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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94 又苦又穷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晨和小昭,开始可以聊聊李勇他们那里了,特别是长夜漫漫,两个人依偎着坐在床上的时候,张晨就把自己在那里看到的情景和小昭说了,小昭说,没想到都是农村,他们和我们老家还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们那里是苦,李勇他们那里是穷。”张晨说。

    小昭不理解了,问:“这个有区别吗?”

    “当然,苦是干得很辛苦,但还不至于吃不饱饭,连袜子也没有,你爸爸干的很苦,煤矿工人也很苦,我们厂里的缝纫工,也做得很苦,包括我们刚开始做服装的时候,也很苦,但苦是你只要努力去做了,就还有希望。

    “而穷,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怎么努力,就是没有用,就是吃不饱,就是穿不暖。在你们老家,舅妈他们那里,乡里能够有一条街,还很热闹,会成为集市,这就说明,你们那里的人,还有余粮,有余钱,不然你就是有人卖,也没有人会买。

    “在李勇他们那里,他们所谓的乡里的街上,有什么?一家代销店,一家卖豆腐的,偶尔也卖点猪肉,还有一家补鞋修雨伞兼带镶牙的,还有两家粉店,这个去吃的,主要还是国道上路过的货车驾驶员,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有大概也开不下去。

    “在那里的街上和村里走着,人会很压抑,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罪恶,你会觉得,为什么一样都是人,你要生活成那样,而他们,就必须生活成这样,我不知道,要是我出生在那里,我自己会怎么样,大概率,应该也是李勇说的,目光呆滞的人中的一个吧。

    “所以我特别理解李勇和我们说的话,李勇现在就像一个堂吉诃德,有些偏激,他的偏激来源于他的愤怒、羞愧、甚至还有争强好胜,就是那种,我成不了胜利者,也要成为倒在胜利的路途中的烈士,这让人看着,还是很难受的。”

    “我们,还能够怎么帮助他?”小昭问。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帮不上,可能孙猴可以帮,我找机会,要再去一趟北京。”

    小昭想了一会,还是没想明白,她问:“孙猴可以怎么帮他?”

    “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孟平说了一句话,可能说的很对,他说,我们的这次赞助,可能帮了李勇,也可能是害了李勇。”

    “为什么?”

    “李勇那里,原来是个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把李勇扔到那里去,也有把他扔到那角落里,随你怎么去折腾的意思,反正那地方,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但有了钱后,就不一样了,一切就都会起变化,大家都会盯上那个地方,孟平估计,那地方的书记,原来是没有人愿意去,现在大概要经过活动才能去了,虽然李勇现在搞的什么公示制度,看起来很有效,但所以规定,既然是人定的,人当然也可以修改和废弃它。”

    “亲爱的,你的意思是,就像当时我们给家里寄钱,本来想帮家里,结果是害了家里一样?”小昭问。

    张晨点点头说对,有点像。

    “那这和孙猴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是李勇,你是我的上级,你知道你最怕什么?”

    小昭想了一下,笑了起来,她说:“我只当过小莉、小米的上级,我想象不出来,我每次去,都要请她们吃好吃的,她们不怕我,我也不怕她们。”

    张晨大笑,笑完了说:

    “你会最怕李勇上面有人,而那个上面要是神秘莫测,但能够决定你的前途,那就更可怕了。上面有人,就像是让李勇身后有一个光环,什么人才会有光环?没有人敢去得罪有光环的人的,最多只是千方百计把他送走,还要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送。

    “孙猴就是,那个可以让李勇身后有光环的人。”

    张晨说着,叹了口气:“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李勇的安全。”

    “安全?李勇还会有什么不安全吗?”小昭惊讶了。

    “当然,孟平说的对,要想整一个好人的话,从古到今,招式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先把你搞臭。孟平说,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磨刀霍霍,想整李勇了。”

    “啊,这样啊,亲爱的,人怎么这么可怕。”小昭说。

    “是你太单纯了。”张晨亲了亲小昭,和她说。

    “那我情愿这样,亲爱的。”

    “对,谁都希望这样,但有时候,生活和现实,会强迫你去改变的,而受伤最重的,往往是那个不愿意去伤害别人的人。”

    小昭想着,张晨这话很复杂,又有些无奈,她想,这大概就是他从贵州回来的时候,看上去有些伤感的原因吧。

    ……

    一九九六年的年三十,是二月十八日,离现在还有一个月,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厂里最忙,工人的情绪也最躁动不安的时候,大家手里干着活,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回家的事了。

    有忧虑能不能买到春运火车票的,虽然单位里已经定了团体票,但只要票没拿到手里,就担心临时会不会有变,如果那样,就回不去了。

    有焦虑回家应该带什么的,还有焦虑,回家以后,会怎么样,还能不能再出来的。

    遥想明年,一切就都好像变得未知起来。

    有人回家后要造房子,一下就不能出来了,还有更多的,回家就会被家里安排相亲、定亲,一部分从此就不能出来,还有部分,再出来的时候,身份就都改变了。

    再好的工厂,每年春节过完,总会有很多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回来,会有很多的岗位空出来。

    张晨和赵志刚打招呼,和他说节后从贵州会有两百个工人过来,让他新工人不要招太多,赵志刚说好。

    “你去招的,都是熟练工?”赵志刚问。

    张晨说不是,很多连工业缝纫机都没见过。

    “那招来干什么?”

    “这是政治任务。”

    赵志刚大笑:“我们这种工厂,还会有什么政治任务?”

    “怎么没有,这是我交给你的政治任务,我要你不仅把他们培训好,还要善待他们,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他们很多人,连普通话也听不懂。”

    “那怎么办,就是我安排人教,那也要他听得懂别人教他什么,要是连话都听不懂,那还怎么教?比手势?老板你这么聪明,比一个针脚密一点的手势给我看看。”

    张晨瞪了赵志刚一眼,赵志刚大笑。

    张晨想想,这个确实是个头痛的问题,他和赵志刚说,你不是鬼点子多吗,开动你的脑筋。

    赵志刚愁眉苦脸地想,过了一会,他问,是全部听不懂还是一部分人听不懂?

    张晨说是一部分。

    “那只有把能听懂普通话的,和听不懂的,安排坐在一起,让那能听的,做翻译。”

    “不错,我就知道你赵志刚有办法的。”张晨笑道。

    “我是真不明白。”赵志刚叹了口气。

    “不明白什么?”

    “我们厂,那么多的熟练工,想进来还进不来,你招些什么都不会的人来干嘛。”

    赵志刚摇着头,张晨说:“不是和你说是政治任务吗,政治任务就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好好好,我执行就是,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赵志刚看着张晨说。

    “不错,都知道讨价还价了,什么要求?”

    “你要给我配一台电脑。”赵志刚说。

    张晨没想到赵志刚提出的会是这个要求,他说:“你要电脑干嘛?”

    “打东西啊,表格还有工艺单什么的,太多,手写累死了,再说,我字太难看,拿下去就被人笑话。”

    “什么?你会打字,会用电脑?”这一下,张晨奇怪了。

    赵志刚说:“这有什么,很简单啊,你去郑慧红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张晨不相信,这电脑什么时候,会变得很简单了,他走了出去,走向配送中心,赵志刚跟了过来。

    张晨走进配送中心,看到郑慧红他们那里,就觉得眼睛一亮,他看到他们面前的电脑屏幕都变了样,原来是黑白的,现在都变成了彩色的,原来屏幕上都是字,现在多了很多的图案,而有的屏幕上,就是一幅很漂亮的画,一扇窗户,从远处飘向了近处。

    “这是怎么回事,郑慧红?”张晨问。

    郑慧红和张晨说:“这个?不是我们定的那个视窗95到了吗,装上去以后,就变成这样,方便太多了,张总你来试试。”

    张晨在郑慧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郑慧红和他说,你现在要是想打库存的话,就把原来的表格调出来,就这样点一下就出来了,你想改这个数字,就这样可以改了,再改这个,对,就这样改,每一个就这样改,是不是很快,还有,看到没有,上面改了,下面的合计数自动就改了。

    张晨试着,胡乱地打了很多数字,一张新的库存表马上就出来了,这也太神奇了。

    “哎呀!”张晨叫了一声。

    “怎么了,张总?”

    “我把你的表格都改了,这些数字我是乱写的,原来的我没记住。”张晨说。

    “没关系的,张总,你看这里,有一个保存,按了保存,你改过的才会保存下来,不然,就这样,我们关掉,再打开,张总你看到没有,这还是原来那张,要按保存才会改掉,我在昨天的表上改了,这就是今天的,但我又还要昨天的,那就按另存为,两张就都有了。”

    “还真是,这也太方便了。”张晨笑道,“对了,那我要打字呢?”

    “学这个,王码五笔字,学会这个,你就可以打字了。”

    “学这个很难吗?”张晨问。

    “不难,半个小时你就会打了,只是,刚开始会慢一点,后来就很快了。”

    “有多快?”

    “像我们,一天打几万字没有问题。”

    “这么快?”

    “对呀。”

    “好,郑慧红,你下午去给我买一台电脑,给小昭买一台,还有,给这个人也买一台,他馋死了。”张晨指了指赵志刚说。

    “张总,我觉得……”郑慧红欲言又止。

    “你说。”

    “我觉得每个地方的财务部,最需要这个,这样,我们所有的财务表格就可以统一起来了。”

    “好,凡是你觉得需要的地方,你都给他们配起来,还有,就由你们负责培训。”

    “好的,张总。”

0895 谁要走?

    张晨正准备走出配送中心,郑慧红嘤嘤地叫:“张总……”

    张晨站住了,问:“你还有事?”

    “我想……我想有事和你商量,张总,个人的事。”

    郑慧红说着,看了看赵志刚,又看看周围的其他人,张晨明白了,个人的事,这是不方便在这里说,张晨说走,去我办公室谈。

    “好好。”郑慧红说着就跟张晨走了出去。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下来,张晨看着郑慧红说,说吧,郑慧红,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郑慧红轻轻地笑了一下,侧着头,想着应该怎么说,似乎她要说的这些话,有些难以启齿,张晨笑道:

    “郑慧红,你今天怎么了,平时你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

    郑慧红的脸红了,两只手放在桌上,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抓过面前张晨办公桌上的名片盒,想想不妥,又马上放掉,她说:“张总,我要谢谢你!”

    “哦,谢我什么?”张晨奇怪了。

    “谢谢你把我招到这个公司来,还有,你对我一直很好,还有,赵厂长他们对我也很好,还有,我在这里,一直都很开心。”

    “郑慧红,你今天怎么想到找我说这些了?”张晨问,然后他似乎明白了:“郑慧红,你是不是想离开公司?”

    郑慧红看了看张晨,脸憋得很红,她慌乱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张晨问。

    “嗯……”郑慧红低着头,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是不是想到老万他们那里去,想两个人在一起?”

    “不是不是。”郑慧红赶紧摇头。

    “那是嫌这里工资低,还是工作太辛苦了?”

    “不是不是,哎呀,张总,我说了我在这里很开心,你们对我都很好。”

    “那是因为什么?家里有事,春节回去就不准备出来了?”

    “我春节都不准备回去,张总,其实,这事还早。”

    郑慧红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张晨被她搞得莫名其妙。

    “什么还早?”张晨问。

    “就是这事还早,我要离开这事,最早也要春节以后。”

    张晨和她说:“郑慧红,你在这里做得很好,对我们帮助很大,你要是走,我很舍不得,但是,你要是有你合适的理由,我也会很理解,明白了吗?”

    郑慧红低下了头,她说:“我知道的,张总,谢谢你,我说这事情还早,是因为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但是我想,张总,我想应该早点和你说,这样,你也可以有个准备。”

    “什么事没有定下来,你和老万的事?”

    “哎呀不是,张总。”郑慧红的脸更红了,有点急了:“张总,是那个马老师……”

    “马老师,就是给我们网上做网页的那个?”

    郑慧红点点头说对:“不是北京的网络环境比杭城好嘛,他们明年,准备把公司搬到北京去,有网络了,他们就想建立一个自己的网站,中国黄页网,马老师希望,我也能跟他们去北京。”

    张晨明白了,郑慧红这是被马老师挖走了,张晨问:“马老师那里,给你的工资,比我们这里高?”

    “没有,他们又没有什么钱,哪里开得出高工资,连这里的一半都没有,我不是为了工资,就是……”

    “就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对对,张总,我就觉得,那样对我来说,好像世界每天都是新的,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张晨点了点头,明白了,他说:“好,郑慧红,我理解你,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还不知道,肯定是春节以后,春节以后什么时候走,也不知道,我就是有这个想法,就觉得应该早点和张总说。”

    “好,谢谢你,郑慧红,这样,这事我同意了,我也支持你去干你自己喜欢干的事,我前面也说了,你要走,我很舍不得,这样,在你没走之前,你就还是安心在这里工作,什么时候要走了,再和我说一声就是。”张晨说。

    郑慧红如释重负,长长地吁了口气,她说:“谢谢你,张总。”

    “对了,郑慧红,你觉得,你走以后,我是说万一啊,你不走当然最好,万一你走之后,你现在手下的这些人,哪个可以代替你的?”

    郑慧红说:“毛文红可以,我觉得她可以当主管,对了,张总,我建议现在就任命她当主管,这样,我还可以协助她。”

    “现在?现在你不是还没有走吗?”

    “这样就不存在交接的问题了呀,我过了年要走的话,那时正是上春装的时候,配送中心最忙,我担心一下子她会接不上来,现在就当主管,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那你要是没有走呢?”

    “继续协助她啊,张总你放心,要是没走,我还是会在配送中心好好干的。”

    张晨想了想说:“还有一个问题,现在要把你主管免了,让她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做的不好。”

    “没关系的,张总,这有什么关系,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张晨看了看郑慧红,心里还是不舍,他觉得这个个子小小,说话像蚊子的女孩还真是难得,聪慧,大气,自己缺了这么一个帮手,还真是可惜,但她对电脑,对网络的痴迷,又是自己亲眼目睹的,不让她去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就像是不让自己画画一样。

    张晨手指在办公桌上笃着,笃了两下,他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和郑慧红说:

    “郑慧红,要么这样,我让赵志刚任命你当厂长助理,具体分管配送中心的工作,把毛文红提上来当配送中心的主管,这样,你去配送中心,继续工作,也是师出有名,别人不会觉得你是在指手画脚,毛文红呢,也可以把主管的任务接过去。

    “等到明年,你要是没走,你就继续当你的厂长助理,要是走,那时毛文红也已经接上手,你可以放心地走了。”

    郑慧红想了一下,心里知道这是张晨在照顾她的面子,她有些感激地说:“好的,谢谢张总!”

    “对了,你要去北京,老万知道吗?”张晨问。

    郑慧红点点头:“知道,他也和我说,一定要先来和张总说,张总同意了,我才可以走。”

    “那你去了北京后,你们两个……”

    “还是这样啊。”郑慧红嘤嘤地说,“不过是北京而已,又没到月亮上去。”

    张晨大笑,好好,郑慧红,还是你说的有道理。

    “那你看,这厂长助理,我是下午还是明天,让赵志刚去宣布?”张晨问。

    郑慧红想了一下说:“再过两天吧,这两天不是几个地方都要配电脑吗,还要教大家使用,把这事忙完再说。”

    张晨点点头说好。

    郑慧红走后,张晨把赵志刚叫了过来,和他说了这件事,赵志刚叹了口气,埋怨道:

    “哎呀,你真是麻烦,先放走一个魏文芳和吴朝晖,再放走一个老万,现在又要放一个郑慧红,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很好用的人?”

    “我知道啊,那我怎么办,把他们绑着,不让他们走?”张晨笑道。

    “想办法留啊,有用的一个也不留,没用的一来来两百,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赵志刚继续埋怨。

    “好好,赵志刚,是我这个老板无能,留不住人好不好,我向你道歉,不过,已经给你去买电脑了,你他妈的还说那两百个人的事?”

    “电脑电脑,郑慧红这种高级人脑都没有了,要电脑干嘛?”

    “不要?不要那我让他们不要给你买了?”张晨说着就佯装去拿桌上的电话。

    “要要,我人脑没有了,电脑再没有,那还不是亏大了。”赵志刚叫道,“我就是觉得可惜。”

    “我也觉得可惜,但不能因此阻碍别人前途啊,你看看,我要是舍不得刘立杆走,他就不会做这么大,要是拦住魏文芳他们,不让走,他们也做不了这么大,还有老万,你觉得他是在这里当维修队长好,还是去建筑公司当总经理更有前途?

    “赵志刚,我和你说,你哪天要是有什么好计划,想自己创业,也和我说,我一定支持你,我肯定不会和你那鬼师父一样,说好借你钱,结果又不借你,你信不信?”

