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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21 败下阵来

    只一个回合,金莉莉就彻底地败下阵来,虽然她自己宣称,我可不想把自己有限的青春,耗在和无限的妖法作战上,但张晨知道,她是彻底地害怕了。

    那个昨天晚上,还觉得是温暖的家的地方,到了今天早上,已经变成恐怖地带,躺在宾馆的席梦思床上,回过神来的金莉莉撒娇说,我们去租一个房子吧,不要住在那里,哪怕是回义林家,也好过住在那里。

    “对了,张晨,我们和陈启航他们一样,也去租一套房子,我们住一间,杆子住一间,自己的房子,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金莉莉说。

    张晨摇了摇头,金莉莉骂道,小气,你现在租不起一套房子吗?

    张晨说不是租不租得起,而是,刘立杆不会离开义林家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金莉莉摇了摇头。

    他在等谭淑珍,他早就写信把那里的地址告诉谭淑珍了,他总以为,谭淑珍会突然地出现,给他一个惊喜,建强和我说,其实春节那几天,我们住在你们公司,杆子每天早晚都会去义林家看看,还和建强、义林他们交待,要是有个女人来找他,就让他们留住,然后扣他。

    “那我们搬一个新地方,他再写信告诉谭淑珍不就好了?”金莉莉说。

    “从这里到永城,信在路上,要走十天半个月,你觉得杆子会放心吗?他连离开一天都不会放心。”张晨说。

    金莉莉叹了口气,她转而一想,她说:“那么这样,滨涯村有那么多的空房子,我们就在义林家他们邻居那里找一间好了,这样离杆子也近。”

    张晨还是摇头,金莉莉急了,骂道,怎么这个也不行,张晨,你要是舍不得,租金我来出好了。

    张晨抱着她,和她说,不是租金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问题?”

    “你知不知道符总为什么要把公司开在自己家里,还在正式上班之前,就一定要我搬过去?”张晨问。

    金莉莉摇了摇头。

    “我是被当作了人质,二十四小时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你看那顾淑芳和符总,别看他们不像个夫妻,其实,他们有很多秘密的管道在联系,只要有一点点事,对方都会知道。

    “你说的没错,那顾淑芳,一直就在监视我,我他妈的,包括在工地上,或者上下班,我都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在跟踪我。”

    张晨和金莉莉说,金莉莉倒吸了一口凉气,张晨还没有和她说小昭的事,要是和她说符总还用了这样的方式在盯防自己,金莉莉大概更会吓坏了。

    “想想也不奇怪,这么大的工程交给我,我要是有一点点的贪心,签一个字,几万几十万的钱就出去了,他们不防备我行吗?特别是我还是个大陆仔,拿了钱就能逃回大陆了。”张晨笑道。

    “我明白了。”金莉莉说,“最关键的是,他们自己本身就不干净,你就是拿了钱逃走,他们都不敢翻脸。”

    “对啊,这个我倒没有想到,还真是这样,所以你想,我要是搬出去,会不会把符总吓坏?”张晨问。

    金莉莉点了点头,她转过身,双手捧着张晨的脸看着,然后亲了他一下,摇摇头:“亲爱的你真可怜,这么年轻,就做了妖魔鬼怪的俘虏。”

    张晨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什么俘虏,是人质,俘虏就要投降了,我还没有投降。”

    “那你不要乱来,你没看到,那些电影里宁死不屈,不背叛革命的,被打得多惨,我可不要你这样,投降好了。”金莉莉说。

    张晨大笑。

    金莉莉包里的bb机响了,才早上七点多钟,会是谁呢?

    她拿出来一看,是公司扣他,赶紧用床头柜上的电话回回去,老包和她说,九点钟要去三亚,看陈明那个酒店。

    金莉莉说好,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金莉莉苦着脸,和张晨说,亲爱的,不能吃你的早茶了,我要回公司,昨天下午,夏总和陈明,应该谈差不多了,今天我们要去三亚现场看看。

    张晨说好,我今天也要早点去工地,有一车货从广州运来,需要我亲自验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好啊,张晨,那你昨晚,是不是假惺惺的?”金莉莉从床上坐了起来,叫道。

    昨晚,两个人重新躺下,金莉莉开始还是不理睬张晨,张晨百般的劝解和求饶,最后还答应她,今天早上,请她在国商楼下的“潮江春”吃早茶,驱除她心头的阴霾,金莉莉这才缓和下来,和他说,那我还要来一下,这么好的房间,不来一下可惜了。

    张晨大喜,他们又来了一下。

    “潮江春”是当时海城最有名的粤式早茶,价格也比海南的早茶店贵几倍,两个人随随便便,一个早茶,就要吃几百块,平时他们可舍不得来。

    张晨急道:“没有没有,你要不信,我们现在就去。”

    金莉莉哼了一声:“你明明知道我要回去了,早知道这样,不和你说。算了,放过你吧,钱留着下次请。”

    他们回到了文明东,金莉莉拿了行李,走到门口,看了看楼上,楼上静悄悄的,金莉莉朝楼上做了一个鬼脸,这才离去。

    张晨送走了金莉莉,也去了工地,到了办公室,张晨坐在那里,愁眉不展。

    他想这以后可怎么办,金莉莉是肯定不会再去文明东了,就是去了,两个人也肯定提心吊胆的,想干什么也干不好,按金莉莉那脾气,几下就毛了,她说不定都会跑楼上去,和顾淑芳打上一架。

    唉,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中午的时候,刘立杆过来了,他是来和张晨、金莉莉吃中饭的,见金莉莉不在,张晨又没精打采的,刘立杆问,怎么了,你们两个,是干得元气大伤了还是吵架了?

    “都不是,是晦气。”张晨没好气地说。

    张晨把昨晚的事情和刘立杆说了,刘立杆睁大了眼睛,惊讶地叫道:“那老妖婆,真的来偷听你们的床脚了?”

    “我怎么知道,我到门口,倒是真的看到她走上楼去,黑灯瞎火的,鬼知道她下楼干什么,我又不能叫住她问,你是不是来偷听我们了?我还怕金莉莉骂她,赶紧把莉莉拉进房间了。”张晨说。

    刘立杆大笑,张晨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他妈的还笑!老子愁死这里。”

    这后半句,张晨居然冒出了海南人的句式,刘立杆笑得更开心了,他问:“那你们后来几点回去的?”

    “没有回去,莉莉打死也不肯回去,最后住国商了。”

    “我操,那你们昨晚这一炮打高级了。”

    “滚。”

    “别不承认,别告诉我说,到了这么高级的地方,你们能忍住不打一炮。”

    张晨看着他,狐疑道:“你他妈的,最近是不是老和二炮司令在一起?怎么说话越来越像司令了。”

    “没有,那天我逃走后,就没见过他,估计我拂了他的美意,司令都生我气了,对了,昨晚花了多少钱?”

    “三百八十八。”

    “阔绰,气派,有点张总的样子了,不过张晨,你是不是傻?”

    “怎么了?”

    “你现在装修的是望海楼,你是跟海霸天混的,你去住国商?你住望海楼,人家好歹也会给你个面子,打个折吧,用得了三百八十八?”刘立杆摇了摇头。

    “我又不认识前台的,谁会给我打折?”张晨说。

    “望海楼的人都死绝了,你一个不认识?昨晚住进去,今天结账的时候,随便找个什么经理,不就给你打折了?”刘立杆骂道。

    对啊,刘立杆说的没错,要是住望海国际大酒店,自己今天都不用这么早结账了,完全可以等他们上班后,再找个人的,符总不好意思找,工程部经理、保安部经理,还有小徐,自己都认识啊。

    “那不是正好走到国商门口了嘛。”张晨讪讪道。

0122 这笔钱要绕个弯

    刘立杆在张晨这里吃完了饭,走了,他说他要去刘芸他们公司,张晨把摩托车钥匙给他,和他说,骑这个去,我下午不出去。

    刘立杆走后不久,小徐来了,他问张晨,潘经理他们的东西有没有到,张晨说没有,我一直在等,到了我会验收,让他们搬楼上去。

    小徐说好,小徐正要离开,张晨叫住了他,小徐问什么事,张总。

    张晨和小徐说,有个事咨询一下,就是在你们酒店住宿,可不可以打折?

    “谁住?”小徐问。

    “我。”

    小徐不明白了:“你?你不是……”

    张晨赶紧解释,他说:“是这样的,我女朋友不是在国贸那边上班嘛,她平时住在公司,每个周六会过来看我……”

    小徐笑了起来:“想要个好点的氛围对不对,这是大事啊。”

    小徐拿起对讲机,呼叫起来:“毛经理,客房部的毛经理?”

    毛经理马上回答:“我在。”

    小徐:“你和前台交待一下,给我们装修的那个磐石公司的张总,张晨,弓长张,早晨的晨,记住了吗?”

    毛经理:“记住了,张晨,张总。”

    小徐:“以后他本人来登记住宿,让前台按最低团队价收费,记住,安排大床房,但按标间单人计算。”

    毛经理:“好的,我明白了,马上通知他们。”

    小徐和张晨说:“张总,安排好了,标间的最低团队价是一百八一间,我让他们安排大床房,按标间单人收费,九十一个晚上,可以吗?不然我去找符总,让他免单。”

    张晨赶紧说:“可以了,谢谢徐助理,这个就不用麻烦符总,九十已经吓我一跳了。”

    “好,那就这样,你需要的时候,直接去前台就可以,有什么事,就扣我或用这个。”小徐说着,用手指了指手里的对讲机。

    张晨说好,谢谢,谢谢!

    小徐走后,张晨松了口气,住望海楼,一个晚上才九十,早知道这样,昨天都不用住回去了,张晨心想,金莉莉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从昨天她后来在床上的表现就知道。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张晨听到外面有卡车的声音,走了出去,潘经理也正从楼上下来,和张晨说,到了到了,这车就是。

    潘经理指挥卡车,停到了卷扬机那里,张晨拿着清单走过去,潘经理问司机,怎么走了这么久?司机和他们抱怨说,昨天晚上就到海安码头了,那边堵死了,今天上午才轮到上船。

    张晨心想,自己去年刚来时的情景,大概又在海安重现,这也难怪,整个岛只有这么一个进出口,春节过后要回岛的农民工,一定把海安码头挤爆了。

    他们卸一件,张晨看一件,就在清单上打个勾,他们把货装到卷扬机上,一趟一趟地往楼上搬。

    验收完毕,张晨回到了办公室,他把清单放进自己的抽屉,锁好,这个清单,不能交给材料管理员,更不能带回去给顾淑芳。

    张晨想了一想,拿起电话,拨给了林老板,和他说,有一笔二十四万八千七百元的款子,要从你那里走一走,打给广州的一家公司,林老板能不能帮忙?

    林老板连问都没问这是什么钱,就说好啊,怎么走,你安排就是。

    “这两天会先打到你账上,过半个月左右,我通知你,你再转出去就行。”张晨说。

    “好,还需要我做什么,张总?”林老板问。

    “你帮我做一份这个金额的进口石材的送货单,和发票给我,对了,开票的费用,到时你从那笔钱里扣掉。”

    “这点小钱,计较什么。”

    “又不是我的钱,你不扣白不扣,要学**啊?”张晨笑道。

    “好,好,听张总的,什么时候要?”林老板问。

    “越快越好。”

    “好,我晚饭前给你送到,一起吃晚饭?”

    “不用客气,我已经有约了,不然,也该是我请你。”张晨说。

    张晨确实是有约了,刘立杆从刘芸的公司给他打电话,说是晚上一起吃饭,刘芸请客,刘芸他们的俱乐部还是准备开张,林一燕上次说的没错,刘芸被他们老板任命为俱乐部的总经理了。

    张晨说好啊,可惜……

    “可惜莉莉又不在,去三亚了,刘芸已经给她打过电话,晚上回不来,刘芸说没事,俱乐部开张的时候,反正还要请大家。”刘立杆说。

    二十四万八千七百元,这个是应该付给潘经理他们的所有钱,符总交待过,这笔钱连顾淑芳都不能知道,工地上,最大的项目就是钢材、水泥和大理石,钢材和水泥,他们是从国营的物资公司进的,公家单位,走账很麻烦,所以张晨想到了林老板。

    现在正是工地进材料的高峰期,把这笔钱在这个时候安排出去,顾淑芳不会怀疑,所以张晨还是觉得,先把钱打到林老板账上,等潘经理他们工程结束后,再转给潘经理他们,这个路径,他已经和符总说过,符总也认为这样安排很好。

    六点刚过的时候,林老板把发票和送货单都送过来了,张晨想了一下,他在送货单上模仿材料管理员的笔迹签了名,又在发票上签了自己的名,然后把它们夹在很多的单据中间,放进自己包里。

    张晨问林老板,你怎么来的?

