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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眼狐狸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txt下载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进击(十三)

    城垣轰然巨响,一团耀眼的火球,完全笼罩了忍山城的整个南边城垣。不用去看,也知道破了,随着一声巨响后开始接连三次爆炸,声响比起第一声要弱了三分,造成的破坏不逊色于前者,木制城垣炸开了大大的一个豁口,木屑横飞,震得埋设炸药的松岛衡胜等三十余人耳朵旁仿佛数十匹马蹄声响,一时间竟然呆滞住了。

    松岛衡胜咂了咂嘴巴,不无震惊地说道:“混账东西,威力还真够大的!趁着敌人乱成一锅粥,我们攻进去,杀!”说着不顾耳朵隆隆的响着,用着巨大的吼声下达了命令。

    松岛衡胜操起太刀跨过还在垮塌中的城垣,冲了进去,大吼一声,一伸一引已经勾住了一个还呆滞中的守卒的颈项,使劲把人拉扯到身边,操起太刀往那守卒的脖子上一抹,随即便把人放开,那守卒踉跄两步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不住冒血的喉咙,嘴里咯咯作响,咕哝了两声就一头栽倒在烟尘腾腾的城垣下,手脚抽搐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了动静,眼见的是没有了活命。

    跟随着前来的突击队全都是敢打敢杀的亡命之徒,震动之下马上醒觉过来,知晓现在正是攻城最好的时机,纷纷操起兵器跟随着松岛衡胜冲了进去,朝着还不知所措的守卒中间大砍大杀起来。

    忍山城军心松懈,毕竟拥有五百众,就算是再松懈,也知晓守住几个城门,松田元吉正是将主要的兵将守备在几个关键据点附近。只要一等敌军来攻击。就能够就近防御。

    一连数天。伊达家的援军迟迟未至,众人心里就有了几分懈怠,冠山城和高松城更是对忍山城不理不睬,人们的戒心更加低了,等到松田元吉无故斩杀家臣之后,人心动荡下更是让人原本还保有的一点对外的警惕全都落在了队内上来。

    哪里知道伊达家自从伊达政衡起对于攻城战就没有一次堂堂正正打过,学了伊达政衡三成的松岛衡胜更是放弃了常规笼城战的战法,聚拢火药炸开了没有多少人防备的死角。忍山城在爆炸声中仿佛倒塌一般,一时之间全都惊得呆住了。

    面对骤然而生的巨变,在场的人们丝毫没有准备,松岛衡胜率领的突击队见人就杀,巡逻的几个守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当了死鬼,负责整个忍山城巡逻任务的守卒丢了性命,巡逻队的足轻大将瞪大了双眼捂着喷血的喉咙茫然地望着黑夜,还有人立在当地浑身抖抖索索。

    可是这个时候松岛衡胜已经操着兵刃朝着本丸冲出,跟随在他身后的突击队也赶杀着懵懂间冲出屋舍想要迎战的松田军,斩杀了数十人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于冲出来了。忍山城大乱。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葛笼衡忠一声令下攀爬上忍山城控制住了那还在冒着浓烟的豁口,就近擒杀着胆敢反抗的松田军。大声喊着伊达家的俘虏政策:“投降者免死!投降者免死!”

    备中国和备前国要修建许多工程需要大量的劳力,招募本地的壮丁不仅要消耗耕作土地的劳动力,还要好酒好饭供应着,一旦过重使用民力还可能导致民心大乱发生一揆,打乱自家的跟脚。

    战场上俘获的敌军可就没有这方面的待遇了,全都是最好的免费劳力,其中的有家有室的武士阶级可以让家族拿钱来赎买,可大多数出身草根的足轻遭了难了,开垦荒地,整修水利,修屋建房,为残破的占领区尽快恢复做出贡献。

    死道友不死贫道,俘虏多了一个,敌人就少了一个壮劳力,再想招募壮丁就要严重消耗民力,这也是战国时代各地豪族的常规手段,不能说伊达家的手段残忍。

    比起那些为了震慑坚持抵抗的豪族杀光城里的男人,把女人和孩子全都卖掉的家伙来要仁慈了许多,起码伊达家对于捕获的男人要相当仁慈,给饭给水不说还给药,还不买卖女人和孩子。

    仁慈的伊达家也有不仁慈的一面,俘虏每日吃最少最差的伙食干最脏最累的活,一般干不满两三年就得全部累死。

    忍山城的位置虽然重要,守军兵力也不少,奈何士气低落,根本就没有挡住伊达军的冲锋的可能性。当葛笼衡忠带人冲进忍山城的时候,城内的搏杀也终于告一段落了。松田一方能够逃走的都逃跑了,逃不了的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了。虽说太阳慢慢悠悠的升了起来,晨雾浓密,火炬还是陆续都点了起来,晃动的火光,外加上浓密的晨雾,照得这一片屠场与传说中的地域又接近了几分。

    几十个伊达军的战兵提着刀东窜西出来回各个屋舍,时不时的在屋舍间发出一些叮当武器撞击声,还有一些颓废的俘虏正在将尸体抬到中央广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表情近乎麻木,对于伊达军的命令只知道顺从,一点不满的表情都不敢流露出来。偶尔有人忍不住敢于抬起头,马上就会被身后的伊达军战兵从人群中拖出去施以一顿毒打。

    尽管如此,那些伊达军战兵还是在俘虏中间不断穿梭,不时将明晃晃的刀剑在手中挥来挥去,以此威吓这些温顺的俘虏不要乱动。

    值得庆幸的是,倭人自古以来都是一群拿上刀枪都是桀骜不驯的死士,放下武器便是无比顺从的良民。

    本丸广场前,巨大的火堆燃起,两侧斜斜歪歪的躺着百余伊达军的战兵。走廊前,来回走动的松岛衡胜回想起攻城种种,不敢相信如此顺利,又不由得后怕,夹杂着喜悦、放松,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火堆一堆堆燃起,堂上诸将,堂下战兵,硝烟满面,个个喜笑颜开,纵声欢笑。

    谁也没有预料到胜利会来得如此简单,三十余突击队一路冲杀,竟然无一合之敌,直接杀进了本丸,将那昏昏沉沉还未睡醒的松田元吉打翻在地。

    松岛衡胜见得葛笼衡忠进来,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对着身旁人等问道:“那松田元辉的弟弟醒了没有?给我押上来,好好审问审问?”

    两个战兵已经把松田元吉拖拉着出来,拖到了松岛衡胜的面前。松岛衡胜先凑过头去仔细辨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刚刚他打进来的时候没有仔细好好瞧瞧就给打翻在地,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垂头丧气,原本穿着的华丽铠甲早已经剥去,只剩下一件短褂,冷风吹来,浑身哆哆嗦嗦。

    松岛衡胜嗤笑了一声,指点着松田元吉说道:“这就是那松田元辉的弟弟,真是个孬种,拉下去,给我好好审问审问?”松田元吉瘫成一团哀声求饶,怎奈凶神恶煞押解下去,押进一屋舍内,只听得阵阵哀嚎声传出,不一会便送来了一份口供。

    松岛衡胜瞅了两眼口供,嘴角的嘲讽更加大了,啧啧之声不绝于耳,将口供递给了葛笼衡忠,笑道:“没有想到松田元辉、元吉两兄弟真是难兄难弟啊,围个城也会闹内讧,听到我们到来的消息怕是会吓破了胆子。”

    葛笼衡忠看了看口供也不由得笑了一笑,倒是没有松岛衡胜乐观,说道:“弥次郎,事情还没有完,虽说一战打杀了四五十人,俘虏了三百余人,可是还是有百余人逃了出去,这些人定然会将忍山城的虚实报告给松田元辉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布置城防。忍山城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虎仓城和金川城,我们带来的人并不多,现在这座城堡还是残破的,起码填上那炸开的豁口。”

    听到葛笼衡忠这么说,松岛衡胜的脸色也认真了起来,仗打完了,可是善后的事情却更加重要。此次出征的伊达军有六百五十人,由于长途跋涉几乎没有休息就连夜攻打忍山城,全都是疲惫不堪,守成有余进攻不足,如果松田元辉发疯了前来攻打,怕是立刻就会瞧出虚实来。

    原本松岛衡胜还想趁着胜利乘胜追击,现在看来只能够防御了,还是颇有点不甘心的道:“真的要如此嘛?现在松田元辉人心惶惶,内讧不断,只要冲过去不说攻克金川城,定然能够击溃松田元辉的。”

    葛笼衡忠慎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弥次郎,我伊达家的军队太少了,守城尚且不足,这进攻就更加不要提了,况且,你真的以为虎仓城的伊贺久隆会心甘情愿,怕是?”

    松岛衡胜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不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会议是否要攻取金川城的时候,殿下会不同意了。”说完颇有点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随着忍山城的陷落,逃散的松田溃军将消息传播开来,围困虎仓城的松田元辉惊慌失措下出了昏招,不顾家臣的反对率领大军逃回金川城,伊贺久隆趁机出城尾随追击,斩杀上百,打得松田元辉溃不成军。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进击(十四)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一月十二日,午后,冈山城内。金光宗高乍闻自家军队的败讯,不自觉地音量大了起来:“什么,忍山城告破?松田左近江监军势溃乱逃回金川城?”

    探子马上慌忙地回报眼前脸色巨变的金光宗高,把头埋在地下不敢抬头生怕惹怒了金光宗高,回道:“是的,伊达援军一击攻破了忍山城,松田彦次郎大人被斩首示众,松田左近将监大人听讯撤离虎仓城,虎仓城趁势尾随攻击夺下宇甘、中泉,逼近金川城。”

    这样的败讯无疑是对松田家一个重大的打击,给予从属于松田家的各个势力一个重新抉择的机会,金光宗高脸色苍白,双手不由得颤抖着,显然内心无比的恐惧。由于靠近备中国,冈山城时常能够听闻伊达家的情况,原本在金光宗高的眼中,伊达政衡不过是一个走运的暴发户,可是随着毛利元就的噩耗传来,他对于伊达军的兵锋第一次有了直观的感受,那是一支无比强劲的队伍。

    毛利元就在阴阳两道威名赫赫,声望卓著,麾下军势之锐也是人人知晓,可是就是如此一支无与伦比的军势败在了伊达军的脚下,还是溃不成军。忍山城的一声巨响,使得原本那些松田家的家臣们纷纷派遣了探子前去探查,探查到的消息竟然是不足千余伊达援军一击攻破了五百守备的忍山城,还斩杀了松田元吉,吓得松田元辉仓皇逃窜。伊贺久隆趁势掩杀。

    松田元辉出兵攻打虎仓城遭到了许多家臣的反对。金光宗高便是其中之一。在他看来。要在强者夹缝之中生存,小藩必须避免相互争斗,力求睦邻友好,同声连气,不惜一切生存下去。现在尼子晴久正如日中天,伊达政衡也正以日出之势迅速扩张,浦上氏亦不可轻视。松田元辉不仅不思安危,反倒是主动挑起内乱。正是自取灭亡之道。

    一时间,金光宗高思绪万千,不免烦忧,低声哀叹道:“多事之秋啊!”可是,灾难不仅仅是别人家的事情,恐怕马上就要将领冈山城了,当听闻伊达援军攻打忍山城,松田元辉溃败的消息的时候,金光宗高不由得连声叹息。

    唉声叹息之际,一名探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扑倒在地,喘着粗气禀报道:“大将军。不好了,伊达军午间突然从抚川城、日幡城齐出,富山城乱军不战溃败,伊达军先锋已经抵达旭川。”

    金光宗高啊的一声腾地站了起来狂奔出议事大殿,其余重臣们也慌慌张张的赶紧紧随其后朝着外面赶去,谁都没有想到伊达军会来得如此迅速,让人没有半点得回旋余地。

    冈山城内已经因为敌人来袭而骚乱起来,从家臣到武士,甚至侍女们,所有金光家的吓人全都一面口中叫喊这“敌人!”一面往陈内各处乱跑着,其中大部分集中到了靠近旭川的三丸前沿。

    金光宗高登上三丸前沿门楼上朝着旭川对岸瞭望,其他家臣们也纷纷来到门楼前,扶栏聊望着旭川对岸,当看到一群群背插着伊达家旗帜的伊达军出现在了旭川对岸的时候,全都焦虑不安起来,宛如坠入了地狱一般。

    看着越聚越多的伊达军旗帜,金光宗高多看了几眼后,眼睛就仿佛灼痛了一般,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移了开去,问道:“先看看眼前,伊达军来了多少人?战力如何?挡不挡得住?”

    几名家臣纷纷报出了自己观察出来的数字,足足上千人,看起来不多,可是各位家臣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谁都看得出来单凭冈山城内三百余守军是难以抵挡伊达家的进攻的。

    说是上千,其实估算的少了许多,在旭川的附近其实已经聚集起了一支二千五百余人的队伍,伊达政衡的本阵大军也已经从神边城转移到了抚川城,在伊达军的压迫下富山城的乱军不战自溃,伊达政衡又将本阵转移到了富山城。

    冈山城市爱星罗棋布的农田中,务农的百姓远远地望见伊达家的军队,扔下农具,漫山遍野的往山野深处跑,企图跑离两军的战场。倭国战国乱世,农民们早已经数知合战的规律,只要逃离了战场,一般是不会遭到攻击的,战后还会发布安抚状让逃入山林的农民返回。

    伊达军志在夺城,不在杀人。葛笼衡信深沉的望了一眼冈山城,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忍山城的战况他已经知晓,松岛衡胜和他兄弟葛笼衡忠的威名也已经流传开来,显然两人的奋斗让他暗暗有了较劲的念头,望着伊达家的将士们,他们俱都已经进入战斗前紧张而亢奋的状态。

    伊达政衡望着风雨飘摇的冈山城,对着身后跪着的一个男人说道:“能势赖吉,你去冈山城一趟,告诉他,我尽快要前往天神山城援助浦上宗景,问一问是战是和?”当时常规的做法是,开战之前先派遣使者询问敌方有无降服的意愿,如果坚决不降,己方才会开战。

    能势赖吉,儿岛郡本太城的城主,伊达家攻略儿岛郡时降服于伊达家,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金光宗高的亲兄弟。派遣能势赖吉前往劝降正是正理。

    伊达军中一股轻松的氛围,在冈山城内早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情绪当中,金光宗高本就不是一名合格的武士,看到伊达大军到来,脸色惨白,手指不停地颤抖着,想要强自镇定下来装作无事,可是却心是骗不了他的。

    伊达挟胜而来,兵锋所指,凭借着区区三百守军如何挡得住,在外无援军,内无战心的情况,冈山城能够守住,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金光宗高想到这些,不免心中更加绝望。

    绝望中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城外响起:“与次郎?!”

