莲问:“虎虎呢?”

    郑小姐说,我刚刚去看过,虎虎很乖,有佣人在照看着,她们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你不用担心。

    阿莲越来越感到心里蹊跷,她试探着问:“姐姐你在这里,也有房间?”

    郑小姐看着她笑了起来,她说:“当然,这里是我的家啊。”

    阿莲大吃一惊,她问:“这里不是林兆丰的家吗?”

    郑小姐看着她,继续微微笑着:“是的,也是他的家,我不是他的什么助理,而是他夫人。”

    “什么?!”阿莲如五雷轰顶,腾地站了起来。

    郑小姐也站了起来,走过来,搂住了阿莲的肩膀,柔声地和她说,好妹妹,你快坐下,听我慢慢和你说。

    阿莲挣脱了她,她坚持着,又搂住了阿莲,嗔道:“怎么,你连我这个姐姐也不认了?”

    阿莲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傻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郑小姐,木木地问:“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当然啊,我还告诉你,他现在真的在金控公司上班,不过,那金控公司的老板,不是他爸爸,而是我爸爸。”郑小姐说。

    阿莲觉得自己浑身都软了,她觉得自己正在经历自己这辈子最可怕的事情,而且是在台北,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在台北,自己唯一认识的人,就是这个郑小姐,还有那个一直没出面的林兆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又是谁啊?

    郑小姐把阿莲按在沙发上坐下,她自己坐在了一边,看着阿莲。

    郑小姐和阿莲说喝水,阿莲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机械般地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水,把大半杯水都快喝完了,她感觉自己才稍稍清醒了一点,她转身问郑小姐,你们为什么要合起来骗我?你们要干什么?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虎虎,我喜欢你和虎虎还来不及,好妹妹,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好吗?”

    不伤害我?阿莲心想,你们已经伤害了,把我从杭城骗到台湾,然后告诉我说,那个我以为是我老公的男人,其实是你的老公,这还不是伤害吗?

    阿莲心里一凛,她马上想到,这个郑小姐,会不会是在报复自己,林兆丰去了大陆,和自己说爱啦结婚啦什么的,其实都是为了把自己骗到手,而他的老婆,却以为是自己在勾引她的老公,为了报复,她才把自己骗到台湾,到这里好好收拾自己?

    但看看这个样子,又好像不像。

    她要是报复自己,既然已经把自己骗到了这里,在这个大房子里,她就是叫人把自己打得死去活来,把我的脸抓破毁容,外面也没有人知道,更别说来救自己了。

    “好一点了吗?想不想听我说?”

    郑小姐还是细声细气地问,阿莲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吸引她的了,她不由地点了点头。

    ……

    郑小姐是台湾数一数二的金控公司老板的独生女,什么金控公司,好妹妹,我不方便和你说,郑小姐和阿莲说。

    林兆丰是金控公司的高级副总裁,也是老板亲自看中的女婿,他们结婚了好几年,虽然两个人很努力,但郑小姐,始终没有能够怀上小孩。

    他们也不敢在台湾看医生,因为这要是被外界知道,金控公司老板的独生女夫妇,去看了不孕不育,马上会引起公司股价的巨大波动。

    毕竟他们的小孩,是这个巨无霸公司未来的继承人,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投资者的信心。

    他们只能去欧洲,去美国检查,检查的结果是一致的,那就是郑小姐的染色体有问题,简单说,就是他们是不可能会怀孕的,而原因,不是因为林兆丰,而是郑小姐。

    全家人虽然万分沮丧,但又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就是这个公司,不允许没有继承人,不仅不允许没有,而且这个继承人,还必须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

    他们曾经想过领养一个,但这种来历不明的小孩,领养来后风险太大,不仅小孩本身的风险大,还有小孩的亲生父母,会不会突然地又找上门,都不知道。

    而且光领养这件事的曝光,都是他们不能承受的,领养不行,就只能找人代孕。

    台湾的报纸,也曝光过一件事情,说是有一个和他们相同情况的夫妻,在大陆开厂,找了厂里的女工代孕,后来是因为女方的家里,想要更多的补偿,双方没有谈拢,女方的人找到厂里闹事,这事才暴露出来。

    他们得到了启发,觉得要是代孕,那去大陆找是最合适的,只有在大陆那个当时还十分封闭的环境下,才可能避开众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而且,婴儿带回来的时候,完全可以说是郑小姐在大陆生的,这个谁会知道?

    让自己的老公去和别人睡觉,还是漂亮的小姑娘,男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没那么反感,但郑小姐觉得很难接受。

    父母轮番劝她,她最后也想明白,毕竟这不是只关系到自己一个人的事,自己要面对现实。

    郑小姐接受了,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这个人必须自己去找,不然,随随便便的什么女人,老公和她睡了,还要来和自己睡,多脏多恶心啊。

    我也是女人,你知道我同意这样做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郑小姐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好妹妹,我们真是有缘,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你,你总是那样笑眯眯的。”

    郑小姐和阿莲说,阿莲哼了一声。

    “真的,看到了你,我就在想,要是有一个人,是我小孩的亲生母亲,我就希望是你。”

    阿莲确实不知道,她不知道郑小姐其实去过杭州,还在花港饭店住过,不过她第二天就搬去了香格里拉,接下来,她安排了林兆丰开始和阿莲接触,那个旅行社,本来就是他们公司下属的企业,林兆丰要进进出出,想干什么都很容易。

    之所以要进旅行社当领队,那是因为这个身份,是能和阿莲接触最多,也最方便的,果然阿莲一步步就按着他们的计划走了。

    郑小姐把事情和阿莲说了,阿莲就想起身,去找虎虎,郑小姐拉住了她,和她说,你就当是帮帮姐姐,只要让虎虎留下来,你要什么条件,姐姐都答应你。

    “我给你钱好吗,你要多少钱?”

    阿莲摇了摇头。

    “你不是很想来台湾吗?我帮你来台湾,或者去美国,去香港,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阿莲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到底要什么?”郑小姐问。

    “我要回家,我要带着虎虎离开这里回家,虎虎是我的儿子,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他的,你们别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阿莲大声地叫道。

    郑小姐放开了她,和她说,虎虎已经不在这房子里了,你要是不信,你就自己去找吧。

    阿莲看着郑小姐,眼里冒着火,大声地咆哮着,你把他带哪里去了,快还给我!

    郑小姐定定地看着她,叹了口气,她说:“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我很欣慰,说实话,你要是不这样反应,我倒是要担心虎虎的基因问题了。”

    “你别和我疯七疯八,快把我儿子还给我!”阿莲叫道。

    郑小姐看着她说:“你觉得虎虎要是你的儿子,他来得了台湾吗?一只猫一只狗进来,都要手续,你给虎虎办了什么手续?他连出生证都没有,户口都没有,你是怎么办的手续?

    “实话和你说吧,我现在就是把虎虎给你,你也带不出去,只会让自己被抓去坐牢,然后遣送。”

    一句话,就让阿莲从头到脚冰凉,是啊,阿莲在涉外酒店待过,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自己一直被郑小姐和林兆丰洗脑,说所有的手续他们都会办好的,自己怎么就忘了,虎虎是个没有身份的人,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出入境?

    但虎虎,现在明明一路畅通无阻,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大陆,畅通无阻地到了台湾。

    阿莲怔在了那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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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