    林老板说,骑摩托啊。

    “去和乐海鲜顺不顺路?”张晨问。

    “绕一下,怎么,你要去和乐海鲜?那走啊。”

    张晨站起来,背上包,和林老板一起走了出去。

    ……

    明天大家还要上班,吃完了晚饭,就没有继续,陈启航、李勇和林一燕一辆车走了,刘芸让张晨和刘立杆上她的车,她说让司机先去文明东,送张晨,再去滨涯村,送刘立杆。

    张晨说你直接送杆子吧,我骑摩托回去。

    张晨把摩托车停到了工地上,还是走路回去,到了家,见办公室的门开着,顾淑芳坐在那里,张晨想走过去,想到自己一身的酒气,就退回房间,还是先去洗手间刷了牙,冲了凉,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去到办公室。

    顾淑芳坐在那里,这次,她没有在看书,而是在做报表,张晨想起来了,已经是三月初,是到了做二月份报表的时候。

    张晨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了下来,顾淑芳一直没有抬头,管自己忙着,张晨从包里掏出那一叠单据,推了过去,和她说:“顾会计,这几笔钱,你明天安排一下。”

    顾淑芳把那些单据,一张张看了一遍,然后放进了抽屉,继续做报表。

    张晨看了会书,站起来准备出去,顾淑芳说:“你等一下,我这里马上好了,你签字。”

    张晨“哦”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他坐在那里,看着顾淑芳,他发现顾淑芳只要是低着头,在做事的时候,她的姿态看上去还是很温顺和恬静的,只要她一抬起头,看着你时,那冷冷的目光,就让她整张脸,整个人都迅速降温。

    顾淑芳做完了报表,把数字最后核一遍,和金莉莉一样,她也不喜欢用计算器,而是算盘,白皙的手指在黑色的算盘上不停地拨动,张晨看着,觉得就像是一群精灵在跳舞。

    核算完毕,顾淑芳把复写纸一层层铺好,把《资产负债表》推了过来,张晨在报表最下面,单位负责人那里签了自己的名字。

    顾淑芳把《资产负债表》拿了回去,再推过《损益表》和《现金流量表》,张晨一一签字。

    张晨把《现金流量表》推回去的时候,说了句:“顾会计的字真好看。”

    张晨看到,顾淑芳的嘴角微微一笑,转瞬即逝。

    两个人谁也没有提起前一天晚上的事,仿佛前一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0123 面朝大海,烂尾酒店

    金莉莉他们开了七个多小时的车,海口到三亚的高速刚刚开建,一路上不时就被施工工地阻塞,怎么也开不快,好在这一路几乎就没有什么汽车,到了三亚,他们直接先去陈明的酒店,酒店在大东海,就靠近公路边,倒不难找。

    夏总和陈明约好在工地碰面,他们到海军榆林基地大门口的时候,夏总给陈明打电话,陈明说他已经到工地了,你们快点。

    等他们到了工地,却看不见陈明的影子。

    从外面看,酒店的主体工程已经结束,但工程显然已经停工好久,连外面的脚手架都已经拆了,建筑公司一定是其他的工程需要搭建脚手架,不愿意添置新的,而这个工程,短时间之内又开工无望,所以就把这里搭脚手架的毛竹和竹片,拆到其他地方去了。

    夏总打通陈明的大哥大,问他你在哪里,我们到工地了。

    陈明说我前面在那里等,你们没到,我有事先走开了,你们自己进去先看,噢噢,对不起,老夏,我的大哥大快没电了,我等会再打给你。

    夏总挂了电话,愣了一会,然后和老包、金莉莉说,不等他了,我们自己转转。

    三亚的三月,三十几度的高温,虽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仍然骄阳似火。

    整个工地,被一堵一人多高的围墙围着,只有不远处的一扇铁栅门关着,老包把车倒到了大门口,三个人下车,金莉莉撑着一把雨伞,夏总和老包,都戴着太阳帽,透过铁栅门,他们看到工地里的空地上,草都有一人高了。

    靠近大门,有一间竹片搭的房子,房子的边上有一大片菜地,房子前面的空地上,有一丛散尾葵,几只鸡孵在树荫里,金莉莉说:“这里面有人。”

    夏总手抓着铁栅,把铁门啷啷地晃着,过了一会,从小屋子里,走出了一个老头,手里拿着一把蒲扇,站在小屋的门口,警觉地看着他们。

    “大爷,开开门。”金莉莉叫道。

    大爷举起蒲扇,挥了两下,示意他们走开,自己转身又回到了房子里。

    夏总和老包说,去车上拿一包烟来,老包转身走了。

    夏总抓着铁栅,继续摇,老头又走到门口,有些愠怒,金莉莉说:“大爷,我们是陈明叫我们来的,你开开门。”

    “这里面没有人。”老头说。

    “我们知道没有人。”金莉莉说,“我们不是来找人的,是来看这房子的,我们和陈明约好,是他让我们来的。”

    老头总算离开了他的房子,朝门口走来。

    “你说哪个让你们来的?”老头问。

    “陈明,陈总。”金莉莉说。

    “哪个陈总。”

    “这个酒店的老板。”

    “那个人?那个人已经半年多没见了,我儿子也在找他。”老头说。

    “大爷,你儿子是谁?”夏总问。

    “造这个房子的,你们说的那个人,欠了我儿子的钱,人就不见了,没办法,我儿子让我在这里守着这破房子。”

    “不对啊,陈总不是说他前面在这里吗?”金莉莉奇怪道。

    “他要到这里,我就死活把他抠牢了,一直等到我儿子来,哪里会放过他。”老头愤愤地说。

    金莉莉还想再说什么,夏总碰了碰她,金莉莉就闭嘴了,夏总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包走回来,把手里的烟递给夏总,夏总隔着铁栅把烟递给老头,老头不接,身子往后缩,夏总说:“大爷,你开开门,我们就进去看看这个房子,我们是准备来买这个房子的,要是这房子卖了,你儿子的钱不就有了?”

    “对对,大爷,我们看看就走。”金莉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擦着额头的汗。

    老头听他们这么说,看看他们又是开小汽车来的,面目也和善,不像是坏人,就从腰上摘下了钥匙,打开了铁栅门,让他们进去,夏总把那包烟递给老头,老头还推辞,夏总硬塞给他,他就收下了。

    夏总指了指里面,和老头说,我们看看。

    老头笑道,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随便看。

    他走回小房子,拿了一张凳子坐在小房子的门口,夏总他们三个,顶着烈日,沿着草丛中依稀还能分辨的一条路,朝酒店的大门口走去。

    他们站到了酒店大门口的水泥台子上,转身朝外面看,蓝绿色的大海尽收眼底,他们的左边,已经有两家酒店开业了,但看得出来,生意并不太好,门口的停车场,只有稀稀落落的几辆车,那时的三亚还没有机场,到三亚的人,必须先到海城,再乘车或开车过来。

    他们的右边,有三家酒店,和陈明的酒店一样,也烂尾着。

    酒店延伸到沙滩的地方,用毛竹片隔了一道篱笆,篱笆过来,应该是游泳池的地方,现在是一个大坑。

    夏总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不由地感叹,地方是好地方,就是不知道三亚以后会怎么样?

    “现在看,难。”老包说,“三亚都没有什么人来,我问了几个酒店,住房率都够呛,年平均百分之三十都不到。”

    “不是说亚龙湾还要开发吗?”夏总问。

    “鬼知道,一下说要开发,一下又没有动静了,那个亚龙湾开发公司,事没干成什么,人倒是马不停蹄地换。”老包说。

    “怪不得陈明也搞不下去。”金莉莉说。

    “没办法,我们硬着头皮也要上了。”夏总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已经凉了一半,他觉得,要在三亚开酒店,肯定会亏死,好在自己还有后路。

    他们的投资方是北京的中字头企业,夏总这次能打动他们继续投资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夏总告诉他们,现在北京还是零下,还要穿大衣和棉裤,三亚已经是阳光灿烂,只需要穿短裤t恤和拖鞋。

    这个酒店建成后,既可以给企业冬季培训之用,又可以安排员工轮流去南方疗养,吃海鲜。

    投资方的几位领导,从来没去过三亚,夏总在地图上指给他们看,他们才知道三亚原来在那个角上,他们也觉得,培训和疗养是他们企业必不可少的,每年都是一大笔开支,如果自己在南方有这么一个基地,那就可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对夏总他们来说,哪怕一个客源也没有,就是投资方自己内部的人,也可以保证基本的住房率了。

    更何况,他们的主要目的还不是靠酒店的盈利,而是在建设的过程中,不断地钓鱼,吸引更多的钱,在这个过程可以中饱私囊,万一建成后实在不行,把酒店扔给他们就是。

    他们爬楼梯到了楼上看看,酒店的规模不算小,有两百多个房间,占地也有三十五亩。

    投资方那边钱打出来后,就急着要来三亚,夏总一直安抚着,在这个项目还没到他们八达公司名下之前,他当然不能让他们飞来海南,和陈明直接碰面。

    夏总昨天和陈明大致谈出了一个意向,但从今天的实际看,这里的情况,要比昨天下午,陈明和自己说的复杂得多。

    “这个陈明,看样子早就是王小二了。”老包说。

    夏总叹了口气,他说:“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是泡屎,我们也只能吞下,不然投资方到了,拿什么给他们看,对了,这两天我们就在三亚,你们两个,要把这里的底全部摸清楚了,看样子,陈明这个家伙不老实。”

    老包和金莉莉都说好。

    他们回到了大门口,老头问他们:“看好了,你们会不会买?”

    夏总和他说:“我们还要商量商量,对了,这里欠你儿子多少钱?”

    “两百多万。”老头说,“半年多了,我儿子被他们害死了,搞得东躲西藏的,天天被人讨债。”

    “你知不知道你儿子的电话?”夏总问。

    “不知道,我知道他电话干嘛,这里又没有电话,过两三天,他会来一趟,给我送点肉什么的。”老头说。

    三个人往外走,走到门口,夏总又退了回来,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空的工棚,他问老头:“那块地也是这个酒店的?”

    “对,那里是准备造他们酒店的宿舍的。”老头和夏总说。

0124 友谊归友谊,生意归生意

    三个人上车,夏总打电话给陈明,电话不通,他们也不知道陈明三亚的公司在哪里,或者干脆说,他在三亚,到底还有没有公司。

    老包看着夏总,问怎么办,我们上哪里去找这个杨白劳?

    “你他妈的牙龅了,嘴也管不住了?!”夏总骂道,“先去市区,联系不上,我们就找地方吃饭。”

    等他们到了市区,夏总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是陈明打来的,赶紧接了起来,陈明第一句话就问夏总,你们去工地看过了吗?

    夏总说刚刚出来。

    听得出来,电话那头,陈明松了口气,他问你们现在在那里?

    夏总说我们在往市区走,快到解放路了。

    “好好,老夏,那你们到新凤桥头,河东路这边,我在这里等你们。”陈明说。

    夏总挂断电话,他们已经到了解放路上,这一带夏总还比较熟,他和老包说,一直往前走,看到新凤街右转。

    他们从新凤桥上跨过了三亚河,就到了河东路,老包一眼就看到路边的大王棕下,站着陈明,陈明也看到了他们的车,招了招手,老包把车停在了他的跟前。

    陈明上了他们的车,和老包说,就沿着河东路往前开。

    河东路破破烂烂的,一边是三亚河,还有一边都是两三层的农民房子,还有很多临时搭起的简易棚,在卖些杂七杂八的小商品,后面商品街有零星的几幢高楼,鹤立鸡群。

    他们到了一个弄堂口,陈明说就停这里,老包把车停在弄堂口的一排木麻黄前,四个人下了车,陈明警觉地朝四周看看,然后和夏总说,我的公司,就在这里,原来在吉亚大酒店,老夏,你们晚上不回去,就住吉亚大酒店吧,还不错。

    吉亚大酒店他们刚刚路过,就在解放路和新凤街的交汇处,是三亚市区内最高档的酒店了。

    陈明领着他们往弄堂里走了二三十米,到了一幢房子前,这房子原来是两层楼,房主人加了一层,变成了三层楼,上面新加的一层和下面两层新旧不同,颜色不一,房子又小,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双色雪糕,丑陋不堪。

    房子的边上,有一个铁制的楼梯,新加的三楼,就从这个楼梯上去。

    他们上了楼,楼上临弄堂是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小间,是洗手间,洗手间门口的走廊里,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底下是一个煤气罐,桌上有煤气灶、砧板还有一摞碗和一个筷筒。

    整个三楼,只有两间十五六平米的房间,靠外面的一间,布置成办公室兼会客室的样子,有两张办公桌和一张木头的长沙发椅,靠里面一间,就是陈明和一个关系暧昧的女孩子住的,听到声音,女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就朝他们腼腆地笑。

    “小赵,你也在这里?”夏总叫道,显然,夏总和老包都见过这个女孩,金莉莉没有见过。

    小赵笑道:“我和陈总一起下来的。”

    老包和金莉莉说,这是小赵,陈总公司的财务。金莉莉笑着和她点了点头。

    大家坐下来后,陈明问夏总,那地方你们去看过了,怎么样?

    “好像整片都死掉了,没什么人气。”夏总说,“包括一路上过来,整个三亚都是,街上都没有什么人,和我去年这时候来时,完全是两码事。”

    “放心,会好的,现在市政府已经确定,要把三亚建设成国际滨海旅游城市,你们来的时候看到了吧,海城到三亚的高速已经在建了,三亚机场也已经动工。

    “还有,亚龙湾也确定要开发了,新来的那个老总是陈小鲁,陈毅元帅的儿子,你们知道他说什么,他说要在亚龙湾引进十座国际知名的品牌酒店。”

    陈明滔滔不绝地说着,夏总笑了起来:“就听他们吹呗,反正吹牛又不上税,熊谷组还说要把洋浦建设成自由港,现在怎么样,还不是扔下了洋浦那么大一个烂摊子跑了。”

    “不一样,三亚和洋浦可不一样。”陈明说。

    “三亚这么好,陈总怎么不坚持下去。”老包说,“人家八年抗战都坚持下来了。”

    陈明一愣,然后尴尬地笑道:“这死老包,他妈的尽触我霉头,我们谁跟谁,我的情况,你们不了解?要不是撑不下去,我陈明死也要死在这个项目上,现在没办法,大陆那边抽资,老子弹尽粮绝了,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命好,这个时候,还有傻逼追加投资……”

    陈明话还没有说完,马上意识到不对,赶紧纠正:“不不,是老夏忽悠的功夫好,王八都能被他忽悠上树。”

    “我可没有忽悠你。”夏总骂道。

    “所以我不是王八啊。”陈明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好了,老陈,地方我们也看过了,大家亲兄弟也明算账,友谊归友谊,生意归生意,你说说,你这酒店,债权债务的情况如何?”夏总说。

    “债务很简单,就一笔,海发行的八百万贷款,你们钱给我了,我立马把它还掉,你们就可以接着干了。”陈明说。

    “可我怎么听说,你工程款还欠了两百多万?”夏总说。

    陈总一愣,然后明白了,肯定是看工地的那个死老头说的,他的脸微微一红,然后说:“这个你不用管,我自己能处理好。”

    “怎么处理?我们谈好的价格是九百万,你拿了这个钱,还了海发行的贷款,加上利息和罚息,剩下也没有多少了,拿什么钱给他们?”夏总说。

    “这个,这个你别管,老夏,海发行那里,我可以少还一点。”

    “他们已经保全了你的项目,少还一点,能解封?”