    “算了,我信,我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就现在这样很好,就是,老板,你下次再挖我的人之前,能不能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不要都已经决定了再告诉我?”赵志刚问。

    张晨说好,我保证下不为例,要么你再去做做郑慧红的工作,看看她能不能改变主意,别忘了当初,可是我们一起去劳务市场门口,把她找来的。

    ……

    张晨从三堡回到了体育场路,发现自己办公室、小昭办公室、财务中心的电脑都装好了,毛文红正在财务中心,教小昭和谭淑珍他们使用电脑。

    谭淑珍和张晨说,她办公室也装了电脑,不知道怎么用,郑慧红说,派人到这里集中教,让我和小娟轮流过来学。

    毛文红看到张晨回来了,就和他说,张总,郑主管让我这两天,都在这里,教你们用电脑和打字,教会为止。

    张晨明白了,郑慧红这其实是派毛文红过来,让自己先近距离接触接触,实际考察一番。

    这也是郑慧红和张晨谈完以后,和他说等两天再宣布,任命她为厂长助理决定的原因。

    说等两天,这两天是留给张晨考察毛文红用的,毕竟配送中心,是他们整个公司运转的中心,配送中心的主管,需要张晨对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和信任。

    郑慧红并没有说,她推荐一个人,张晨也同意了,她就马上去推行,这也是郑慧红心细的地方。

    郑慧红这样,张晨心里就越发有些舍不得,他在想,下次看到那个马老师的时候,要狠狠骂他一顿,你他妈的怎么做了一单业务,还把我的人给拐跑了?

0896 时间很快,该来的都来

    “李乡长”酒送到了,李勇给张晨打电话,和张晨说,都搜刮干净了,也只有八千瓶,还有七千瓶,要等酿出来,张晨,你们可真够狠的,我们这里家家户户,今年过年都没有酒喝,要去县城买酒了。

    哈哈,不过,卖酒的收入,今年可以让大家过个好年了,来年小孩的学费也有着落了,老乡们让我替他们谢谢你们,怎么样,张晨,要不要在二十四道拐口子上,给你们三个人建个庙啊?

    八千瓶酒,两千瓶直接送去了南京,还有六千瓶,送到杭城,刘立杆现在要不了这么多,只要了两千瓶,张晨这里,公司里一千多个员工,一人发了两瓶,让他们带回家。

    张晨还让海根,给动感地带的商户,一家发了两瓶,要过年了嘛,大家高兴高兴。

    再加上三堡村里和一些关系户,送了送,张晨的酒,就剩下不多了,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来问张晨,这酒不错,还有没有?

    张晨只好又送掉了一些。

    刘立杆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他本来想给老刘留二十箱的,最后也只能留了十箱,张晨和刘立杆打电话给李勇,和他说,李乡长,你这个李乡长酒,广受好评,看来是大有前途。

    李勇高兴地大笑,他说,太好了,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今年也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今年春节,刘立杆没有跑出去,乖乖地在家里陪父母吃年夜饭,张晨和小昭去年春节回重庆过的年,今年春节,就留在杭城,陪张晨父母过年,谭淑珍和去年一样,还是在张晨父母家吃的年夜饭。

    谭师母打电话过来,让谭淑珍他们回永城,小昭也和谭淑珍说,今年店里有我在,淑珍姐,你就带着向南回去一趟,谭淑珍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张晨知道,这小谭和老谭之间的裂痕深了,不然谭淑珍不会做得这么绝,他试探性地问了问,谭淑珍也不肯多说什么,只是说,就这样很好。

    贺红梅很忙,年三十上午的飞机才飞回重庆,大年初一就飞回来了,她有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的服装同时要设计,张晨这几天正好没事,就去帮她忙。

    年初二的时候,小昭开着车,带着张晨的父母和向南向北,回永城去走亲戚,年初六回来的时候,小昭和张晨说,她带着向南,去看了她的外公外婆,快两年了,向南还记得回他外公外婆家的路,她外公外婆,都快感动死了。

    “我还去你们剧团了。”小昭和张晨说。

    “你去剧团干嘛?”张晨奇怪了。

    “带向南去看她爸爸啊,父母离婚了,这爸爸还是爸爸吧,向南自己要去的,我怎么能够拒绝。”小昭说着,有些黯然:“向南这小孩子,人小鬼大,我什么都没有说,她就和我保证说,她回杭城,保证不告诉妈妈她去看过爸爸了。”

    张晨默然,问:“见到了?”

    “见到了,他在剧团值班,见到向南,他也很高兴,抱着都舍不得放。”

    张晨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小昭做的对,不管怎么说,冯老贵也是冯向南的爸爸,这是没错的,不过,张晨和小昭两个人,都没有和谭淑珍提起这件事。

    小昭从永城回来,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的,张晨知道这是累了,他妈妈那个精力旺盛的老太太,又是带着媳妇和孙子,一定是车不停驶,把能想起的亲戚都走遍了,从张晨记事起,就知道他妈妈是个特别喜欢走亲戚的人。

    那时候穷,每年买来或单位里发来的一包包糕点,放在家里,是从来舍不得吃,也不允许他碰的,这些糕点,都是在家家户户之间流转,张晨曾经在一包团结糕的红裱纸后面做过记号,他发现初二送出去给表舅的,初五又被另一个亲戚送了回来。

    张晨想吃糕点,每年都要等到正月十五以后,十五一过,所有的拜年活动都戛然而止,这个时候还留在家里的糕点,才可以开吃,但都已经有点变质了。

    张晨从小就讨厌走亲戚拜年这种事,觉得大家都是虚与委蛇,在做表面文章,白白浪费时间和表情。

    他曾经大年初一一个晚上,把自己放在被子外面冻,终于如愿以偿,被冻得唏哩呼噜,心想,这总可以躲掉,不要去拜年了,结果他妈妈过来摸摸他额头,把他拎起来按在自己大腿上,喊他父亲拿来一碗水,用手指沾沾水,在他脖子后面叭叭地扭出两团乌痧。

    张晨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然后,他妈妈还是给他穿好棉衣棉裤,拖出去拜年,张晨头晕晕地从这家走到那家,不仅头疼脖子疼,心里还疼,觉得自己倒了血霉了,偷鸡不着蚀把米。

    在父母看来,走亲戚拜年,是每年的头等大事,一份人家,要是没地方可以去拜年,也没人上门拜年,那才是最丢脸的事。

    张晨和他父母及小昭说,要留下来帮贺红梅的忙,其实心里是有逃避回永城的意思,但张晨躲掉了,小昭这个媳妇躲不掉。

    张晨看着小昭回来,有些歉意,和她说,辛苦了。

    “没有什么,不就拜年嘛,我年年拜啊,都习惯了,反正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重庆,这有什么。”

    小昭盈盈地笑着,看样子她倒很适应这个角色,也是,张晨想起了和她第一次,一起回去四川的情景。

    “在永城碰到了一些人。”小昭看着张晨,停了一下和他说:“他们说淑珍姐,说得很难听。”

    “剧团里的人?”张晨问。

    “不是,在剧团,我就碰到了向南她爸爸,还有一个叫李老师的。”小昭说,“他们连淑珍姐的名字都没有提起。”

    张晨点点头,不屑地说:“外面那些人,在传的都是些无聊的谣言,谭淑珍在永城名气大,是个红人,人红就是非多。”

    “你在永城名气也大啊。”小昭笑道。

    张晨也笑:“那都是他们瞎传的,传得神乎其神,其实他们知道什么,我们在外面,又不太和那边联系,我们做了什么,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都是胡说,谭淑珍不一样,她还在永城的时候,名气就很大了,我在永城的时候,什么都不是,名气还不如小武大。”

    “现在,可比小武大多了,你和杆子都是。”小昭说。

    “哦,都说我们什么了?”张晨问,“有什么光辉事迹?”

    “也没有什么,反正,就是名气大,每个人说起来,都和你们很熟的样子。”

    “大概,小时候给我把过尿的人,都有不少吧?”张晨问,小昭咯咯笑着:“还真不少。”

    “对了,亲爱的,我们不在,你和红梅,每天都吃什么?”小昭问。

    “高级,天天方便面大餐。”

    “两个懒鬼,你们不会自己做啊,你们又不是不会做。”小昭骂道。

    “那也要有时间啊,这正月里,还每天打电话来催稿子。”

    “这么惨,你们怎么不去杆子家蹭饭?”

    “贺红梅不敢去,她说她一去,那杆子妈,就一定要把她认作是儿媳妇。”

    小昭大笑。

    “她不去,我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过,她初三和谭淑珍两个人,在谭大哥那里做了一餐,吃得还可以。”

    小昭问:“杆子没来?”

    “没,谭淑珍不让叫,杆子这几天跟着范建国混。”

    “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昭叹了口气。

    “不要管,也管不了,随他们去。”张晨说。

    张晨的父母和小昭回来之后,张晨和贺红梅、谭淑珍他们的就餐就有了保障,不然,这正月里,吃饭还真的是个问题,他们回来之后,就都去张晨父母家吃饭了,老谭也过来吃了一两次,其他的时间,他都是在工地,和老万他们一起吃。

    老万他们建筑公司,还有很多的人没有回去,他们就年三十和年初一休息了两天,到了初二,就开始干活了,今年是个暖冬,杭城到现在也还没有下雪,他们就想趁着这个时候,多干一点。

    二货跟着他那个小老乡的女朋友回去了,年初一的那天,他特意跑到镇上,给老谭打来电话,结结巴巴地说,谭叔,谭叔,小君,小君他们家,他们家同意了。

    二货说完,在电话里就哭了起来。

    老谭拿着大哥大骂道:

    “二货,哭什么哭,有点志气,一点小事就哭鼻子,别让人家看轻你,他们家同意怎么了,他们家本来就应该同意,你这个,又不是高攀,记住了,二货,你不比哪个差,记住没有?”

    老谭不停地骂着,其实他的泪水,也早就流了下来,二货在电话那头,不停地点头说:“我记住了,叔。”

    再看到张晨和小昭的时候,老谭就和他们说,今年,要准备给二货办大事了。

    “真的?!”张晨和小昭叫道,老谭点了点头。

    “太好了!”张晨说。

    “好什么好,你这个指导员,还有你这个婶,逃不掉要去女方家里一趟。”老谭笑着说。

    “去去,逼养的,我们随时都可以去。”

    张晨学着二货的口吻,大声叫道,小昭在边上,也不停地点头。

0897 超自然力

    过了大年初十,张晨、刘立杆和魏文芳他们,都开始准备起来,从李勇他们那里来的大部队,三月五号,会从晴隆坐汽车到安顺,然后从安顺坐火车,咣当咣当,先沿着贵昆线,再沿着沪昆线一路往前,七号晚间抵达杭城。

    张晨他们需要在大部队抵达之前,把他们的住宿等等都安排好。

    张晨这里两百个工人,都先集中安排,住到三堡厂里的宿舍里,等到重新分配工作,那些被确认是到动感地带或延安路专卖店上班的,再安排住到体育场路这边来。

    带领着大部队抵达杭城的,是李勇他们乡里的组织委员老火,老火真的是带着他的老婆,还有在乡中学读初二的女儿一起来的,乡长同意,有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来杭城游玩,她们怎么会错过。

    张晨从贺红梅那里借了倩倩,让她先陪她们母女两个到处走走。

    张晨还让二货开车陪着老火,他这里和刘立杆、魏文芳那里,几个地方跑,化了两天的时间,把所有的人都一一安顿下来以后,老火这才有时间,陪着老婆女儿去西湖游玩,张晨还是让二货开车陪着他们。

    晚饭的时候,张晨和刘立杆在张生记请老火一家吃饭,在包厢坐下来后,张晨和刘立杆,这才有时间更多地了解他们走后的情况。

    老火告诉他们,李乡长去年底被评为文山州的优秀乡长,李乡长要调走了。

    李勇要调走了?张晨和刘立杆都吃了一惊,怎么没听李勇说起过?

    “也是年后上班,刚刚下来的消息,李乡长可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老火说。

    “他要调去哪里?”张晨问。

    “高升了,州里,去担任团州委的副书记,副县级。”老火和他们说。

    “那李勇不在,乡里的工作怎么办?”刘立杆问。

    “去年底新书记就到任了,李乡长走后,肯定还会从其他地方调乡长过来,张总、刘总,我们乡现在和你们去的时候可不一样,不再是人人嫌弃的乡,而成了香饽饽,想调来我们乡的,不要太多。”老火呵呵笑着。

    张晨和刘立杆看着老火,心里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怎么一切都和孟平预料的一样,孟平这个机关的老甲鱼,看样子把什么都猜到了。

    “你们的水泥厂,开始建了吗?”刘立杆问。

    “还没有,还没有,没这么快。”老火有些尴尬地笑着。

    “你们学校的教学楼,开始造了吗?”

    张晨问老火的女儿,老火的女儿看看她父亲,点了点头说:“已经在造了。”

    “那你下个学期,就可以到新教室上课了?”张晨笑道。

    “下个学期,我就读初三了。”

    小火欲言又止,张晨说,初三不还在乡中学吗。

    小火看了看她父亲,沉默了,一旁,老火的老婆实在是憋不住了,她瞪了一眼老火,叫道: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张老板和刘老板都是自己人,你不能说,我来说,我们全乡,现在都在为李乡长抱不平,什么提拔,什么高升,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有人在打那笔钱的主意,李乡长走了,我看他们还搞不搞得下去。”

    “就是,我们校长也说,李乡长要是走了,我们乡就完了,原来怎么样,接下去还是会回去怎么样。”

    老火的女儿也说,她说的校长,应该就是张晨他们见过的耿校长。

    张晨和刘立杆看着老火,老火叹了口气,这才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张晨和刘立杆。

    老火和他们说,那新书记来了以后,认为现在水泥的行情不是很好,如果造水泥厂的话,这笔钱很可能会打水漂,他认为还不如把这笔钱,用来充实乡村两级集体。

    “什么充实乡村两级集体,不就是有钱吃有钱喝了。”老火的老婆在边上骂道。

    “这水泥的行情,现在不好,等你们水泥厂造好,它又会走出低谷的,这建材的价格,本来就是起起落落的。”刘立杆说。

    老火说,李乡长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没有办法,寡不敌众啊,从级别上来讲,这书记才是乡里的一把手,班长,再加上当初你们赞助的这笔钱,李乡长又做了一个决定,说是怎么使用,要四个村的村主任共同决议。

    书记说这钱用来充实乡村两级集体,答应给他们每个村的村集体,划拨三十万,有这么大的一笔收入,那些村主任怎么会不同意。

    “可这样是杀鸡取卵,水泥厂造好,就是你们乡里一只会下蛋的母鸡,这乡里年年都会有一大笔的收入,有了钱,就可以做其他的很多事情,这钱要是分掉,也就分掉了,那耿校长说的没错,这样的话,你们乡,原来怎么样,还是会回到怎么样。”张晨说。

    老火摇了摇头,他说:“这个道理谁不明白,李乡长是这么说的,我们也知道就这么回事,但那些人,才不管这些。”

    “那书记,有了钱,把上面照顾好,让那些一个个来打秋风的检查团吃好喝好,钱花完了,他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说不定还高升了,他怎么会管这些。”老火的老婆骂道,“那些村主任,这钱今年拿到今年花,明年换届,还是不是他当主任都不知道,更不会管。”

    “还有更气人的,我听我们校长在骂。”小火也忍不住了,和张晨刘立杆说。

    “在骂什么?”张晨问。

    “我们学校,还有乡小学的教学楼,原来李乡长计划都是造三层楼,这样所有的班就都可以放进去了,现在说是什么,老教室不利用起来也可惜,结果都只造两层,我们初三,小学四五年级,还是在原来的教室上课。

    “我们校长,在全校大会上,公开骂,说是连这个钱都要克扣,你们这些克扣的,就是蛀虫,是王八蛋。”小火说。

    “我看骂的一点没错,老耿也是豁出去了!”老火的老婆说。

    张晨和刘立杆听着,直感到又气愤又悲伤,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凉,看样子一个地方要是穷,不是没有原因的,客观条件致贫,仅仅只是原因之一。

    刘立杆有些赌气般地和老火说,老火,你可以把我的话带回去,告诉那些人,本来,三百万只是我们赞助的第一步,我们接下去,还会有第二个三百万,第三个三百万,你们乡里,不仅会有水泥厂,还会有其他更多的厂。

    但现在,我们不可能再赞助一毛钱了,让他们好自为之。

    吃完饭,张晨和刘立杆,把老火他们一家送回酒店,两个人马上给孟平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告诉了他,孟平叹了口气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还真是到处都一样,不过,连学校的教学楼都要偷一层,我还是高估了这些王八蛋做人的底线。

    他们想到,现在感到最沮丧和痛苦的一定是李勇,孟平说没事,明天我来打他电话,我知道怎么劝他。

    第二天,张晨给老火他们一家,买了从杭城到贵阳的机票,让他们到贵阳后,再坐汽车回去,小火听说自己可以坐飞机了,高兴坏了,张晨又让小昭,带老火的老婆和女儿,去百货大楼,买了衣服和文具,小昭问,衣服为什么不在我们自己店里拿?