    一名守军看到能势赖吉立刻朝着城楼下面叫道:“能势老爷来了,是伊达的使者!”能势赖吉显然和冈山城的人们都很熟悉,经常前来蹭饭,看到能势赖吉身后两人穿着伊达家的标志。

    能势赖吉年前守备本太城的时候也来信向冈山城求援,可是当金光宗高鼓起勇气前去援救的时候,那本太城早已经开城投降了,只得怏怏而回。战后兄弟两人私底下还是有所来往的,只不过不像往常那般正大光明了。最近一次已经是三四个月前的事情了,当时能势赖吉劝说金光宗高倒戈伊达家,遭到了金光宗高的严词拒绝,两人因此交恶。

    而今金光宗高是穷途末路,能势赖吉作为伊达家的使者来访,言下之意,金光宗高如何不明白,只是面子上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他起身迎出门外,

    能势赖吉并没与私底下和金光宗高会谈,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开诚布公的说道:“伊达弹正大忠殿下的能力大异于凡夫俗子,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在天地间驰骋,扩张速度前所未见,从小小的唐松乡十余骑开始驰骋在吉备地区无人掩其兵锋,时间仅仅不过二三年时间。他用人不拘一格,农民、町人、浪人,甚至于非人贱民,在他的巧妙煽动下悉数成为了他手中的势力。他急于用武力夺取天下,一步步将各色人等纳入伊达家的体系内,希望所有自认为兼有才干和武勇的人,能够追随他踏上无上荣光。二弟,武功上或许不如他人,可是要说到文治却是备前出众者,在你的手中冈山城渐渐繁荣起来,难道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冈山城毁于战火当中。”

    换言之,能势赖吉首先要强调的是伊达家的兵锋所指,谁都无法抵挡,否则短短二三年时间如何使得十余骑的小势力成长为阴阳两道数得着的战国大名。其次强调的是伊达家需要大量的人才,不追随伊达家的话就要被时代给碾碎。

    金光宗高看了一眼四周,上至家臣和武士,下至普通士兵和下人,全都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显然都被能势赖吉说动了,其实他们想不到深处去,只知道投降的话他们的性命就能够保住了。

    金光宗高无奈的挥手说道:“开城投降吧!”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一月十二日傍晚时分,随着冈山城投降,伊达大军开始越过旭川,在冈山城东侧的操山上的明禅寺附近开始筑城,开始将本阵迁移至此。同日派遣使者向附近的松田氏家臣们劝降。

    次日,原属于松田氏的外臣,船山城的须须木丰前,龙之口城的穝所元常,在金光宗高的劝说下同样开城投降,附近的明见山城、兜山城、两宫山城同样也望风归降,整个松田氏西备前瞬间被伊达军所制压。

    松田氏在伊达家的兵锋之下很快分崩离析,金川城在十一月十四日的时候被伊贺久隆攻破,松田元辉被弑,嫡子松田元盛在家臣的保护下逃往尼子晴久军中,随着金川城告破,称霸西备前的松田氏灭亡。

    尼子晴久入寇备前国进入了第二阶段,形成了两大集团,浦上政宗、尼子晴久联军和浦上宗景、伊达政衡联军。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进击(十五)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一月十五日傍晚,美作三星城,尼子氏主阵。尼子晴久正阴沉着脸望着窗外的面面冬雨发呆。就在昨天,晴朗了近一个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美作国气温骤降,出现了连绵的阴雨天气,由于受到阴雨天气原本已经抵挡不住的浦上宗景好似又看到了希望一般顶住了尼子军的又一次强攻,守住了鹫山城,尼子晴久的心情可谓是恶劣透顶。

    在石见国,新宫党求援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传递到主阵中来,尼子晴久的脸色也一阵接着一阵的阴沉,改名为大内义长的陶晴贤听闻毛利元就惨败的噩耗后很快就迫降了吉见正赖和益田尹兼,石见国大半落入其手,兵锋直指山吹城。和尼子晴久貌合神离的新宫党当然不会拼死拼活的去抵挡,听闻尼子晴久战事不利的消息还不一封一封的前去添堵。

    在鹫山城,尽管尼子军势已经倾尽全力,且又拥有兵力上的优势,可是战局的不顺却依旧无法避免,浦上宗景好似发了疯一般坚守鹫山城,鹫山城两侧狭窄的山道抑制了尼子军势人数上的优势,添油战术一直无法高强度的攻击,又无法绕过鹫山城直取天神山城。

    更让尼子晴久痛恨的是那只备中国的小老鼠蹦跳了出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吃掉了毛利元就的大片血肉,然后来到了备前国,一来就让一直以来信誓旦旦貌似强悍的松田元辉家破族灭,连自己都给家臣伊贺久隆给生吞活剥了。

    总而言之,这些天充溢于耳的几乎都是让人沮丧或则绝望的坏消息。

    鹫山城合战浪费了尼子晴久无数的精力。尼子晴久微微眯着眼睛休息着。一阵脚步声惊动了他。睁开眼睛,沉声说道:“是宇山飞騨守来了嘛?”

    小侍回道:“宇山飞騨守大人、佐世伊豆守大人、牛尾远江守大人联袂求见。”宇山飞騨守久兼,佐世伊豆守清宗,牛尾远江守幸清,俱都是尼子经久留给尼子晴久的辅佐重臣。

    三人联袂到来,尼子晴久也要给三分脸色,让小侍打开了木门,三人进来见了礼就坐在了两侧。他稳稳靠向扶几,说道:“备前战事糜烂,鹫山城久攻不克,天气愈发寒冷,人心思家,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宇山久兼静静地看了一眼尼子晴久,然后挺直了身子,说道:“殿下,数月前臣下从您手中借过一册孙子兵法,臣下日日熟读。终于读懂了一个意思,他在兵书上提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意思是说,百战百胜,并非是两军交战的最高境界,不用通过武力就能达成目的,那才是两军交战的最高境界。”

    佐世清宗微微摇摇头说道:“飞騨守差矣,如果劝降浦上宗景怕是就要放弃浦上政宗,如此一来此战出兵的意义何在,大义名分何在,天气愈发寒冷,再过几日怕是要下起大雪,一旦雪落,想不撤军都不行了。”

    尼子氏出兵的大义名分就是驱逐浦上宗景扶浦上政宗坐上备前国守护职位,现在要劝降浦上宗景的话就要连大义名分都要丢了,撤军好比丢面子,连大义名分都不要了就是丢里子。

    尼子晴久也不是没有想到劝降浦上宗景,可是他只是想想罢了,一旦做出如此决定必然遭到众家臣的反对,到时候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瞥了一眼佐世清宗,回头说道:“飞騨守,何意?”

    宇山久兼胸有成竹的说道:“殿下,难道您不觉得,现在正是劝说伊达政衡的好机会嘛?!”

    尼子晴久吃惊道:“机会?”

    宇山久兼向前进一步,靠近尼子晴久说道:“是的,机会,现在劝说伊达政衡的最大作用,是要让浦上宗景内心充满疑惑。不管伊达政衡答应不答应,浦上宗景必然新生疑惑,据报伊达政衡遣军灭了松田元辉,浦上宗景难道不会害怕对方不会趁势灭了天神山城。”

    尼子晴久眼睛微微眯了眼起来,显然宇山久兼的话语说动了他,故作平静的说道:“你说说,那只小老鼠用什么方才能够让他投入我家的怀抱?”

    宇山久兼双眼闪闪发光,微微摇摇头说道:“殿下,伊达政衡年轻气盛,意气风发,要笼络他倒也不难,可要短时间内得逞却要付出不少代价,实在是得不偿失。现在松田元辉灭亡,只要我家大张旗鼓的前去劝说,不管成功与否,必然导致两家生疑。”

    尼子晴久阴测测地说道:“嗯,如此甚是,飞騨守,此事就由你全权处理。”

    宇山久兼应了一声,低下了头颅,他知道尼子晴久是在怀疑他和伊达政衡内通,不过他的忠心可昭日月,对于伊达政衡他唯有惋惜。

    ……

    美作国阴雨绵绵,备前国也不例外,原本军事会议中想要修建的明禅寺城只能够无限期推迟,伊达家的主阵也落在了冈山城内,这座原本该是金光宗高的居城,鹊巢鸠占后到处都是伊达军的将士行走。

    政衡并不在屋内躲雨,他正立在三丸城头,雨丝飘洒在他的脸上感到澈澈冷意,一面注视着城下流转而过的旭川,一面仔细地听着葛笼衡信派回来的兵汇报前面的最新情况。

    那个战兵连人带马全都是湿漉漉的,却连擦都不顾不上擦一把,跪倒在地喘息着说道:“大将军,葛笼大人已经进入了两宫山城,前锋已经与天神山城浦上宗景联系上了。”

    政衡沉吟了一会,说道:“他怎么说?”

    那个战兵直起身子回道:“浦上宗景派遣了延原景能为使者前来,不日将至。”

    政衡嘴角微微翘起,点了点头应道:“原来是他,下去吧!”说着再一次抬头望着天空,天空阴沉沉的,阴雨绵绵。延原景能在情报中显示乃是浦上宗景的股肱重臣,得到了浦上宗景偏讳景字,担当笔头家老的职位,政衡能够记住他是因为他前世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宇喜多直家麾下四天王中就有一位延原景能的家伙,也就是说在宇喜多直家下克上的时候,这位浦上宗景的股肱重臣当了叛徒。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一月十七日一早,天阴着,还在下着雨,倒是比前两日要小了一些,旭川涨了许多,也变得越发的浑浊了起来,还好没有听闻那条河川形成洪水淹没村庄。

    延原景能抵达冈山城的时候,政衡正忙碌着查看冈山城的屋舍漏雨情况,还好伊达军的兵力不多,在冈山城的也就一千七百余人,不过木柴多被淋湿了,入夜后有数十人着了凉,这才是政衡所担心的事情。

    延原景能所能够见到的大人物全都是身着优雅服饰的贵人,他的主公浦上宗景也是如此,可是看到伊达政衡一身污垢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还是深深的震撼了,谁都没有想到已经是两国霸主的伊达政衡还要亲自动手。

    政衡倒也没有因为身上脏乱而认为怠慢了对方,反倒是径直坐在了延原景能的上首位置,说道:“哦,对了,先说说浦上大人的情况吧,这才是最重要的,我竟然怠慢了,快,上姜汤,给使者也来一份。”

    延原景能方才看到跟随在伊达政衡身旁的还有十余家臣,他们的身上脸上也都挂着污垢,显然是从外面刚刚回来,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一个叩头礼道:“这次的备后之战,伊达騨正大忠大人胜得酣畅淋漓,可喜可贺!”

    政衡接过津田助五郎递过来的姜汤,喝了两口,脸色突然变得有一些严肃道:“嗯,嗯,助五郎,姜汤中放糖是谁的主意。”

    糖这玩意数百年后看起来普通,可是这个时代却是价比黄金,是十足的奢侈品,倭国本身不产糖,需要从大明朝进口,更是价比天高,唯有喜欢享受的贵人才能够享受得起。

    津田助五郎忙跪倒在地道:“是小人的主意,还请殿下饶恕。”

    政衡望着津田助五郎,摇了摇头说道:“助五郎,我知道这是你的好意,可是今日如果我私下默默享受糖汁,明日就能够忘却创立伊达家的艰辛,伊达家也就没有未来了,好不容易积累的家业也必败无疑。下去自领杖刑十次。”

    津田助五郎潸然泪下,应道:“小人明白。”

    延原景能没有想到吃点糖汁竟然要受到刑罚,他喝了一口姜汤,果然没有任何糖味,还有点苦涩,以为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朗声说道:“鹫山城稳如泰山,我家殿下要动员五千兵将再次前往援救。”

    政衡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景能,你是说,鹫山城已经守不住了?”

    延原景能啊的一声回道:“您说什么守不住了,这怎么可能,我是说稳如泰山。”

    政衡说道:“稳如泰山,那么为何害怕动员五千兵前去援救,难道不要天神山城了,他不怕他的那个兄弟趁机夺取天神山城。”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进击(十六)

    政衡这么一说,延原景能一下子哽住,无话可说,一言说中要害,鹫山城看似稳当,可军心同样不稳,浦上政宗、宗景两兄弟之间实在是一本烂账,现在浦上政宗在播磨起兵,天神山城哪里还有余力前去支援鹫山城。

    政衡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景能,浦上大人现在怕是连我都害怕了吧?”

    延原景能抬起头来愕然的望着政衡,他没有留意到政衡一直随意的称呼他景能,一点也不像刚刚见面时候的延原大人相称,可是他已经关注不了其他的了,脸色急变道:“伊达大人何出此言?”