    “可以的,我和他们总行的行长关系不错。”陈明辩解道。

    夏总微微一笑:“老陈,我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银行谁都知道,从来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你有钱的时候,哪家银行的关系都会好,没钱时,以前关系再好,只怕他们躲你也像躲瘟神。”

    陈明有点急了:“老夏,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其他的意思,老陈,别多想。”夏总说,“我只是站在你的角度帮你考虑,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些,你三亚公司这边的账,我们可以看看吗?”

    陈明说可以,小赵你给他们。

    小赵打开办公桌边上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叠账本和报表,老包接过来一看,又还了回去,老包说不要这个,小赵不解地看着他。

    “给我看内部账。”老包笑道。

    小赵为难地看着陈明,陈明没好气地说:“给他们看!”

    夏总俯过身,伸手在陈明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拿起面前茶几上的烟,给了陈明一支,两个人抽起了烟,陈明的气稍稍顺了一点。

    小赵从下面柜子,捧出另外一叠账本和报表,递给了老包,老包分了一半给金莉莉,两个人一人占据一张办公桌,看了起来。

    天气太热,屋里没有空调,又是顶楼,闷热难当,唯一的一台立式风扇,又朝着夏总他们坐的沙发那边,老包和金莉莉,翻着账本,头上的汗如雨下,很快就把他们的眼睛模糊了,两个人只能不停地用纸巾擦汗。

    夏总抬腕看了看表,和陈明说:“今天不回去了,这些东西,能不能我们带去酒店看?”

    陈明点点头说好。

    “春园菜场那边的海鲜排挡还开着吗?”夏总问。

    陈明说开着。

    “那这样,我们先回酒店冲个凉,等会来接你,一起吃晚饭,小赵也一起啊。”夏总和陈明与小赵说。

    那边,小赵找了一个马甲袋,帮老包他们,把账本什么的都装好,递给了老包。

    陈明送夏总他们下楼,一直送到汽车旁,还要跟着上车,说是到了三亚,这房间肯定是要他去开。

    夏总骂道:“老陈,我们兄弟,还用得着这套?”

    陈明这才作罢,老包和金莉莉都上了车,陈明也往回走了,夏总拉开车门,从副驾座前面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三万块钱。

    “老陈,等等。”

    夏总边叫边跑过去,把手里的钱递给陈明,陈明死活不要,夏总骂道:“你他妈的,面子这东西,哪里都可以丢,就是女人面前不可以,明白了吗,小赵这人,还不错。”

    陈明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钱接了过去。

0125 让人头疼的问题

    他们到了吉亚大酒店,夏总和老包说,我和小金去登记住宿,你去陈明的工地,找那个老头,让他帮你想办法找到他儿子。

    金莉莉提着那个马甲袋,和夏总一起下了车,老包开车走了。

    金莉莉回到房间,冲完凉,从自己的包里取出计算器,开始看起陈明他们公司的账本,这两本内部的现金账做得很细,连日常的买米和买菜都记在里面,公私不分,金莉莉看了看最后的余额,他们还剩下一千多块钱。

    金莉莉笑了一下,她想陈明现在,最值钱的,大概就是手里的那部大哥大了,还靠着这个,在硬撑着门面。

    金莉莉坐下没有多久,有人按门铃,金莉莉打开门,看到夏总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算盘,和金莉莉说,下面总台借的。

    金莉莉大喜,赶紧把夏总让进了房间。

    夏总和金莉莉说,你特别注意看他们大额的整数进出,要是有,就标出来。

    金莉莉明白了,她说:“如果大额,还是整数,那就很有可能是借款?货款不会有整数的。”

    “对,如果那样,就说明陈明这家伙,还是不老实,嘴硬,他还有其他的隐性债务。”夏总说。

    “如果没有呢?”

    “那就说明这家伙也太惨了,已经没有朋友,连钱都借不到,你也看到他现在的状况了。”

    金莉莉疑惑了:“那你到底是希望有还是没有?”

    “从我现在的角度,我当然希望没有,从朋友的角度,我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他从来就没有向我开过口。”

    金莉莉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我还没见过,有人这么希望别人向他借钱的。”

    “你不懂,别人开口问我借钱,我理都不会理,陈明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金莉莉坐在写字台前,仰着头问道,夏总迟疑了一下,他把算盘在桌上放下,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他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两个,都是在海南建省以前就到这里了。

    “我是八七年的九月,那时是为躲一件事,带着老婆和孩子,逃到了这里,很狼狈,陈明比我还早几个月,他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以前在大陆还有点钱,还是内地一家工厂的厂长,在当地有些人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赵,他们那时候就在一起了。

    “我们是在找工作的时候偶然认识的,那时的海城,基本就没有什么企业,工作很难找,能找到的,都是些零工,我在街上摆过摊,在学校里,帮人家刻过钢板,反正什么事都做,日子过得挺艰难的。

    “八八年春节的时候,我记得是年二十九,我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房东家和隔壁邻居都在备年货,我们却连米也没有,总不能一家人就这么饿着,在海城,我又不认识其他什么人,只好去找陈明,他那个时候住在水巷口,我到的时候,他和小赵正高兴呢。

    “高兴什么?他们也没有钱过年,小赵偷偷拿了陈明以前送给她的金首饰,去当铺里当了两千块钱,两个人坐在房间里,正对着桌上这两千块钱乐呢,我进去,坐下来就是开不了口,最后还是他问我,是不是没钱过年了?

    “我点了点头,和他说,希望能从他这里借点钱,买点肉和米,让老婆孩子过年了,能吃上一顿饱饭,陈明二话没说,拿起桌上的两千块钱,和我说,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来,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一人一半。

    “他分出了一千块,一定要给我,那时候,一千块可是一笔巨款啊,我和他的交情,也没到这一步,我哪里敢要,他说了一句话,你要是不要,这个年你过不安耽,我也一样不会安稳,回去吧,给老婆孩子买件新衣服,再办点年货。

    “我带着这一千块钱回到了家里,老婆孩子那个开心呐,可以说,是我这几年都没有体验过的,我老婆带着小孩,上街买了新衣服,买了年货,我们总算是开开心心,过了我们不在北京过的唯一的一个春节。”

    夏总说到这里,眼眶都有些红了,金莉莉感叹道:“这可真是患难之交啊!”

    夏总站了起来,和金莉莉说,好了,我不影响你了。

    说完,他匆匆就走了出去。

    金莉莉坐在那里,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重新开始看那两本账本,一项项看完,只发现了有一笔三十万的,是夏总说的那个情况,这笔钱,打进来以后,就没有再打出去。

    金莉莉拨通了夏总房间的电话,和夏总说,我这里都看完了。

    过了一会,有人按门铃,金莉莉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夏总和老包,金莉莉和夏总说,你说的那钱,只有一笔三十万的,其他的都是正常的往来款和应付应收款。

    “什么人打过来的?”夏总问。

    “有一个叫陈国峰的。”金莉莉说。

    “我知道了,那是他在深圳的堂弟。”夏总点了点头。

    “海发行的那笔贷款我也算出来了,本金是八百万,利息是基准利息十点零八,上浮百分之十,已经六个月没有付了,合计是四十四万三千五百二十元,滞纳金是每天万分之二点一,到今天合计是三十一万零八百块,我还没有计算复利。”金莉莉说。

    “也就是说,我们的九百万给他,他还了海发行,就没有钱了。”老包说,“他根本就还不起拖欠的工程款,陈明尽在胡扯,海发行怎么可能会让他少还一点,他连还款能力都没有了,哪个银行还会听他的。”

    “等于是,他就算把这酒店卖了,也还是解不了套?”夏总说。

    “对,如果我们付了他九百万,再还要想办法解决工程款,我们的资金也很紧张了,要是后续的资金没有马上跟上,这个工程,还是要烂尾。”老包说。

    “这个还是后面的事,现在头疼的是,这两笔钱,只要有一笔钱没有解决,工程就开不了工。”夏总叹了口气,“而且,陈明就是个死脑筋,我已经和他说了好多次,他就一口咬定,自己只要有九百万,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麻烦。”

    “现在怎么办?要么放弃?”老包说,“我看边上不是还有几个酒店烂尾的,要么去找他们谈谈?”

    夏总摇了摇头:“不行,不知根知底的,隐性风险不知道会有多少,这么短的时间,我们根本不可能了解清楚。”

    “知根知底的,不也照样是骗。”老包不满地嘀咕着。

    “陈明我想,倒不是想骗我。”夏总说。

    老包“哼”了一声:“不骗你那是什么?”

    夏总沉吟道:“很多时候,人会高估自己的能力,甚至自己的人际关系,不知道自己的条件改变了,其实人家对你的态度也早就改变,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你还以为都是亲戚,其实亲戚早就不认你了,海发行就是,陈明还以为自己仍能搞定,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的。”

    “那我们怎么办?”金莉莉问。

    夏总沉默了,老包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三个人默默地坐着,过了好久,夏总叹了口气,他苦笑道:“有一个办法,可能可以解决,从客观上,也能帮陈明彻底解套,但是,这事情一旦做了,恐怕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什么办法?”金莉莉问。

    夏总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老包,老包说:“你自己不是说,友谊归友谊,生意归生意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妇人之仁。”

    “喂,老包,你什么意思?”金莉莉叫道。

    夏总笑着摆了摆手,他说:“他没说你,他是在笑我是小脚老太婆。”

    夏总猛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好吧,就这样了,走,我们去吃晚饭!”

0126 这样就好了

    他们在春园海鲜排挡吃完了晚饭,把陈明和小赵送回住的地方,双方约好,明天上午十点见面,夏总和金莉莉他们三个,回到了吉亚大酒店。

    三个人走进酒店大堂,就看到从沙发上,有一个皮肤黝黑的人,站起来走了过来,问老包,请问你是不是包师傅?

    老包问道:“你是?”

    “我姓蔡。”

    “哦”老包恍然大悟,他看了看夏总,夏总和金莉莉说,小金你先上楼,早点休息,我们和蔡先生聊点事。

    金莉莉满腹狐疑,不知道这人是谁,看样子,老包和夏总,也不认识他啊。

    金莉莉在等电梯,看到他们三个走去大堂吧,金莉莉懒得再想,刚刚在海鲜排挡,又吃了一身的汗,她急于回房间,再冲一个凉。

    第二天上午,三个人准时到了陈明那里,金莉莉把账本什么的还给了小赵,夏总把他们昨天的结论和陈明说了,告诉他,你就是有九百万,也解决不了问题。

    陈明急了,叫道:“这个你别管,你只要给我九百万就行,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我保证不耽误你的事就行。”

    老包冷笑道:“这保证有什么用,到时候真出了问题,还不是要我们来解决。”

    陈明瞪了他一眼,老包把头转了过去。

    外面铁楼梯上,传来了一阵杂沓的声音,小赵赶紧走到走廊里看看,脸刷地白了,她回过头来,看着陈明和夏总,张着嘴,连话也说不出,陈明的心一沉。

    从走廊里,拥进了男男女女十几个人,领头的就是金莉莉昨天晚上,在吉亚大酒店见过的那个姓蔡的人,他看着陈明冷笑道:“陈总,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陈明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夏总,脸涨得绯红,语无伦次地说:“蔡,蔡,蔡经理,你们怎么,怎么来了……”

    蔡经理瞪了他一眼:“怎么,不欢迎?不欢迎我们也来了,拿不出钱,你们两个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陈明问道。

    蔡经理哼了一声:“去哪里?好地方,五指山喂黑猪。”

    “这个女的,可以去当鸡。”同来的一个人叫道,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把这女的,先弄到隔壁绑起来。”蔡经理和同来的两个女的说,那两个女的,推着小赵走,陈明急了,叫道:“你们,你们不要乱来……”

    夏总也站了起来,叫道:“你们,有话就好好说,不要动手。”

    “坐下!”蔡经理指着夏总骂道,“你他妈的给他出头吗?好啊,你要是这么喜欢管闲事,就帮他还钱啊。”

    那两个女的推着小赵去了隔壁,金莉莉看了看夏总和陈明,站了起来,叫道:“我去陪小赵。”

    金莉莉看到,陈明的眼里,流露出了感激的神情,金莉莉一阵的辛酸,她走到隔壁,看到小赵坐在床上,那两个女人,一个坐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她们只是坐着,并没有对小赵怎么样。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看到金莉莉进来,还站了起来,客气地让她坐,只这一让,金莉莉明白了,到底还是本份人,不是黑社会。

    金莉莉的心一宽。

    金莉莉在小赵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原来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也去坐在了床上,三个人坐成了一排,金莉莉伸出手,握住了小赵的手,小赵的手是冰凉的。

    “你没事吧?”金莉莉问。

    小赵没有说话,而是突然哭了起来,小赵一哭,坐在她边上那两个女的慌了起来,她们看着金莉莉,连忙说,你可都看到的,我们可没有对她怎么样。

    金莉莉说没事没事,我们在这里,不管是什么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小赵把手从金莉莉手中抽走,擦起了眼泪,金莉莉看着她,五味杂陈,说不出话,她看到桌上有一包纸巾,就走过去拿来,递给了小赵,小赵接了过去。

    金莉莉又坐了一会,看小赵渐渐平息下来,金莉莉站了起来,和小赵说,我去隔壁看看。

    小赵没有表示,只是默默地擦着泪水。

    金莉莉回到了隔壁,见她进来,夏总和蔡经理说,蔡经理,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和我兄弟说几句。

    蔡经理站了起来,不耐烦地骂道:“快点,快点,要不我就绑人了,有什么好里嗦的!”

    蔡经理带着人,走到了外面的走廊里。

    夏总和陈明说:“老陈,你再想想,我说的这个办法,绝对对你有利,你要是同意了,我们才好和蔡经理谈,你算一下,这样,你就彻底解脱了,我呢,你看这两笔账加起来,要一千一百万了,我还多出了两百五十万,唉,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陈明低着头,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

    蔡经理站在门口,骂道:“你妈逼的,有没有好,别把老子的客气当福气,算了,等你妈逼,大家动手,绑人,先绑那个女的,绑到五指山再说!”