    张晨和她说,返朴归真,那是城里人才需要返,她们本来就朴了,还返什么返,你见过几个农村来的,会到半亩田买棉麻服装?

    小昭笑笑,明白了。

    孟平拨通了李勇的电话,和他说,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李勇在电话里沮丧地和孟平说,胳膊扭不过大腿,哥们的水泥厂没有了,我正打算写辞职报告。

    “不是高升了嘛,你辞什么职?”孟平笑道。

    “升屁,就是把老子拱走。”李勇骂道,“这种把戏,老子不奉陪。”

    “李勇,你是不是还想做事?说大一点,你是不是还想造福乡里?想你就好好待在那里,人家拱你,你就顺水推舟,不想,你来我这里当副总,这位子随时给你留着,你想不想再搏一把?”

    “怎么搏?”

    “你刚刚自己不是说胳膊扭不过大腿吗?那你自己为什么不能成为大腿,现在去州里,就是个好机会啊,你李勇,有做事情的能力,但没有平台,那你就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个平台,你要是还想做事,就去州里,不用管其他,就给我一门心思往上爬。

    “等到你当上州长的时候,李勇,你能服务和改变的,就不再是一个乡,而是一个州,好几个县,你不想搏一下?”

    李勇听了孟平的劝告,去文山州当团州委副书记了。

    到了五月,第二批的“李乡长”酒到了,老刘的“李乡长”,已经断档,看到刘立杆抱回来,赶紧拿过一瓶打开,喝了一口,就“噗”地一声吐了出来,骂道:

    “什么玩意,掺了水了!”

    刘立杆跑过去喝了一口试试,赶紧和老刘说,别喝了别喝了,你还是喝你的洋河吧。

    刘立杆打电话给张晨的时候,张晨也正想打给他,两个人要说的是同一件事。

    他们想了想,还是把酒的尾款打了过去,但“李乡长”酒,就此寿终正寝。

    也是,李乡长都不在了,这李乡长酒,怎么还可能永葆芳香。

    只是可惜了张晨设计的酒瓶。

0898 乱,乱,乱

    工厂里一下子新增加了那么多的新工人,赵志刚感到头都快炸了,不仅产量马上就受影响,而且产品的品质,也跟着受影响,车位上交出来的货,两分他们不肯收,每一个主管又都在叫,说自己根本就管不过来,你爱收不收。

    车间里,半成品的服装堆成了山。

    张晨去了工厂,把所有的主管召集到一起开会,他还没有说,主管们就纷纷和他抱怨,说这放假刚回来,每年这时候都是这样,工人的心都还没有收回来,活会糙一点,需要他们付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去应付。

    现在好了,我们的时间,连教那些新工人怎么用缝纫机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管车位上的事,你一个大组,安排个一两个工人我还能应付,一下子来十几个,我们怎么管?

    这一批从贵州来的新工人到厂,还是和张晨他们原来招新工人一样,把这些人分散到每个组里去,而不是集中到一个组,要是集中在一个组,那主管就更会叫苦连天。

    “不一样。”赵志龙和张晨说,“原来招来的新工人,就是干活糙一点,但人家至少是熟练工,每天一点点去纠正,毛病还能改过来,我和他说什么,他也听得懂,现在这些,不仅机器不会用,我和他说的,他听不懂,他和我说的,我也听不懂,这还怎么搞?”

    张晨问赵志刚:“不是把能听懂普通话的,和听不懂的,安排坐在一起,让那能听懂的,当翻译吗?”

    赵志刚摇了摇头:

    “屁用没有,那些能听懂普通话的,从来没有做过服装,和听不懂的也一样,你和他说,他也不知道,你和他说针脚,他看着你,不知道什么叫针脚,你和他说缝位,他还是看着,不知道什么叫缝位,他连九号还是十一号针都分不清,他能听懂什么?”

    彩娣说:“还有,就是他能听懂,还是傻傻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和他老乡讲。”

    “不要说他们车位,我后道这里都这样,这些人,勤快是勤快的,我一个没有注意,她就把吊牌挂上了,结果,那一个款式的服装,挂了四五个品种的吊牌,那台子上本来分得清清楚楚的吊牌,都搞得乱七八糟。

    “害得我只好让大家都停下来,把衣服上的吊牌剪下来,把台子上的吊牌重新整理好,她一个人在做,我后面一堆人收拾都收拾不过来,我讲她,她比我还有道理,和我吵,说这吊牌,每一个不都是一样大小的,挂上去不是一样的?

    “我说重一点,就哭,这一哭么,好了,几十个老乡跑我后道去,要找我算账,他们互相都是亲戚。”

    张晨看看赵志刚,赵志刚点点头,证实有这个事,他和张晨说,要不是他和很多的老工人跑过去,他们都要打后道主管了。

    赵志刚的话,让张晨陡然紧张起来,一个工厂里,这么多的人,最怕的就是下面老乡和老乡搞小团体,搞派性,那是会出大事的,矛盾发展到最后,双方说不定会大打出手。

    “现在老工人和新工人相处得怎么样?”张晨问大家。

    “根本就不愿意和他们住一个房间。”彩娣说,“本来房间里几个人,大家互相卫生都搞得干干净净的,现在新来一两个,把房间搞得一塌糊涂,还乱来的。”

    “怎么乱来?”

    “人家的香皂洗发精什么的,放在那里,她拿起来就乱用,本来,大家的香皂洗发精什么的,都集中放在卫生间里,自己用自己的,从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好了,烦死了,这些东西都要放到自己床底下,用的时候再拿过来。”

    “放自己床底下,她们还要过来拿。”有主管叫道,“还有,我们加班累死了,他们现在每天就是熟练缝纫机,又不干活的,回到房间,我们想睡觉,结果他们叫了几个人在打牌赌钱,还是男的,让我们这些女的怎么睡?又不敢讲他们,他们很凶的。”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食堂里,我看到的,被我骂了好几次,也没有用。”司务长老傅说,“一到吃饭的时间,他们来几个人,就把一个窗口给占了,其他的人,想来排队都不让人家排,说这地方是他们抢到的,只能给他们老乡打菜用,哪里有这种道理。

    “我那天骂了都没有用,我就让里面的师傅,只要他们还占着窗口,就不要给他们打菜,结果又是一大帮的人来包围我,还好我老乡也多,他们才不敢动手。”

    “不光光打菜,饭也是一样。”赵志龙说,“一到食堂,就把几个饭桶都占住了,不让其他人打,要等他们的人都打完了,才可以打,猪一样的,吃的又多,打个饭,那饭桶边上,脏死了,都是饭。”

    张晨他们食堂,吃饭的时候,菜是限量的,每个人要到窗口去打,饭是不限量的,一桶桶的饭,就放在餐厅的几个打饭处,要吃多少,自己随意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说起来都是牢骚一大堆,张晨本来是想开个会,先了解一下情况,结果这个会议,变成了对新工人的声讨大会。

    张晨坐在这里,越听就越坐不住,他觉得自己本来有条不紊的工厂,现在变成了一个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药桶,而最可能爆发的,很可能就是这些新工人和原来群英服装厂的,那些杭城本地的老工人,他们本来就有些看不起外地的工人,现在,只怕这种成见会更深。

    张晨问两分,现在老群英的人怎么样?

    “差不多了,就快要闹架儿了。”两分说。

    张晨看了看赵志刚,赵志刚也是一筹莫展,当初张晨和他说的时候,他觉得会是个麻烦,但不知道,会有这么麻烦。

    张晨让大家先散会,他和他们说,你们现在,我就要求你们,想办法,先让大家避免矛盾和冲突,其他的事情,我想想应该怎么处理。

    “张总,车间里堆着的那些衣服怎么办?”两分问。

    “这个没有含糊,该返工的还是要返工。”张晨看到彩娣他们几个主管,满脸的不乐意,都想说什么,不用听也知道,她们会说什么。

    张晨说:“这样,先让所有的新工人,先停下来,回宿舍休息,你们给我尽快恢复车间里正常的生产秩序。”

    主管们一听,竟鼓起了掌,张晨听着,心里苦笑连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补货的**期马上要到了,他知道要是不能让车间恢复正常的生产,那这工厂的混乱,马上会变成整个公司的混乱,一个麻烦,很快会变成一连串的麻烦。

    张晨宣布散会以后,主管们都走了,只剩下他和赵志刚、郑慧红三个人。

    赵志刚看着张晨,哀求道:“老板,再花点路费,把他们都送回去算了,不然,我们厂要完蛋的,真的,我还从来没看到厂里,会有这么乱。”

    “不行。”张晨摇了摇头,“送回去肯定不行。”

    “好好好,老板,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政治任务,就算这是政治任务,我也完不成,你要么把我枪毙了吧。”

    下面,中午下班的铃声响了,赵志刚和张晨说:

    “老板,你自己去食堂看看,看看老傅说的是不是真的,人家老傅都说了,他在艮山河,管着几万个人吃饭,也比这两百个人好管。”

    张晨听赵志刚这么说,还真的站起来,走了出去,他走到了隔壁职工食堂,看到一共五个打菜的窗口,有四个排着很长的队,只有一个,窗口前挤着一堆的人,但没有队伍。

    张晨走过去,看到那里,还真的都是从李勇他们那里来的人,有人在老家见过张晨,知道他是老板,退到了一边,还有几个,还是占在那里,张晨突然就觉得无名火起,大吼一声:

    “你们在干什么?!”

    张晨吼得很大声,整个餐厅都听到了,那些老工人,还从来没见老板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都停下手里的筷子,看着他,同时心里觉得很解气,

    整个六七百平方的餐厅里,一千多个人在就餐,霎时变得死一搬的寂静。

    张晨指着那几个还占着窗口的人,大声叫道:

    “你们给我从那里走开,这窗口是你的吗?你要说是你们的,你们告诉我,你们住在哪个房间,我马上让人把这里的水泥都敲了,堆到你们床上去。”

    那几个人愣在哪里,有人拉了拉他们,和他们说,这是老板。

    还有人说,这是李乡长的朋友。

    张晨继续大声呵斥:“你们是出来干活的,还是出来抢饭吃的?”

    张晨指着其中一个男的说:“来,你告诉我,你上午干了多少活,这里这么多工人,辛苦工作了一个上午,吃饭还要让着你,你说你凭什么?我是这里的老板,我打饭,还要老老实实去排队,你是什么人?是我爸爸还是爷爷?”

    那个人,脸色都苍白了,嘴里嗫嚅着什么,张晨转头看到了老傅,和他说:

    “老傅,你把通后面食堂的门打开,你们给我走,不是自认为天大地大你最大吗,你们连外面都不要排,直接进去拿,想拿多少拿多少,不够再让食堂师傅给你们做,你们去啊,站这里干什么?!”

    那几个人,悻悻地走开了,张晨高声和老傅说,傅师傅,你给我记住,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老工人还是新工人,再有一个人敢霸占窗口的,你就把他赶出去,不要让他吃饭。

    他要是有意见,让他来找我,他要是想打架,让他找我打,我就不相信了,他有多少本事,再多的老乡,要想打架,我照样一个个打到他们规规矩矩,我就不信这个邪,认为自己有本事的,你就来试试。

    老傅赶紧说好,我知道了,张总。

    张晨走了开去,老傅招呼其他队伍的人过去那个窗口排队,那个窗口,很快排起了一列队伍。

    张晨离开了那里,走去那几个打饭点,边上不时地就有人说,骂得好,老板。

    张晨朝他们笑笑,那几个原来守着饭桶的,看到张晨来了,都走开了,张晨走到餐厅的门口,原来占着窗口的那几个人站在外面,看到张晨出来,就迅速地散开,跑上楼去。

    张晨心里有了底,也有了些许的安慰,他觉得自己老板的威严还在,震慑力还在,而这些人不敢面对,至少说明,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好的事。

    张晨走回到办公室,赵志刚跟了进来,和他说,老板,你太厉害了,刚刚那一下,就把他们都镇住了,对了,老板,你晚饭的时候来不来?

    张晨瞪了他一眼,赵志刚哈哈大笑。

    张晨打了个电话给刘立杆,问他,从李勇那里来的人怎么样?

    “我操,来的哪里是一帮工人,完全是梁山好汉,昨天和老万他们都打起来了,还好老谭过去,把他们镇住了,今天在给他们军训。”刘立杆叫道。

    张晨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这老谭在部队,可是带兵的,那每年新兵从各地来,都是小伙子,一个个血气方刚的,还不比这些人还难管,说不定老谭还真的有办法,能镇住他们。

    张晨想到这里,站起来,和赵志刚说,你看着,不要出事了,我出去一下。

    “那这些人下午怎么办?”赵志刚问。

    “继续休息,等我想到办法,对了,原来那部分工人,你盯住了,不要跟着乱起来。”

    赵志刚说好。

0899 必须来一次军训

    张晨和刘立杆,到了杭城辐条厂,看到在厂区的空地上,老谭正在对那一百多个新来的工人,进行军训,有他们今年新招的十几个人,还有从李勇他们那里来的那一百个人。

    这一百多个人排成了一个方阵。

    老谭穿着一套没有领章肩章旧军装,面对面站在方阵前面,大声喊着“立正”、“稍息”、“向前看”等等口号,中气很足,每一个口令中间都有一个拖音,然后戛然收尾:“向前~~看!”“立~~正!”听上去给人感觉坚定有力。

    每一个口令下达后,他都会在方阵中梭巡,谁的动作没有做到位,就会被他严厉地呵斥,他的表情冷峻,语气坚定,让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老谭看到张晨和刘立杆来了,大喊一声稍息,然后命令一位“杨连长”出列,让他带着队伍,在整个辐条厂区里“齐步跑”。

    老谭走了过来,张晨把自己厂里的情景和老谭说了,老谭笑道,我还以为就我们这里情况特殊,看样子每个地方都一样,小吴他们那里应该也差不多。

    刘立杆打电话给了吴朝晖,果然,吴朝晖也大倒苦水。

    “看样子需要一起军训了。”老谭说。

    “大哥,这个,能起作用吗?”张晨问。

    “当然能。”老谭说,“这就和我们部队一样,这些人来之前,每个人的生长环境和经历都是不一样的,他们有的很多人,连城市都没有来过,连工厂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到了这里,就会把原来的生活习性带过来。”

    “知道为什么新兵到部队,需要统一先到新兵连进行培训,然后才分配到每个部队吗?”老谭问。

    张晨和刘立杆都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过渡阶段,在这个阶段,就是让你改掉你原来的生活习性和习惯,适应新的生活,别小看这些立正、稍息、齐步走,你们大概会想,练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在战场上,还用得到立正稍息齐步走吗?

    “当然用不到,但所有这些,浓缩起来,就是两个字,‘命令’,不断地下命令,命令!命令!命令!让你对所有这些命令做出反应,你所有的反应和表现,浓缩起来也是两个字,那就是‘服从’,服从服从服从,无条件地服从!

    “你习惯了服从的时候,冲锋号吹响的时候,你才会听从冲锋号的命令,拼命地往前冲,这个世界,能打仗的部队千千万,但能打胜仗的部队只有一支,那就是纪律严明的部队,所以,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然还不乱了套。

    “到了战场上,靠的就是士兵自觉的服从意识,不然靠什么,靠你嗓门大?你嗓门大有什么用,你有枪兵也有枪,别以为只有你可以崩了人家,人家也可以崩了你。

    “老是有人笑话说我们部队,把被子叠得整齐的像豆腐干,有什么用,到了战场上,难道还靠叠被子?我告诉你们,到战场上不靠叠被子,但那能把被子叠得像豆腐干的,肯定比那连床铺都不会铺的有战斗力。

    “我昨天来到这里也是,一看着宿舍里,就像个猪窝,就知道了,这样的一帮人在一起,不打架和惹是生非,才是奇怪的,今天上午半天训练下来,好多了,等训练结束以后,这人有了纪律意识,服从意识以后,你再教他什么,他才可能接受。

    “现在,他的人在这里,思想意识还在他老家,根本没有做好接受改变的准备,你和他说什么,他都是排斥的,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让他们学会服从,才是第一步。”

    老谭不停地说着,张晨和刘立杆想想有道理,就像自己原来在剧团,那剧团为什么难管,还不就是因为有自己这几个野生的刺头,不管是老杨还是其他的什么领导,说一句,他们三句顶回去,把对方气得半死。

    没想到,这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自己被气得半死了。

    “大哥,那你这里多久能训练好?训练好了到我那里去,帮我也训练一下?”张晨和老谭说。

    老谭想了一下,他问,你厂里的宿舍,再安排两百个人,可以住下去吗,自带铺盖?