    政衡笑了一笑,说道:“没有最好,我倒是怕浦上大人听信谗言,惹得两家不和,现在两家唇亡齿寒,还是一致对外的好。”

    延原景能听得政衡话语,外面阴雨绵绵,全身上下却是大汗淋漓。政衡的话看似扯东扯西,如果仔细品味一番,就不难发现,他的话语中蕴含的全是威吓,好似知晓天神山城内幕一般。延原景能知晓政衡的话语并非胡说八道,天神山城内秘密会议上有不少人谗言前面驱狼后门进虎,扰得浦上宗景不厌其烦,这才派遣延原景能前来名为犒劳,实为窥探。

    政衡看了一延原景能,他实不知天神山城内幕,今日一吓倒也看出一二来,和自己所猜测的差不离。谁让他一来就占了大片土地,说是伊贺久隆打杀了松田元辉夺了金川城,可没有他支持。伊贺久隆哪里有胆量下克上。现在先锋葛笼衡信兵进驻两宫山城。怕是旭川两岸全要归了伊达家所有,浦上宗景如何不会生出异心来。

    看到延原景能大汗淋漓,政衡故意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景能,尼子出云大人如果改弦易辙,不知道浦上大人会如何作答?两家之间说是唇亡齿寒,其实俱都难以互信,我夺取西备前一来时势造英雄。二来也是为了防备浦上大人,如果浦上大人改弦易辙,我可步步为营,反之,我可以此为据点援救浦上大人。”

    延原景能没有想到政衡会道出这番道理来,看似强词夺理,思来片刻却有三分道理,两家之间要说到互相信任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纯属恰逢其会罢了,伊达家远道而来难道不怕天神山城改弦易辙。内通尼子晴久坑害了伊达家。现在取了西备前,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也不怕天神山城反目。哪怕真真到了那时,反正是在备前国,伊达家损失了也不心疼,浦上宗景却要背上无数骂名实在是得不偿失。

    延原景能苦笑了一声,说道:“伊达大人说笑了,我家大人万万不会的。”

    政衡的独眼中闪过一种难以捉摸的光芒,哈哈一笑,明显地带着不信的笑容,说道:“我当然不信,宇喜多大人前来觐见时与我相谈甚欢,不知道他有没有将我的条件告知浦上大人?”

    延原景能回道:“不知道是哪一条?”

    政衡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当然是那一万石军粮的事情,难道宇喜多大人没有说吗?我还以为他是实诚人,还想着事成之后为其报家仇,吉井川两岸沃土予之。”

    延原景能哪里想到政衡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宇喜多直家返城确实说起过用万石军粮求援的事情,只不过浦上宗景不忿,哪里会真的给予万石军粮,现在形势更是不肯。原本浦上宗景不忿,还颇让数名家臣反复劝说,只是没有想到其中还有另有隐情,宇喜多直家提出了报家仇得吉井川两岸沃土的条件。延原景能虽然不信,可是他向来对骤起高位的宇喜多直家不满,心中暗自留意,返回家中定要进一番谗言,好叫宇喜多直家吃一苦头。

    政衡看他不言语,知其不信,倒也不急,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军粮一事,金川城内藏粮不少,只不过军粮一事多多益善,若是能够劝得浦上大人开口将万石军粮送来,我便送于他万石沃土,多得多送。”

    延原景能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万石沃土,抛出如此肥厚的诱饵,一般的人谁不心动,开始时明明知道是诱饵,渐渐的就禁不住诱惑,被拖下水。现在天神山城内已经吵成一团,尼子晴久压力剧增,现在又加上浦上政宗,只要苦苦劝说一番倒也不难。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惭愧不已,没有想到自己会生出这般想法。

    此刻小侍进来拜道:“御殿,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政衡笑道:“马上就来!”没有等延原景能反对,就拉着他一起朝着偏殿走去,对着恭敬无比的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前元常三人面前说道:“景能已经暗中归顺我了。”

    延原景能脸色巨变,想要反驳,可是看到政衡回过头来的目光,其光芒令人胆寒,低下了头颅,一旦低头,就再也不好轻易地抬起头来了。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前元常三人眼见得延原景能恭顺地模样,不由得暗自耻笑这浦上宗景笔头家老的德行,怕是回去后会各自散播开来,这才是伊达政衡的杀招。

    宴会中,延原景能心情苦闷下只得喝闷酒,却不知道这些酒就是最终导致他走上不归路的罪魁祸首。很快,酒量极差的延原景能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方才离开送去馆舍歇息。

    政衡微微笑道:“此人入毂也!”

    跟随左右的荻原信孝低声问道:“殿下,为何要对此人如此礼遇?”

    政衡望着阴晦的天际,道:“现如今天气愈发寒冷,尼子晴久鹫山城久战不利,要是与浦上宗景私下达成协议,设下陷阱,如果没有一人通风报信的话,怕是被卖了还不自知。”

    政衡如此礼遇延原景能一来能够得到天神山城的内部消息,二来也有对天神山城的提前布局,现在伊达家取了西备前,一旦尼子晴久撤回出云,怕是立刻就会演变成一场备前国大战,不提早布局晚之悔矣。

    半夜,延原景能酒醒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竟然怀中抱着一思春女子酣睡,再一一思量昨日言语吓出一身冷汗,知晓自己已经落入伊达家的毂中,唉声叹气一番后却发觉只能够一路走到黑了。

    第二日一早雨倒是停了,延原景能却匆匆离去,连打一声招呼都没有,政衡倒也不在意。

    到了下午,葛笼衡信又送来了一批人,是的,是一批人,不是一个二个人,因为风雨阻道,直到十一月十七日晌午时分,宇山久兼委派的两名使者宇山久信和山中幸高领衔的三十余人才赶到两宫山城,葛笼衡信不敢怠慢护送他们送往冈山城。

    宇山久信是宇山久兼的嫡子,可以说是政衡的小舅子,山中幸高曾经与政衡有一面之缘,算是尼子晴久麾下极少数能够和伊达家搭上话的家臣,选派使者方面宇山久兼算是煞费苦心,这番紧密关系一旦传扬出去浦上宗景不怀疑才怪了。

    政衡听得尼子晴久的使者竟然是他们两人,还派遣了三十余人为护卫,苦笑了一声,知晓这又是尼子晴久的算计,可是他又不能够将宇山久信和山中幸高送往天神山城以示清白,一旦他如此做了恐怕外人看来他是在向天神山城低头示好,二来也会让人看轻了自己。

    政衡看得两人进来,倒也没有像迎接延原景能一般热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尼子出云倒是煞费苦心啊,为离间伊达和浦上关系竟然派遣了两位前来当说客,好胆。”

    宇山久信神情紧张,听得政衡喝道两腿发软险些摔倒,倒是身旁的山中幸高哈哈一笑,说道:“倒是伊达大人做得好大事情,当日见面时伊达大人不过刚刚占据备中一地,现在已然成为三备第一号贵人。”

    身旁家臣一阵骚动,政衡倒也不以为意,挥挥手,说道:“两位远道而来,还请叙谈叙谈,坐下坐下,现今局势,不知道尼子出云还有什么高见要与我详谈?”话语中的讥笑就算是蠢笨之人都能够听得出来。

    山中幸高拉着宇山久信盘腿坐在下首榻榻米上,昂首说道:“伊达大人真的认为我家殿下真的没有余力对付您嘛?伊达家看似庞大,实则外强中干,备后、备中、备后处处有路可通,不知道伊达大人能否挡得住我家殿下的攻略?”

    政衡微微点了点头,应道:“山中幸高实不愧是出云的智者,听闻此次出征新宫党窝在石见国,尼子出云无功撤军的话怕是声望大降,要平定内乱要花费不少时日吧,再说石见国的银山可是让人眼馋啊,不知道还有多少余力来对付我等,恐怕到时候不是我伊达家处处危机,而是尼子氏进退两难了。”

    山中幸高当然知道言辞之间说不动政衡的,他此次出使不过是挑拨离间,没有其他使命,笑道:“那些事情全由大佬们去费心,不知道酒宴准备好了没有?”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进击(十七)

    的确不是一个寻常武士!政衡静静地望着山中幸高,一句洒脱无比的话语让常人不禁鄙视,可是真正懂得深蕴的人却是知晓他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尼子氏自经久下克上夺取出云国成就阴阳一太守固然让人竖然起敬,也遗留下了大批的老臣,这批尼子经久时代起的股肱之臣充斥于朝堂。山中幸高这等重臣二代目要掌握实权却是困难重重,父亲早逝更是失去了庇护,不然为何要结交于新宫党,怕是正是要借着新宫党内乱在尼子氏内部掀起一股旋风,好洗涤尼子氏的陈垢。

    新宫党之败,山中幸高隐居暗中资助新宫党的遗孤远遁,由其弟也就是那位七苦八难的山中幸盛担任家主,后尼子氏败亡,为何要让新宫党的遗孤尼子胜久作为尼子氏再兴的旗头,其中要没有山中幸高的阴影怕是也说不过去。

    政衡当然不清楚新宫党之败后的情况,他要不是来到这个时代,见识了山中幸高的智慧,怕是连山中幸高是谁都不认识,只要稍微玩过倭国战国类游戏的人都应该知道七苦八难的主人公山中鹿介,这位山中鹿介的兄长对于时下局势的见解比起常人来要透彻的多。

    正是因为透彻的多,政衡和山中幸高谈话的时候总有一种扯东扯西的感觉,让听众飘渺无语,常人的智慧难以听懂其中的隐喻。政衡并非智者,数百年的知识积累,再加上他的思考方向却是一贯的偏向阴暗面,凡事都会先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总是不惮于从最卑劣的角度去揣测人心。倒也能够与山中幸高相谈甚欢。

    山中幸高每每出言妙语连篇。又发人深省,不愧是出云的智者之称。

    政衡自信延原景能纳入毂中,对于山中幸高却没有任何自信,一言以蔽之,两人的见识天壤之别。临别时,政衡密语山中幸高:“尼子晴久此战声望大减,撤军之日怕是新宫党之变始,事有不逮。可速来鹤首。”

    如果是常人的话怕是要怒目相视,与政衡交恶,山中幸高倒是风轻云淡的回头看了政衡一眼,说道:“知道了。”

    政衡听得山中幸高的话语摸了摸鼻子,自嘲了一声“多此一举!”不过他明知道这一句乃是多此一举,却也要比不说要好,一来借着山中幸高的口向新宫党示好,出战备前国已经交恶了尼子晴久,怕是短时间内难以缓和,如果新宫党能够乱起倒也帮了政衡大忙;二来同样是向山中幸高示好。一旦新宫党如同历史上一般烟消云散,吃点残羹剩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见得山中幸高离去。政衡立即吩咐使者前去天神山城催粮。

    政衡在冈山城风轻云淡的挥洒着扇子,用了一个绝对算不上高明的离间计,又被尼子晴久在他身上用了一个同样低俗到欺负庸人的离间计,两个不甚高明的离间计,却一下子让备前国战局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备前国和气郡的天神山城,位于吉井川畔天神山西峰,建造在高冈之上。已经进入秋冬之季,树叶尽落,刚刚下过大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孤零零的天神山城耸立着,城头的旗帜湿漉漉的贴在墙壁上无人关注。

    可是,此时走在山冈之上的十五六人,却没有对这幅萧瑟的景色驻足半分,随从们都紧张地在主人身边护卫着。其中一员戎装上还挂着硝烟的年轻武士小声问道:“远江大人情绪如何?”

    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随从答道:“疑心更重了,鹫山城怕是守不住了。”

    年轻武士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应答,目光十分锐利,手指有规律的抖动着,快要走进门廊时说道:“等一会下城后告诉七郎兵卫,集结乙子城和奈良部山城之兵前来天神山城助战。”

    年轻随从愕然抬头,眼见得年轻武士目光幽森,应道:“是,殿下。”

    年轻武士正是宇喜多直家,而年轻随从也是以后的宇喜多直家三家老之一的长船贞亲,两人刚刚从鹫山城退下来,来不及休憩便匆匆来到了天神山城,应浦上宗景之召。

    宇喜多直家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延原景能正移步叙述着冈山城的所见所闻,当然其中不无夸大之词,不过算得上是九分真一分假,就算是有人挑刺也不怕,走马观花的走上一遭能够说出个八九分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能够与兄长争雄走上战国大名之路的浦上宗景也不是泛泛之辈,宇山久兼一招挑拨离间之计原本就算是庸人都能够看得清楚。可就是庸人能够看得清楚的计谋,在智慧之辈的人身上却是要思虑再三,为何要使用这等计谋,这才是宇山久兼真正的杀招,如同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使空城计一般,不怕司马懿深谋远虑,就怕碰到莽夫一戳就破。

    现在听得延原景能的说辞,浦上宗景心中的忧虑不减反倒是增加了不少,伊达军竟然能够一战击败毛利军足见其精锐,伊达政衡小小年纪成就伟业更是让人忌惮,现在伊达军的步步为营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眼见得宇喜多直家到来,浦上宗景眼中不免有一些疏离,却也明白现在不是君臣相疑,亲者痛仇者快的时候,只是敏锐的宇喜多直家还是看见了浦上宗景一闪而逝的目光,心中一凛,忙上前叩道:“臣宇喜多直家参见殿下。”

    浦上宗景正要勉励一番,在第一次鹫山城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明石景亲一脸不忿的走了进来,上前叩道:“殿下,伊达备中来使,催促前番盟约所求的一万石军粮,另外还需再加一万石军粮以作军用。”

    浦上宗景面上直抽抽,心中愤恨,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三分,恨恨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一石一斗都不给他,他能耐我何?”

    众家臣纷纷露出不忿表情,却是无人骂出声来,倒是跪坐在前的延原景能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万万不可与其动怒,现今局势危机,尼子出云前番大败损失惨重,为挽回声望必然加紧攻击,鹫山城小兵少,退守天神山城已成必然,如果再惹恼了伊达备中,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宇喜多直家斜眼瞥了一延原景能,心中暗忖这个家伙当日可是极力反对请伊达家来援的家臣,现在却是一副莫要惹恼了伊达家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去了一趟刚山城吓倒了。不过宇喜多直家倒也不会去反对,当日盟约万石军粮一事是他首先提出来的,如果无法达成,怕是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宇喜多直家所属的奈部山城和乙子城了。

    明石景亲摇头说道:“殿下,万万不可答应,伊达军连年交战,缺粮之下扩张速度已经极快,一旦得了粮食怕是一发不可收拾,再寻机敲诈该如何是好。更何况兵法有云远交近攻,尼子出云远,伊达备中近,哪有舍远求近的道理。”

    宇喜多直家冷哼一声,说道:“明石大人此言谬论,鹫山城一战斩杀尼子军千余,尼子出云可说是威名扫地,难道现在还有远交近攻的途径,失了伊达备中,天神山城还有生路?”