    有两个男的,跑去了隔壁,隔壁传来了小赵的叫声,金莉莉站了起来,想冲过去,夏总拉了她一下。

    陈明把手里的烟扔在地上,和夏总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夏总和老包说,你快去,搞定那个蔡经理,这里我和小金办,小金,有没有纸笔?

    金莉莉赶紧说有,她从包里,把纸笔拿了出来。

    夏总和金莉莉说:“你起草一个我和陈总的协议。”

    金莉莉说好。

    夏总把协议的大致内容和金莉莉说了,意思是,夏总支付给陈明五十万元,陈明把整个公司百分之一百的股权,现状转让给夏总,所谓的现状转让,就是陈明收到五十万后,公司的债务,海发行和建筑公司的这两笔钱,就由夏总处理。

    金莉莉把协议写好,给两个人看了,两个人无异议,金莉莉用复写纸一式两份誊清,夏总和陈明,两个人签了字,按了指纹,陈明把抽屉里所有公司的证照和印鉴,都交给了金莉莉,金莉莉又写了一张委托老包办理所有变更手续的委托书。

    “这个,老陈,你是不是等拿到钱再签?”夏总在边上说。

    陈明看了夏总一眼,他刷刷地签了自己的名字,转身就走出门外,去了隔壁。

    夏总叫道,老包,你那里怎么样了?

    老包和蔡经理听到叫声,赶紧跑了进来,在木沙发上坐下。

    夏总让金莉莉再起草一份自己和蔡经理的协议,意思是,今天他们付蔡经理工程款一百万,蔡经理承诺,一个星期之内,工地恢复施工,一个月后,他们再支付工程款一百二十万,接下去其余的工程款,等工程完工验收后,一个月内一次性支付完毕。

    金莉莉在写的时候,夏总老包和蔡经理三个人坐在那里聊天,金莉莉心想,这些,你们是昨天晚上就在吉亚大酒店的大堂吧里谈好了吧。

    两个人都签完字,夏总和蔡经理说,你跟我们一起去转钱,其他人,让他们走吧。

    蔡经理走到走廊上,打了一个招呼,那十几个人就都走了。

    老包走到了隔壁,问道,陈总,你们两个,谁跟我们去银行转钱?

    小赵站了起来。

    他们五个人找到了一家工商银行,夏总和老包没有下车,金莉莉带着蔡经理和小赵进去,金莉莉先把蔡经理的钱转了,蔡经理笑眯眯地走了,到了门口,又跑到了他们车前,和夏总和老包握手。

    金莉莉把五十万转进了陈明的账号,问小赵,到账了吗?

    小赵站在那里,愤愤地说:“你们想做的事情,终于做成了!”

    说完小赵就走出了银行,夏总看到她出来,摇下车窗想说什么,小赵别过了头去,顾自己走了。

0127 为什么我会嚎啕大哭

    他们三个人回到了酒店,夏总和老包说,你留在这里办手续,同时催姓蔡的他们尽快进场,我和小金,要赶回海口,马上去处理海发行的事。

    老包说好。

    “对了,那工地的对面,还有十二亩地,是政府为鼓励招商引资,划拨给酒店的配套用地,你看看需要走哪些关系,

    把这块地变成商品房用地,我回海城,也让罗厅长打个招呼。”

    夏总和老包交待,老包说好,我搞清楚了,再给你电话,具体要找什么人,再让罗厅长打招呼吧。

    夏总点了点头。

    三个人在酒店的餐厅,吃了中饭,饭后,夏总和金莉莉,退房回海城。

    从三亚到海城的公路两边,都是高高的橡胶林,把不宽的一条道路,都遮蔽在树荫里,很多地方,公路上蒙着厚厚的一层黄土,有车开过时,尘土飞扬,你不得不减慢车速,等道路从尘埃中渐渐廓清,这才继续,

    一片混沌之中,对面要是有车来,你根本就看不清。

    陈明的事情处理好了,一切都有了眉目,接下来就是怎么合理和节省使用现有资金,以待投资方的后续资金能够跟上,夏总本应该高兴才对,可金莉莉觉得,他似乎并不开心。

    何止是不开心,金莉莉偷眼瞄了瞄开车的夏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橡胶树的阴翳在他的脸上摇晃的原因,他的脸看上去有些阴郁,目光直视着远方,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地开车。

    夏总不说话,金莉莉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她把身子窝在副驾座里,感觉到有些困,又睡不着,只能目光呆滞地看着外面,只有当有湛蓝色的大海,在她的右边出现时,她才会提起一点兴致,三亚的海水是蓝的,而海城的海水,就是她第一次看到的那样,是浑黄的。

    好像只有过了琼海的万泉河口时,海水才开始变成了蓝色。

    他们在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夏总看了看金莉莉,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小金,你知不知道,今天那蔡经理是我安排的?”

    “知道,只要不是笨蛋,想都想得出来。”金莉莉说,“小赵知道,陈明也肯定知道,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夏总干笑了一下:“我想也是。”

    “在银行,小赵和我说了一句话。”金莉莉说。

    “什么话?”夏总问。

    “她说,你们想做的事情,终于做成了!”

    夏总点了点头:“是啊,终于做成了。”

    夏总突然把方向盘一打,把车停到了路边,他把头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起来。

    金莉莉被夏总这个突然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会像一个孩子那么伤心地哭。

    稍稍镇定了一点,金莉莉伸出手,搭在夏总的背上,问道:“你怎么了?夏总,你怎么了?”

    夏总趴在那里摇着头,他哭道:“我难受,小金,你不知道,我心里他妈的受不了了,脑子里都是姓蔡的进来时,陈明看着我时,那绝望的、无助的眼神,也忘不了小赵,那冰冷的、怨恨的眼神,它们一直就在脑子里乱晃。”

    “我知道,夏总,我知道你也不想这么做。”金莉莉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夏总还是摇着头,他说:“当年,我走进他们的房间时,我一定也是和陈明今天一样的眼神,所以他才看出来,我是没钱了。”

    金莉莉叹了口气,她的心里是复杂的,应该说,这件事,确实让她也觉得有点恶心,但另一方面,她又隐隐地觉得有些刺激和过瘾,她是第一次知道,人家说的商场如战场,不是虚幻的,自己今天就亲眼看到了。

    在商场上,要获得成功,就必须这样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唯有有了这样的杀心,才能所向披靡,这个,张晨做不到,刘立杆做不到,陈明也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是被杀的那一个。

    金莉莉觉得混沌的世界,突然就变得清晰了,她觉得和夏总比起来,不管是张晨还是刘立杆,都还很幼稚,他们人离开永城了,但心还是永城的,那么温吞,那么的缩手缩脚,夏总在关键的时候知道取舍,也下得了手,所以他才能够成功。

    金莉莉觉得在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新世界,在这个世界,杀戮和征伐是家常便饭,每一个节点都惊心动魄,又刺激人心,让人像吸毒一样,你一旦沾上,就会上瘾,金莉莉隐隐地觉得,自己离开永城那个舒适的高,想进入的,不就是这个世界吗?

    金莉莉抚摸这夏总的背脊,安慰道:“从感情上,你这么做,确实是有些过分,但从理智上来说,我理解,你又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按陈明的想法进行下去,老包说的没错,最后还是要我们出来收拾烂摊子,有一点你想过没有,夏总?”

    夏总用纸巾擦了擦泪水,坐直了身子,靠在椅子的后背上,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然后说:“你说。”

    “如果最后是由我们来收拾烂摊子的话,你和陈明,最终还是会撕破脸的,这样,最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他没有解套,我们也陷进去无法自拔。”金莉莉说。

    夏总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不是好像,是肯定,我们会被耗干耗死的。现在这样,你至少帮陈明解套了,我们,也可以集中精力干我们自己该干的事。”金莉莉认真地说,“你给了陈明五十万,没有亏待他,真的。”

    金莉莉这话说的没错,就上午那个情形,即使是零元变更,最后陈明出于无奈,也只能答应,不然,他上哪里去找钱给姓蔡的,而姓蔡的,虽然是前一天晚上已经和夏总他们套好了招,但他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拿到钱,既然找到了陈明,没有钱他怎么会罢休?

    可以说,那五十万,确实是夏总的友情价。

    夏总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他摇了摇头,和金莉莉说:“小金,有些东西,外人是不会懂的,我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走在沼泽地上,但脚下的跳板被抽走了,原来陈明,就是这块跳板。

    “不管我再难,我都觉得,自己还没走到绝境,你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还有一个朋友,会无条件地帮你,这个朋友,才是你压舱底的,我想,对陈明来说,我也一样。”

    夏总叹了口气:“可现在,一切全都变了。”

    “其实我懂,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朋友,就是全世界都背叛你时,只有他还站在你一国。”金莉莉说,她想,刘立杆对张晨和自己来说,就是这样的朋友,谭淑珍好像也是,但谭淑珍是因为刘立杆是,才变得好像是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夏总拍了拍方向盘,“还是你和老包说得对,我真是老了,和你们年轻人不能比。”

    金莉莉笑道:“我觉得你挺骁勇的。”

    “接下来,我们要集中精力,对付海发行,说说,你有什么想法?”夏总说。

    “当然是先试探试探银行的想法,最好是这笔贷款能够展期,这样我们就有时间了。”金莉莉说。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夏总说。

    “夏总,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求你帮我朋友的忙,我们在海发行国贸支行存了一笔钱?”金莉莉问。

    “记得,怎么了?”夏总问。

    “陈明的这笔贷款,就是这家银行的,我们也是他们的客户,这样,谈的基础是不是就有了?”金莉莉问。

    “这么巧?那太好了!”夏总叫道,“那我们出发,回到公司,你问问你那朋友,他们行长明天在不在,我们登门拜访。”

    “好。”金莉莉说。

    夏总启动了车子,他们重新上路,再上路,两个人的话就多了起来,都觉得经历了刚刚的事,彼此好像亲近很多,特别是金莉莉,她觉得自己心里,原来对夏总的那种敬畏,没有了。

    一个人,在你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地痛哭过了,你还能觉得他有些生分吗?

0128 她说她是母老虎

    第二天上午,夏总和金莉莉到海发行国贸支行时,林一燕已经在大门口等他们,林一燕和他们说,我们施行长在办公室,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林一燕领着他们,上了二楼,到了行长办公室,施行长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士,看到他们进来,赶紧就从办公桌后出来,走过来握手,她笑着和夏总说:

    “不好意思啊,夏总,本来应该是我们登门拜访的,怎么还让你过来了。”

    夏总也笑:“我是久闻施行长大名,早就想来拜访了。”

    “什么大名,都是骂我的吧,说我是母老虎。”施行长说。

    “可我听到的,怎么都说是女强人?”夏总说。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施行长自我解嘲道:“那还不是一个意思,就说我不像女人。”

    “施行长这样的美女,要说是不像女人,那我们就没有办法活了。”金莉莉在一边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施行长陪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林一燕赶紧给夏总和金莉莉倒了水,然后到施行长的办公桌上,把施行长的玻璃杯拿了过来,玻璃杯里,泡着胖大海,施行长和他们说,没办法,每天说太多话,嗓子都快哑了。

    “行长,那我先回办公室了?”林一燕和施行长说,施行长点了点头,林一燕和夏总、金莉莉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夏总开门见山,和施行长说:“行长,我们今天来,是想来谈谈海湾丽景酒店的事。”

    “那个,不是陈明的吗?你们认识陈明?他现在在哪里?我怎么一直联系不上他。”施行长说。

    “噢,他在三亚,这个酒店,现在是我们公司的,我们从陈明那里,过户过来了?”夏总说。

    “不可能啊,那酒店被我们银行查封在那里,怎么过户?”施行长奇怪道。

    “公司变更,陈明三亚的公司,整个变更到我名下了。”

    施行长点点头,明白了,不过有一点她不明白:“你们知道他在我们银行,有一笔贷款,而且逾期很久了?”

    “对,知道。”夏总点点头。

    “这烫手山芋,你们还接?”施行长奇道。

    夏总笑道:“是啊,确实烫手,所以今天我们来找行长,就是让行长帮忙,让这个山芋,不那么烫手。”

    “什么意思?”施行长问。

    夏总想了一下,还是先把底牌掀开,省得大家绕来绕去。

    “这笔贷款,我想请你们银行做个展期。”夏总说。

    “不可能。”施行长把手一挥,很干脆地说:“已经逾期这么久,我们银行都已经起诉和查封了,还怎么展期?陈明这个家伙,我提前一个月就预感这笔贷款会出问题,提醒他,让他早点来过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个办法,他就是不露面,后来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我们的信贷员,到我这里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要是那个时候谈展期,还有空间,现在,门都没有,对不起,夏总,我这话不是针对你们,而是对这件事,现在,就是我想帮忙,也帮不上了。”

    “我想陈总那个时候,可能是连付利息的钱都已经没有,不敢来见行长。”金莉莉看过他们的账本,她心里有数。

    “他有什么不敢来见的?这么大的事,不管怎样,你人总要在我这里出现吧,我就是母老虎,也不会吃了他。”施行长说着,夏总和金莉莉都笑了起来,施行长自己也笑了。

    夏总和施行长说:“是是,这家伙这事,办得够差劲的,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式,再说也没什么意思,行长,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谈个对我们和你们银行都有利的方案。这个项目,在我们手里是烫手山芋,我想,在你们银行手里,也一样烫手。”

    “我怕什么,整个工程都查封在那里。”施行长喝了口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着夏总,意味深长地说:“夏总现在,不会是后悔接手了吧?”

    “我后悔什么?”夏总坦然地笑着,“手续都还没有办,你们银行这里,要是通融不了,我一个电话,让他们停止变更就可以,陈明自己拉的屎,还是让他自己来吃。”

    施行长微微一笑:“夏总在将我的军?”