    张晨说可以。

    “那这样,把这里的人,还有小吴他们那里的,集中到你厂里去军训,十天时间,你们下面球场,也可以列队。”

    老谭说,张晨和刘立杆都说好。

    “那大哥,要辛苦你了。”张晨说。

    “我不行,要请增援。”老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和他们说,我已经是游击队了,要请真正的军人来训练他们。

    “为什么?老谭你不是当过团长,也是军人中的军人。”刘立杆说。

    “在部队可以,现在不行。”老谭看他们两个不解,解释说:“那军装本身就是一种威严和震慑,你们想,要是有军人站在你们面前,命令你们,你们会抵制吗?”

    张晨和刘立杆想想,还真是这样。

    “可是,我们到哪里去联系真正的军人?”张晨说。

    “我这里有啊,我可以联系。”老谭笑道。

    “从海南请过来?”刘立杆问。

    老谭看着他们两个,大笑:

    “哪里用得了从海南请,我们艮山河工地,搞过那么多次军民共建活动,杭城哪支部队的联系方式,我这里没有?

    “现在上面也要求部队,要积极参与和支援地方经济建设,我可以去联系他们,请他们帮我们军训,大中专学生,不是每年都要进行军训,我们工人,当然也需要。”

    张晨和刘立杆恍然大悟,老谭从包里拿出了大哥大和通讯录,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联系部队,过了一会走回来,和他们说,联系好了,等会我带介绍信过去办手续就可以,从后天开始军训,明天,我们把所有人集中起来。

    张晨和刘立杆都说好,张晨打了魏文芳电话,把事情和她说了,魏文芳说,太好了,我还真是愁死了。

    张晨笑道:“魏文芳,你不是自己也经常做培训吗?”

    “哎呀大哥,这个完全是两码事。”

    “不过,这里面还有你的事。”张晨说。

    “什么事?”

    “我想,这十天的时间,白天军训,晚上就由你来教他们那些,听不懂普通话的,学说普通话。”

    “好,我来做。”魏文芳答应了。

    张晨回到了厂里,把情况和赵志刚、郑慧红说了,他们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张晨和赵志刚说,一个是再腾出可以住两百个人的房间,二是在餐厅里,划出一块地方和一个窗口,专门给军训人员就餐,晚上给他们培训用,老谭说了,军训会从他们每个房间整理内务开始,一直到统一就餐。

    赵志刚说好,这个我马上安排。

    “还有,我们要想想,军训结束之后怎么办。”张晨说。

    “我觉得还是要继续集中培训,培训他们学会使用缝纫机,具备一定的生产技能之后,再分到组里去,这样才不会把现在的生产秩序打乱。”

    “十几个人都教不过来,一百多个人怎么教,谁来教?”赵志刚叫道。

    “我今天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想,教不过来最大的障碍,还是语言交流的原因,要是我们能找到,会说他们那里话的人来教他们呢?”郑慧红问。

    “谁会说他们那里的话?会说他们那里话的,都是和他们一起来的,自己还要别人教。”赵志刚说。

    郑慧红摇了摇头,她说:“会有的,我就不信,杭城这么多的服装厂,几十万缝纫工,就没有几个晴隆人,我们去找找看,要是能找到现在已经在杭城打工的晴隆人,熟练车工,把他们招到我们厂,由他们来教呢?”

    赵志刚和张晨眼睛一亮,觉得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张晨说:

    “这样,他们不仅能教他们技术,还会教他们很多其他的东西,已经在外面打工的,对杭城工厂的一些规矩都知道,可以现身说法。”

    “对,张总,赵厂长,我还有一个建议。”郑慧红说。

    “你说。”赵志刚说。

    “我们新招来的这几个晴隆籍的工人,他们的技术,可能不一定能达到我们的要求,我建议成立一个教学组,由赵志龙担任组长,这样,我们就有一个和我们车间统一的标准,这些工人培训好,分配到每个组后,就可以马上融入进去。”

    “不错,郑慧红,你这个建议很好!”张晨叫道。

    “完蛋了,那等于要砍赵志龙的头了,你去做他工作。”赵志刚和张晨说,张晨说好,我去做他工作。

    赵志刚接着看着郑慧红,郑慧红嘤嘤地说:“赵厂长你不要看我,你是不是要我去找这些晴隆籍的熟练工?”

    赵志刚笑道:“办法是你想出来的,当然由你去找。”

    “好好,我每天去劳务市场门口去找,再让厂里的老工人,打电话给他们在杭城的老乡问问,看看他们厂里,有没有这样的人。”郑慧红说。

    “没事,你有十天的时间。”赵志刚笑道。

    “对了,郑慧红,你可以去《钱江晚报》登一个广告,就登招晴隆籍熟练缝纫车工,要求会说晴隆话。”张晨和郑慧红说。

    “看看,老板这不是又帮你省掉很多事,广告一登,不用找,肯定会有人打电话过来的。”赵志刚说。

    下午下班的铃声响了,赵志刚看着张晨,问:“老板,晚餐时间到了,你是不是该去餐厅了?”

    张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瞪着他骂道:“赵志刚,你他妈的是不是吃定我们每个人了?”

    赵志刚和郑慧红一起大笑。

0900 简单了

    军训开始了。

    随着“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走!”的一声声口令声从楼下的操场上传上来,似乎连楼上的工人,工作态度也认真了起来。

    《钱江晚报》上的广告登出来之后,马上有电话从义乌打过来,说是他们有四个晴隆人,在那边的服装厂打工,已经做了三年了,今年刚刚从家里出来,本来还想继续在义乌打工,看到报纸,就想到杭城来。

    郑慧红了解清楚了他们的情况后,就让他们过来杭城。

    四个人到了之后,他们是三个女的,一个男的,听说这里有一百多个晴隆老乡,吓了一跳,说,我们晴隆人,在这边很少的,我们在这边三年,都没有碰到过一个老乡,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

    赵志刚就把这些人的来龙去脉和他们说了,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外面球场上在军训的,基本都是他们晴隆人,不是一百多,而是一共来了四百个,有些已经安排到其他地方,在那里上班了。

    赵志刚把他们四个人留了下来,郑慧红让赵志龙,先对他们四个进行培训,这样等他们再教其他人的时候,大家的标准就一致了。

    这四个人到了之后,在晴隆人中间,引起了反响,起到正面的作用,他们和那些人说,自己当初从晴隆出来,到了义乌,找不到其他的工作,看到招缝纫工的比较多,还是自己花了三百块,参加了服装培训班,学会后去报名,人家才收的。

    不是熟练工,根本就没有服装厂会要你,哪里有像你们这么好,在这里白吃白住,还免费培训。

    如果是这样招人的话,不要太多,随便一招就有几千人。

    他们的这些话,让其他的那些晴隆人明白了,自己的工作机会,得来不易,要不是李乡长和这里的老板是朋友,自己根本就没有到这里来打工的机会。

    有了这样的心理之后,大家就知道自己没有在这里耍横的资本,那些老工人,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留下来的,只有自己,才是通过“关系”,被照顾进来的。

    这样的情绪,不仅影响了张晨他们这里的一百多个工人,连刘立杆和魏文芳他们那里的,也兼带影响了,大家再参加军训,对军训本身,就没有那么大的抵触心理。

    军训结束之后,其他的人各回自己的公司,张晨他们这里的,继续进行技能培训,经过了半个月的培训,这些人终于可以编入到各个组里面去,张晨和赵志刚,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而郑慧红,这时候也要离开他们公司,跟着马老师他们,去北京了。

    张晨和郑慧红说,在北京,碰到什么困难,就去找小莉,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郑慧红眼眶红红地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张总。”

    ……

    刘立杆的“锦绣钱塘”,早于他艮山河的项目开卖。

    作为杭城第一个高层建筑的小区,开盘之前,应莺做了大量的市场调查,调查之后,她把开盘价写给了刘立杆,刘立杆一看,吓了一跳,刘立杆叫道:

    “有没有搞错?这个价格?”

    “没错,刘总,就是这个价格。”应莺说。

    “你调查了什么人?张晨和瞿天琳?外加一个贺红梅?”刘立杆问。

    应莺咯咯笑着:“我调查了很多人,就是没调查他们。”

    “你确定就这个价?”

    “确定。”应莺点了点头。

    应莺写给刘立杆的开盘价是3380元起人民币一个平方米,要知道即使到了一九九五年底,全国人民的工资已经有了大幅度的增长,比上一年增长了一千块。

    但就是这样,全国每个在职职工的平均年工资,也才不过是5500元,按这个标准,一对双职工,干一年的收入,也就能买三个多一点点平方的房子。

    而他们的“锦绣钱塘”,最小也是八十八个平方,就在一年前,讨论艮山河整治计划的时候,他们还觉得两千八一个平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说你的理由。”

    刘立杆还是有些不相信,他和应莺说,这开盘价可不是儿戏,你往低了定,有上调的空间,大不了损失前面低卖的那几套,定高了,没有人买,你是不能说再来一次,我往低调调,只能通过打折的方法来处理。

    而买房人的心理,都是追涨不追跌的,你这个小区的房子一旦开始打折销售,人家就会觉得,你这房子是不是有问题。

    刘立杆问她理由,应莺在大脑里组织了一下,说出了他的理由。

    “第一,现在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开放,原来很多在杭城做企业和经商的人,他们都倾向于回老家造房子,觉得自己在杭城不可能久留,这部分人的想法改变了,他们觉得自己会在杭城长期居留下去,回老家反倒变成了不太可能的事,这部分人,他们的买房意愿增加了。”

    这个没错,刘立杆觉得确实是有这个趋势,连自己和张晨,把全家都一锅端迁来杭城了。

    应莺继续说:“第二个我们没有注意的人群是,我去房管局查了,现在杭城二手房的交易,每个月都在增加,而且增长的幅度越来越大。”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什么人手上才会有二手房?当然是那些最早参加房改,房子已经在他们名下的人,他们为什么把自己住的房子卖了?因为他们有改善住房的需求。”

    刘立杆点点头:“这个听上去,好像和我们开始有一点关系了。”

    应莺笑笑:“关系大了,这部分人卖的房子,本来就是多层,原来多层的房子没有例外,大多是四五十个平方,像我们‘锦绣家园’这种六十五个平方的,在多层里,已经算大面积了。

    “你想,一个卖了多层建筑里的小房子的人,他要改善住房条件,是会选另一幢多层里的小房子,还是选择杭城第一个高层建筑小区的高层里的大房子。他们原来是没有选择,有了我们‘锦绣钱塘’后,他们就有选择了。”

    “有道理。”刘立杆说,“对了,你到底调查了哪些人?”

    “我们‘锦绣江南’里那些公司,所有的高管我都调查了,他们购买的意愿就挺高的,但他们希望,也可以做按揭。”

    “这个单价和总价,乔总他们应该有兴趣吧,你联系一下。”

    “我已经联系过了,乔总说可以,我们确定什么时候开盘,他就派人过来。”应莺说。

    “好,那我们马上开盘,在艮山河两边的房子开盘之前,争取把‘锦绣钱塘’先卖了,免得到时候自己打自己。”

    刘立杆“锦绣钱塘”的开盘,可以说是盛况空前,第一期所有的房子,在当天就销售一空,不仅吸引了购房户,也吸引了杭城几乎所有的房地产商,他们也都要来看看,这杭城第一个高层住宅的小区长什么样。

    有些人回去就更改了自己的计划,把原来准备造的多层,也改成了高层,一时之间,你们家有没有电梯,变成了杭城人说起房子时的热闹话题。

    “锦绣钱塘”的尘埃落定,让刘立杆觉得,这造房子卖,怎么变得越来越简单了,这个项目的开盘,也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和能力,去思考,是不是该来第二个大手笔了。

0901 我们做邻居

    刘立杆站在张晨他们动感地带的楼上,看着隔壁的杭城炼油厂,他常常会有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不知道,在杭城城区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物存在,即使是说它建设的时间很早,那也早不过不远处的红太阳展览馆和红太阳广场。

    会不会早于再隔壁的省体育馆,刘立杆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当年在建造这炼油厂的时候,体育场路和后面的环城北路,以及武林广场,也就是当年的红太阳广场已经成形,这里就已经是杭城的市中心。

    杭城炼油厂占据着从原来的群英服装厂到武林广场之间,这很大的一片地,除了靠体育场路和武林广场交界的这一只角,矗立着一幢八层楼高的电信大楼外,后面直到环城北路,和武林广场只有一墙之隔。

    整个杭城炼油厂的面积,有六七个群英服装厂这么大,让刘立杆感到费解的是,当初是谁做的决定,怎么会把这么一个重型化工厂,建造在市中心,当时做决策的那些人,是把工厂当成百货大楼,还是城市的新景观?

    这是有可能的。

    刘立杆记得小时候,有一阵子,看一个地方繁荣不繁荣,是以工厂的烟囱计算的,浓烟滚滚的烟囱,不仅不让人感到反感,反而觉得这是先进和工业化程度高的象征,所以艮山河边,有那么一根粗大的烟囱就不奇怪,这里有一个炼油厂,细想一下,好像也不奇怪。

    刘立杆他们小时候看到的宣传画,农业就必然是学大寨,不管画哪里,都是一层层的梯田,梯田上红旗飘扬,其实,像江南一带,哪里有什么梯田,就是山上挖出那么几块地,种的也是番薯,不会是水稻,但没有关系,生活的真实必须让位给艺术的真实。

    而那个时候艺术的真实,必然服从于真实的政治,所有饱食终日的贵小姐,脸色必须是苍白的,而营养不良的小常宝,面色却一定必须红润。

    工业那就是必须学大庆,最典型的画面是,哪怕一幅风景画,也要在风景里画出几根大烟囱,大烟囱上,不管距离多远,“工业学大庆”五个字,必须是清晰可见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反映出某某主义的新面貌、新气象。

    刘立杆从张晨那里学到一个词,说这叫“新彩墨画”,刘立杆肚子都快笑痛了,他觉得这新字真好用。

    刘立杆看着眼前的杭城炼油厂里,不锈钢的管线遍布整个厂区,两个球型储罐和各种板式塔,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他有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感觉,就像那些新彩墨画。

    但刘立杆相信,社会越来越正常,这种魔幻的色彩,必然会越来越被淡化,一觉醒来人们就会发现,这种重型化工企业,哪里是什么新景观,完全是城市的污染源和危险源,是城市的毒肺,会让城市奄奄一息。

    张晨从通往他们办公区的那扇小门走过来,看到刘立杆趴在这边楼顶花园的栏杆上发呆,张晨问,想什么呢?

    刘立杆看了看他,笑道:“我来和你做邻居怎么样?”

    张晨吃了一惊,他看了看隔壁的炼油厂,似乎明白了什么,张晨问:“你想打它的主意?”

    “对啊,你觉得它在这里合适吗?”

    “不合适,不过这城市里不合适的东西太多了,你都要去动它?”

    “说说,还有哪些不合适?”

    “比如,城站火车站就不合适,还有铁轨通过市中心区,你觉得合适吗?武林门汽车站也不合适,市中心交通已经这么拥堵了,还要放个客运站在这里,你觉得合适吗?”

    张晨说着,刘立杆大笑:

    “哈哈,都不合适,不过,那些地方都太小,不划算,还是这里合适,看到没有,杭城现在的标志性建筑,是那幢杭城大厦,你不觉得,它太小家子气了?要是在这里,耸立起一座新的杭城地标,你觉得是不是很合适?”

    张晨看着杭城炼油厂说,合适,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地方很合适,它离西湖够远,不存在限高的问题,但从它楼上,又可以看到西湖,还有,最重要的是,你要是把这里搞下来,我也跟着沾光。

    “哈哈,那还不快谢谢我。”刘立杆大笑。

    “谢你什么?谢你的白日梦很美好?”张晨骂道,“还是等你梦想成真再说。”

    “并不是不可能。”

    刘立杆说着转过身:“来,给我支烟。”

    张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了一支叼在嘴上,然后把烟递给刘立杆,刘立杆接过去,也抽一支叼嘴上,把那包烟放在了面前的栏杆上。

    两个人把烟点着,刘立杆猛吸一口烟后说:

    “我已经了解过了,这杭城炼油厂因为设备老旧,生产成本很高,它的产量,连镇海炼油厂的一个零头都不到,对中国石油化工总公司来说,它就是一个鸡肋,放在这里没什么效益,搬迁那么大的投入又不值得,关停的话,那么多的人员又安置不了。”

    张晨点点头说:“看样子你还真想打它主意?”

    “对,我已经和柳成年约好,明天去他办公室。”

    “这找柳成年有什么用,你不是说,它是中国石油化工总公司的企业吗,杭城市政府也管不到吧?”

    “地方政府的态度还是很要紧的,他们对这个企业的反应要是很激烈的话,中企也会考虑,还有,最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这个中国石油化工总公司和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现在竞争很激烈?”