    明石景亲一时哽住,宇喜多直家所言不虚,要是没有发生鹫山城一战还有余地,只是心中恼怒伊达家使者的傲慢一时不忿罢了,眼望宇喜多直家说道:“难道真的要给伊达家两万石军粮?”

    宇喜多直家叹了一声回首对着浦上宗景说道:“殿下,尼子出云和伊达备中相比,谁更加难以对付?”

    浦上宗景不假思索的说道:“尼子出云。”

    果然,宇喜多直家心中叹息一声。在他看来,伊达政衡比起尼子晴久更加难以对付,尼子晴久虽然势力强大,然而其只有雄主之志却无雄主之才干,新宫党一家独大,内耗严重;反观伊达政衡,虽说缺点重重,可是步步为营,智谋出众,渐使备中国上下一心,现在又新得了备后大半,若是再假以时日,恐怕就要比尼子晴久还要难敌。更何况尼子晴久远,而伊达政衡近在咫尺。

    宇喜多直家答道:“正是如此,尼子出云强,伊达备中弱,不管伊达备中现在如何嚣张跋扈,只要退了尼子出云,伊达备中吞进去的就要狠狠的吐出来,还要连心肝肺也要给吐出来。”

    浦上宗景听得微微点了点头,恨恨道:“哼,两万军粮,便送他就是了,将仓中去年陈粮送去就是。”

    延原景能听得两人话语,忽想起伊达政衡当日所言,暗中瞥了一眼宇喜多直家,心中对宇喜多直家暗通伊达家之事甚是笃定,又听到军粮一事商定,想起伊达政衡许诺的赏赐,忙上前说道:“殿下,鹫山城难守,天神山城笼城战不日将至,此时从城内拨粮怕是要引得军心不安,不如从其余诸城中拨粮为好。”

    浦上宗景想想也是,便随口说道:“此事就全权托付于你。”

    延原景能心中暗喜,脸上当然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答道:“是,殿下!”

一百七十七章 交锋(一)

    暮色苍苍,寒风中,两宫山城的最高处正有一面气质在猎猎飘扬。这座封锁了龙之口谷东口的城堡,便坐落在两宫山古坟之上,两宫山古坟乃是备前国最大的古坟,吉备古国第三位,全国第三十九位的规模,是研究吉备政权动向的重要遗迹。上面建造的城堡会不会破坏古坟遗迹,伊达家当然管不着,也没有心思去管,反正原本就不是他们建造的。

    先前到达的片山盛长和葛笼衡信,都带着他们的麾下将士在堡中休息,一千五百兵马将这座面积并不算太小的城堡,挤得满满当当。使得随之而至的中军,还有刚刚夺取了金川城没有完全消化的伊贺久隆和高松城的石川久孝等军势,便不得不另辟两宫山城南北两侧的龙王山和火打山修建城砦互为犄角。

    两宫山城在穝所元常手中,是个略微大一点的突围子,尽管和松田元辉交恶后挖掘了一些壕沟增设了一些防御设施。穝所元常明白单单凭借着他手上掌控的三四百人是难以抵挡得住伊达家的胜利之师的,在金光宗高的劝说下果断的开城投降,两宫山城便落入了伊达军先锋片山盛长和葛笼衡信的手中。

    两宫山城在穝所元常眼中无关紧要,可是并不是说它的位置不重要,对于远道而来的伊达军来说,两宫山城的位置极为重要,是龙之口谷的出口,山阳道进入备前国的中轴点,南北连接着金川城和砥石城,进可支援天神山城。退可守御冈山平原。冈山平原对于备前国而言如同仓敷平原对于备中国。谁掌控了冈山平原,谁就能够掌控备前国。

    宇喜多直家之所以能够一举下克上成功,固然有着外部因素的条件,更为重要的是他夺取了冈山肥沃的土地,养出了一支锐利的强军出来。伊达军占据此处,代表着伊达军终于来到了前线,天神山城近在眼前,尼子晴久就算是要攻打天神山城也不得不分兵。

    夜将至。伊达家的军前会议正在热火朝天的举行着。

    拿着浦上宗景送来的书状,政衡冷冷的笑了几声,将那书状扔在一边,说道:“浦上宗景倒是好算计,二万石陈粮就想让我们前去援救鹫山城守军退守天神山城,早干嘛去了。”

    二万石军粮算是意外之喜,浦上宗景拒绝交付也不会改变伊达家的战前方略,联浦上宗景抗尼子晴久,在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这个秋冬季节怕是难以改变了,至于战后如何交恶。就算是没有二万石军粮也不会改变双方的态度。

    葛笼衡信抬头说道:“肯定要退兵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必须退兵了。鹫山城的现状,已经比鸡肋都不如。松田元辉灭亡,伊贺久隆、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所元常等投入伊达家麾下,伊达家的军势已经推进至两宫山城,其他备前国豪族会不会随着他们也跟着投入伊达家麾下?

    这一点疑惑已经随着尼子晴久的挑拨离间渐渐明了,二万石军粮更是和浦上宗景彻底撕破了面皮,伊达政衡的行径怕是在他的眼中从援兵转变成了前来趁火打劫的小人。

    浦上政宗起兵于播磨国室津城,进驻三石城,比起伊达军来说进展实在是缓慢,可是也已经开始对北曾根城展开攻略,一旦北曾根城抵挡不住,沿着吉井川而上便可直达天神山城。

    何况,以现在鹫山城的实力,究竟能不能够挡住亲自出阵的尼子晴久,这也是一个问题,已经是很眼中的问题。浦上宗景麾下的大部分精锐,已经前往鹫山城抵挡尼子晴久,留守天神山城的大多数是老弱病残,一旦鹫山城守军灭亡,天神山城就算是想要笼城,怕是同样难以没有任何自信顶得住尼子晴久和浦上政宗的联军攻略,这或则才是浦上宗景不得不交出二万石军粮的缘故。

    天神山城人心惶惶,随之而来的是鹫山城是战是守的彷徨。原本第一次鹫山城合战斩首千余,打得尼子军前锋崩溃,要是理智一点的话怕是早已经弃了鹫山城退守天神山城,也就没有了现在的进退两难的局面。

    浦上宗景却想着固守鹫山城来缓解天神山城笼城战的局面,他想得是很好,可是完全没有了解全局的目光。

    政衡环顾了一眼众人,伊达家的家臣们大多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大多数备前国本地出身的家臣仿佛都把沉默是金当成了座右铭,还有一些亲朋故友陷在鹫山城的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他沉声说道:“鹫山城、大仙山城和周匝茶臼山城三城现在的浦上军势约在五千左右,如果再加上城下百姓的话怕是不小于万人,已经是浦上宗景麾下最为精锐的一支,一旦丧失,天神山城士气低落,我军将直面尼子晴久兵锋,救还是得救,不过如何救法却要好好讨论讨论?”

    鹫山城之战其实除了鹫山城外还包括了吉井川对岸的大仙山城和周匝茶臼山城两座城堡,现在的局势撤是必须撤了,可要撤退也不是简简单单的离开城堡就了事了,尼子晴久的兵现在还围在鹫山城外围,虽说由于天气缘故采取了现在的消极攻势,可是现在的局势谁都看得出来放弃鹫山城的日子不久了,一旦离开坚固的城堡,在野地里遇上浦上军怕是立刻就是土崩瓦解的危机。把浦上宗景麾下的精锐一举荡清,攻克还是劝降天神山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了。如此一来原本的败势就会彻底扭转,大捷之下出云国内也就可以完全掌控了,解决桀骜不驯的新宫党也就不是困难的事情,这个诱惑,没有人会认为尼子晴久会忍得住。

    尼子晴久现在正调兵遣将,四周山野之间全都撒满了他的探子,调兵遣将完毕就是猛攻的开始,鹫山城守无可守,出城同样危机重重。要前去救出鹫山城的守军实在是一件困难重重地事情,政衡自然没有与之偕亡的想法。

    不过不救同样隐患重重,天神山城浦上宗景败亡,全部压力将会落在政衡的身上,扭转了败局的尼子晴久就算是撤军也不会损失声望,新宫党会不会作乱还很难说,没有后院起火,尼子晴久就可以从容对付伊达政衡,还没有完全消化新领地的伊达政衡那就是灭顶之灾。

    在场的可都是聪明人,想通这么简单的道理并不困难。但不是每人都能够想出稳妥的主意,谁都看得出来尼子晴久正张网以待,要跳进去又能够活着跳出来实在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轻佻的主意谁都会说,可是如果战局失利,损兵折将的话,先行提出主意的人,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瞧向了政衡,期望政衡独断专行。

    政衡望着灰蒙蒙的阴翳天穹,对着伊贺久隆问道:“从这里经赤磐郡去鹫山城,有好路嘛?”如果全都是山道的话,就算是有路,怕也是无法通行了,他得亲自过问心里才能够踏实。

    伊贺久隆思略了片刻,又与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所元常低声商议了两句,应道:“有路,过佐伯垰便可直达天神山城,沿着吉井川走大概二十里地,不过佐伯垰沿着砂川峡谷行走,也能够到达鹫山城,只是路途有些远,要多走一倍路。”

    四十里地,还多是丘陵地带,骑兵怕是比步兵还要难行,这可不是直线距离,要走的话怕是需要两天时间方才能够到达鹫山城,而且显然尼子晴久难保不会在路上给你来个埋伏。

    政衡趴在一张地图上指着鹫山城的位置陷入了沉思,突然手指指着鹫山城的位置直线向西,指在了美作国久米北条郡的位置上,抬头问道:“权作,你几时没有回过家乡了,家中还有何人?”

    片山盛长不禁黯然神伤道:“草间野出仕伊达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乡了,家中早已经没有人了。”

    政衡思略了片刻,指着鹤田城的位置,重重的点了两下,说道:“权作,如果伊达军势出现在鹤田城外的话,尼子晴久会否分兵前来援救?”

    片山盛长愕然道:“嗯,不会,坪和武士团与高田城的出云众不睦已久,鹤田城被围,尼子晴久怕是高兴还来不及,何来援救之意,而且殿下如果想要拉拢坪和武士团的话,让竹内久胜前往便是,只是这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成功。”

    政衡方才想起家中还有竹内久胜一人,听得片山盛长反对,他也不强压前去攻击,只得放弃前往鹤田城,又回到了原点。正当思考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草间四兵卫气喘吁吁从前线赶来,禀报道:“殿下,鹫山城和周匝茶臼山城陷落。”

    听到这个消息,政衡似乎打了一个哆嗦,努力做出沉着的姿态,两颊却禁不住痉挛起来,赶紧问道:“守城的星贺光重、笹部勘解由、大田原长时、服部久家等诸位大人呢?”

    草间四兵卫忙道:“情况很糟糕,至于四位大人,臣下听逃兵们说,似在撤退途中遇难了,具体情况如何,为未可知。”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交锋(二)

    随着草间四兵卫的告急,越来越多的不好消息传入两宫山城。

    由于浦上宗景日前在鹫山一线斩杀了尼子经贞斩首过千,错估了战场形势投入大兵守御鹫山城、周匝茶臼山城和大仙山城三城,尼子晴久连派大将率领精锐攻城。一场突忽其来的阴雨迟滞了他们进攻的脚步,崎岖泥泞的道路和浦上军势的梯次抵抗以及小规模骚扰战术,都让尼子军势倍感头疼,因此大军推进速度异常缓慢,再一次给了浦上宗景抗敌于外独立击败尼子晴久获得巨大威望的错觉,失去了将鹫山城一线的兵力撤回天神山城的最后机会。

    小小的鹫山城先是斩杀了他的心腹大将,后又狠狠打了他连续数个巴掌,尼子晴久显然发怒了,连发命令冒雨强攻。

    鹫山城内守将抵御不住尼子军势的强力进攻接连失去几个要口,再加上援军迟迟不至,终于导致了城内守军的崩溃,落城而逃,鹫山城落,周匝茶臼山城和大仙山城原本还能够依靠吉井川抵挡一二,可是守兵看到鹫山城陷落士气全无,同样开城逃跑,连阻挡逃路的浦上宗景大将都是死于非命。

    随着鹫山城一线城堡的接连告破,尼子晴久的军队速度明显加快,越来越多的城堡要么告破,要么直接就开城投降,后者显然比前者要多的多,毕竟在面前一支数万人的大军的时候,谁也没有多少胆量靠着三四百人的小城堡就能够博得胜利的。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一月末,夜幕降临丝毫没有减弱寒风的呼啸。反而助长了它的气势。两宫山城内显然没有夜晚的降临寂静起来。城内外的气氛随着寒风的呼啸越发的紧张。

    大山般的尼子晴久横在人们的心中,口头上说是不畏惧,心里头如何想法,从他们的眼睛和脸上都能够看得出来,虽然他们刚刚在备后国击败了中国地区的风云儿毛利元就,尼子晴久显然比起毛利元就来,更加让吉备山区的人们更加直观和畏惧。尼子晴久曾经数次攻入吉备山区,征伐反叛的豪族国人。这些看起来强悍的豪族国人在尼子晴久的兵锋下碾碎,如同流星般时起时落,美作国的三浦氏曾经何等强悍,差一点独霸美作国,还不是最后被打的窝藏到了山区,现在一看到尼子晴久率领大军到来更是逃到了不知道那个旮旯里去。

    政衡显然和伊达家的大部分人们不一样,同样在战前,对于毛利元就,他畏首畏尾,战争中间。占了极大优势的情况下他同样犹豫不决甚至数度想要和谈了事,要不是毛利元就逼人太甚。怕是不可能支撑到获得大胜的日子。可是面对尼子晴久的情况下,徵衡没有多少犹豫果断的从备后国抽身而出,在尼子晴久没有明确表示要攻伐备中国的情况下态度明确的支持浦上宗景,更是将伊达家最为精锐的部队部署在两宫山城,和天神山城互为犄角。在他的眼中,历史上笑到最后的毛利元就显然比毁誉参半的尼子晴久让人畏惧。

    两宫山城正中央主城内,政衡正在伏案研究地形图,或许是草间四兵卫部下的探子们又传来新的军情,他手持笔墨,正往地图上添加一行行注释。好一会方才听完军情,政衡放下笔墨,伸了伸懒腰,这才把身子转向了片山盛长,微笑着说道:“尼子晴久不愧是尼子晴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这是想要一口气吞下天神山城和两宫山城啊,胃口倒真是够大的啊!”