    “我怎么敢?”夏总哈哈大笑,他干脆单刀直入:“不过我知道,这笔贷款,并不是完全抵押的,而是信用和抵押各半,你们银行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处理,我想,还是因为,现在根本就处理不掉,三亚烂尾的酒店一大堆,司法拍卖的话,根本连原值也达不到。”

    施行长沉默了,应该说,他们现在确实很头疼,不仅仅是陈明这一个项目,而是他们手里的很多项目,都烂尾在那里,每个项目大同小异,都是麻烦,就像一块块的烂泥巴,粘在手上,甩都甩不掉,让他们焦头烂额。

    那个时候,不管是银行还是评估公司,都很不规范,评估公司的人拿到贷款单位的好处,评估价都是虚高的,银行的信贷员们为了做业务,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有甚者,他们反过来还帮客户拉风控下水。

    每一笔贷款,几乎都没有足额抵押,陈明这笔就更是,当时的土地评估价才六百多万,是抵押加信用担保,才做到了八百万。

    谁知道建省还不到两年,经济就这么不景气,整个海南的土地都贬值得厉害,现在要是拍卖,能拍出一半的价格都算不错了。

    他们银行其实就是就因为这个,才迟迟没有要求法院执行,没执行,账面上还看得过去,时间久了,大不了和其他一大堆坏账一起核销,反正又不是他们一家银行面临这个问题,国家也不是第一次帮银行大规模地处理坏账和死账,剥离不良资产。

    如果现在急于去执行去拍卖,那光这一笔贷款,马上就会出现几百万的亏损,自己虽然不至于因此下岗,但面子就不好看了。

    夏总的话,可以说戳到了施行长的痛处。

    “有一个情况,施行长可能还不知道。”夏总说。

    “什么情况?”

    “海湾丽景酒店现在的主体工程已经结束,但陈明欠着建筑公司七百多万工程款,建筑公司急于起诉他,我昨天和他们谈了,才把他们拦下,但我想,我也没这么大的面子,拦不了多久,一旦他们起诉,他们可是有优先受偿权,到时候……”

    夏总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但施行长明白了,到时候,要是先被建筑公司一扣,自己的八百万贷款,可能就一半都没有了。

    施行长心里焦急了起来,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她看着夏总,笑了一下,她想,要是情况真那么糟,你怎么会接手?把自己当笨蛋吗?你既然接手了,肯定会有自己的预案。

    “那夏总是怎么打算的?我和你说,展期肯定做不到,我没有这个权限,就是总行,也没有谁敢点这个头,陈明那个企业,征信已经有问题了,谁还敢给他继续放贷?”

    施行长不紧不慢地说着,她先把展期的路给堵死了,金莉莉焦急了起来,这笔贷款要是不能展期,那就意味着他们要先偿还那八百万的本金和欠息、滞纳金加复利,不然,项目即使重新开工,那也时时面临着被法院执行的危险。

    最可怕的是,那蔡经理,要是知道他们没有搞定银行的事,他也不可能会继续垫资造下去。

    金莉莉觉得,夏总是不是太冲动和冒险,那一百五十万,可是真金白银,已经打出去了,如果银行这边搞不定,那这陈明拉出的屎,可就不是陈明来吃,而是要他们吃了。

    金莉莉知道夏总说的,什么一个电话就可以中止变更是虚张声势,你中不中止,那一百五十万都不可能回来了。

0129 道理一箩筐

    “置换贷款主体。”夏总说,“把这笔贷款的贷款单位,改成是我们八达实业有限公司,海湾丽景酒店,作为第三方质押,这样,你们这笔贷款就活起来了,还有,陈明欠的六个月的利息,我也会补上,这不是皆大欢喜?”

    施行长眼睛一亮,她想,这确实是一个办法,现在那个项目,自己不能处置,还怕别人处置,更换一个贷款主体,至少这八百万,每个月的利息有着落了,一笔呆账,马上就可以变成优质业务。

    “夏总说的这个方法,我们没有操作过,不过,听起来也不是没有可操作性,这个,我一个人还做不了主,要请示总行的主管领导。”施行长说。

    “总行谁在负责这个事?郑还是钱、吴?”夏总问。

    “吴。”

    “不认识,这样,明天周末,施行长能不能帮我约下吴行,一起吃个工作晚餐,很多事情,我们可以当面沟通。”夏总合掌朝施行长拜拜,施行长笑了起来:

    “好,我下午去总行一趟,不过,吴行长有没有时间,我可不敢打包票。”

    “施行长客气了,外面可都在说,海发行的事,施行长可以当一半的家,只要施行长出马,别说是吴,就是你们郑行长也要给面子。”夏总笑道。

    “要死,夏总你这是要害死我,这种话也敢说?”施行长嗔骂道,但看得出来,她满脸的春风。

    夏总和金莉莉辞别了施行长出来,到了停车场,坐进汽车,夏总把汽车启动,空调打开,却并没有走,而是双手捂着脸,思考了一会,然后用手轻轻地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夏总转过脸,问金莉莉:“你怎么看?”

    “我觉得施行长这里有戏,现在就看总行能不能同意。”金莉莉说。

    “施行长要是真同意了,总行的问题也就不大。”夏总说。

    “为什么?施行长权力这么大?”金莉莉奇道。

    夏总有些神秘地笑了一下:“昨天回来,我打了几个电话,都了解清楚了,我说施行长能当海发行一半的家,可不是空穴来风,施行长和总行分管的吴副行长,关系不一般,吴又和他们的郑行长,是穿一条裤子的。”

    金莉莉恍然大悟,怪不得夏总今天来这里,这么有信心,原来他已经做过事先的准备。

    “这个世界,最复杂的就是人际关系,你要想办成一件事,就要先把这些关系捋顺了,顺毛摸,事半功倍,不然,你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那个环节,不能打无准备的仗,这话还是不错的。”

    夏总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教金莉莉,金莉莉听着,觉得暖暖的,要是以前,夏总是绝对不会在她面前,和她说这么掏心掏肺的话,他只会偶尔在教训老包时,会无意中流露出这些心得。

    “那你编那个蔡经理要起诉,还有什么七百多万,是吓唬施行长的?”金莉莉问。

    “不是,如果银行这条路走不通,就只能走姓蔡的这条,已经打出去的一百五十万,可不能打水漂,至于我们到底欠姓蔡的多少工程款,这还不是我们两家的事,这个账,你和老包总能处理吧?

    “这个项目,现在拍卖,大概也就拍个九百到一千万,我们自己会去拍回来,姓蔡的拿到七百多万,我们实际还欠他的工程款一百二十万他拿走,其余退给我们,我答应再分他一百万,除去这七百多万,你算算,银行能拿回多少?”

    夏总笑了一下,金莉莉吃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还有这么一步,怪不得夏总胸有成竹,金莉莉对夏总暗自钦佩,自己天天和他在一起,他看似什么也没有做,没想到,他已经同时布好了几步棋。

    金莉莉想了一会,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她说:“那我们直接走姓蔡的这条路就好了,为什么要走银行?我算了一下,如果那样,我们可以省好多的钱。”

    “对,确实能省不少的钱。”夏总说,“但是第一,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从姓蔡的起诉到执行拍卖,起码要几个月半年的时间,这个时候,投资方那里怎么办?他们来了,还是会做一些基本的功课的,哪怕是做做样子,要是知道,这个项目在诉讼阶段,他们会退缩的。”

    金莉莉点了点头,很虚心地看着夏总,她觉得自己在夏总面前,就是个白痴,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第二,钱是打姓蔡的账上的,他拿到这笔钱,反悔了,要重新和我们谈条件怎么办?这种事,又不能行之合同的,一个人,事前的承诺是一回事,拿到钱后,会不会信守承诺又是另一回事,你要是姓蔡的,你会不会想,去他妈的,老子就是和你翻脸,也赚到了?”

    夏总看着金莉莉问,金莉莉想了一会,老老实实回答:“我会不会这么做不知道,但想是肯定会想的。”

    夏总笑了起来:“对,是个人都会想,我们每个人还都想过,自己最亲的人的死,别告诉我说你没有。”

    金莉莉叹了口气:“好吧,我确实想过,我小时候想过,要是我爸爸妈妈死了该多好,这么大的家,就我一个人,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叫谁到家里住,就叫谁来了。”

    “我也想过。”夏总说,“退一步说,即使这姓蔡的,当了一回君子,把钱也给我们了,那接下来呢?他的工程做得乱七八糟,或出现工程质量问题怎么办?我们能追究他吗,别忘了我们可是有把柄在他手里的。”

    金莉莉点点头。

    “第三,虚假诉讼,不管怎么说,都已触犯了法律,违法的事,你做了就是给自己埋了一颗地雷,什么时候会引爆,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这么做,姓蔡的这条路,只能是作为我们最后,挽回损失才不得不走的路。”

    “还有没有第四?”金莉莉一脸的虚心和认真,求教道。

    夏总看了她一眼,笑道:“有,第四就是,有正路可以走的时候,就尽量去走正路,不要走歪门邪道,哪怕这正路远了一点。”

    金莉莉认真地问:“那走关系,开后门,不也是歪门邪道?”

    “两者相较取其轻,明白了吗,走关系、开后门,这个是擦边球,你想把事做成,要是连擦边球也不敢打,那你什么都做不成,这个世界,可不是一池清水,明哲保身可以,但不能把自己裹进大衣,还戴上手套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那不是圣人,而是傻逼。”

    金莉莉点了点头,她想,张晨那个死脑筋,就是连擦边球也不肯打的,刘立杆敢打,要说做学生,金莉莉觉得,刘立杆更适合当夏总的学生。

    金莉莉觉得自己这短短的两天,跟夏总学到了很多,这是不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金莉莉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对夏总,由衷的佩服。

    “我们走吧。”

    夏总说着,就把汽车驶出了海发行的停车场,到了公司楼下,夏总没有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而是开到了楼下的门口,夏总和金莉莉说:“你先上去。”

    “你去哪里?”金莉莉脱口而出,话一出口,金莉莉自己就后悔了,他妈的,你还蹬鼻子上眼了,他去哪里,你管得到吗,人家有义务向你汇报?

    没想到夏总不以为意,他轻描淡写地说:“我要去一个地方,保证吴行长明天能准时出席。”

    金莉莉站在那里,看着夏总的车拐了出去,不见了,她知道他,这是去打擦边球了,而他要去见的人,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

0130 拉大旗扯虎皮

    金莉莉刚刚回到公司,就接到林一燕呼她,她赶紧回了过去,前面离开海发行时,金莉莉特意去和林一燕说,让她帮助盯着施行长,看她今天有没有去总行。

    电话一通,林一燕压低嗓门,和金莉莉说:“亲爱的,你们走后不久,行长就去总行了。”

    我们走了就去总行了?金莉莉奇怪了,那我们在停车场,怎么没看到她出来?是自己太专注地听夏总说话了?

    “你确定?”金莉莉问。

    “当然,行长特意走进来,和我说的,我还奇怪。”林一燕说。

    金莉莉说好,你再帮我盯紧点,亲爱的。

    “这还用你说。”林一燕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金莉莉想起来了,自己真是个傻逼,行长的车子,当然是停在地下停车场,自己怎么可能看到她出来?

    金莉莉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吃完,把碗和锅洗了,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直觉得百无聊赖。

    茶几上的bb机又响了,金莉莉看了一下,是张晨扣她,她走到了办公室,拿起话筒,却觉得没有兴致回张晨的电话,电话一通,张晨又是罗里吧嗦,问这问那,而自己现在,什么也懒得说,他问的那些问题,都那么幼稚,自己要解释半天,他才能懂。

    太累了。

    金莉莉拨了传呼台,给张晨留了一条信息:“亲爱的,我回来了,明天见。现在很忙。”

    打完电话,金莉莉回到客厅的沙发,打开电视看了一会,电视里又是在说,祖国这里那里,形势一片大好的,金莉莉看着电视里的邢质斌和杨柳骂道,你们傻逼吗,祖国那么大,你们知道多少,形势一片大好,会有那么多的烂尾楼?

    金莉莉把电视关了,索性倒下去,头枕着沙发扶手,闭上了眼睛。

    一阵开门的声响,把金莉莉吵醒,金莉莉坐了起来,看到是夏总回来了,金莉莉和夏总说,林一燕通知我,说是我们走后不久,施行长就去总行了。

    夏总点了点头,他说:“我知道了,吴行长已经确定,明天会来,我们明天,就把这事了结了。”

    “这么有把握?”金莉莉奇道。

    夏总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金莉莉跟了进去,夏总和她说:“明天周末,我怕包厢紧张,路上已经订了,南庄的豪包。”

    金莉莉“哦”了一声。

    夏总在办公桌后坐下来,看了看金莉莉,和她说,光光我们四个不够,还要加加码,加码了以后,这事就可以敲定了。

    “加码?怎么加码?”金莉莉看着夏总,奇怪地问。

    夏总笑笑:“你知道为什么人们要把吃饭叫饭局吗?既然是局,那就不仅是有参加的人,还要有组织的人,组织的人,必须保证参加的都是主力队员,一个也不能少。”

    夏总的这番话,金莉莉听得更是糊里糊涂的,饭跟着她也吃了不少,但每次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干嘛说的这么玄乎。

    “好了,我现在就是这个组织者,我要来组织这个局。”夏总说着就拿起桌上的电话。

    金莉莉看到夏总拿起了电话,知道他要给什么大人物打电话了,就起身准备出去,夏总拿着话筒的手朝金莉莉摆摆,和她说,你坐着好了。

    夏总拨了几个号码,电话一通,夏总就哈哈大笑:“难得啊,今天这电话一拨就通,头一回,从来没有过。”

    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电话,所以坚壁清野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夏总笑道:“真的?那太赏脸,让我这种平头百姓,感觉蓬荜生辉。”

    “别贫了,说吧,有什么吩咐?”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指挥秘书长大人,是这样,前几天不是见到罗厅和黄主任吗,他们说,大家好久没见面了,强烈要求我安排时间,和秘书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就想到,明天是周末,大家一起聚聚?”

    对方迟疑了一下,问道:“还有谁?”

    “没其他人了,罗、黄、你,还有我两个朋友,银行的。”夏总说。

    “好吧。”

    “南庄三个八包厢,七点钟,不见不散。”

    “知道了。”对方咔哒把电话挂了。

    夏总挂了电话,接着就给计划厅的罗厅长打电话,和他说,刚刚和肖秘书长通电话,他说大家很久没见面了,提议明天周末,一起吃个便饭,罗大人一定要赏光。

    “老肖来?还有谁?”