    “这个,和这炼油厂又有什么关系?”张晨奇怪了。

    刘立杆神秘地笑笑,他说:

    “万事万物都有联系的,像现在这样,什么石油化工总公司、石油天然气总公司、杭城市政府,条条块块,互相不买账,其实就是给我这种人创造了空间,他们做不了的事情,我可以做,我可以把一些看上去互不搭界的东西串联起来,事情就可以完成。”

    张晨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刘立杆笑道,好了,你不用明白,这事,我自己还需要再酝酿一下,对了,张晨,你说我现在再去找孙猴他们,会怎么样?

    刘立杆突然这么问,张晨愣了一下,明白了,要撬动杭城炼油厂,杭城市政府不行,杭城炼油厂本身也不行,一定要再往上,中国石油化工总公司,甚至更上级,刘立杆要走通这一条路,就需要去找孙猴。

    “不会怎样,孙猴肯定还是会帮忙的。”张晨说。

    “就像你去找他们,帮我搞定艮山河边的那几家单位一样?”刘立杆问。

    张晨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对。”

    “张晨,谢谢你!”

    “谢我什么?”

    “帮我跑去北京,找了孙猴,你知道我做不了这事。”

    “那也要他们肯帮。”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张晨问:“海城那事,在你心里还没过去?”

    刘立杆摇了摇头:“我不去找孙猴,不仅仅是这事,还有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张晨想了一会问,“和郑炜有关?”

    刘立杆点点头:“这事其实,让孙猴很难堪的,他早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他的。”

    ……

    第二天,刘立杆去了柳成年那里,柳成年看到刘立杆很高兴,和他说,刘主任,艮山河现在初见成效,好评如潮,不容易啊。

    刘立杆说:“现在只是完成了清淤截污和石磡的翻新,河上的桥和两岸的绿化才刚开始建设。”

    “那臭味消失了,对附近的老百姓来说,就是最直观的感受。”柳成年说,“这件事做的好,怎么,你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刘立杆赶紧说:“有有,但那主要也是领导领导有方。”

    柳成年大笑,把手一挥,和他说:“不要给我戴高帽,我不吃那套,工作主要还是你们做的,我出了一点点力,还战战兢兢的。”

    刘立杆奇怪了:“领导有什么可以战战兢兢的?”

    “怕人家说我们官商勾结啊。”柳成年笑道。

    刘立杆也笑:“那不怕,谁都可以来查,我连想请领导吃顿饭都请不动。”

    柳成年点点头,他问刘立杆,今天又有什么好点子,只要你的点子,对杭城有利,你就大胆提出来,我都会支持,我柳成年,不怕别人说闲话。

    刘立杆和柳成年说了杭城炼油厂的事,柳成年说,这企业要是我们杭城的,早就让它关门了,但是,人家是中企,我们也没有办法,向上面反映和要求了几次,都没有结果,作为我们杭城市政府,当然希望他们能早日搬迁或关停。

    柳成年转过身来看着刘立杆问:“怎么,刘总,你有办法?”

    柳成年不是傻瓜,从艮山河最后那几家单位的搬迁,再联想到张晨北京专卖店和动感地带开张的时候,受邀来剪彩的那些嘉宾,柳成年知道,这两个小伙子,绝对不仅仅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是从永城一个小地方戏剧团出来的人,他们的后面,还有人。

    刘立杆也不回避,他说,我想试试,所以要先听听领导这里的意见,领导要是认为这事不要去碰,那我试也不用去试了。

    柳成年哈哈大笑,他说:

    “小刘,刘总,刘主任,没那么复杂,虽然我们的目的可能不一致,但只要我们追求的结果是一样的,那就可以,就像艮山河项目。这杭城炼油厂,只要能想办法让它搬迁或关停,我们杭城市政府,肯定会大力支持。”

    刘立杆点点头说:“谢谢领导,我明白了。”

    从柳成年那里出来,刘立杆就打了一个孙猴的电话,订了当天傍晚,从杭城去北京的机票。

0902 刘立杆,在北京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刘立杆到了北京,孙猴来机场接的他,孙猴和刘立杆说,已经约好了,明天中午,我大哥,和小黄的二哥,和我们一起吃饭,黄建仁他们两个也来,到时候,你直接把事情和他们说就可以了。

    “你亲大哥?”刘立杆问。

    “同父异母。”孙猴说。

    “那小黄呢,亲二哥?”刘立杆问。

    孙猴笑了:“他那个倒是同父同母。”

    “还有不同母的?”

    “她大姐,不同父。”

    “我操,你们革命家庭,真复杂。”刘立杆叫道。

    “我大哥大我十五岁,他妈妈五一年大西南剿匪的时候,在耿马牺牲的,那时候我大哥才两岁,复杂吗?”孙猴问。

    刘立杆赶紧摆了摆手,表示歉意。

    孙猴手握着方向盘,笑着摇了摇头,他说:

    “其实我们都习惯了,像黄建仁的老爷子,不知道的人,最喜欢说的就是他结了六次婚,有六个老婆,他们就不想想,一个男的,告别了自己这么多的亲人,内心要有多强大,才不至于垮掉。”

    刘立杆表示同意。

    孙猴问起李勇和启航的事情,刘立杆和他说了,孙猴笑道,没想到启航,会成为赌场的总经理,他读书的时候,可是连我们打牌,他都会在一旁讥笑我们,骂我们虚耗光阴的。

    “那林一燕呢?她玩牌吗?”刘立杆问。

    “怎么可能?也不会碰,林一燕基本是属于那种,启航鄙视什么,她就跟着鄙视什么的,她从初中的时候开始崇拜启航,大概到现在还没有退烧。”孙猴说。

    “但她现在,却是赌场的王牌荷官。”

    刘立杆和孙猴说了林一燕,在他和孟平面前展露的那一手,孙猴先是听得目瞪口呆,接着哈哈大笑,他问刘立杆,对了,启航现在是大背头,背带裤,林一燕穿着旗袍了吗?

    刘立杆大笑,你他妈港片看多了吧,以为启航是赌王出场?

    “我就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他们两个现在的样子。”

    孙猴说,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杆子,你说,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人生无常,读书的时候,要是有人和我说,勇子有一天会去机关,会从政,打死我我也会不相信,他是最不像会去机关里的人,结果,我那天了解了一下,还挺好,上上下下反应都很不错。”

    孙猴带着刘立杆去簋街吃夜宵,黄建仁带着男男女女几个人,已经在这里等他们,明天正式谈事,今天就是他们放松的日子。

    ……

    孙猴、刘立杆和黄建仁夫妇先到的包厢,四个人坐着抽烟聊天,听到外面走廊有人说话的声音,孙猴说来了来了,赶紧掐灭了手里的香烟,站了起来,黄建仁也站起来,他刚想把手里的香烟也在烟灰缸掐灭,已经来不及,有两个四十几岁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黄建仁只能把香烟藏到了手心里,手背对着门进来的方向。

    孙猴朝其中一位叫了一声大哥,再叫另一位黄二哥。

    小黄冲着她二哥嘻嘻笑着,叫了一声哥,黄建仁跟着叫了一声哥。

    黄二哥看了一眼小黄,再看看他右手,有香烟缭绕,轻声说了一句:“抽就抽呗,藏什么?”

    黄建仁嘿嘿笑着,这才把香烟拿了出来。

    刘立杆在边上看着惊奇,进来的这二位,一个是孙猴的大哥,还有一位是小黄的二哥,怎么孙猴和黄建仁,看到他们,不像是看到哥哥,倒更像是看到父亲,只有小黄好像比较随意,不管是看到孙猴的大哥,还是自己的二哥,都嘻嘻笑着。

    小黄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向她二哥介绍刘立杆的时候,刘立杆注意到,她特意介绍说,这是我在海南时候的领导,也是朋友,一直很照顾我,她说是自己的,而不是说黄建仁的。

    互相介绍完毕,大家坐下,孙猴和刘立杆说,杆子,你把你的事情,和黄二哥和我大哥介绍一下。

    刘立杆就向他们,说了杭城炼油厂的事情,黄二哥看了看孙猴的大哥,然后问刘立杆,杭城市政府什么态度?

    刘立杆和他说,自己昨天,刚刚到杭城市负责城建的副市长那里,交流过这件事情。

    “柳成年?”孙猴的大哥突然问。

    刘立杆点点头说是。

    孙猴的大哥抬抬手,示意刘立杆继续,刘立杆就把柳成年的态度,和他们说了。

    “你的方案是什么?”黄二哥问。

    刘立杆就和他们说,自己的设想是,炼油厂关停,自己提供货币补偿,另外,由杭城市这里提供一定数量的城区加油站的用地,这样,中国石化就基本可以把杭城的加油站,都占满了,就没有中国石油的位置,新增了这么多的加油站后,也正好用来分流原来炼油厂的人员。

    “提供加油站用地,杭城市政府同意吗?”黄二哥问。

    “这个,我还没有具体说,可以做工作,但柳副市长,明确表示过,如果杭城炼油厂同意搬迁的话,他们可以提供搬迁用地,但是我想……”

    “你想杭城炼油厂已经是个老旧企业,搬迁已经没有多少价值,而新建的话,又可能造成重复建设的问题,不如直接关停,对吗?”黄二哥问。

    刘立杆不好意思地笑笑,点点头。

    黄二哥看了看孙大哥,笑道:“你倒是很体贴,不仅为杭城市政府着想了,也替中石化着想了。”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刘立杆不知道他们的笑是什么意思,只好跟着笑。

    “不过,你那个用加油站用地置换企业用地的想法很新颖,确实是解决了城市本身的需求,也兼顾了企业的发展需要和人员分流。”黄二哥说,“另外,炼油厂在市中心,对城市的发展确实影响很大,不仅是污染的问题,还有一个安全问题。”

    “柳成年他们,有没有向上面提过,要求搬迁或关停杭城炼油厂?”孙大哥问。

    “提过几次,但都没有结果。”刘立杆说。

    “有没有纸笔?”黄二哥问。

    孙猴说我有。

    他拿过自己的包,从中拿出纸笔,递给了黄二哥,黄二哥一边刷刷地写着,一边和刘立杆说:

    “你让他们再提一次,寄到这里,寄出来后,告诉……”他看看黄建仁,又看看孙猴,孙猴说我。

    黄二哥点点头,那就告诉猴,接下来该怎么做,这边收到以后,猴也会和你说。

    刘立杆赶紧说,谢谢二哥。

    黄二哥把写好的纸,交给了刘立杆,和他笑笑说,看得出来,你比他们两个强。

    接下来,孙大哥和黄二哥,简单地吃了一点后,站起来就说要走,要上班了,孙猴和黄建仁他们也不挽留,刘立杆又不好意思挽留,送到门口,孙大哥和黄二哥都拍了拍刘立杆的肩膀,两个人走了出去。

    孙猴和黄建仁也在门口留步,只有小黄一个人,走在中间,一只手挽着一个人的手臂,嘻嘻笑着送他们下去。

    孙猴和黄建仁,长长地松了口气,孙猴叫道,好了,大事完成,杆子,我们喝酒。

    刘立杆看着他们两个大笑,把自己前面的感觉和他们说了。

    孙猴和黄建仁也笑了起来,孙猴说,还真是这样,杆子,你说的没错,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其实大同小异,父母工作都忙,没有时间管我们,从小,家里的弟弟妹妹,都是,要么大哥管,要么大姐管。

    还有一个,这些家庭的大哥大姐,普遍比较年长,经历也多。

    “我小时候,连该看哪些课外书,我大哥都会给我列书单,什么时候必须看完,都有规定的,看完要写读后感,我大哥会一篇篇检查,不行还要重写。

    “包括到外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是父母教我,而是我大哥教我,包括我要到哪个同学家去,我大哥也会给我列出一二三,和我说,这些是去了人家家里,绝对不能提的。”

    孙猴说着,看刘立杆满眼疑惑,解释说,有些人与人,单位和单位之间的矛盾,我们小孩不知道,但人家很忌讳啊。

    刘立杆点点头,明白了。

    黄建仁说:“我也是,我小时候,连哪些课要补,请什么老师,包括业余该上什么课,该学什么,也都是我大姐安排的,我爸妈从来不管。”

    “他们也管不了吧,你老爷子一说,都变成命令和指示了。”孙猴笑道。

    他们正说着,小黄回来了,刘立杆笑道:“我怎么感觉,只有你不怕他们?”

    “怕他们?”小黄哼了一声,“他们怕我。”

    孙猴说:“我们也不是怕,而是敬畏,这些大哥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小妹都特别亲。”

    刘立杆笑道:“那要是大姐呢?”

    “几个大姐一起出去,到哪里,都喜欢带着一个最小的小弟,黄建仁就是。”孙猴说,“你不信问他自己。”

    “所以我是不是,要求大哥办事,就盯着小黄,要求大姐办事,就盯着黄建仁。”刘立杆问,他们三个大笑。

    “基本没错,杆子,你这事,黄二哥要是没帮你办好,他会被小黄缠住不放,烦死的。”孙猴说。

0903 大家都有想要的

    刘立杆从北京回到杭城,又去找了柳成年,向他汇报,自己去过北京了,北京那边,需要杭城市政府,把目前杭城炼油厂,对杭城市城市发展的影响,以及需要搬迁的急迫性,形成一份报告,报上去。

    刘立杆在办公室,自己用了一张便签,把黄二哥写给他的那个地址,抄了下来,放在包里,到了这时,刘立杆就把便签递给了柳成年,和他说,报告直接报到这里,他们会特别留意的。

    “有用?”柳成年问。

    刘立杆点点头。

    “好,有用我们就再报一次,但愿能早日解决这个问题。”柳成年说。

    过了两天,小钟秘书打电话给刘立杆,和他说,刘主任,我们这里报告已经寄出去了,你让对方注意查收一下。

    刘立杆说好,谢谢钟秘书。

    刘立杆打电话告诉了孙猴,孙猴说好,我知道了,对了,杆子,黄二哥让我转告你,用杭城炼油厂置换加油站土地的要求,还是由石化总公司这边,向杭城市政府提出来比较好,你不用提。

    刘立杆想了一下后,明白了,如此这般,显得对方是有条件的,不是予取予求,他们和杭城市政府是对等的谈判双方,而不是你拿出一个方案,我就全盘接受,这样对方派过来的人,面子上不会很难看。

    刘立杆天天计算着信件从杭城到北京的时间,真是可惜,政府的公文,不能交给魏文芳他们邮寄,不然,这报告当天就可以到北京了。

    刘立杆和张晨,再站在动感地带的楼上,两个人抽着烟,看着隔壁的炼油厂,刘立杆把自己去北京的经历和张晨说了,张晨也确信,这一次,大概刘立杆真的要和自己做邻居了。

    刘立杆指了指隔壁的炼油厂,笑道,想想真是魔幻,一切都在进行中,这个将要被关停的工厂,却还蒙在鼓里,他们很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命运的。

    “有什么可奇怪的,人的命运不也是这样。”张晨说,“从小到大,我们有多少事情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还不是事到临头,才被迫接受命运的改变。”

    刘立杆大笑:“这话听上去有点消极,不过也对,这个世界,能决定自己命运的,还真没有多少,就是那么多的枭雄,一个个看上去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其实到最后,他们的命运,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拿破仑没想过自己会老死在一个小岛上,希特勒也肯定没想到过,自己会在一个地下室自杀。”

    “没看过那个纪录片吗。”张晨说,“齐奥塞斯库那天走上阳台,对着下面几十万群众挥手致意的时候,还志得意满,觉得自己还掌握着罗马尼亚的命运,没想到反对的声音从下面的一角响起,自己顷刻间就垮台,几个小时后,就被枪毙了。”

    “其实,我们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老子他妈的前一天还觉得新埠岛是老子的天下,隔一天,就连裤子都输掉了,要落荒而逃。”刘立杆叫道,“他妈的不说这些,让人听着丧气。”

    “要是柳成年这里,最终不同意用加油站的土地置换怎么办?”张晨问。

    “不会的,”刘立杆说。

    “为什么?”

    “加油站,本身就是城市发展的需求,汽车越来越多,你没有加油站,或加油站太少怎么办?”刘立杆说,“不可能让城里的车,都跑到郊区去加油吧,那样等于是人为制造了城市道路的繁忙,还有,很多土地,我就可以提供,剩下的,对柳成年来说,难度不大。”

    张晨明白了,这还真是,刘立杆不管是艮山河项目,还是其他的几个锦绣系列项目,包括他已经收购了,但还没有开发的那些地方,都可以划出一块地,作为加油站。

    就是连桃花岛的路口,里面以后有那么多的住户,都是有车的,外面又是320国道,那里也可以和需要,建一个加油站。

    “这个黄二哥,官很大吗,听上去很神的?”张晨问。

    “官不大,黄二哥也就是一个处长,孙猴的大哥,也就是一个副局长,但他们的能量很大。”刘立杆笑道,“准确点说,是他们那一批人的能量很大,路路通,不是我们这些山沟沟里出来的,能想象的。”

    “一批人?什么一批人?”张晨奇怪了。

    “就孙猴的大哥,和小黄的二哥,黄建仁的大姐他们那一批啊,彼此之间,不是同学,亲戚,或父母战友家的小孩,就是一起去农村插过队的,熟悉得很,现在在每个部门都有他们的身影,所以不管涉及到哪个部门,他们都走得通。”刘立杆说。

    张晨还是想象不出来,他说,就是每个部门都有他们的人,他们彼此认识,那他们又不是部门的领导,也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吧?