    片山盛长脸色凝重,他没有政衡那般还能够如此镇定的开着玩笑,抬头说道:“殿下,是坚守还是野战?”

    政衡深深望了一眼片山盛长,他原本想要借着两人的谈笑化解眼前紧张的氛围,从而从上往下驱散围绕在两宫山城未战先怯的紧张气氛,显然片山盛长没有看明白政衡的意思,然后环视了一眼四周,笑道:“我们向来的战术就是在初战时候给敌人一个闷棍,打得敌人晕头转向,这样,一开始我们就占尽优势,不管是守还是战,都得看我们的眼色行事。以前一直是这样,不是吗?新见贞经、三村家亲、毛利元就,哪一个不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我们打个屁滚尿流,只要占了先手,敌人不管有多少人,就会失了胆气,胜利的一方就会是我们。”

    说着不等片山盛长回话,政衡拍了拍双手,指着稻莳说道:“尼子军夺取鹫山城一线后于十一月二十四日一早进入稻莳,然后分兵,一路由其嫡子三郎四郎领衔,宇山久兼等大将辅佐,率领一万至一万三千左右,号称三万通过日寺谷直取天神山城,这是想要给他的嫡子增加一笔资历;另外一路由尼子晴久亲自率领,兵力大约在一万二千到一万五千之间,同样号称三万横穿赤磐郡。”

    政衡好似没有看到众人的脸色一般,说道:“尼子晴久如果不去分兵的话,不管是天神山城还是两宫山城,都只能够祈求上天的庇佑,下一场鹅毛大雪让尼子军撤军,可是他偏偏分兵了,难道他自以为挟胜而来就能够如此猖狂,我们不是乘胜而去的,就给他算个一万三千人,我们伊达家在两宫山城就不下于万人,更不用说还有备中国和备后国的上万军队。”

    两宫山城,伊达家四色备一共三千六百多人,高松城石川久孝出兵一千,植木秀资出兵一千,伊贺久隆出兵一千二百,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所元常等西备前众动员二千余人,再加上其他从属,总共约有万人。这近万军势战力如何,那只能够见仁见智了,不过人数上倒是和尼子晴久分兵后的数量相当,正如政衡所言,如果不分兵的话,不管是去攻打天神山城还是前来两宫山城,后者都只能够祈求下一场大雪了。

    政衡突然抬起头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谁能够说说,我们此次出征备前国,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备后国突然抽兵来到备前国之前,伊达军曾经举行过誓师大会,政衡以下诸将悉数登场,将协助浦上宗景抵挡反叛者浦上政宗的任务告知全军将士,更是张贴公告于街口。

    但是诸将当然不会如此认为,他们更多的认为是来抵挡尼子晴久的。只不过这一次却多沉默下来了,政衡想要问的,自然不是抵挡浦上政宗或则尼子晴久这样摆在明面上的口号,而是这些日子伊达军摆在两宫山城的真实意图。

    随着时间的推移,政衡越发趋向现实主义,到了成就备中国霸主地位的时候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他当然不会为了别家去消耗自家的利益,就算是口头上喊得多么响亮的唇亡齿寒的大道理。

    此番出兵备前国,具体的作战目标和作战计划,军中几乎没有人知晓,摆在明面上的都是围绕着天神山城浦上宗景做出的部署,谁都猜透不出政衡心中的真实想法倒是什么。

    会议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谁都吃不准政衡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政衡再次抬头望了一眼众人,脸色一下子沉重了下来,沉声说道:“伊达家起于备中国山区,一直以来四面都是敌人,一步步踏上高位,不管是谁都不愿意看到伊达家崛起,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一东一西夹击吉备,企图扼杀伊达家,备后国一战击败毛利元就,看似风光,实则危机重重,如果不在备前阻挡尼子晴久的话,难道去备中国打嘛,如果不打疼了尼子晴久,哪里会让他记住教训。”

    说完,政衡啪地一声,手掌拍在地图之上,狞笑道:“如果不出兵备前国的话,如何能够在战后拥有大义名分攫取最大的利益,一旦尼子军退去,他们留下的地盘,可就谁占了就算谁的了。”

    最后一句算是说出了政衡的真实想法,此番兵进备前的真实目的,本就是趁机攫取备前国最大的利益。

    须知备前国看似浦上宗景一家独大,可是浦上宗景本就是谋夺他老哥的地盘,拥护浦上宗景的这帮子备前国人说是家臣,实则是拥有独立支配权利的豪族,浦上宗景算是东备前联盟老大。尼子晴久的到来,彻底打乱了备前国的局势,浦上宗景退守天神山城,对于备前国的影响力减至最低。不管是尼子晴久胜利还是浦上宗景防守成功,假以时日,必然会窥视备中国,这是地理因素造成的。与其到时候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打着帮助浦上宗景的旗号,趁着备前国的内乱,先占据西备前,同时最大限度的消耗浦上宗景和尼子晴久的战力。

    众将听得政衡的话语纷纷吸了一口,原本大家或多或少有这方面的想法,可是如此直白的告诉大家,我就是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让大家有点转不过弯来。正当众人还在咀嚼着政衡话语中的意思的时候,一名探子领着一人来到了室外,禀报道:“大将军,他说有重要情报禀报。”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交锋(三)

    虽说政衡口头上对于尼子晴久分兵一事抱以极大的蔑视,认为分兵是一件最大的错着,给了伊达家沉重一击的机会,可是心里面还是有点儿坎坷不安,毕竟尼子晴久乃是久负盛名的人物,他麾下的军团也是一支精兵强将,要对付如此一支久经沙场的队伍,还是一支在人数上略微占优的敌人,想要获取最后的胜利实在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获取胜利的蹊径在哪里?政衡的脑海中想到了两个字,奇兵。

    前文说过,政衡最为擅长的便是另辟蹊径行那诡诈之事,说到底就是喜欢用奇兵取胜,不管是对付新见贞经还是三村家亲,对付毛利元就也是一开始在高取川峡谷内发动一场火战方才取得了胜势。

    但是,奇兵从何而出?一时间默然无言,眼睛无不盯着地图之上,费心思忖,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突破。

    正当众人还在咀嚼着政衡话语中的意思的时候,一名探子领着一人来到了室外,禀报道:“大将军,他说有重要情报禀报。”

    政衡抬头望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瘦削,看起来很精练,脸上略有化不开的忧愁,目光闪烁,一股让人不可信任的警觉突然在政衡的心中泛起,这种警觉随着政衡的步步高升越发的显得神秘。

    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看到会议室内一片肃静,忙上前叩头恭敬的说道:“在下额田与次右卫门,添为赤磐郡佐古口大久保城的城副,我方城主额田丰后听闻伊达军陈兵两宫山城。不胜惶恐。所以。特派本人来向贵方致好。愿意举城投靠伊达家,还请伊达大人同意!”

    竟然是来投诚的,政衡倒是没有想到到现在还有人甘愿冒着尼子晴久的愤怒前来投诚的,尼子晴久到来,按照常人的思维,胜算颇大,要不是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前元常等人无暇分身的话,怕是早已经暗中投向了尼子晴久以作后路。

    倒是杀害故主的伊贺久隆显然不可能做这等事情。不要忘了松田氏还没有死绝呢,全都跑到尼子晴久麾下去了,一旦让松田氏的人重新返回金川城,哪里还有伊贺久隆的好果子吃。

    这个时候就过来投诚,这个额田丰后是一个十足的脑残还是另有预谋呢?政衡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可是眼眸中尽是冰冷,当他的脑袋是被木门夹过的嘛?

    额田与次右卫门显然知晓自己的话语有多么不可信,忙再次解释道:“天文十八年尼子势从美作国扩张北侵备前国,小屋谷城花房与左卫门投诚于尼子势麾下。两家关系历来不睦,大久保城多次击退小屋谷城的进攻。此次尼子势再次到来,花房与左卫门早已经投靠了尼子势,显然不会放过本家,故本家前来投靠伊达家,还请伊达大人收留。”

    他虽然说得好听,但是有了警觉的政衡总觉得像是特意的表现,不足以取信,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额田丰前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不知道大久保城要如何做呢?”

    额田与次右卫门眼见得政衡同意了投靠,忙说道:“既然伊达大人肯接受我们的投降,我们将在预定的日子打开城门,迎接贵方的军队入城,我们额田大人也会亲自前来迎接,不知道这样的方法贵方能够接受吗?”

    政衡的脸上从高兴变成了兴奋,手指不停的在地图上划动,好一会方才抬起头来说道:“额田丰前大人的善意我们领略到了,你刚刚说小屋谷城内通尼子晴久,此事性质恶劣万万不能够扩散,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让花房与左卫门出城,如此一来我方就能够一劳永逸的帮助你们击败花房与左卫门。嗯,我想想,不知道你们在几天内能够让花房与左卫门出城?”

    额田与次右卫门显然想过杀鸡儆猴灭了小屋谷城的可能,不紧不慢的回道:“两城互有仇隙,花房与左卫门投靠了尼子势,只要稍稍挑衅一番便能够骗其出城,嗯,我方需要紧急布置,三日后便是最适合不过的时间了。”

    政衡点点头说道:“那么就三天后吧,我方会在西漥田一带布置伏兵,到时候只要举起火把,就会内外围攻,全力一击击败花房与左卫门。”说着,客气地将额田与次右卫门送出了两宫山城。

    政衡看着远去的额田与次右卫门,眼中尽是冷芒,低声喃喃道:“尼子晴久,看来有点儿长进啊!”显然政衡不会相信前来献计是额田与次右卫门或则是他所谓的家主额田丰前的想法,在数万人的战局下,一个顶多能够动员百余人的小土豪是难以插手进来的,想要插手只能够被敌我两方碾碎,在额田与次右卫门的背后不会是小小的大久保城,只会是一个人,尼子晴久。

    尼子晴久的想法和政衡的差异不大,都是想要用奇兵的方式取得最终的胜利。天时地利人和,对于尼子晴久和伊达政衡来看,地利和人和双方半斤八两,实在是说不上什么谁更加占优势,只是天时对于防守方的伊达政衡来说更为有利,天气越来越寒冷,在这样的天气下,家就在门口的伊达政衡的后勤保障更为有利,而且也不会有思家的念头。

    只是原本尼子晴久的计谋有点儿拙劣,只是想让伊达军上当,然后再突然攻击,这样胜算就大多了,只是没有想到政衡一方面看穿了对方的计谋,另外一方面将计就计给这条计谋添加了几笔,让它看起来更加完美。

    花房与左卫门和额田丰前是否有仇怨,一调查就能够清楚明白,瞒不了人的,应该是真的,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哪好,既然有仇怨,花房与右卫门说是投靠了尼子晴久,现在尼子晴久势大,必然会前去攻打大久保城,如此一来里应外合就能够一举击败花房与左卫门。

    如此一来,不管是花房与左卫门和额田丰前,还是他们幕后的尼子晴久都会认为伊达政衡已经上当受骗,认为伊达政衡还会想着让额田丰前引诱尼子军势前来攻城,到时候里应外合下取得的胜果就更大了。

    望着早已经没有了身影的额田与次右卫门,政衡没有返回会议室,站在栏杆后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雨早已经停了,只是天空一直不见晴朗,看来又在酝酿另外一场大雨。

    大雨对于伊达军还是尼子军都不是很有利,在大雨前获取决定性的胜利对于双方都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可是如何取胜?绕来绕去,还得出奇制胜。只是,额田与次右卫门的到来看似有了办法,可是小小的额田与次右卫门想要插手如此大战本身就足不可信,他知晓,尼子晴久也不可能不知晓。这就是一场双方底下的博弈,谁支撑不下去率先投入筹码,谁就会输掉全盘,只是不投入筹码的话,看似不输不赢,实则同样输掉了全盘。在这样的局面下唯有在最为合适的时机下如何投下筹码方才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时刻考验着政衡。

    不仅仅需要出其不意,还需要想方设法,扭转兵力不足的劣势,破解掉尼子晴久撒下的局面,不管是天神山城和两宫山城,哪个局破掉,对于另外一个点都是灾难性的。

    天神山城,两宫山城,尼子晴久的战略在政衡的思考下越发的明晰起来。一攻一守,天神山城城高墙坚,要强取天神山城显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对于尼子晴久来说也是损失不起的事情。故而在尼子晴久的战略中,对于天神山城只能够是合围的方式,而在两宫山城,就是攻取的方式,想要一战击溃伊达家取得胜利然后回转迫降无外援的天神山城。

    既然你想要战,那便战吧!