    “黄主任。”

    “好好,那我挤也要挤出时间。”

    夏总告诉了他时间地点,然后一迭声地说着再见,挂断了电话。

    夏总接着给军区政治部的黄副主任打电话,和他说,明天周末,肖秘书长和罗厅,说要打上门去,抓你一起喝酒,你可不能溜。

    “来我食堂?好啊,四菜一汤,管饱。”黄副主任笑道。

    “不去,那皇粮,我可不敢吃,我安排好了,去你那南庄。”

    “好好,到了给我电话,我走出来。”

    南庄酒店,租的是军区政治部的房子,说是他们的南庄,也不算错。

    金莉莉看着夏总在打电话,又学了一招,原来组织饭局是这样组织的,那就是打着b和c的名头,去请a,请完了a,反过来再以a的名义,请b和c,这样局就组成了。

    夏总挂断了电话,挥了一手,叫道:“搞定!”

    他看到金莉莉看着他,一直微微笑着,就问:“你笑什么?”

    “你请人吃饭,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请,还要拉大旗,扯虎皮的,你自己没这么大的面子?”金莉莉问。

    “对,没这么大的面子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这样能让别人放下心防,大大提高邀请的成功率。”

    “为什么?”

    “如果说是我请人家吃饭,人家第一反应,就是我是不是有事求他,就会掂量,我说了有好多人一起,人家就明白,这酒,纯粹是为了联络感情喝的,他们也是人,也需要人脉和朋友,所以你还必须选级别相当,又没有利害冲突的人。”

    “那个肖秘书长是什么人?”

    “省政府的副秘书长。”

    金莉莉点了点头,她还有一事不解,想问夏总,又不好意思,夏总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笑道:“还有几个为什么?问吧。”

    “他们几个,都管着银行?”金莉莉羞涩地笑了一下,问道。

    “都管不到。”夏总摇了摇头。

    金莉莉奇怪了,她疑惑道:“管不到银行,那请他们一起来有什么用,他们能说得上什么话?”

    “我没有要他们说话啊,大家来,就是单纯喝酒。”夏总说。

    金莉莉更加疑惑了:“那他们不帮着说话,请他们来有什么用?”

    夏总哈哈大笑,他和金莉莉说:“能管到吴行长的人,中午已经给吴行打过招呼。这几位朋友来,是当我们的名片的。”

    “名片?他们是人,当什么名片?”金莉莉叫道。

    夏总微微一笑;“吴行长了解你吗?”

    金莉莉摇了摇头。

    “了解我吗?”

    金莉莉又摇了摇头。

    “了解我们公司吗?”

    金莉莉还是摇了摇头。

    “他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相信我们?凭什么认为我们的方案是有实力做保障的?”

    金莉莉说:“我们可以向他介绍我们的想法,介绍项目,介绍我们公司啊。”

    “人家有时间听吗?”

    金莉莉愣住了。

    夏总笑道:“有一个更直接的方法,那就是,人家看你和什么人在一起吃饭,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这个,最直观吧?”

    金莉莉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说了半天,还是拉大旗扯虎皮。”

    夏总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没错,也可以这么理解。”

0131 饭局的人,一个一个都到了

    六点钟,夏总就和金莉莉说,我们准备出发,他从自己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拿出了两个盒子,一个劳力士格林尼治,一个劳力士樱桃盘,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六点四十的时候,他们到了南庄,夏总和金莉莉说,你去点菜,野味就来一个山龟炖眼镜蛇,海鲜为主,夏总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面前往上比划了一下,金莉莉明白了,这是让她选贵的点。

    夏总站在大门口等人,金莉莉叫了点菜员,和她说三个八包厢点菜,点菜员领着她,先去大门边上点了野味,然后到大门里面的海鲜池点海鲜。

    金莉莉点完菜,回到大门口,夏总还是一个人站在那里,金莉莉问,还没有到?

    夏总看了看表,他说应该快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看到门口熙攘的人群里,有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过来,夏总赶紧走下台阶,迎了过去,金莉莉也跟了上去。

    夏总和来人握手,向金莉莉介绍说,这是肖秘书长,又向秘书长介绍,这是小金,我们公司的。

    “新来的?”肖秘书长问道。

    金莉莉一愣,她想我都来了半年多了,不算新吧,只是没见过你而已,夏总却说,对对,新来的,也是你们浙江的。

    “哦,哪里的?”肖秘书长眼睛一亮,问道。

    “永城。”金莉莉说。

    “哈,太巧了,我还在永城插过队,白石桥,知道吗?”肖秘书长笑了一下,问道。

    “知道啊,我外婆家就在白石桥。”

    金莉莉笑道,白石桥是永城下面的一个镇,金莉莉很熟悉,她以前轴承厂的同事,有不少白石桥的,她经常去他们那里玩,不过她外婆家在白石桥,那是鬼话,金莉莉只是觉得,这样说能拉近自己和肖秘书长的距离。

    果然,肖秘书长伸手又握了握她的手,另一只手还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笑道:“那这样说,我们还是老乡了,白石桥是我第二故乡,海城是第三。”

    三个人正说着话,边上就有人过来,肖秘书长看了他一眼,那人朝肖秘书长点头哈腰,同时伸出了手:“秘书长好!”

    肖秘书长和他握了握手,笑道:“你好你好。”

    那人握完手过去,夏总问:“这谁啊?”

    “我也想不起来。”肖秘书长看着那人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皱皱眉头:“干嘛挑这个地方,我最烦到这里吃饭,都是熟人。”

    夏总和金莉莉说:“我们上去,你在这里等着。”

    夏总陪着肖秘书长上楼,金莉莉也退到了台阶上面的大门里,包里的bb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是张晨的,糟糕,今天光想着怎么应付这场饭局,搞定银行,一直听着周末周末这个词,自己都忘了,这也是自己和张晨的周末,都没和张晨打过招呼。

    金莉莉想去里面收银台给张晨回个电话,走到一楼大厅的门口,又站住了,她看到很多人站在收银台前面,好像都是在等着回扣机,这么多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金莉莉想了一下,还是回到了大门口,要是自己去里面回电话的时间,客人到了,那才是真正误了大事,金莉莉心想,还是等会到楼上,拿了夏总的大哥大,去走廊里回吧。

    过了一会,罗厅长到了,罗厅长是老熟人了,金莉莉和他一起吃过很多次饭,金莉莉走下台阶说,罗厅长好。

    “又忘了,叫老罗。”罗厅长说,金莉莉羞涩地笑了一下,罗厅长在她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长长记性。”

    金莉莉赶紧撒娇道:“放过放过,我记住了,再也不敢了。”

    “老肖到了?”

    “到了。”

    “那我上去。”罗厅长说着就上楼了。

    再过一会,黄主任背着手,走过来了,金莉莉还没有开口,门口的几位迎宾都叫道:“黄主任好!”

    那些来回走动的服务员和点菜员,也一个个停下脚步,和黄主任说,主任好。

    黄主任一路呵呵笑着,金莉莉迎上去,黄主任说:“小金,三个八对不对?”

    金莉莉笑着说是的,有迎宾要来给黄主任领路,黄主任摆了摆手,我自己上去,迎宾灿烂地笑着,主任你这么小气,不肯让我陪你走走楼梯?

    “好好,走走,走走。”黄主任大笑道。

    黄主任刚走,金莉莉就看到施行长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干巴瘦的男人一起走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亲热地说笑,金莉莉猜想,这人应该就是吴行长了。

    金莉莉领着两位行长上楼,到了“888”包厢的门口,服务员替他们推开了门,金莉莉感觉到,吴行长明显地惊了一下,然后快步进去。

    夏总看到两位行长,赶紧站了起来,肖秘书长和罗厅长、黄主任都坐着,他们看看吴行长,又看看施行长。

    吴行长紧走几步,到了肖秘书长跟前,笑道:“秘书长也在这里,幸会幸会。”

    然后又和罗厅长说:“罗厅长也幸会。”

    肖秘书长和罗厅长都看着他,眼里有些疑惑,夏总赶紧给他们介绍,说这是海发行总行的吴行长,这是国贸支行的施行长。

    “副的,副的。”吴行长赶紧说。

    肖秘书长和罗厅长,这才站起来,和两个人握手。

    夏总接着介绍黄主任给他们认识,和他们说,这是省军区政治部的黄主任。

    “我也是副的。”黄主任呵呵笑着。

    肖秘书长和罗厅长中间空着一个位子,肖秘书长招呼金莉莉,来来,小金,你坐这里来。

    金莉莉走过去笑着说谢谢,然后坐了下来。

    罗厅长和黄主任不明就里,看着肖秘书长,肖秘书长说:“我先和你们声明,这小金是我的老乡,你们今天谁也不准欺负她。”

    “我还不知道,小江你也是浙江绍兴的?”罗厅长问金莉莉。

    金莉莉说不是,罗厅长看着肖秘书长,肖秘书长说:“你看我什么?我插队的地方,是小金的外婆家,你说是不是老乡?”

    众人都做出恍然大悟状,纷纷点头,黄主任说,这个算,这个还真的能算是老乡。

    “说不定我那时候,还见过小金,只不过,她那时候可能还穿着开裆裤,拖着两行鼻涕。”肖秘书长补充了一句,众人都笑了起来。

    包厢的门开了,服务员领进来一个胖胖的上唇有两撇八字胡的男人,包厢里的人看到他,都站了起来,来人是南庄酒店的庄老板,他笑着说,下面小妹和我说,黄主任在这个包厢,没想到肖秘书长、罗厅长、两位行长和夏总都在。

    金莉莉在边上听着暗暗吃惊,没想到这庄老板这么厉害,这一房间的人,除了自己,他一个个的都认识,真不愧是开酒店的。

    庄老板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是路易十三,菜没有上,酒就没开,庄老板和服务员说,小妹,给我拿酒和杯子,我要敬各位领导。

    服务员马上又拿了一瓶路易十三进来,打开,依次给庄老板和各位斟酒,庄老板先敬肖秘书长,肖秘书长笑道,小庄你很厉害啊,我刚刚看到下面报上来的材料,你马上就是海城十大青年了,真不简单呐。

    庄老板赶紧谦逊地说,都是领导的关心和爱护。

    服务员端进来一个个骨瓷炖盅,金莉莉还以为是自己点的鱼翅,打开来却是燕窝,自己没有点燕窝啊,金莉莉疑惑地看了看跟进来的领班,领班笑着和他们说:“这是我们庄总赠送的燕窝。”

    “对对,领导们尝尝。”庄老板说,“这个,可是大洲岛的金丝燕的燕窝,去年一年,只采了四个,都被我买下来了,舍不得卖,就是像这样,有好朋友来时,请大家尝尝。大洲岛的金丝燕,据说只剩下二十几只了,今年开始,要永久封岛保护,这个,是绝品了。”

    庄老板的话,让举座欢欣,金莉莉看到,吴行长和施行长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金莉莉心想,这庄老板,虽然是下面有人通报说黄主任来了才上来的,但无意当中,等于是给自己公司又发了一张名片,两位行长虽然是这里的老客,但这被南庄的老板当朋友款待,拿出自己的珍藏,大概也还是第一次。

    庄老板在来之前,看样子早就把包厢里的情况都摸熟了,准备好了才进来的,而这一进来,就给夏总和金莉莉他们,送了大礼。

0132 感情深,一口一口接着闷

    和所有的酒席一样,几巡酒过后,再矜持的人,也都放开了,一包厢的人,其乐融融,施行长很快就反客为主,像个女主人一样,手脚不停,不断地劝酒,不断地和肖秘书长、罗厅长和黄主任开着玩笑,把他们逗得嘴都合不拢,吴行长和夏总也跟着一起笑。

    金莉莉在边上看着暗自叹服,原来这女强人,不光是业务强,饭局上也要强,或者说,就因为饭局上强,她的业务才强。

    又学到了。

    肖秘书长不停地和金莉莉回忆自己在白石桥插队的情景,说到有趣处,罗厅长和吴行长也插进来,他们都有插队的经历,黄主任有的是同一时间,当新兵的经历,夏总则有北大荒垦荒的经历,只有施行长和金莉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们诉说着往昔的种种苦难,两个女人大呼小叫,都庆幸自己没有吃这样的苦。

    她们的一惊一乍和天真好奇,刺激了几个叙说的男人,他们从两个女人的眼睛和表情里,心满意足地看到了自己,原来还真的是饱经风霜啊。

    金莉莉一边和左右的肖秘书长和罗厅长说着话,一边不停地看看夏总,支棱着耳朵,心里暗暗焦急。

    她看到夏总虽然和吴行长坐在一起,却只字未提贷款的事,金莉莉真想站起来走过去,坐到他们中间,挑起这个话头,她看着夏总,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眼看着晚餐已经进入尾声,夏总还是没有反应,金莉莉看着他,想给他使个眼色,夏总看了看她,却笑了起来。

    夏总一拍手,叫道:“好了,晚餐就此结束,我们转移战场,去金棕榈。”

    坐着的人都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夏总和金莉莉说:“小金,你陪三位大哥,我和两位行长一起走。”

    大家都站了起来,金莉莉和肖秘书长、罗厅长和黄主任四个人,坐罗厅长的车走了,夏总领着吴行长和施行长,到了自己的车前,吴行长和施行长进了后排,夏总坐到了驾驶座,打开空调。

    夏总没有急着走,他从自己的包里,把两个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了两位行长,和他们说,这是我上个星期去香港带回来的,一点小礼物,二位不要嫌弃。

    施行长迟疑着,吴行长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夏总,太客气了。施行长也接了过去。

    夏总启动了汽车,车上南大桥时,吴行长说,夏总,金棕榈我们就不去了,你把我们放到海城宾馆吧,还要见个儋州赶过来的客户,肖秘书长和罗厅黄主任那里,你帮我们解释一下。

    夏总说好。

    “哎呀,那我的车还在南庄。”施行长叫道。

    “完事再来开。”吴行长说,夏总从倒视镜里,看到施行长好像扭了吴行长大腿一把,吴行长龇牙咧嘴,然后笑了起来。

    夏总把吴行长和施行长在海城宾馆门口放下,和他们再见,他上车驶出海城宾馆,从海秀路转上了公园路,再到大同路,右转到了解放西路,过去不远,就是金棕榈娱乐城。

    夏总进了包厢,见他一个人进来,黄主任问道,还有两位呢?