    “可以,他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处长,副局长,他们都是当过单位老大秘书的,还不是像现在这些秘书,他们是特别被老大信任,当家里人一般看待,在单位里可以说一不二的秘书。”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笑道:“别说你不理解,我开始都不理解,不就一个处长和副局长吗,我和你说,那进来时的派头和气场,比柳成年还大,要是没有近距离接触,没有孙猴和黄建仁和我说,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批特殊的历史产物。”

    “特殊的历史产物?”

    “对,像孙猴和黄建仁的父亲他们这批老同志,那一段时间不都被打倒了吗,当时检举和揭发他们最起劲的,都是自己的秘书,后来这些老同志被平反,重新回到领导岗位后,心有余悸,不敢再要什么不知根知底的人,来当自己的秘书,担心又被咬一口。

    “所以,他们很多直接用了自己的子女当秘书,但又觉得这样工作起来不方便,那就交叉用,也就是自己的子女去给战友当秘书,战友的子女,来给自己当秘书。

    “这样安排以后,老同志们才觉得,这秘书可以让人放心了,都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一直叫自己叔叔阿姨的小孩,有什么事,才放心交给秘书去办,所以就造就了黄二哥、孙大哥他们这么一批人。

    “这批人后来不当秘书了,几乎都被提拔,在各部门当中层干部,虽然你看着他们在单位的职位不算高,但都是这样的出身,和老大有特殊的关系,家里本身又有背景,在各部门,掌握的可都是实权。”

    张晨明白了,这还真是不足为外人道,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就是想不路路通都不可能,包括报纸上老是说什么跑项目,批评什么跑部钱进,跑的还不都是人,人才是决定事情成败与否的关键。

    张晨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心生感慨,这一片天空下,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人和事啊,不认识孙猴,他不知道有一批人,做事是这么做的,不认识那个什么蔡小姐,不知道有这么多的钱,摆在那里没有用,几个亿,只要蔡小姐一句“我决定做了”,就可以了。

    刘立杆说的没错,这些,哪是自己这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人,会知道的,而世界之大,不就大在你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吗?

    “想过没有,这楼要是造起来,你准备叫什么名字?”张晨问。

    “锦绣杭城中心。”刘立杆说。

    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骂道:“你他妈的,要么就是杭城中心,要么就是锦绣中心,这锦绣杭城中心,太别扭了。”

    刘立杆笑道:“我也觉得有点拗口,那就杭城中心吧,我不就是要建造一座杭城的新地标吗。”

    ……

    过了一个多星期,孙猴打电话给刘立杆,和他说,杭城市政府的那个报告,领导已经批示,转给石化总公司了,明天石化总公司会派人去杭城,和杭城市政府沟通,你先告诉他们一声,下午,石化总公司会和他们联系,正式通知他们。

    刘立杆说好,谢谢猴。

    “对了,杆子,去的也是哥们,不过,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孙猴最后交待,刘立杆说好,我明白了。

    挂断孙猴的电话,刘立杆马上打了柳成年,柳成年在电话里说,太好了,看样子这事情总算是可以推进了。

    经过石化总公司和杭城市政府、刘立杆他们锦绣公司三方,几个回合的洽谈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关停杭城炼油厂,刘立杆他们锦绣公司,一次性补偿人民币一点九八亿,杭城市政府无偿向石化总公司,提供十七块加油站用地。

    这十七块加油站用地,有七块刘立杆提供,还有十块,由杭城市政府安排,当然,征地和拆迁的费用,由刘立杆出。

    这又是一个三赢的协议,对杭城市政府来说,一分钱没出,解决了杭城炼油厂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对石化总公司来说,扔掉了一个老旧厂,换来了整个杭城市加油站的布局,加油站建设的费用,等于也是由刘立杆出了,对他们来说,顺利实现了一家老旧企业的转型。

    而对于刘立杆来说,取得了这块土地,他可以开始实施他杭城新地标的建设了。

    大家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真是皆大欢喜。

0904 真的很好看

    刘立杆走进了杭城邮电局王局长的办公室,刘立杆和王局长第一次认识,就是在柳成年那里,因为魏文芳他们的事情,柳成年主持召开的协调会,后来他们又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老熟人了。

    杭城邮电局的电信大楼,占着体育场路和武林广场交界的这一只角,虽然杭城炼油厂的占地面积够大,避开杭城邮电局的大楼,也够造他的杭城中心,但刘立杆觉得,那样的话,站在武林广场上的人,朝杭城中心看过去,会发现它的右下角被电信大楼挡住了。

    这是不完美的。

    刘立杆和杭城邮电局的商谈,很快就有了结果,双方采用合作建楼的形式,杭城邮电局让出电信大楼,建成后的杭城中心,根据杭城电信大楼现有的面积,按一比一点五的比例,返还营业房和办公用房,同时,杭城邮电局拥有在杭城中心的顶楼,建立电信基站的权利。

    这样,杭城中心建成之后,整个武林广场的格局将会大变样。

    广场的前面,是横着的体育场路和竖着的解放路,靠近体育场路,是那座音乐喷泉,音乐喷泉的后面,原来红太阳展览馆的门前广场,现在是环北小商品市场,这个市场,今年将实现搬迁,展览馆的门前广场将会重现。

    门前广场后面,和环城北路之间,横着的一排是浙江展览馆,也就是原来的红太阳展览馆,广场的右边,依次排开是杭城剧院、杭城大厦和新天龙商厦,广场的左边,从体育场路一直延伸到环城北路,整个就是杭城中心。

    杭城炼油厂加上杭城电信大楼的占地面积太大,建一座杭城中心还绰绰有余,在杭城中心和张晨的动感地带之间,从体育场路往环城北路排过去,还会有三幢二十八层的写字楼。

    平面规划图出来之后,结果杭城邮电局有了新的想法,王局长把刘立杆叫了过去。

    经过协商,刘立杆同意把靠体育场路的这幢写字楼,整幢给了杭城邮电局,虽然从面积上来说,已经超出了原来双方一比一点五的比例,但杭城邮电局,等于是把电信大楼整个移了位,让出了体育场路和武林广场交界的好位置。

    而刘立杆,拥有了整幢杭城中心的支配权,这又是一个双赢的合同修改。

    杭城中心地面五十八层,比孟平新街口的大厦还高六层,孟平知道后,在电话里叫,杆子杆子,你慢慢来,让我先过过这第一的瘾。

    刘立杆大笑,他说我本来就没有要和你争这第一,等我的杭城中心造好,浦东的那几幢摩天大楼,早把我甩出去几条街了,我们和上海怎么敢比,我最多争个杭城第一,浙江第一。

    杭城中心地下一共四层,地下二层到四层,是停车场,这个停车场,和边上那三幢写字楼的停车场是一体的,等于是这整个的一块地,要挖下去十几米深。

    地下一层,是超级市场和汽车展卖场,地面一到五楼,是商场,但杭城中心的商场,和杭城大厦和斜对面的杭城百货大楼都不同,它采取的是和张晨他们动感地带一样的,店中店的形式,整个一到五楼,命名为世界名品街。

    六楼和七楼,是美食广场,八楼和九楼,是娱乐和休闲层,十到三十九楼,是写字楼,四十楼以上,是杭城凯宾斯基酒店。

    杨先生得知刘立杆杭城中心的项目后,主动和刘立杆联系,他说,这个项目,我们南洋银行可以参与,刘先生的资金需求,我们一家就可以满足。

    刘立杆一口回绝,回绝的时候,虽然语气是客客气气的,但心里那个痛快啊。

    刘立杆和杨先生说,造这个楼的钱,我自己有,建设周期太长,我不想用任何金融机构的钱,资金成本太高,对了,乔总那里,做按揭的时候,如果需要你们的资金,杨先生可以直接和乔总联系。

    刘立杆知道,乔总现在用蔡小姐他们富邦金控的钱多,杨先生他们南洋银行的钱,在他们信托公司,所占比例已经大幅下降。

    刘立杆说这个话,是他早就算过一笔账,也排过时间日程,应该给杭城炼油厂的一点九八亿,和十块加油站用地的土地款和拆迁款,他已经支付完毕,接下来,杭城炼油厂,光拆就需要拆半年。

    在这个同时,刘立杆会完成前期的勘探和桩基础施工,等杭城炼油厂地面的建筑和设备设施全部拆迁完毕后,他就要开始挖那个巨坑。

    刘立杆在海城,挖过京海国际金融中心的那个巨坑,杭城中心的坑,比那个还大,刘立杆知道挖下去,然后钢筋水泥造上来,造到正负零,没有一年半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这样两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两年的时间,他的“锦绣钱塘”早已销售完毕,艮山河项目也早开始回款,不管是挖坑填坑需要的资金,还是他后续的建设资金,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压力。

    再说,到正负零的时候,杭城中心本身已经可以开始销售,杨先生,我还需要你每年成本十四点五八的资金吗?拜拜了!

    即使我用鲲鹏建设的股权抵押,直接向蔡小姐的富邦金控融资,我也不需要这么高的资金成本,明白了吗?

    这是刘立杆留着的最后一手,虽然会用到的可能性很低。

    杰森他们,艮山河沿岸项目的设计都还没有完全做完,又要开始进行杭城中心的设计,杰森和刘立杆、张晨说,看样子我们回不去香港了,我们已经考虑,在杭城开设分公司。

    刘立杆大笑,他和杰森开玩笑说,可以,需要多少平方的写字楼?我用我的写字楼,抵你们的设计费。

    ……

    贺红梅现在很忙,她必须经常去北京和上海,杭城虽然也有一家浙江电影制片厂,但那个破厂,几年也拍不出一部电影,拍出来的,还既不叫好,又不卖座,在整个电影行业,这家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改革开放的前几年,全国每年有分量和影响力的电影,不管是《庐山恋》、《小花》、《天云山传奇》、《巴山夜雨》,还是《芙蓉镇》、《人到中年》、《活着》等等,都是由上海电影制片厂和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的。

    接下来的几年,声名鹊起的就是风头正盛的吴天明,带领着张艺谋、陈凯歌等第五代导演,拍出了《黄土地》、《老井》、《红高粱》和《霸王别姬》等等影片的西安电影制片厂,但张艺谋和陈凯歌他们,实际的工作地点还是在北京。

    包括电视剧,也大都是由北京和上海的公司拍出来的,所以,贺红梅就经常需要去这两个地方,已经很少有时间在杭城的工作室,每次回来,也都是匆匆忙忙的。

    但她即使再忙,下飞机直接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张晨的办公室,她要先和张晨讨论完自己最近的作品,听取张晨的意见,然后才回去自己的工作室修改。

    张晨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了起来,电话里传来贺红梅的声音:“师父,我回来了。”

    张晨笑道:“回来还要给我打电话,怎么,不到这里来了?”

    “我现在在香格里拉,师父,你能不能到香格里拉来一趟。”

    “干嘛?”

    “我一个朋友想见你。”

    “谁呀?”

    “你来了就知道了。”

    “不来,我认都不认识,去干嘛。”

    “哎呀师父,拜托拜托,我知道你最好了。”贺红梅叫道,语带撒娇。

    张晨笑道:“好吧,到香格里拉哪里?”

    “嘻嘻,我就知道师父会来的,你就到香格里拉大厅,我让倩倩在那里等你。”贺红梅说。

    张晨下了楼,开车朝西湖边去,他一边开,一边心里疑惑,这贺红梅,回到杭城,第一站没来他办公室就奇怪了,还跑去了香格里拉,还要让自己过去,说什么见她一个朋友,什么朋友,架子这么大?

    从笕桥机场到香格里拉,你不管是从体育场路还是环城北路走,都要经过张晨的动感地带,要见,你就停一下车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还非要去酒店见?

    张晨刚走进香格里拉的大厅,倩倩就看到他,迎了过来,张晨问:“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倩倩嘻嘻笑着,她说:“不是我们要神秘,是她要神秘,说是走到哪里,周围都是一大帮人,像看猴子一样看她,烦死了。”

    “什么人这么好看,还一大帮人要看她。”

    倩倩说:“还真是很好看,比电影上还好看。”

    “真比猴子还好看?”

    倩倩白了他一眼:“你都比猴子好看。”

    张晨大笑。

    两个人往里面走,张晨还是按捺不住,问:“到底是谁?”

    “巩x。”

    “你说谁?”

    “巩x。”

    张晨看着倩倩,倩倩点了点头,张晨明白了,原来还真是一个美女,确实好看,也确实会有一大帮人围着她看,她下了飞机,就要躲到这里来,也正常,不过——

    “她要见我干嘛?”张晨问。

    倩倩说:“人家今年要去戛纳电影节,当然是想请你设计服装,不然呢,请你拍电影?”

    “设计服装?贺红梅不会干?”

    “你不是她师父吗,再说,贺红梅说,这男人,更容易挖掘出女性内在的美,还说,你眼睛很毒,和别人会有不一样的讲解。”

0905 藏与露的美学

    当张晨跟着倩倩走进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坐着聊天的两个人,几乎同时转过了身,张晨觉得眼睛一亮,倩倩说的没错,巩小姐还真是比电影上还漂亮,这种漂亮是因为,她比电影上更加放松和活泼,也更生活化。

    她未施粉黛,只是扎着一个普通的马尾辫,穿着一件运动服,就是这样普通的穿着和打扮,也掩藏不住她的美丽扑面而来,因此才更打动人。

    巩小姐看到张晨,有些惊奇,嘴巴微微撮了一下,她转头看着贺红梅,贺红梅说,巩姐,这就是我师父。

    “这么年轻啊,真没想到。”

    “那巩姐还以为,是个老头?”贺红梅笑道。

    “不知道,就是没有想到,有点突然。”

    巩小姐笑了笑,她说着就站了起来,朝张晨伸出了手,和他说:“你好,张先生。”

    张晨和巩小姐握了握手:“你好,巩小姐。”

    巩小姐看着张晨问:“你可以和红梅一样,也叫我巩姐吗?我应该比你大吧,多了一个小字,让我听着,好像还是在演戏。”

    “我比你大一岁。”张晨说。

    “那你也叫我巩姐。”巩小姐有些调皮地说。

    张晨笑道:“好,巩姐。”

    巩小姐请张晨坐,张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贺红梅和张晨说,巩姐主演的电影,入选了今年的法国戛纳电影节,五月份,她要和陈凯歌导演,还有香港的张国荣,一起出席戛纳电影节,她让我帮她设计礼服,我觉得不是很有把握,就推荐了师父。

    张晨点了点头,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巩小姐,巩小姐似乎知道张晨想看什么,她站了起来,脱掉上身的运动服,把它扔在自己刚刚坐过的沙发上。

    她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驼色的紧身衣,身材匀称,又很饱满,是典型的服装架子,特别是礼服架子,应该是穿什么都很好看。

    她退开两步,站在那里停了一会,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又停了会,再转回来,看着他们两个微笑地问:

    “可以了吗?”

    张晨说可以了,谢谢。

    巩小姐走回来坐下,张晨和她说,巩姐应该是穿什么都很好看。

    巩小姐笑了一下,未置可否,紧接着似乎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能去戛纳的,谁都穿什么都很好看。”

    这句话不显山露水,但却绵里藏针,这是在提醒张晨说,恭维我没用,世界各国,能去戛纳的女星,不仅是我,哪个穿什么都很好看。

    而且,那几乎是世界大牌设计师作品云集的地方,几乎是一次世界性的时装展示,更是一次美和服装的大比拼,没有自己的个性和特点,是很难在那种场合出彩的。

    “制片方的意思是,今年的这部电影,是唯一一部亚洲入选主竞赛单元的片子,他们希望……”贺红梅说着,巩小姐摆了摆手,意思是制片方的意见不重要。

    “还是由张先生看看,我适合穿什么吧”巩小姐说。

    “旗袍。”张晨脱口而出。

    巩小姐“哦”了一声,眉头跳了一下,看得出来,她脸上明显有些失望,她看看贺红梅,贺红梅不动声色,她再转向张晨的时候,用探询的口吻说:

    “又是旗袍,会不会太滥了?而且,我在这部影片里,大部分镜头,穿的也是旗袍。”

    张晨理解巩小姐的犹豫,确实,华人女性,在海外场合,都喜欢穿旗袍,以至于连老外都知道,旗袍就是东方的象征,结果,有一些影片里,连白种女人饰演华人女性的时候,也喜欢穿着旗袍搔头弄姿,让人看着说不出的别扭。

    张晨看着巩小姐说:“不会,这个世界上,我觉得,有两种服装,最能体现女人的x感,一种是比基尼,还有一种,就是旗袍。”

    “旗袍?x感?还和比基尼一样?”巩小姐有些迷糊了。

    “对。”张晨点了点头,“你不觉得旗袍,最能把女性身体的美,展露得纤毫毕现吗?”