    年轻气盛的政衡显然没有避战的想法,他明白想要获取最大的利益,就要承担风险的责任,选择避战,天神山城就会在尼子晴久的攻略下降服,天神山城降服,连锁的反应就是伊达家失去了继续留在备前国的大义名分,强留下的话就要面对连绵不断的打击,今日投诚于他的势力将会接连不断的背叛和倒戈一击。

    万人大战,显然不可能再在一个小小的大久保城和小屋谷城之间进行,政衡的脑海中蓦然闪出了一个念头,回头望了望聚精会神看着自己的众将,不急着开口,低下头返回会议室,看着那张地图,才微微一笑,说道:“三天,三天后,我家与尼子晴久在漥田决一死战!下去告诉众将士,此战我已经有了胜算,只要将士用命,最后的胜利属于我们的。”

    众人没有想到政衡会如此自负,还堂而皇之的通告全军,这不是告诉敌人,我要发动战决的信号嘛?!只是看到政衡坚定的目光,没有人进谏,默默的离去。

    政衡看着众人离去却是留下了片山盛长、上野衡长、松岛衡胜、葛笼衡信四人,密议了一番,随后四人率领着一千二百黄色备离开了两宫山城,向着上仁保城的方向前进,在尾谷突然分兵转向渡过砂川没入了熊山。

第一百八十章 交锋(四)

    从旁人来看随着政衡在两宫山城加紧修筑营地就已经说明伊达军准备在苅田与入寇的尼子军战决,随着两宫山城的持续扩大,政衡越发显得平静起来,无论神情还是举止,都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还不如出去狩猎兴奋,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狩猎的人。其实,政衡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这可是与纵横中国地区鲜有敌手的继承了祖父尼子经久“阴阳一太守”的尼子晴久的决战,一旦指挥稍有失误,可能给伊达家带来灭顶之灾。

    政衡最初动员的四色备的兵力是三千六百人,这些人将是对抗尼子晴久的主力,也是他所能够倚重的精锐。

    其余还有石川久孝和植木秀资率领的备中众二千五百人,伊达家称霸备中国,备中国内现在除了上述两家还能够保持半独立状态外其余诸家已经全都投入了伊达家的怀中成为了伊达家的家臣,由于刚刚结束了与毛利元就在备后国的战决,使得伊达家的大部分战力都要投入到稳定备后国的局势中去,使得政衡能够动用的兵力远远少于尼子晴久。

    还有伊贺久隆率领一千二百众前来助战,金川城由其叔父伊贺贞纲把守,伊贺久隆是一个果敢决断的人物,既然已经走上了杀害故主的不归路,就已经没有了退路,暗中投向尼子晴久只会是自取其辱,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决一死战,他或许比起石川久孝和植木秀资的战意更甚。

    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所元常三家势力总共动员了一千五百人前来助战,他们与其自愿前来,倒不如说是政衡不放心将后路交给他们方才半强迫的拉他们一同前来的。

    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所元常原本就是一群随风倒的墙头草。现在尼子晴久势力强大。大有横扫备前国一切敌对势力的能力。不在政衡战局不利的时候倒戈一击才怪了。

    在两宫山城前沿,政衡能够动用的直接参加战斗的人数足有八千八百人,在人数上和一万三千的尼子晴久并不占劣势,其实随着政衡在两宫山城的修筑营地,他还开始动员备中众进入备后国。忍山城由葛笼衡忠把守、冈山城由田中直重把守、明见山城由竹野井春高把守、船山城由须须木四郎兵卫把守、龙之口城由穝所元长把守。田中直重乃是伊达氏故地野山庄附近的失仓城主,与前代伊达宗衡有姻亲关系,其母为伊达宗衡的堂姐;竹野井春高原本是亲向三村家亲的有力国人,小笹丸城的城主。政衡击败三村家亲投向伊达家,其父竹野井氏高隐居,竹野井春高出仕伊达家;须须木四郎兵卫是须须木丰前嫡子,年仅十六岁;穝所元长为穝所元常弟。

    政衡忙于调兵遣将,建筑城砦的时候,尼子晴久同样也没有丝毫松懈,在得知了政衡发出决战信号的同时,也加紧催促大军横穿赤磐郡前往苅田,与伊达军势展开战决。

    战决,顾名思义就是敌对双方使用主力以决定胜负的战役或则战斗。由于规模人数在倭国战国时代延伸之意也就演变成了合战,往往战决和合战合并在了一起。系指在预期的时间、地点同敌军相会并且交战,在倭国往往能够在一天之内决出胜负,譬如决定天下归属的关原合战也就在九月十五日一天之内决出了胜负。

    而伊达政衡被传统武士和敌对势力指为“非人”也正是他不合常理,往往不通告敌人就突然发动攻击,通告了敌人提前发动攻击,甚至于逾期不至,在敌人撤军的时候突然发动袭击来获得最终的胜利。

    说是三天后在苅田和尼子晴久战决,如果相信了他的鬼话的话,那才是有鬼了,不过远道而来的尼子晴久显然没有人会去告诉他,他所要面对的伊达政衡是一个十足的恶棍。

    曾经吃过政衡大亏的新见贞经、三村家亲全都逃亡安艺国去了,随着毛利元就的败逃隐匿消失在了旷野中,被狠狠摆了一道的毛利元就不会如此好心的去给尼子晴久参画,其他人全都是一些小人物,远远不能够在尼子晴久面前说上话的小人物。

    随着一支伊达家的先头部队入驻更加接近苅田的上仁保城,开始在上仁保城外构筑防垒,远望三四千人,探马冒死潜入近前,细细辨别,旗帜多有假竖,目测至少一千余人。观将旗得知,这路先头部队还是伊达家所谓的四色备的黄色备,算是伊达家最为精锐的部队,常常为伊达政衡的主阵战兵。

    上仁保城只是一座小城,却是最为靠近大久保城的隶属于伊贺久隆的城砦,原本是伊贺久隆父胜隆迁居虎仓城前的居城泷之城的支城,现在俨然成为了伊达军势的第一道防线。

    军中多有人言:人马上万,无边无岸。尼子晴久分兵来攻,麾下兵马还是多达拥有一万三千多人,说是横穿赤磐郡,其实尼子晴久本人还在距离稻莳不远的汤免温泉休憩。

    日前尼子经贞战死鹫山城的消息传来,再加上寒风凛冽,曾经在吉田郡山城之战落下的病根再一次复发,略有发烧的尼子晴久只得听从随军医师的劝告在汤免温泉养精蓄锐。

    一向闲不住的尼子晴久一直想要离开汤免温泉出阵到前线去和伊达政衡大战三百回合,一举取得最终的胜利,只是身体还是没有缓过劲来,发烧不退,到了今日好了许多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到处走走。

    一个近侍来报:“松田兵部少大人和牛尾远江守大人从佐古谷的阵营赶来了。”

    尼子晴久听得松田诚保和牛尾幸清两人联袂到来,情不自禁的微微笑了起来,虽然他还没有见到两人,可是他早就知道其来意了,伊达政衡的决战日子和地点已经定下,显然是为了争夺成为先阵而来。

    伯耆国是新宫党的地盘,尼子晴久出征备前国显然不可能留给新宫党任何额外的兵力,征召了五千众共同出征,交由领有一万余石的牛尾幸清率领,牛尾幸清知晓自己在伯耆众中的声望不高,想在在即将到来的战局中获取战功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尼子十旗众是由防卫月山富田城的十座主要支城组成,全都和尼子氏拥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只是在上次月山富田城之战中动摇了根本,战后遭到了尼子晴久的狠辣清洗,更是让新宫党一家独大。松田诚保身为尼子十旗众笔头家老,责无旁贷的拥有振兴尼子十旗众的责任,在看到尼子晴久和新宫党之间交恶后更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尼子晴久的身边。

    鹫山城一战尼子经贞战死,导致尼子晴久麾下一门众势力抬不起头,给了尼子十旗众和牛尾幸清的机会,只是攻陷鹫山城的头功落在了宇山久兼率领的高田众的头上,更是让其成为了尼子义久的副大将前往攻打天神山城。

    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松田诚保和牛尾幸清有无数理由争夺这个头功。尼子晴久当然也乐见这种竞争的存在,和新宫党关系越发的恶劣之后他也需要拥有一支挑战新宫党地位的军队,不使新宫党一家独大,他现在还没有彻底做好和新宫党翻脸的准备。

    松田诚保和牛尾幸清两人互不相让,争先恐后闯入木屋,一阵温暖席卷而来,见得薄雾蒙蒙中,尼子晴久正穿着白色和服坐在石凳上品茶,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尼子晴久会如此悠闲,倒也让两人松懈了两分。

    松田诚保眼见得牛尾幸清想要说话,忙开口说道:“殿下,伊达军先头部队千余入驻上仁保城,伊达小儿显然看出了大久保城和小屋谷城早已经投向我们,趁机夺了上仁保城。”

    尼子晴久没有回头,指着另外两石凳说道:“坐下,喝一口茶,消消硝烟。”说着品了一口茶水,看着两人坐定,方才问道:“插得什么旗帜?”

    松田诚保忙回道:“是伊达小儿的黄色备,插的是黄色旗帜,领头的乃是大将片山盛长,是美作国坪和众出身,数量一千余人,正在扩建营垒,大有一副防守到底的架势。”虽然看不起伊达政衡,倒是对伊达家的人物清楚一二。

    牛尾幸清见得松田诚保没有说下去,忙说道:“这黄色备甚是敢战,末将临阵,四名探马敢死潜近,见那黄色备中射出数支羽箭,接连射落了我方三名探马,另外一人伤重逃回,方才得知城内兵马数量。”

    尼子晴久眯缝起眼,朝着杯中茶水望了一会,雾气蒙蒙,脸上不知道是喜是忧,说道:“黄色备向来为伊达小儿的主阵战兵,总共在二千五百人左右,今次突然出兵一千余人,看来他真是想要与我决一死战啊!坪和众倒是出了一个人物,有没有办法调略他倒戈一击?”

    松田诚保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臣下曾在鹫山行营询问过坪和众的头目竹内久盛,据他说片山盛长原本乃是坪和亲族出身,后来由于家族动荡方才迁居备前国,看其脸色应该稍有隐瞒,想来就是因他而离去的。片山盛长与其子四郎兵卫深得伊达小儿器重,其子四郎兵卫更是伊达小儿亲卫队长,负责伊达小儿安全,短时间内让其倒戈一击很难达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交锋(五)

    松田诚保微微笑了一笑,声音中带着点阴阴的笑声,说道:“我从旁人处打听了一番,那片山盛长原本是竹内久盛长子久治的武术指导,久盛偏爱次子疏远长子导致久治离开坪和乡。坪和武士众向来桀骜不驯,不如我们就推竹内久治一把,一来可以种下一棵种子,让片山盛长在伊达小儿的心中生下一根刺,二来也能够收纳一向桀骜的坪和武士众。”

    尼子晴久摇摇头说道:“对付小小一个万石领地的坪和武士团,还要用计,大军压境,容不得他有二心,如果不肯交出质子,随手杀就杀了,用计,太抬举他了。”

    如果是平常的话,挑拨内乱那没有问题,但是现在可是出征期间,要收服人心。坪和武士团虽说桀骜不驯,可是还是派遣了一支三百人的队伍随众而来,杀了他们怕是要引起其他豪族的兔死狐悲。

    大军出征最忌内部倾轧,要对付坪和武士团这样的外样家臣,只有两个策略,一个是赐予高官厚禄来千金市骨,一个则是连根拔起、彻底铲除,用雷霆手段来震慑四周豪族。

    尼子晴久出征备前国看似是来帮助浦上政宗夺取备前国守护职位,其实深层次理由无非就是为了彰显尼子家的威势,让越发动乱的美作国,还有独立倾向严重的三备地区重新纳入尼子家的体系中。

    坪和武士团向来不服管教,尼子晴久想着等击败了伊达政衡,迫使天神山城的浦上宗景降服。返程途中可以从旭川返回。途经坪和乡的时候正好对坪和武士团处置。对于备前国。尼子晴久采取的是扶持浦上政宗压制浦上宗景的策略,对待备中国则是彻底打压伊达政衡扶植亲尼子势力挖空伊达家的权利,美作国的话则是杀鸡儆猴和曲意安抚。

    松田诚保也只是说说罢了,自毁长城的事情史书上屡见不鲜,他口头上不停说着伊达小儿的话语,可是心中却是相当忌惮的,看得尼子晴久心情不错,便说道:“殿下。眼前天气转冷,尽快出兵方才正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伊达小儿的布置?”

    听得松田诚保的回答,尼子晴久半眯起眼睛,他的眼睛里隐藏着深邃的目光,仿佛星星一般明亮,拿起手中的茶杯,笑道:“备前的水虽不如出云的水甘甜,但是温泉却别有一番滋味。风土不同,人情不同。水的滋味也自然不同,不亲历一番。也说不出孰高孰低。”

    尼子晴久的一番话听在松田诚保和牛尾幸清的耳中,似乎别有深意,可是两人都不是以智谋著称,自然是想破脑袋都无法猜透尼子晴久的用意,只得用疑惑的表情回应尼子晴久。

    尼子晴久倒也不为难两人。松田诚保乃是尼子晴久的亲侄子,牛尾幸清同样出身自尼子十旗众,在大内义隆围攻月山富田城的时候得功加封伯耆国一万二千石,方才将牛尾城主之位交予其嫡子牛尾义久,自己领了伯耆国一万二千石,成了尼子晴久打入伯耆国中的钉子,同样是尼子晴久的心腹家臣。

    尼子晴久没有解释,只是问道:“原本以为击败毛利老贼只是运气使然,现在看来伊达小儿倒是有点儿本事,坐镇两宫山城,占据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又让伊贺久隆占了猿谷,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姿态出来,不知道两位如何应对?”

    松田诚保马上应道:“臣下愿引本部占据神田城,为十旗众攻打正崎城开路,攻下正崎城,便断了上仁保城的后路,到时候上仁保城必然军心不能够稳定,只要稍稍攻打一番,便可取得胜券。”

    牛尾幸清当然不肯相让,跨步请缨道:“上仁保城原本是泷之城的支城,一旦正崎城失守,上仁保城大可退入泷之城,泷之城位于牛神山中,山高路陡,又背靠旭川,上可得金川城,下课往两宫山城,乃是形胜之地,是故,上仁保城驻有上千伊达家精锐,又有伊达小儿大将片山盛长守备,正崎城内却只有百余二线守军,攻打正崎城正中伊达小儿的计谋。到时候尼子军势受困于正崎城,粮道受到上仁保城的威胁,进难以攻取两宫山城,退受到袭扰,得不偿失,既然伊达小儿得意忘形,要与我家战决,倒不如答应了他们。伯耆众愿意领先锋,前去前线,向西占据金比罗城威慑金川城,向东占了野间垰让伊达小儿的奇袭队伍无路可走,中路将阵营防止在神田城,对峙上仁保城,如果伊达小儿惧怕,违约,可以让金比罗城直接进兵威胁泷之城,威胁上仁保城退路,然后全部压上去,倒要瞧瞧伊达小儿如何应对?”