    夏总说银行里有急事,先回去了,让我和各位说抱歉。

    金莉莉感觉到肖秘书长和罗厅长,似乎都松了口气,他们大概是不习惯和不太熟悉的人,在这种场合活动。

    “可惜,这个小施,还挺好玩的。”黄主任遗憾道。

    罗厅长看了他一眼,骂道:“好玩你就单独约她出去玩啊。”

    肖秘书长哈哈大笑。

    夏总和金莉莉说,你去叫妈咪过来。

    金莉莉站了起来,她知道,夏总这又是给她一个回避的机会,男人面对着眼前一大排美女的时候,那眼神和行为,大概都不怎么好看。

    金莉莉走到外面,叫了妈咪进去,她看到吧台那里,有几个人在等电话,哎呀糟糕,金莉莉这才想起,张晨的电话她一直忘了回了,她拿出bb机看看,果然张晨又扣了她两次。

    金莉莉赶紧排到了等电话的队伍里。

    就快轮到金莉莉了,金莉莉心想,这里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里结束,夏总一定还要和自己讨论今天的情况,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已经拿下,明天星期天也要补枪。

    金莉莉又想到了那个老妖婆,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金莉莉拿起话筒,想了想,还是拨给了传呼台,给张晨留了一条信息:“亲爱的,今天公司有事走不开,不过来了。”

    金莉莉和传呼台说完这条信息内容,她看到吧台里面的少爷,撇了撇嘴,冷笑了一下,金莉莉瞪了他一眼。

    金莉莉回到包厢,那三位每个人身边已经坐了一位美女,只有夏总和以前一样,没有叫,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他们认为,夏总已经有伴了。

    金莉莉走过去,在夏总的身边坐了下来。

    ……

    张晨去总台开好房间,上楼看看,其实根本就不用上来,这里的每个房型,他都了如指掌,在他的UU小说,一次次地出现过。

    和国商相比,望海楼的房间设施旧了一些,但因为当时装修的时候用料都很考究,所以还不显得破败,只是从视觉上,有些经年的沉闷。

    张晨在那张大床上躺了下来,他觉得这里的床铺比国商的还更舒服,他想象待会金莉莉进了房间,在床上蹦蹦跳跳,大叫大嚷的情景,不禁就笑了起来。

    张晨坐了起来,他看看四周,心里有了一种急迫的心情,他想尽快就开始装修客房,等这里装修好后,自己和金莉莉,躺在自己设计和装修的房间里,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张晨想想,心里都有一种冲动和满足。

    张晨回到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刘立杆来了,再过一会,二货来了,他看到刘立杆就骂,逼养的,你上次逃走了,害我一干二,那两个还很猛,把我都弄痛了。

    张晨和刘立杆大笑,二货说不行不行,我们今天三个人,一定要再去吃一次花江狗肉。

    张晨说我可没有时间,我要等人。

    “等谁?是不是等妞?哪里找的货?”二货睁大了眼睛。

    张晨瞪了他一眼,骂道:“我等我女朋友。”

    二货一听张晨的女朋友要来,一屁股坐下来,也不说要走了,他说他要等着看看,指导员的女朋友正不正点。

    这一下张晨急了,他怕待会二货看金莉莉时,那色迷迷的眼睛,说不定会搞得金莉莉一时火起,又大骂他们就是喜欢和流氓在一起,把好端端的一个晚上,又破坏了。

    张晨向刘立杆求救,拼命地打眼色,刘立杆明白了,他走过去拉二货,走走,他不走我们走,我今天保证不逃。

    “等会啊,让我看一眼指导员的女朋友就走。”二货叫道。

    “哎呀,有什么好看的,长得一点也不好看,还不如你上次叫来吃狗肉的那两个大屁股,走吧走吧。”刘立杆边叫边拉。

    二货不相信地看看张晨,张晨也点头说:“确实是一点也不好看,隔壁邻居,小时候一起放牛和砍柴的,青梅竹马。”

    刘立杆哈哈大笑。

    “是不是真的?”二货疑惑道。

    “真的真的,不骗你。”张晨说。

    “那就换啊,有什么好客气了,青梅竹马有用。”

    张晨苦着脸:“换不了了,也是痒,一失足成千古恨,被她赖上了,唉,怎么甩也甩不掉。”

    “可惜,那你不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二货颇为同情。

    “走走,趁牛粪没到,我们走。”刘立杆硬把他拉了起来,两个人走了出去。

    张晨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金莉莉怎么还没有到?

    张晨扣了金莉莉,等了好久都没有回电,张晨又拨了金莉莉办公室的电话,没有人接,张晨心想,她大概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0133 今夜你会不会来

    等到了八点多,金莉莉还没有来,也没有回电,张晨又扣了她一次,还是没有回音,张晨想了想,干脆关上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他去停车场骑了摩托,往金融花园过去。

    到了金融花园的大门口,张晨没有进去,而是把摩托停在了马路的对面,坐到了车座上等。

    张晨不想上楼,不知道为什么,张晨不喜欢在他们公司有人的时候去金莉莉公司,他觉得那样自己会给人一种很小气的感觉,别人会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以为自己是对金莉莉不放心,需要盯着她。

    我张晨是小气的人吗?我张晨需要一天到晚盯着自己的女朋友吗?有没有搞错,从小到大,从来可都是女同学在给我献殷勤,包括金莉莉,当初也是她穷追猛打追的自己好不好?

    张晨拿出腰里的bb机看看,要是在他来的时候,金莉莉过去了,找不到他,金莉莉会扣他的。

    bb机上有一条新信息,张晨赶紧打开,却是刘立杆的:“你们他妈的去哪里了?我回去了。”

    张晨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焦急,很想上楼去看看,这焦急一半是想金莉莉,还有一半,是想献宝,告诉她,从今天开始,我们每个周末都住望海楼,你不用看到那老妖婆了,张晨一直没告诉金莉莉这件事,就是想今天给她一个惊喜。

    张晨竭力控制着自己想冲上楼去的冲动,他掏出烟,抽了起来。

    远远地瞥见有保安从值班岗亭出来,四下张望一下,又走回去,好像就是“野猪的车辆”,张晨赶紧把头扭了过去。

    张晨一支接着一支烟抽着,一包烟都抽完了,张晨从摩托车的储物箱里又拿出一包,拆开,点上,眼巴巴地看着出来的道闸那里,金莉莉却始终没有出现。

    张晨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再看看bb机,还是没有动静。

    “野猪的车辆”从岗亭出来,朝这边看看,张晨别过了头去,“野猪的车辆”走了过来,走到近前,叫道:“果然看着面熟,还真是你。”

    张晨躲无可躲,只能掏出香烟,请对方抽。

    “野猪的车辆”点上烟,和张晨并排站着,两个人都看着道闸那里。

    “又来接女朋友?”“野猪的车辆”问道。

    张晨“嗯”了一声,他不想过多谈论等女朋友的事,把话题岔开:“你过完年,什么时候回岛的?”

    “没有回去。”“野猪的车辆”说,“春节有加倍的工资,还有两百块红包,回去干什么,多可惜。”

    张晨点了点头。

    “九点多了,你不上去看看?我今天都没看到你女朋友他们公司的车进出。”“野猪的车辆”和张晨说。

    “你几点上的班?”

    “七点。”

    七点到现在没看到进出,那金莉莉还在公司里?在公司怎么自己扣她那么多次,她都没有回应?

    张晨觉得焦躁起来,“野猪的车辆”和张晨说:“上去看看吧,车停这里,我给你看着。”

    张晨上了楼,到了金莉莉他们公司门口,敲了敲门,门里面没有动静,张晨隔了一会,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张晨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静悄悄的。

    张晨正想再敲,腰里的bb机响了,张晨拿起来一看,是金莉莉发来的:

    “亲爱的,今天公司有事走不开,不过来了。”

    张晨在走廊里呆呆地站着,边上公司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女孩子“啊”地一声惊呼,她被站在走廊里的张晨吓到了,张晨赶紧离开了那里。

    张晨进了电梯,那个女孩也跟过来,张晨走进电梯,她却没有跟着走进电梯,站在电梯外,看着张晨,电梯门就要合拢的时候,张晨赶紧按了一下开门键,问她:“下不下?”

    女孩犹豫了一下,脸涨得绯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妈逼。”张晨轻骂了一句,猛地拍了一下关门键。

    “怎么了,没有人?”“野猪的车辆”问道,“我就说没看到他们的车回来。”

    张晨摇了摇头,“野猪的车辆”和他说:“那一定是去应酬了,今天周末,这里的人一大半都去应酬了,要到天快亮才回来。”

    张晨不响。

    “野猪的车辆”奇怪地问:“怎么,你女朋友没告诉过你?”

    张晨笑了一下,他说:“是去应酬了,她发过我信息,我自己忘了,到了楼上才想起来。”

    张晨把口袋里的大半包烟塞给了“野猪的车辆”,跨上摩托走了。

    张晨到了国贸路和龙昆北路的路口,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心里一派的茫然。

    他加了油门,左转上了龙昆北路,逆行朝滨海大道方向驶去,一路上不停地有人骂着“倒丁”和“傻逼”。

    到了三岔路口,是红灯,张晨加大油门从车流中穿过,左转拐上了滨海大道,有人摇下车窗,冲他骂着:“我**!”

    张晨右手把着车把,左手竖着一个中指,伸了出去,风刮着他的手臂猎猎的,他觉得自己的手指,就像一面风中的旗帜,倔强地飘扬。

    张晨不断地加着油门,摩托车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嘶着朝前飞驰,张晨很快就过了秀英码头,再往前走,路上没有车,也没有路灯,车灯里的路面还是新的,道路两边也没有树和房子,一片的荒凉。

    张晨觉得自己就像一枚锃亮的钉子,刺进了周遭这无边的黑暗里,越刺越深,深到他自己都无法自拔。

    一直过了假日海滩,前面的道路中断了,道路中间,先是竖着一块禁行的标志,张晨赶紧减速,身子擦着那块木牌过去,再十几米,整条路都拦着黄白相间的路障,张晨差点撞到路障上。

    张晨下了车,一身的冷汗,他把车灯关了,那枚锃亮的钉子消失了,他站在那里,和无边的黑夜融化在了一起。

    张晨转身朝向道路的右边,不远处就是大海,能听到细细的海浪被夜风裹挟,缱绻而至,张晨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嘶声力竭地大喊:

    “我**!”

    声音在黑暗中传出去很远,他觉得自己可能把整个岛和琼州海峡都骂醒了。

    ……

    刘立杆关着灯,开着门,躺在床上发呆。

    张晨搬走后,他睡到了张晨的那张床上,自己原来的钢丝床,堆满了杂物。

    他听到外面有的声响,正觉得奇怪,无论是雯雯、倩倩还是建强和佳佳,都不可能这么早回来,而且他们回来,都是成双的,在楼梯上就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义林和义林妈早睡了,即使没睡,他们也不会上楼。

    刘立杆心想,大概是哪里的野猫吧,却看到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门前,刘立杆吓了一跳,腾地坐了起来,一弯腰,顺手抓过放在床头地上的热水壶,大声叫道:“谁?”

    来人拉了门边的开关,刘立杆吁了口气,骂道:“妈逼,我还以为是贼,差点一热水壶扔过来。”

    张晨站在门口,一脸的落寞,刘立杆赶紧走过去,把张晨拨开,走到门外,看了看走廊里却没有人。

    “金莉莉呢?”刘立杆问。

    张晨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刘立杆回身看看张晨脸色不对,问道:“怎么,吵架了?”

    张晨摇了摇头:“吵屁架,人都没看到。”

    “啊。”刘立杆吃了一惊,问道:“没来?”

    “说是公司有事,今天不来了,妈逼,害我到现在,晚饭都没有吃。”

    张晨不好意思和刘立杆说自己去了金融花园,还去他们楼上敲了门,更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刚就像一个疯子,一直把滨海大道骑到了头,还差一点撞到路障上。

    刘立杆说:“那走吧,还是空心菜。”

    两个人下楼,刘立杆看到院门关着,奇怪了:“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张晨说。

    刘立杆打开院门,看到张晨的摩托车停在门口,就让张晨把车推进来,然后两个人关了院门走了。

    还没有走到那条小街,张晨就听到那个鬼在嚎着:“今夜你会不会来,你的爱还在不在,假使失去你谁要未来,谁愿芳心离开……”

    “妈逼,真应景啊。”张晨在心里骂道。

0134 喝着喝着就多了

    这一条小街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小店,台球桌,排档,和深夜摆出来的卖衣服和杂货的地摊,即使是半夜,小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形成了自己的世界,当然,主要还是以海南话为主。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世界仍然会照旧运行,春节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如果在这个夜晚,要是热恋那就热恋,要是失恋那就失恋,今夜你会不会来,其实世界仍然继续,风依然吹,夜依然深,你连一个涟漪都不是。

    “你和金莉莉,有没有什么问题?”刘立杆问张晨。

    “没问题啊,会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上次被顾淑芳吓了一下吗,又不是我吓她。”张晨说着,仔细想想,自己和金莉莉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要说有问题,最多也就是今夜她没有来,而且,自己扣了她,她迟迟迟迟迟到了晚上九点多钟才回信息。

    但她总会有她自己的原因吧。

    张晨这样想着,他自己也和自己说没有问题,但心里还是郁闷的,心里郁闷,那就喝酒,两个人一杯一杯地干着。

    “你呢,谭淑梅有没有给你回信?”张晨问刘立杆。

    刘立杆摇了摇头,他说没有,“我他妈的又给她家里打过两次电话,每次都是她妈妈接的,都把我骂了一顿,哈哈,要不是她是谭淑珍的妈妈,我早就骂死她了,妈逼,防贼一样防我,怕我把她女儿卖了。”

    “是怕你把她女儿,勾引到海南来吧。”张晨说。

    “算是吧,只是有一点我感觉有些奇怪。”刘立杆把酒杯在桌上磨着,像是握着一块油石,在磨一张水磨石的桌面,要把一粒粒的白石子,从黝黑的桌面上磨出来。

    “奇怪什么?”张晨问。

    “谭淑珍什么时候,这么服她妈妈管了?”刘立杆笑道。

    是啊,刘立杆这么一说,张晨也觉得奇怪,谭淑珍从来是敢作敢为,全团的人甚至整个文化系统,都知道谭淑珍的父母反对谭淑珍和刘立杆在一起,谭淑珍一家和刘立杆,都是永城文化系统的名人嘛,但大家又都知道,谭淑珍和刘立杆天天睡在一起,她父母只能干着急。

    “来,喝酒,你他妈的别磨了,看着心烦。”张晨骂道,两个人举杯,一干而尽。

    “张晨,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刘立杆不磨桌子了,不过他用手指沾着从酒瓶流到桌面的冷凝水,在桌上乱七八糟地画着写着。

    张晨看了看他,问道:“什么时候?”