    “这个倒是。”巩小姐点点头。

    “旗袍和比基尼,同样展露女人身体的美,但是两个极端,比基尼是露,尽量少地遮挡,让身体本身暴露得最多越好,旗袍是藏,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收一放,放是我前面说的,它的轮廓,把女性身体最美的曲线都展现出来了。

    “收或者藏,是它把能藏的部分,全部藏了起来,一点也不露,下不露小腿,上不露前后颈窝,两边不露腋下,一切都收藏得恰到好处,穿旗袍的女人,就像是一尊布料包裹着的雕塑,但她的体温和女性的气息,无处不在散发着。

    “旗袍的巧妙在于内敛,在于藏,但正因为藏,反倒更吸引人探询的**,更有那种欲语还休的味道,所以旗袍的衩开高一点点,都比直接把大腿暴露出来,更让人浮想联翩。

    “这种藏,其实是更好的露,更吸引人的,带有强烈诱惑的露。

    “设想一下,要是前面并排走着两个女人,一个穿着比基尼,一个穿着旗袍,婀娜多姿,娉婷地走,你是更想看到哪个的**和追上去,看她的正面?至少,我是更想看到穿旗袍的,因为穿比基尼的,我不用看了,但这穿旗袍的,她会带来一种神秘,会引起我的好奇。

    “很多人把旗袍的这种藏和露,理解错了,他们在设计旗袍的时候,反而在露上去着眼,把有袖的改成无袖的,把衩再开高一点,把裙摆提到膝盖以上,总之,就是想尽可能多地暴露**,结果把旗袍的精髓破坏了,不再是神秘高贵,而变得市井了。”

    巩小姐看了看贺红梅,贺红梅微微笑着,巩小姐不禁也笑了起来,她觉得,尽管自己对旗袍还是有些抵触,但贺红梅有一点没有说错,那就是她这个师傅,目光狠毒,他能在很普通的东西中,看的很深,而且能一下子切中要害。

    这样的人设计出来的服装,不管怎么样,它肯定会与众不同,会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和品位。

    张晨停了一下,继续和巩小姐说:

    “我理解巩姐说的,旗袍太滥了是什么意思,一个再好的东西,你要是经常看,就麻痹了,就感受不到其中的美,美往往是和新或者旧联系在一起的,但那旧,要旧得够久,旧的稀奇,就像文物,而不是昨日之旧,旧得稀奇了,也就变成了新。

    “美就是这样和新关联,所以,人对‘惊艳’的感受,程度是要高于美,惊艳是偶然相遇,不可多得,我刚刚看到巩姐,就感到惊艳,我想把这种感受保留着,融到设计里,把这种惊艳,通过我的设计,传递给更多的人。

    “我觉得巩姐的身材和气质,就是要用旗袍才能够表现出来,但我说的这个旗袍,不是把整个旗袍的形制照搬过来。

    “而是在这个基础上,去拓展,保留那种神秘和高贵,保留那种藏的精髓,但不能是那种大家习以为常的旗袍,如果那样,就太普通了,即使你的设计再精巧,用料再讲究,制作再精良,也不会让人感到惊艳。”

    张晨说着,巩小姐轻轻地吁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看样子是自己理解错了。

    “师父你准备怎么做,有想法了吗?”贺红梅问。

    “立领盘纽都保留着,但开襟是假开襟,这样整个前胸部分就很平顺,开襟和盘纽都只是点缀。”

    贺红梅不理解了,她问:“假开襟的话,那怎么穿?”

    张晨看了看她,笑道:“食古不化,隐形拉链啊。”

    “隐形拉链?你说旗袍上用隐形拉链?”贺红梅叫道。

    “首先,这不是旗袍,不要拘泥,我们只是用了旗袍的元素,它就是一件服装,一件服装,是可以用各种元素的,隐形拉链这么好用又方便的东西,为什么不用?”张晨笑了起来,问道:“对了,你们两个,小时候见过隐形拉链吗?”

    巩小姐和贺红梅想了想,都摇了摇头,张晨再问贺红梅:

    “你还是学服装设计的,你刚刚上学的时候,你使用过隐形拉链吗?好好想想。”

    贺红梅想了想说:“还真没有,师父,为什么会这样?”

    “我和你们说,一九九三年,上海华亭伊势丹开业的时候,上海人之前都没见过隐形拉链,直到华亭伊势丹开张,去华亭伊势丹买有隐形拉链的衣服,还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拎着一只印有isetan字样的塑料购物袋在街上走,就像拎着一只名牌包一样。

    “九三年到现在,才过了几年,隐形拉链还稀奇吗?为什么不稀奇?还不是因为太好用,用的人太多了,这么好用的东西,我们为什么不用?前面是旗袍样式,后背是一条隐形拉链,多方便?我想,这隐形拉链要是早出现一百年,肯定有很多人用在旗袍上了。”

    “那面料呢,用丝绸、锦缎还是雪纺?”贺红梅问。

    “不要,你说的这些,质感和悬垂性都不好,‘惊艳’的东西,是要靠整体的效果,让人眼睛一亮的,其实对材质本身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达到要求就好,我想,就是巩姐,这服装戛纳穿过以后,也不会再穿了吧?

    “我觉得还是用醋酸纤维最适合,最好还要有点莱卡成分,再加上丝网印刷……”

    张晨说到一半,转身向巩小姐,和她说:“巩姐,就请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来试试。”

    巩小姐愣了一下,自己这次到杭城来,本来就是来找贺红梅的师父,帮自己设计服装的,没想到现在,怎么变成了他主动要求给他机会,让他试试了?

    贺红梅在边上忍不住地笑,巩小姐看了看她,贺红梅笑道:

    “我师父已经胸有成竹了,迫不及待了,你现在不让他试试,会把他憋死的。”

    巩小姐一听,自己看到一个好剧本时,被吸引了,一个通宵读完,那心里不也是这种心情吗?

    巩小姐轻轻地笑了起来。

0906 老朋友

    张晨离开了香格里拉,开着车,去四季青面料市场,开在路上想起来,自己真的是好久没去蔡金祥那里了。

    四季青面料市场还是老样子,蔡金祥的摊位,也还在老地方,看到张晨,蔡金祥就笑了起来,他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张晨问。

    “我都有关注你啊,你现在生意做这么大了,我这里的面料,就不适合你用了,你现在一次下单,都需要下几万米了吧?”

    张晨点点头说,这个倒是,不过,很少来这个市场的原因,还是,我转向了。

    “我知道,你现在主攻棉麻类了,我去你们半亩田专卖店看过。”蔡金祥说。

    “那你怎么不去我办公室玩?”张晨说,“我办公室,离半亩田也不远。”

    “我知道,动感地带楼上,动感地带我也去过好多次,很不错,理念超前,那个市场和我们所有的市场都不一样。”

    张晨看着他说:“你到动感地带,都不到我办公室坐坐,怎么,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了?”

    蔡金祥笑笑,转而问张晨,还喝不喝茶?

    张晨说喝,他知道蔡金祥这是在有意转移话题,他不接自己话茬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和他已经不一样了,原来两个都在四季青摆摊,一个卖衣服,一个卖面料,而现在,你已经不再摆摊,双方的角色已经不同,人家不找你,这是识趣。

    不知道为什么,张晨觉得有些难过。

    张晨和蔡金祥说,现在台北,也已经有我们半亩田的专卖店,在忠孝东路。

    “真的?那我回台北,要带家人去看看。”

    “店老板是个女的,姓林,你和她说是我朋友,买衣服的话,她一定会给你打折。”

    “好好,那谢谢了。”

    “对了,蔡老板,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吧,我还有一个朋友也是台湾过来的,我们平时经常在一起吃饭,等他从台湾过来,我们大家聚聚,互相认识认识。”张晨说。

    蔡金祥点了点头说好。

    张晨站起来去找面料,果然没令他失望,他在这里找到了合适的面料,同时发现自己很长时间不来,蔡金祥这里的面料几乎全换了。

    张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自己一直着眼于棉麻面料,会不会让自己的眼界越来越窄,对很多的新面料,连叫都叫不上来。

    为什么不可以像画画一样,也经常尝试一下其他的面料,这样一来,对自己更深地理解棉麻,其实是有好处的。

    自己也可以尝试设计一些其他的款式,打出来的这些样衣,哪怕不大批量生产,也可以挂到店里去卖掉。

    甚至,可以直接提供给贺红梅,她要是接到都市题材的剧本,就可以用上。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让自己的手不要生,培养自己处理各种不同面料的能力,让自己不落伍,长久地沉溺于一件事情当中,很多时候,是会产生盲点的。

    主意打定,张晨当即在蔡金祥这里,选了四五十种面料,他这里的面料,还是老样子,少则半匹,最多的也就两三匹。

    蔡金祥在边上看着奇怪了,他问,这些面料,你现在还用的上吗?

    “收藏。”张晨笑道。

    “收藏?”

    “对,收藏,你这里的面料,不是错过了就没有了吗,看着喜欢,就先收藏起来,用到的时候,就不用找了。”

    张晨这样说着的时候想起来了,贺红梅其实是很需要这样的一个面料库。

    蔡金祥有些哭笑不得,他说,我知道了,主要还是有钱,不在乎。

    张晨和他说:“对了,以后你每次面料运过来,就打我电话,我先过来看看。”

    张晨已经决定,要把这面料库建起来,反正设计中心的仓库,打冬装样衣需要的弹力棉,搬去厂里的仓库以后,一大半的地方还空着。

    蔡金祥说好,这么说,我们又要开始做生意了?

    “对,不过我今天没有带钱,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

    蔡金祥笑道,我还怕你会跑?

    张晨让蔡金祥把钱算算,然后打了一个小盛的电话,让他过来,把这些面料拉去设计中心。

    蔡金祥还在算,张晨就要先走了,和他说,等会把单子交给司机就行。

    坐到了车上,张晨打了一个电话给老万,问他,你们现在哪个工地有木工?

    老万问,张总你要做什么?

    “做几个木头架子。”

    “我让木工过来,哪里要做。”

    “体育厂路这里的设计中心。”

    “好的,张总,那我让木工马上过来量尺寸。”老万说。

    挂断老万的电话,张晨又拨了老唐的电话,和他说,有事要他帮忙,老唐说好,我马上过来,去哪里?

    “去我办公室吧,我现在在四季青面料市场门口,马上回去了。”

    张晨前脚刚到办公室,老唐后脚就到了,站在门口就大叫:“大帅,有什么吩咐?”

    张晨连忙招手让他进来,张晨问:“在面料上,有没有办法做出水印木刻的那种效果?”

    “什么面料?”

    “醋酸纤维。”

    “化纤的?直接印有难度,但有办法。”老唐说。

    “什么办法?”张晨问。

    “先做一套饾版,逐色套印到宣纸上,完成之后,再晒丝网版,把它移印到面料上。”老唐说。

    “这样的话,水印木刻那种润泽、清逸的效果还会保留吗?”

    “一模一样。”老唐说,张晨点了点头。

    张晨已经想好,巩小姐的那件服装,上身和腰部借用旗袍的元素,一目色素白,主要就靠假开襟和盘纽,以及立领的滚边点缀,左肩胛这里,用银色的丝线,手绣一枝梅花。

    不是要走红地毯吗,腰部以下,张晨准备把它做成拖地晚礼服长裙的样子,在裙摆上,印上一株株的梅花。

    张晨知道,一定会有很多的女演员,穿着拖地晚礼服长裙,来参加这个盛会,张晨的这款礼服,除了上半部吸取了旗袍的元素以外,下半部分的亮点,就是这在白色醋酸面料上印刷出来的图案,黑色苍劲的虬枝,鲜血一般殷红的梅花。

    水印木刻版画技术,是中国独有的技术,它是以我国传统的木版水印方法,与现代版画技术相结合,吸取中国画水墨技法,用水墨和水性颜料,在吸水性的宣纸、滤纸上印制出来的木刻版画。

    它既有苍劲淳厚、明朗清晰的肌理印味,又可达到水色淋漓、朦胧淡雅的烟雨意境,意趣无穷,这是其他明星的拖地长裙上,可能会有的铜版画效果的花卉图案,怎么也比不上的。

    张晨都已经可以想象出来,当巩小姐拖曳着这一地水汽氤氲、气韵灵动的梅花,款款而来的时候,四周会是怎样的反应。

    “老唐,你有没有好的梅花花版?”张晨问。

    “印在哪里?”

    “拖地晚礼服的下摆,需要浓艳一点的。”

    老唐想了想说:“用关山月的怎么样?”

    张晨说可以,就用他的。

    小盛从门外走了进来,问张晨,面料市场的面料拉到了,放在哪里?

    张晨说,先放设计中心,有两匹白颜色,我用绳子扎在一起的,你先给我拿这里来。

    张晨把小盛送进来的面料敨开,剪了一大块,交给老唐,和他说,你先印个样板出来,我看看效果。

    “这么小心?”老唐诡秘地笑了一下,转头朝门外看看,问张晨:“不是给老板娘做的吧?”

    张晨摇摇头说不是。

    “这么尽心,有情况?”

    张晨笑道:“对,有情况,确实要做得很小心。”

    “我操,哪个美女啊,要大帅这么巴结。”

    “你别啰嗦,给我把活做好。”张晨骂道,“等完工了,我再告诉你是哪个美女。”

    “好好,那就一言为定。”老唐拿着面料走了。

    张晨把葛玲叫了过来,问她:“拖地晚礼服长裙,你研究过吗?”

    葛岭点点头。

    张晨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研究过,是不是还经常想象,自己会穿着它?”

    “没有,穿晚礼服的女人,经常被杀死的。”葛玲说。

    张晨大笑:“谁的小说啊,又是雪米莉的小说里?”

    葛玲再点了点头。

    张晨站起来,拿起那两匹面料,和葛玲说:“走,我们去看看,这晚礼服长裙的下摆,应该怎么处理。”

    ……

    张晨花了三天的时间,把服装制作了出来,中间贺红梅带着巩小姐,来过一次,看到张晨的设计稿,就喜欢上了。

    贺红梅和小昭,陪着巩小姐一起去他们半亩田专卖店转转,挑了几件衣服,晚餐也是贺红梅和小昭陪着她吃的,刘立杆知道了,一定要过去,张晨骂道,三个女人吃饭,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去看四川妹啊,又不是去看巩小姐。”刘立杆叫道。

    “什么时候,你对四川妹这么上心了?”张晨问。

    “好久没斗嘴了,有点嘴痒。”刘立杆说。

    张晨把衣服送去了香格里拉,巩小姐看到后,惊喜得久久说不出话。

    等到贺红梅和倩倩帮她把礼服穿起来,她对着镜子左右照着,又对着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张晨说,就是它了,就是它了,它就是我想象中的,谢谢你!

    当天傍晚,贺红梅和巩小姐一起走了,为防意外,她让张晨一模一样再给她订制一件,制作好后,由倩倩送去了北京。

    五月的戛纳,群芳斗艳,当巩小姐这张被西方世界认为最美丽的东方面孔,和陈凯歌、张国荣出现在红地毯上时,果然引起了轰动,连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播送这条简讯时,都用了“惊艳”这个词。

    很多媒体的标题都是:“东方美人惊艳戛纳”。

    贺红梅和雯雯再到张晨办公室的时候,和他说,很多人都想找你设计礼服,师父,你对这行不熟悉,要是有人直接来找你,你自己千万不要接,都让她们去找雯雯。

    雯雯说对,我们可不是什么二三流的演员,有钱就会给她设计的,需要摆谱,在这行,张总,我和你说,就是谱要摆得大,我们宁精勿滥。

    张晨大笑。

0907 要我和时间赛跑,你呢?