    虽说松田诚保和牛尾幸清智谋平平,久经战场的两人倒也提出了一些目前可行的战略,其实也是唯一可行的战略,这些战略在中上层家臣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当然现在这些口耳相传的战略都成为了松田诚保和牛尾幸清的功劳,只要采纳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都得到了最大的一份功劳。

    其实他心里清楚,尼子军势由于在鹫山城之战中损兵折将,士气非常低迷,要不是宇山久兼的奋勇怕是早已经撤军了。虽然打开了鹫山城,随着天气变冷,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也随之消散。

    尼子晴久本不愿意分兵,按照他的本意先是围住了天神山城,迫使浦上宗景服软,有一个台阶下,只不过打一场旷日持久的笼城战,还要防备着伊达军的偷袭,要是士气高涨的话还能够用围城打援来解释一下。

    现在的话怕是一等天气再次寒冷,一场大雪就得让大军不得不撤军。分兵攻打虽则人数大减,可是只要在正面击败伊达政衡,士气就会大幅度增加,还可以从伊达家身上获取战争红利,回军就能够迫使没有援兵的天神山城臣服,这才是他分兵的缘故。

    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像是在吵架的样子,打断了尼子晴久的思路。松田诚保退了下去前去责问到底是何回事情,不一会回来脸上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八桥城吉田源四郎堵住了篦津城槙秀幸的营地,双方闹了起来。”

    牛尾幸清脸色甚是难看,吉田源四郎是他的得力部将,同时也是伯耆众中少数几个被他说服的遵从尼子晴久的城主,可是不管什么原因,吉田源四郎前去堵同僚的营地,已经犯下了大错。

    尼子晴久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阴沉了下来,他没有想到还没有与伊达政衡斗法内部就乱了起来,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啊,说道:“到底是为何事?”

    松田诚保不敢隐瞒,说道:“吉田源四郎原本与槙秀幸是连襟,关系虽说不上好,却也差不到哪里去,今年初吉田源四郎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听闻槙秀幸的妻子比起自己的妻子要漂亮许多,便起了窥视的心思,吉田源四郎更是在一次酒宴后说出了混话,说是姐妹花什么的,槙秀幸知晓后哪里肯休,两家关系直落而下,从年初打到了年尾,断断续续的没有消停后。”

    尼子晴久听得松田诚保的话语,脸上阴沉沉的,目光看得牛尾幸清脸色一阵发麻,阴沉道:“好一个名将之选,好一个伯耆鬼吉田。”他口中的名将之选和伯耆鬼吉田俱都是牛尾幸清夸赞吉田源四郎的话语,现在听来甚是刺耳。

    外面突然乱声鼓噪起来,再次打断了尼子晴久的话语,上百个嗓门一起在高喊着,声音越发的清晰起来,屋内三人的表情同样阴沉了下来,原来屋外正在高喊“杀人了!”的喊声。

    十旗众之一的三刀屋久祐跑了进来,半跪在地,禀报道:“殿下,吉田源四郎言辞狂妄,槙秀幸的幺弟气不过上场理论,吉田源四郎恼羞成怒一刀斩杀了对方,吉田源四郎和槙秀幸便打了起来,双方已经死伤多人,还请殿下前去劝解。”

    三刀屋久祐此刻跑来,还添油加醋地将所有错处全都推到吉田源四郎的头上,显然没有安好心,他和松田诚保的心思相同,都想要得到前锋之职,当然要彻底抹黑吉田源四郎,谁让吉田源四郎和牛尾幸清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呢。

    尼子晴久异常生气,命令牛尾幸清前去将那吉田源四郎领来,显然存了偏袒的心思,他当面前去的话,作为错方的吉田源四郎免不了切腹谢罪的责罚,可要是让牛尾幸清领来便有了一个缓冲,他如此做法也是无奈之举,谁让新宫党在伯耆众的影响力颇大,扶持依存于己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人品极差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下了。

    尼子晴久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有些人倒是反其道而为之的想要将此事扩展开来,素有新宫党谋臣的山中幸高四处串联,一时间要趁着攻打伊达之际趁机清洗伯耆众的谣言四起,再加上槙秀幸的现身说话,伯耆众士气大跌。

    伯耆众不敢说尼子晴久,全都将怨气放到了牛尾幸清的身上,更是将偏袒吉田源四郎的黑锅背在了他的身上,想要让伯耆众争当先锋一事只得作罢,松田诚保等十旗众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先锋一职,只是让他们感到不对头的是,随着伯耆众越发不满,尼子晴久麾下能够动用的兵力已经不过八千余人,和伊达家在人数上已经不占任何优势。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交锋(六)

    随着谣言四起,五千伯耆众开始踯躅不前。尼子晴久开始急了,原本以为凭借着八千出云众和五千伯耆众,能够轻松搞定伊达家的杂牌军。哪里想到一件微不足道的桃色事件引发的聚众斗殴引得伯耆众们兔死狐悲,再加上有心人的串联,很快使得大部分伯耆众犹豫不决起来。尼子晴久就算是想要强制命令他们前去执行任务的话,虽然慑于尼子晴久的威慑力不得不去执行,执行起来也会大打折扣。

    如此情况下,尼子晴久明白,如果将八千出云众全部派遣出去的话,虽然他自信能够战胜伊达家的杂牌军,可是伤亡必然会加重,一旦出云众出现大量伤亡,伯耆众出现不稳将无力弹压。与伊达政衡的决战,他的胜算从原本的是十成已经减少到了五成。

    同时,效力于尼子晴久的忍者集团橹下组也没有闲着,很快侦知到了伊达家的军事部署,政衡的行动比起尼子晴久来要迅速的许多,几乎在决定决战的同时就完成了战备。

    如果立刻开战的话,尼子晴久自信凭借着八千精锐的出云众定然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只是伤亡加重。如此一来的话,返回出云国后,要与大内义长争雄石见国所能够依靠的唯有新宫党。他出征备前国的深层次目的就是增加自己的威信和打造一支独属于自己的军团,伤亡过大将违背他的初衷和以后的战略目标。

    期望伊达政衡犯浑推迟决战的时间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尼子晴久心想着必须要让伯耆众参加进来,方才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伯耆众的战斗力在尼子军中也是数得上的。

    借着与伊达军势战决要将伯耆众清洗一遍之说。在出云众行军速度锐减的情况下。这种说法更是尘嚣直上,在伯耆众军中大有市场。

    伯耆国号称群山峻岭的山之国,由于地理原因不适合农业生产,经济主要依靠国内的铁矿开采,地方豪族多是矿主组成,军中充斥着矿工和农民,战斗力和独立性都非常强,山名氏统治期间多任命代官。无法直接统治。

    尼子氏驱逐山名氏之后,将伯耆国的管辖权落在了战斗力最强的新宫党身上,新宫党借着联姻的方式在伯耆国内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往常,新宫党率领的伯耆众战功赫赫,尼子晴久借着出征备前国,一面命令新宫党出征石见国,一面要求伯耆众跟随自己出征,好趁机在军中安插亲信,最起码也要掺几把沙子进去。

    一开始的新宫党全部由尼子氏一门的亲卫队组成的精锐集团,人员数量并不是很多。随着尼子国久执掌新宫党以来,类此大战。大规模扩张以后,越来越多原本效忠于尼子氏宗家的大将被清除掉,效忠于尼子国久一门的大将充斥于其中。

    历史上记载尼子晴久肃清新宫党好似风轻云淡一般,其实不然,最后尼子氏败亡便是尼子晴久耗尽了效忠于本家的实力,不信任前新宫党附属成员造成的。看似尼子晴久在肃清新宫党后接连取得了不少胜仗,好像没有因为新宫党事件影响大局,可同时也让效忠于宗家的军队损失殆尽。

    大部分伯耆众都投入了新宫党的麾下,伯耆众的态度和新宫党的态度如出一辙,尼子晴久渐渐地有点儿忍无可忍了,他原本对于新宫党就已经忍耐已久,看到连伯耆众都敢于甩脸色给他看。

    我必须肃清尘垢!

    尼子晴久如此想着,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他就立刻找到了理由。尼子国久沉溺于对父亲尼子经久的情感中,不能够自拔,丧失了正确的判断能力。如此下去,只会种下祸根,最终导致尼子氏走向灭亡。谁都清楚,尼子晴久的祖父尼子经久以其下克上的传奇经历而与北条早云、斋藤道三等人齐名。尼子晴久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叔叔塩冶兴久,或许尼子国久会和他的弟弟一般举起反旗。他却不知道,他这个决定的背后,隐藏着对于尼子国久一家的能力的嫉妒之心。自从安艺郡山之战败北气死了尼子经久,尼子晴久一直以来都被人误解为庸主。

    畸形的时代造就了畸形的人品,在这个血腥的乱世,骨肉相残早已经不足为奇,为了生存,需要种种谋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管是整日里为了柴米油盐奔走的百姓,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名,并无不同,均同时生存于这个空前的乱世之中。

    在相信唯有集中所有权力方才能够使尼子氏一族生存下去,新宫党的存在已经成为了尼子氏维系下去的障碍。若他铁心想要掌控家中所有兵力,新宫党必然会挥刀相向。

    如何除掉新宫党渐渐在尼子晴久的心中成型,却是对于眼前的这场决定了山阳道走向的决战没有任何用处,现在如何调动伯耆众才是最要紧的,伯耆众如此不识时务的违逆他的意愿,他真的有了要将伯耆众当做替死鬼前去送死的想法。

    在出云尼子晴久常常被人称呼为庸主,其实他并非表面上看来那般平庸,扭曲的时代形成了扭曲的心理,能够在战国乱世中存活下来的人全无纯正诚信,愚人早已经被时代淘汰了。

    渐渐的,一条计谋浮上心头,尼子晴久阴阴的笑了一笑,对着四周的阴影处说道:“石念,出来!”石念乃是尼子氏谍报部队钵屋众的首领。承平年间平将门反叛,他的祖先饭母吕一族的族长饭母吕石念参加了这场战役,天庆三年平将门战死,饭母吕石念殉难。其长子在山阴地区组建了钵屋众,后来在尼子经久的下克上之路上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遂成为尼子氏的谍报部队,其首脑人物统称石念;另外一支由饭母吕石念次子带领下前往关东组建了风魔众。同属饭母吕一族的两支风光一时,俱都随着主家的灭亡而销声匿迹。

    石念并非传说中的那般凶神恶煞,其实就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五十的小老头而已,就算是走在街道上也只会认为是一个农夫而非忍者。每当看到石念无影无踪的出现在他的身旁,尼子晴久都有一种无力感,可是他却清楚眼前的这个小老头的重要性,没有了他的情报,尼子晴久就会变成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尼子晴久抬头望了一下天空,说道:“是否已经发现了伊达小儿的人的行踪?”

    石念当然清楚尼子晴久询问的并非是前往上仁保城的片上盛长等人,也不会是还在两宫山城的伊达政衡,他所要问的是混进尼子军中的伊达家的忍者刺客,回道:“是的,是草间众的忍者,总共三组,每组三人,在大军到来之前就已经隐匿在了山村之中,数日前已经潜入军中。”

    尼子晴久眉头微微一皱,脸色晕红了起来,好似有点儿生气的模样,说道:“原来真的是伊达小儿的伎俩?”

    尼子晴久显然误认为充斥于尼子军中的谣言乃是伊达政衡散播的,石念虽然有了一些别的怀疑,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微微一顿,说道:“橹下组已经对他们展开监视,是否要铲除他们?”

    尼子晴久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就算是铲除了他们,也只不过会让伊达小儿耻笑我们的无能。”尼子晴久显然将军中的谣言归罪于草间众的头上,这显然是误会了,不过到也很好的给真正的罪魁祸首当了一回替罪羔羊。

    为了平息军中散播的谣言,尼子晴久极为高调的找来了最初的当事人吉田源四郎和槙秀幸两人。

    当着众多伯耆众的面严惩了吉田源四郎,不仅将吉田源四郎的领地减少了一半,还将他关进了牢笼之中,同时慰问提拔了槙秀幸,命令槙秀幸带着尼子晴久的书信前往两宫山城对伊达政衡发出战前的最后通牒。尼子晴久的行径显然是不安好心的,可是早已经被迷昏了头的槙秀幸带着三名骑士仿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模样向着两宫山城而去。

    槙秀幸一行连夜出发,来到了山口,为了不受到上仁保城方面的守军的攻击,他们打上了尼子氏的旗号,疾风般的从上仁保城边缘驰过,边高声喊叫着:“我们是有急事的使者。请见伊达大人。”

    上仁保城至两宫山城俱都是平原,很快就被一群警戒两宫山城的武士围住,从马上拉下来。槙秀幸一行被带进了城内,很快就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少年英杰,正坐在凳子上的伊达政衡。

    不等槙秀幸说话,他身旁的一人递上了一封书信和一个盒子开口说道:“这是吾家主公转送的一封书信和一盒礼物!”

    伊达政衡接过书信,上面所写的便是劝降书,里面句句讽刺,字字诛心,倒也没有什么新鲜话,通篇累牍,看完他微微笑了一笑将书信递给身旁的荻原孝信,说道:“念给大家听听!”