    刘立杆停止了书写,看着张晨:“我现在常常,躺在那里想着谭淑珍时,突然就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她一直在,我能够想起她这样那样,但就是想不起她的脸,我要把灯打开,找出她的照片,这才想起她的脸,但关了灯后,我又忘记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没有,我不会有这样的经历,别忘了我是画画的,形象记忆对我来说,是最基本的,我只要见过一面的人,就基本不会忘记。

    刘立杆笑了起来:“也对,我把这给忘了。”

    “不过你说的,有可能的,你越是想记住某一件东西的时候,越是会造成记忆阻碍,会想不起他,有一段时间,我总是记不住金莉莉办公室的电话,每次打电话,都要去翻口袋里的通讯录。”张晨说,“后来你猜怎么样?”

    “怎样?”

    “我就想,是不是就因为通讯录里有记录的原因,所以我干脆把它涂掉了,你猜怎样?从此还真的记住了。”

    “不会吧,这么神奇?”

    “是啊,你也可以试试。”

    “试什么?”

    “你可以把谭淑珍的照片都烧了,说不定就能想起她了。”张晨笑道。

    “去你妈的。”刘立杆骂道。

    大排档的边上,有三棵槟榔树,细细长长的,一高十几米,就像一个个鸡毛掸子立在那里,只有到了顶端,才有一蓬的绿叶,像鸡毛那样撑开。

    也不知道是谁会在这里,种下了这三棵槟榔树,也不知道这种树的人,今晚会在哪里?

    两个人喝到一点多钟,站起来都已经东倒西歪了,张晨还没走到义林家,就扶着墙壁吐了起来,刘立杆还算清醒,他说让张晨住这里算了,张晨说不行,等会莉莉还要来。

    “你不是说莉莉今天不来了吗?”刘立杆问。

    张晨不停地点头,他说会,会,她应酬去了,她应酬完了还会来,她……她,她和我说过了……

    刘立杆被张晨搞糊涂了,他也不知道金莉莉到底是会来还是不会来,他扶着张晨,走回去那条小街,他说那你不要骑车了,摩托明天我给你骑过去。

    刘立杆扶着张晨,找到了一辆蓬蓬车,他从张晨包里,摸摩托车钥匙,一起摸到的却还有望海国际大酒店的钥匙牌,刘立杆明白了,张晨今天这是在望海楼开了房,那大概金莉莉还是会来。

    刘立杆把张晨塞进了蓬蓬车,张晨一上车就倒在座位上睡着了,刘立杆掏出一张十块钱给驾驶员,和他说:“你把他送到望海楼,到了提醒他别忘了拿包,知道了吗,我可认识你,我是住义林家的。”

    驾驶员拿着十块钱,连忙说:“懂,懂,我知道你懂我。”

    刘立杆想想不放心,还是把包斜挎在张晨的背上。

    蓬蓬车开到了望海国际大酒店的门口,张晨还睡着,驾驶员摇了半天才把他摇醒,张晨下了车,看看望海楼到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走回来,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着,驾驶员明白了,他这是要掏车钱,赶紧和他说,付过了,你朋友已经付过钱了。

    驾驶员驾着车走了,张晨手里拽着一把钱,看着蓬蓬车离去,疑惑了,过了一会骂道,傻瓜,车钱都不要,傻瓜,大傻瓜。

    张晨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上,门口的保安从张晨下车的时候,就一直注视着他,他知道他是磐石公司的张总,保安眼疾手快,一把就扶住了张晨,张晨手里的钱掉在了地上,保安捡起来,都塞回张晨的口袋。

    张晨站在那里东倒西歪的,保安扶着他问道:“张总,张总,你要去哪里?去办公室还是停车场?”

    张晨指着酒店的大门,说道:“这里,这里,望海楼,我今天住望海楼。”

    “好好,张总,你住在这里对不对?”

    “我住这里,住这里,等下莉莉要来。”

    保安明白了,他一听这名字,就以为是个假名,什么莉莉芳芳的,不过是个叮咚而已,这个家伙,今天一定是在这里开房打炮了。

    保安扶着张晨进了大堂,张晨人都快赖下去了,还是把手一挥,和保安说:“兄弟,这里要装修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保安赶紧点头。

    “望海楼要装修了,我,就是我。”张晨拍着自己的胸脯,“是我设计的,我和你说,这顶上是蓝色的,蓝色的,这里有船桨,很多很多的船桨,这么上去啊上去啊,一直到天上,蓝色的天,不不,是海,蓝色的海,那船桨是义林家的,很多很多……”

    保安扶着他,不知道他里嗦在说什么,他只好不停地说是是,我知道,我先送你去房间。

    保安扶着张晨进了电梯,问道,张总,你住几楼。

    张晨说:“我住这里,今天我住这里,莉莉要来……”

    保安哭笑不得,他说是是,张总,我知道你住这里,今天要打炮。

    “你说什么?”张晨浑浊的眼睛看着保安,他看到这保安是三四个脑袋的,这么奇怪,不由得笑了起来,保安也笑道:“我问你住在几楼?”

    “八楼,八楼,八八八八八八啪啪……”

    保安笑道:“张总,你今天是要打炮,不是打枪。”

    八楼到了,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保安认识她,她看到张晨,吃了一惊,叫道:“张晨哥哥!”

    保安问道:“你认识他?他是来找你的吧,交给你了。”

    保安把张晨送出电梯,那女孩赶紧接住,保安退回电梯,下楼去了,他想,什么莉莉,这女孩子,不是叫佳佳吗?不过,也不奇怪,干她们这行的,谁他妈的会告诉客人自己真实的名字啊,就是佳佳,大概也是一个假名。

0135 喝到了头大

    佳佳扶着张晨,问道:“张晨哥哥,你住哪个房间?”

    张晨看着佳佳,呵呵笑着:“你来了,莉莉?九号,我们住在九号房间。”

    佳佳扶着张晨,到了八零九,问他钥匙在哪里,张晨和她说在包里,佳佳从张晨的包里拿出了连着钥匙的钥匙牌,把钥匙插进门里,转动着,却怎么也打不开,好像是从里面反锁了,佳佳抓住门把手,晃了晃,门里面一个声音问道:“谁?”

    佳佳吓了一跳,她看看门上的门牌号,确实是八零九没错,再看钥匙牌,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八零九,保安送错楼层了。

    佳佳扶着张晨,回到了电梯厅,进电梯去了十八楼,一路上张晨只知道嘿嘿笑着。

    进了房间,佳佳把张晨扶到了床前躺下,她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进了洗手间,把毛巾在热水里搓了搓,回去房间,弯下腰,替张晨擦脸。

    张晨清醒了一些,他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面前晃,佳佳要起身的时候,张晨一把把她拉住,叫道:“不要走,不要走,莉莉你不要走。”

    佳佳赶紧说:“张晨哥哥,我是佳佳,我不是莉莉姐。”

    佳佳想把自己的手从张晨的手里挣脱,张晨用力一拉,佳佳倒了下去,张晨一把把她抱住,嘴里一个劲地叫道:“不要走,莉莉你不要走。”

    佳佳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想他们两个,一定是吵架了,唉,莉莉姐也真是,张晨哥这么好的人,干嘛要和他吵架啊。

    佳佳越挣脱,张晨就抱得越紧,佳佳干脆不挣脱了,她说好,我不走,我不走。

    张晨渐渐平息下来,但抱在佳佳腰里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佳佳只要一有想站起来的意思,这双手就抱紧了,佳佳靠在床头,看着身边的张晨,心里有一点怜爱,她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哄着他,让他入睡。

    佳佳床头柜包里的bb机响了,肯定是建强在找她,除了建强,就没有人会扣她,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bb机号给客人,给的都是建强的号,建强脸皮厚,会讨价还价,让她自己去谈这种事情,她都不知道怎么谈。

    佳佳一只手搂着张晨的脖子,一只手伸出去,把包拉了过来,打开包,拿出bb机,她看到是海城宾馆的电话,海秀路附近这几家酒店总台的电话,和大堂里磁卡电话的号码,佳佳都记得滚瓜烂熟,建强一般会去蹭酒店总台的电话,总台人很多的时候,他就会用磁卡打。

    佳佳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回了过去,建强在电话里说:“海城宾馆,今晚最早的那个客人,夜宵回来,他说还想再做一次,你过来吧。”

    佳佳看了看身边的张晨,直了直身子,张晨的手又紧了,佳佳叹了口气,她压低声音和建强说:“算了,不做了,我在张晨哥哥这里,他喝醉了,把我认作是莉莉姐了,抱着不放,我走不开。”

    “张晨哥?你怎么会和张晨哥在一起?”建强疑惑道。

    “嗨,在电梯口碰到的,保安把他扔给了我,他醉得站都站不住了,我总不能不管吧?就把他扶进了房间,也是可怜,他大概和莉莉姐吵架了。”佳佳说。

    “哼,那个女人,是该修理修理。”

    “你别乱说,张晨哥哥正难过这里。”

    “好好好,在哪里,要不要我过去?”

    “你过来干嘛,他抱着我都不肯放,你就是过来,我也没有办法给你开门。”

    “好吧,那你照顾他,我这里回掉了?”

    “回掉吧,你先回去,我这里把他哄睡着了,自己就坐蓬蓬车回去。”

    建强说好,建强挂断电话,又给楼上房间挂了一个,和客人说,佳佳人不舒服,回去了,今天不能做了,客人惋惜地说,好吧。

    建强走出海城宾馆的大门,他算了一下,佳佳一个小时之内,大概是怎么也不会到家,这一个小时,自己是自由的,建强忍不住哈哈笑了一下,他离开海城宾馆,往五指山路去了。

    佳佳放下话筒,吁了口气,今晚不用再跑了,她索性用脚脱了高跟鞋,整个人都坐到了床上,她把张晨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身子左右摇晃着,还用手在张晨的身上,轻轻地拍着。

    张晨不停地呓语,一会在叫莉莉,一会又在叫什么小昭,佳佳不知道小昭是谁,但她知道,她们都是值得羡慕的,佳佳看着张晨的脸,忍不住俯下头去。

    张晨迷迷糊糊,他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里,他觉得这个人好像是金莉莉,又好像是小昭,他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很重,怎么也睁不开,他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轻地拍打着,这一双手慢慢梳理着他的头发,很舒服,这一双手抚摸着他的脸,软软的。

    他感觉到有一张嘴唇凑近了他,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在这张脸就要离开的时候,张晨听到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就像那个鬼在唱歌一样地叫着,不要,不要走。

    张晨的手离开了佳佳的腰,抱住了她的头,两个人亲吻起来……

    佳佳伸手想去拿包里的套,手却被张晨的手紧紧压住……

    好吧,好吧,张晨哥哥……佳佳叹了口气,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张晨迷迷糊糊看到佳佳白皙的脚踝上,有一圈红绳,红绳上有两个小铃铛,每动一下,铃铛就啷啷响,张晨想不起来,莉莉什么时候挂了这个铃铛?

    啷啷……就像迷雾中一盏昏黄的灯,一步一步,引导着张晨走向了精疲力尽和虚幻。

    ……

    张晨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已经亮了,他看到自己赤身**躺在床上,吓了一跳,他朝四周看看,房间里没有人,侧耳听听,洗手间里也没有动静。

    张晨躺在那里,头痛欲裂,心里一遍遍地想着,朦朦胧胧,他觉得昨晚有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似乎是金莉莉,又好像是小昭,自己还和她做了,真是要死,怎么会喝得这么断片?

    张晨用手掐着自己的太阳穴,竭力回想着昨晚的情景,他想起自己是和刘立杆一起喝的酒,刘立杆好像也喝得差不多了,刘立杆把他送上了一辆蓬蓬车,蓬蓬车拉他到了这里。

    他记得自己下车要给司机钱,司机钱都没要就走了,他记得有一个保安扶着他,进了电梯,又上了楼,在电梯里,保安好像还问他要不要干点坏事。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自己就不知道了,张晨心想,一定是那个保安把自己送进房间的,那么,自己怎么又会赤身**躺在床上,自己什么时候把衣服脱掉的?

    要死,不会是在电梯或者走廊里吧?

    不会是当着那保安的面吧?要是那样,那就糗大了。

    还有那些梦一样的,少儿不宜的画面,他记得清清楚楚的是有脚踝,红绳,铃铛,啷啷地响。

    金莉莉怎么可能会有铃铛,张晨否决了金莉莉已经来过,他记得清清楚楚,是金莉莉告诉他自己不来了,他才去找刘立杆的,张晨抬头看了看,他看到自己的包和衣服都在沙发上,自己的bb机在床头柜上,打开,看到了金莉莉的那条信息。

    那就没错了,金莉莉不可能到这里来,自己连在望海楼开了房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就是来了,也不知道上哪里找自己。

    小昭更不可能,从那天晚上,自己送小昭回去以后,就没有再见过她,小昭连今天晚上,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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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00/ 第一时间欣赏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作者:眉师娘所写的《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为转载作品,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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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