    张晨带贺红梅去隔壁,看了他的面料仓库,贺红梅看到大半个仓库,摆放着一个个木头的架子,就像当初她和张晨去张家港三彩织造公司看到的那样,整整齐齐,摆放着几百种面料,这些面料,一看就都是进口的,很多贺红梅连它是什么成分都认不出来。

    贺红梅欣喜若狂,叫道,这么多的好东西,师父,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来蹭面料了?要找到合适的面料,太辛苦了。

    张晨笑道,我搞起来,就是等你来蹭的。

    贺红梅嘻嘻笑着。

    张晨和贺红梅说了这些面料的来历,和她说,这些面料,可都是那些生产世界名牌的公司订制的面料,想想这每一种面料,人家花了多少心思。

    贺红梅点点头说,怪不得,怪不得很多我都不认识。

    张晨和贺红梅说,等有时间了,我想每年定期去米兰和巴黎,订购一些面料,充实我们的面料库,包括很多面料的织造方法,其实我们也可以向面料工厂提出建议,让他们去尝试用棉麻做。

    “现在仿我们款式的人很多,我们要是,在面料上就可以控制,就能领先他们一步,等他们仿出来,半个季节都过去了。”

    贺红梅很赞同张晨的这个想法,她说,我现在,也经常会跟剧组去国外,我也会留意的。

    张晨说好。

    张晨问贺红梅现在怎么样?贺红梅说很忙,赚的钱比自己想象的都多,但是,师父,我怎么感觉自己没有以前快乐了,特别是在这里的时候。

    张晨笑了,他说,以前,你不需要独自面对很多事情,没有压力,你货进得好还是不好,你家里都会想办法卖掉,不好卖的,不补货就是,在这里,你也没有设计任务,可以自己安排时间和工作。

    现在呢,你需要完全自己独挡一面,压力要你自己一个人承担,当然不一样。

    不过,你到现在为止都做得很好,有很多时候,人自己有多大的能力,是不知道的,需要外界的刺激,才能够激发出来,还是那句话,不要害怕,你比大多数人能力都强,会做得很好的。

    我知道了,谢谢师父。

    张晨看着贺红梅问:“现在,你的时间,大概也不再是自己安排的,一大半,其实是别人给你安排的,每天,就像是在为别人活着,对吗?”

    “对对,雯雯那个家伙,每天给我把日程排得满满的,每天要见一些什么人,要说什么话,我自己都不知道,她会给我列出提纲,让我背,还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摘抄来一些很恶心的话,也让我背,说一定要这样说。

    “还规定我要穿这样那样的衣服,要给人家这样那样拍照,等到杂志出来了,看到上面的照片,我才知道,我原来接受过这家杂志的采访。”贺红梅说。

    张晨笑道:“看样子雯雯做得很不错。”

    “确实不错,就是精力太旺盛了,她还总是想让我和她一样精力旺盛,口头禅就是,‘不就是跑一趟么,这有什么。’‘不就是和他喝杯咖啡么,这有什么,走走走,我都安排好了。’我觉得我都要被她折磨死了。”

    贺红梅看着张晨,笑道:

    “师父,真的,我现在每天晚上,看到她拿着第二天的日程安排走进来,头就大了,感觉我每天不是自己,就是她和倩倩的,每天早上,都是倩倩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推进洗手间,连衣服都是她帮我穿的,师父,我现在特别佩服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谁?”张晨问。

    “杆子,我都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对付两个精力这么旺盛的家伙的。”

    张晨大笑,他说,这样不也很好,你想过没有,做时尚这一行的,为什么叫时尚,就是你每天都要和时间在赛跑,要争取赶到时间前面去,你一天跟不上,就会被落下了,看样子她们,能让你一直保持光鲜亮丽。

    “就怕太光鲜,光鲜得要爆了。”

    贺红梅叹了口气,她说,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好在,还经常可以回杭城,可以看到你和小昭姐,真的,师父,每次飞机在笕桥机场降落,我准备下飞机的时候,就会松一口气,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鱼,在水里太久,终于可以浮出水面,透一口气了。

    张晨笑了起来。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小昭走了进来,问道。

    贺红梅指了指面前那一排排架子,和小昭说:“在看师父的收藏。”

    贺红梅和蔡金祥一样,也说到了“收藏”这两个字,张晨心动了一下。

    ……

    巩小姐惊艳戛纳以后,许文辉从刘立杆那里得知,巩小姐那服装是张晨设计的,他来找到张晨,坐在他办公室里就不肯走了。

    张晨说,许文辉,我真的不喜欢做专访,不信你问杆子,我专卖店开张那天,记者的专访还是杆子冒充我做的,连报纸上张晨的照片,都是他。

    “懒得问。”许文辉说,“杭城哪家媒体,不知道你不喜欢接受采访,不过这次,张总,牛逼我在报社,可是已经吹出去了,拿不出来稿子,我可交不了差。”

    “那你就天马行空乱写好了,反正你写什么我都认。”张晨笑道,“你说我有六根手指我都认。”

    “别和我说这些废话,反正今天这专访你不做,我就不走了,要么你叫保安来把我扔出去,扔出去我还会回来。”

    “那过两天好不好,许文辉,你让我想想我应该说什么。”

    “不用想,你也别把它当专访,你和我是不是朋友,那就来聊聊天,就两个朋友聊天就可以了。”

    “那明天,明天好不好许文辉?”

    许文辉不理他,知道要是自己答应明天,就没有明天了,明天张晨他人就会躲起来,自己连找也找不到他,这就是前面许文辉连电话也只打给小昭,问她张晨在不在,而没有直接打电话给张晨的原因。

    许文辉站起来,自己去倒了水,又回到沙发上坐下,到了吃中饭的时候,小昭进来问张晨,要不要给他带饭,许文辉叫道,给我也带一份,老板娘。

    小昭知道,许文辉这是盯着张晨要做专访,而耗了一个上午,张晨死活不肯做,小昭走到门外后,想了想,转身朝许文辉招了招手,许文辉走了出去。

    “是不是不肯做?”小昭问。

    许文辉点了点头,苦着脸说:“小昭你帮我去说。”

    “我说也没有用。”

    “那怎么办?”

    小昭看了看许文辉身后,悄悄和他说:“你要想他接受专访,打电话把谭淑珍叫来,谭淑珍能说动他。”

    “真的?小昭你都说不动,谭淑珍可以?”许文辉问。

    小昭点了点头。

    许文辉回到张晨的办公室,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张晨见他要打电话,站起来,走去沙发那边坐下。

    许文辉打了谭淑珍办公室的电话,许文辉和她说,淑珍姐,我在张总这里,那巩小姐戛纳电影节的服装,不是张总设计的吗,我想做个专访……

    “好事啊,许记者,又帮我们做宣传了,谢谢你。”谭淑珍在电话里说。

    “好什么好,我在这里坐了一个上午了,张总一个字也不肯说。”许文辉叫道。

    “你叫他接电话。”

    许文辉拿着电话,和张晨说:“张总,淑珍姐叫你接电话。”

    张晨拿眼瞪着许文辉,坐在那里不动。

    许文辉笑道:“淑珍姐,他不肯接。”

    “不接我马上就过来。”谭淑珍说。

    “张总,淑珍姐说了,你不接电话她马上过来。”

    张晨无奈地站了起来,走过来,瞪了许文辉一眼,接过了话筒。

    谭淑珍骂道:“张晨,你干嘛不接我电话,干嘛不接受许文辉的采访?”

    “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你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张晨,我这里需要你没话,也要给我找话说。”

    张晨骂道:“切,谭淑珍,我不接受采访,和你那里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采访?你还是不是半亩田的老板,还是不是半亩田的设计师,这免费的广告你不打,你想干什么?贺红梅得奖,你都知道要利用她,你自己这么大的好事,就舍不得让公司利用了?”

    谭淑珍连珠炮一般地骂道:“你觉得你这样,是不是很自私?张晨,我和你说,你只要还是半亩田的人,你就没有权利拒绝采访,我这里准备做一个促销活动,就等着你这个专访,张晨,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别别别,真啰嗦,我接受许文辉这王八蛋采访就是,谭淑珍你不要过来。”

    张晨赶紧叫道,心里想着,这谭淑珍要是来了,肯定是站在这里,不停地数落,不达目的,谭淑珍是不会罢休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接受许文辉的专访。

    许文辉在一旁看着,不停地乐。

    等到小昭和食堂的一个帮工,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托盘走进来的时候,她看到张晨已经在接受许文辉的专访了,就知道谭淑珍已经打过电话,小昭微微摇了摇头,招呼他们先吃饭。

0908 谭淑珍的生意经

    许文辉的专访出来后,很多的媒体都进行了转载,同时,也有一些省外的记者直接找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文辉向同行透露的,这些人到了杭城,都是直接去了半亩田的专卖店,先找到谭淑珍。

    谭淑珍在店门口挂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我公司设计师张晨的作品,成功亮相戛纳电影节。”

    进门的地方,摆了一个很大的看板,上面贴着巩小姐穿着张晨设计的衣服,亮相戛纳电影节的照片,还有她来半亩田专卖店时,和小昭、贺红梅以及谭淑珍合影的照片,还有许文辉以及其他很多媒体的专访。

    张晨知道了,骂谭淑珍:“谭淑珍,你这样,我店里都不敢去了。”

    谭淑珍笑道:“那你就不要来好了,你又不会卖衣服。”

    谭淑珍在专卖店里,专门辟出一块地方,把张晨拿给她,和她说随便卖的那些衣服,集中起来,开设了一个“著名设计师张晨设计作品”的专柜,上面标出的价格吓人。

    但奇怪的是,来这个专柜买衣服的人却很多,谭淑珍请许文辉,带着他《钱江晚报》的朋友一起来,报道了他们店里的这个专柜,结果,从省内的很多地方,有人专门开车过来买,一看就是那些私营企业主的家属,或者他们关系复杂的女人。

    还有人到了就财大气粗地说,不用试了,把这些衣服全部给我。

    营业员却笑着拒绝了,和她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把你们经理找过来。”对方叫道。

    谭淑珍走过去,笑着和对方解释,这服装,不是说每一件都适合每一个人的,你还是试试,我可以帮你做参考,你穿了合适了再买走。

    对方不乐意了,说,我花钱,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你怎么这么啰嗦。

    谭淑珍知道这是财大气粗的主,而且在家里,一定是骄横惯了。

    谭淑珍继续笑着,和对方解释,我们是卖衣服的,当然也希望你买越多越好,但我们也要对你负责,要保证你穿身上,一定好看,这样你才会继续光顾对不对?

    我们可不想你看了报纸过来买衣服,买回去后,又嫌不满意,把衣服都扔柜子里不穿。

    这设计师,哪怕他名气再大,他也是希望自己设计出来的衣服,是有人穿在身上,特别是像你这么漂亮的人穿身上,而不是放柜子里的。

    谭淑珍这么说着,对方也软了下来,谭淑珍帮对方选了一些衣服,让她不是去试衣室,而是领去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她在帮她一件件地试着,同时提着建议,包括她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应该配什么颜色的鞋子和包,也一一告诉她。

    “写下来,你快帮我写下来,这么多我可记不住。”对方请求。

    谭淑珍就拿出纸笔,帮她一一记录下来。

    等到要走的时候,对方和谭淑珍已经好得像姐妹,谭淑珍和小娟送她上车的时候,她一边挥手一边不停地说:

    “珍珍,珍珍,再有适合我的,你一定帮我留着。”

    谭淑珍说好,我一定帮你留着。

    很快,谭淑珍这里,发展了几十个这样的客户,张晨只要有样衣出来,就会被卖掉,有时候,谭淑珍还点名要张晨帮助设计某一类型的服装,张晨出手本来就快,你让设计,就设计好了。

    这样张晨养成了一个习惯,没事的时候,就会去面料仓库里转转,看着面料的时候,张晨就会有很多的灵感,走回到设计中心,不一会就可以画出一张设计图,画出来就交给打板师去打板,样衣工去做。

    这样做了之后,张晨自己也感觉到一个好处就是,当他设计了一些其他面料的服装,回过头再设计棉麻面料的服装时,思路好像也打开了。

    张晨想了想明白了,这设计师其实和厨师是一样的,你让他太久面对一种面料的时候,他对这面料不再敏感,他的想象力,其实是会慢慢枯竭的,就像你让一个厨师,每天只炒一盘青菜,时间久了,他恐怕连味觉都会失去,咸淡都分辨不出来。

    过了一段时间,张晨猛然想起来,问谭淑珍,这每天都有这么多的款式出来,你那里还摆得下去吗?

    “什么?”谭淑珍问。

    “我是说每天这么好几件样衣拿过去,你那里挂满几个架子了?”

    “没有,我连你的专柜都撤了,你不知道?”谭淑珍问。

    “啊!”张晨吃了一惊:“那这些衣服去哪里了?”

    边上小昭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道:“你呀,还真是太长时间没有去店里了,不知道店里现在,淑珍姐边上的那间,原来的业务洽谈室,二楼配送中心撤到厂里以后,那里一直空着,现在已经改成了vip贵宾室,每天都有人过来喝茶喝咖啡买衣服?”

    “我们的vip会员,已经有一百多个了,都是会员带会员过来的。”谭淑珍得意地说。

    张晨懵懵懂懂地看着她们两个,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小昭笑道:“你的这些衣服,都到这些vip客户手里了,你知道现在vip客户的销售,占我们店销售的多少吗?”

    张晨摇了摇头,心想,财务不是一直你在管,我怎么会关心这些。

    小昭说:“已经超过三分之一了,这些vip客户,不光买了你设计的那些服装,还会带走外面店里的服装,每个人来一次就会买很多。”

    张晨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谭淑珍一定要让自己做宣传的原因,原来她就是要用自己的名气,去吸引这些vip。

    小昭告诉张晨,如果按利润算,vip客户的利润,已经超过整个店的销售了,淑珍姐正打算,把葛玲的设计,作为我们公司主设计师的作品,也介绍给她的那些vip客户。

    “可惜,那个贺红梅被她逃掉了,不然我会抓住她。”谭淑珍说,张晨和小昭都笑了起来。

    ……

    贺红梅回来杭城的时间越来越少,倒是雯雯比她还更多次地回来,每次回来,都是到张晨这里,不是带着记者,就是带着演员明星,雯雯和张晨说,十个,我们控制在十个之内,不能太多,多了,一出席什么活动,坐在下面的,都穿着你设计的衣服,就不稀罕了。

    有好几个明星,已经找我很多次了,我都没有答应她们。

    张晨笑道,我和你们那行不熟,你安排吧。

    雯雯点点头说,你这个态度很好,你听我就对了。

    张晨大笑。

    有时候张晨听到雯雯和对方开出的价格,他都吓了一跳,这也太斩人的吧,雯雯笑道:

    “你是不是傻,不斩她们斩谁的?她们赚钱容易,你知不知道她们穿着你设计的衣服,去参加一次趴体,收人家多少钱?我和你说,张总,在我们这行,一切都是按金钱计算的,你要是便宜了,人家还嫌弃你,放心吧,你喜欢的,我会开良心价的。”

    “我喜欢的?我喜欢谁了?”张晨奇怪了。

    “别装,你不是喜欢那个巩姐吗,一看到人家就说惊艳。”

    巩小姐后来又请张晨帮她设计了几次服装,张晨这里已经有她身体的尺寸,她就不必再来杭城,每次都是委托雯雯或倩倩来,她只是把自己这服装,会在什么场合穿,告诉雯雯和倩倩,其他的,她说,不用要求了,张先生知道。

    张晨每次设计出来的,她都很满意,张晨已经是她固定的设计师。

    张晨大笑:“我说的那是感觉,感觉你知道吗?”

    “我知道感觉啊,可你看到我,怎么就不会说惊艳。”

    “我看到你,感到惊奇,好了吗?”张晨笑道,“我没想到,你在这行还混得如鱼得水,贺红梅都和我说了。”

    雯雯大笑,可以了,她说,惊奇也可以,吸引不到你,能吓到你也可以,张总,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别别,张晨赶紧笑道,我还怕杆子打我。

    雯雯叹了口气说,唉,我就是年幼无知的时候,被那个鬼糟蹋了,搞得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不然,我会追你哦。

    小昭走了进来,问:“你们在聊什么?”

    雯雯说,我在和张总说,我本来想和你抢他的。

    小昭大笑,她说,现在也可以啊。

    “虚伪,你们俩夫妻真会装,我要抢他,你还不和我拼命,算了,我放过他,反正我现在有的是男人,少一个无所谓。”

    雯雯说着,张晨和小昭大笑。

    “对了,红梅这次又没有来?”小昭问雯雯。

    “她来干嘛?来了就是发呆,她在杭城,杭城这几个破电视台,又不拍剧,拍了也没人看,她现在回到杭城,其实又没有工作可以做的,现在要做的工作,都在北京,其实,我们早就让她把工作室搬去北京了,只是她不愿意,但可能也快了。”雯雯说。

    “什么快了?”小昭问。

    “把工作室搬去北京啊,现在烦死了,都在酒店工作,她设计还没有什么,那缝纫工,去哪家酒店人家都嫌太吵,说其他住店的客人有意见,我们都搬了好几家酒店了,现在是一定要找个地方,把工作室建立起来。”

    “现在几个缝纫工?”张晨问。

    “五个,一件两件的就自己做,数量多的,再下到人家服装厂去,不然,服装厂也不给你做,不像在这里,赵志刚怕贺红梅,半件都会给她做。”

    张晨笑道:“五个缝纫工,加一个打板的,再加你们两个宝贝,确实是需要找地方,建工作室了。”

    “唉,她还不就是有点舍不得杭城。”雯雯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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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