    说完命人打开木盒,里面竟是一颗首级,一颗女人的首级,上书两个汉字,奈奈。

    伊达政衡脸色剧变,恨声道:“可恶的老贼,吾誓杀汝!”原来这名曰奈奈的女子正是伊达政衡的长姐,在政衡年少时就许配给了新见贞经的长子,新见贞经逃亡后下落不明,多方寻找无果,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是阴阳两隔。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交锋(七)

    吉备高原吹来的寒流冰凉彻骨,尼子晴久的一份礼物让两宫山城的会议室内冰冷而寂静,政衡望着木盒内的年轻的头颅,脸色剧变,向来镇定的他变得暴躁无比,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人世间的悲哀,或则是某种更加苍凉的感情忽然涌上心头,让他有一些恍惚。

    身为穿越者的政衡其实对于伊达家的人们没有多少亲情,小时候也并非在父母身旁长大,很早便已经流落到了野寺中当了沙弥,一年到头难有一次见到父亲,唯有母亲和姐姐奈奈偷偷送来冬衣夏装。母亲逝去,政衡也是在大半年后方才得知的,期间姐姐来看望过他一次,并没有告诉他母亲去世的消息,后来听闻姐姐那一次回去后嫁到了新见家。

    当时的政衡还只是一个野寺中的沙弥,每日做着投奔织田信长成就丰臣秀吉的伟业的白日梦,哪里能够想到未来他会成为吉备地区首屈一指的战国大名,左右阴阳两道的局势,听闻母亲去世落泪了一次,姐姐出嫁在佛前祈祷祝福。

    穿越者的身份看似风光,政衡的心中难免不会产生孤独的情绪,从小到大他都生长在野寺当中,除了早逝的师傅,还有几名租地的农夫外,就是母亲和姐姐的感情深厚一些。

    政衡发迹后,曾经不惜余力的寻找过姐姐的行踪,他总以为姐姐跟随着新见贞经等人去了安艺国,哪里想到会到了出云,化作了一缕幽魂。母亲去世的时候。政衡不在身边。没有想到姐姐会因为他而去世。如何不让他愤恨。

    望着木盒中安详的头颅,肚子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窜,政衡眼露凶光得望向槙秀幸,看得后者额头冒汗。显然槙秀幸也明白了木盒中的女子的头颅对于伊达政衡的重要性,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带来的随从会如此胆大包天的越主代庖,行使他主使的职责,暗暗有了一些怀疑,可是就算是有了怀疑。也要过了眼前的这一关方才能够有性命回去调查清楚。

    政衡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数次握紧拳头,数次放开,如此多次后方才使得他稍稍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木盒,吐了一口浊气,方才吩咐道:“孝信,吩咐侍从带着我姐姐的尸首返回唐松,安葬在父亲和兄长的身旁,修建一座寺庙来供养她。”

    荻原孝信原本还担心伊达政衡因怒而发动总攻。现在看来这是他多虑了,不愧二十岁不到就已经成为五十万石战国大名的男子啊。应道:“臣明白!”说着吩咐人等迎送木盒子离开了会议室。

    政衡看着木盒子离去,眼神中残留着愤恨和伤感,回过头来看向了槙秀幸身后的一人,就是刚才发言递送礼物的男子,冰冷的说道:“你想必是尼子老贼派来的死士吧,不错,此一石二鸟之计已经彻底激怒我了。”

    槙秀幸脸色微动,他听得政衡言语扭头望向那男子,果然是没有从来也没有见过,是一个陌生人,并不是尼子晴久麾下来往的人物,应该就是伊达政衡口中的死士一说。

    片山四郎兵卫等人上前一脚踹倒三人,将三名想要挣扎反抗的副使打倒在地,那三人听得伊达政衡的话,心里安安发苦。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此精妙的计谋,前头进行得也异常顺利。可是为什么,就在他的计谋眼瞅着就要成功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不但没有引得伊达政衡恼羞成怒当场斩杀槙秀幸引起伯耆众同仇敌忾的情绪,也没有引得伊达政衡急怒攻心提前发动决战。

    说起来,自打伊达政衡崛起于备中国,接连击败了诸多豪杰夺取了备中国战国大名之位。

    钵屋众身为尼子晴久的耳目,自从帮助妮子经久夺取月山富田城以来转型为一个制度严密的组织,最善于打探各方情报,进而根据这些情报有针对性的调查某些需要关注的人物,让主家随时随地都能够清楚的了解对手的信息。

    口头上屡次蔑视伊达政衡的尼子晴久心里面多少还是颇为忌惮年纪轻轻的伊达政衡的,身为尼子晴久耳目的钵屋众在他的命令下早早的对伊达政衡开始调查和研究,寻找伊达政衡的弱点加以利用,闻听伊达政衡还有一个姐姐在世,便利用当地的据点暗中劫持了其返回出云,等待机会换取更大的利益。

    原本钵屋众是不会让伊达政衡的姐姐白白牺牲掉的,只不过随着伊达政衡崛起的速度加快,他的姐姐的作用也越来越小,故而才有了槙秀幸前来两宫山城的一幕。原本,在尼子晴久的计划里,他派遣槙秀幸前往两宫山城,让钵屋众选送的三名死士递上奈奈的头颅,进而引得伊达政衡的愤怒与怨恨,当场斩杀槙秀幸等人。

    伯耆众一旦听闻槙秀幸死在了两宫山城,必然引起他们的不安,再在尼子晴久的刻意引导下定然会同仇敌忾起来,倒时候犹豫不决的伯耆众将不得不落入他的陷阱当中。

    最好让伊达政衡恼羞成怒下提前引发决战,到时候伯耆众和伊达军发生激战,两败俱伤下,尼子晴久率领出云众扭转乾坤取得最终的胜利,赢取巨大的声望和最后的实利。

    至此,整个计划获得了圆满成功,不管伊达政衡会否提前发动决战,尼子晴久相信任何一个人看到亲人被杀都会怨怒送来的使者,那槙秀幸都死定了,一旦槙秀幸死了他有无数办法让伯耆众乖乖就范。

    只不过,如此完美的计划,却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伊达政衡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当场斩杀槙秀幸,同样也没有斩杀那三名死士,只是痛殴了一顿罢了,在愤怒之下还能够如此理智的处理事务。实在是让旁人感到一阵背脊冒冷汗。

    政衡望着槙秀幸说道:“槙秀幸。想来你是得罪了尼子老贼。竟然被推了出来当了这替罪羔羊,今日我不会如老贼的愿望杀了你,也不会幽禁你,当然我也不会打杀了他们三个废物,回去带我向尼子老贼问一声好,四郎兵卫,送一送槙秀幸,不要在路上碰到什么山贼浪人打杀了他。到时候嫁祸到我的头上对我的声望可是很大的打击啊。”他的话清楚无比,就是告诉槙秀幸,就算是没有被伊达政衡恼羞成怒当场斩杀,路上也会有人冒充山贼浪人袭杀了他,一样能够将罪责推到伊达政衡的头上。

    现在伊达尼子两军激战在即,哪里还会有山贼浪人夹在两军之间活动,找死不成。

    槙秀幸脸色急变,愕然抬头望向脸色冰冷目露凶光的伊达政衡,心情很是复杂,听了伊达政衡若有所指的话。再联想到那陌生的副使说的话,以及一开始的疑窦。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想到竟然被利用,还要骗取他的感情前来送死,更是要在返回的途中暗害了他的性命,槙秀幸的脸上,仿佛被泼了一片墨汁,漆黑漆黑的。

    槙秀幸行礼道:“多谢!”说完咬牙切齿的应道:“外臣会将大人原话带给尼子大人的。”显然心中已经恨上了尼子晴久,只是他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也没有暗中将尼子军势的情报出卖的样子,行礼后便在片山四郎兵卫的带领下离开了两宫山城。

    槙秀幸没有离开两宫山城不久就正如政衡所预料的那般遇上了贼人,片山四郎兵卫率领了一队二十余人的护卫显然没有吓阻贼人的脚步,不知道谁人在前面叫了一声:“有贼人!”下一刻,前方道路一旁的树林中便突然杀出了一群手持弓箭长刀的贼人来。这些贼人行动极快,动作之间完全没有普通贼人那般松散,纪律相当严明,几步就冲出了林子,跳上了道路,直接杀奔过来。

    槙秀幸万万没有想到尼子晴久真的会如此肆无忌惮要将他斩杀当场,脸色变得郑重无比,口中喃喃道:“怕是有四五十人。”四五十人听起来不多,但这个数量的贼人出现在两军交战中间,怕不是出自伊达军就是尼子军都说不过去,要真的是贼人的话怕是会惊动到伊达政衡和尼子晴久两人疑窦丛生,立即停止交战查探四周是否有其他的势力加入进来。

    槙秀幸此刻已经完全笃定眼前的这些贼人必然出自尼子晴久的授意,要是伊达政衡的话早就在两宫山城内一举击杀了,何来如此费事,心中恼恨,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够寄希望于附近的伊达军前来援救了。

    槙秀幸没有想到尼子晴久会如此心狠手辣,那群杀出的贼人也没有想到护卫的二十余人会如此悍勇,甚至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得数声轰鸣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三名贼人打穿了胸膛突突的冒着鲜血,原来还装备了铁炮。

    贼人们脸色大变,他们第一次见到戒备如此森严的护送队伍,不由得感到惶恐和紧张。

    石念此时正藏身于上仁保城东一里半、靠近西漥田的旭川边上的天满天神宫附近的小茅屋内,静待袭击组的消息。石念听得监视两宫山城的探子回报槙秀幸侥幸得脱,便命令袭击组发动袭击,务必要将槙秀幸留在伊达军控制区域,他望着远方,低声呢喃道:“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他麾下的一名番头颇为轻松地笑道:“去埋伏的是下山家的文吾,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又有三名死士做内应,就算是伊达家派遣了护卫,也无济于事。”钵屋众并非独门独户,中间还有许多分支,下山家就是钵屋众中重要的一支,文吾就是下山家的长子,拥有中忍的实力。

    听得一声铁炮的声响,石念的脸色剧变,他没有想到伊达家竟然动用了铁炮,恨声道:“可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交锋(八)

    铁炮的烟雾变得稀薄了起来,贼人们清清楚楚的看到片山四郎兵卫这员年轻小将不退反进率领着十余护卫快速跑了过来,手握着腰间的刀柄,随时拔出刀的样子冲了过来。

    下山文吾和许许多多的钵屋众一样,喜欢杀伐,热爱杀戮,铁炮的射击迟滞了一下他的速度外,并没有让他停下手来,手持着一把巨大的大太刀嘿嘿的笑着朝着片山四郎兵卫冲去。

    这个时代是制度崩塌的时代,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改造自己的武器。当时运用什么样的兵刃往往取决于使用它的人的喜欢,甚至于普通士卒手中的枪的长短也没有规定。

    对下山文吾而言,特意喜欢挥舞一把超过半丈的大太刀砍杀敌人,这在钵屋众中同样纯属少见,钵屋众的下人,也就俗称的忍者一般都喜欢使用短小精悍的兵刃来隐藏自己的行踪。

    片山四郎兵卫出身自坪和武士团竹内柔术,又糅杂了修验师一派的体术,使用不满一尺的短刀,而且还是双刃刀,两把刀交错横斜着别再群板上,反剪的手搭在刀柄上,朝着下山文吾猛扑过去。

    在两人交错之际,片山四郎兵卫一个矮身,头盔上的羽翎斜斜的一刀两断,在羽翎飘起的刹那,在下山文吾出手后,他也出手了,倒持的双刀被送进了下山文吾的心脏和咽喉。

    四周一阵寂静,贼人们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仰慕的头目竟然连对方的一招都没有挨过就躺在了地上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片山四郎兵卫从下山文吾的尸体上拔出双刀,像是刚完成了一项普通的事情。斜眼朝着前方的贼人们看去。脸上浮起轻蔑的笑容。

    在小说和影片中。忍者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本领,其实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群受雇于各国的大名,从事搜集情报、暗杀行刺和缉拿盗贼的雇佣兵势力,有许许多多的各种人等组成。

    贼人中能够称得上对于钵屋众死忠的不过十余人,这些人从小受到钵屋众的洗脑,其余人等不过是依靠钵屋众吃饭的山贼浪人,主打的也就是死忠钵屋众的十余人,其余人等也就是敲敲边鼓的角色。

    下山文吾一击被杀。片山四郎兵卫显然没有停止进攻的脚步,舞动着双刃,朝着一名冲过来的贼人刺去,他身后的十余人大部分是从坪和乡招募来的勇士,多是在家不受重用不甘寂寞的家中庶子。片山盛长和片山四郎兵卫得到伊达政衡的信任后,片山家也从原来的无关紧要的小家族一下子成为了备中国红得发紫的家族,扩充了护卫,他们多是向流落备中国的美作人收拢在麾下,其中年轻武艺高强的便.推荐到了黄色备中,成为了护卫伊达政衡的一个小兵。

    护卫伊达政衡貌似是个不起眼的职位。但却是实打实的亲兵侍从,属于伊达政衡的心腹嫡系。立功机会和提拔速度都比其他家臣要快了许多,伊达家中外放的亲兵例如清河、松岛、岩濑等人俱都已经做到了城主的位置。

    要立功无外乎平常的时候勤练武艺,否则的话一旦机会来临没有抓住的话怕是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在片山四郎兵卫冲杀出去的时候,十余护卫也随之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朝着贼人们狠狠砍了过去。

    “撤!”在无力回击的情况下,贼人们选择了撤退,钵屋众是一群不擅长正面交战的人,倒是非常擅长逃跑,在片山四郎兵卫等人还要挥舞兵刃夺去他们的性命的时候,愕然发现已经失去了对方,只能够怒视他们狂窜的背影。

    石念离开了天满天神宫,大约走了五六町,突然停下脚步,远远的看到槙秀幸一行走了过来。他们步伐丝毫不乱,戒备绝无松懈,心中暗暗叫苦道:“糟了,不愧是伊达家的勇士,连下山文吾都被杀了。”石念当然没有为下山文吾报仇的念头,身为钵屋众的一员,随时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如果都要为了同伴前去报仇的话,怕是钵屋众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当然那群逃跑的贼人,他没有放过的意思,算是给下山家的一些交代吧。

    过了上仁保城便到了尼子晴久的防区,如果槙秀幸在这里受到袭击的话,那么就不关伊达家什么事情了,片山四郎兵卫望着远处戒备的尼子军的武士微微一笑。从他从容的微笑中可以知道,尼子晴久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片山四郎兵卫再一次为自家主公的先见之明感到骄傲,为尼子晴久的邪恶用心感到深深的鄙视。

    倒是身旁的槙秀幸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他清楚尼子晴久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定然会千方百计的算计于他,不过只要返回军中,想来尼子晴久不会明目张胆的设计他,唯有小心翼翼而已。

    随着片山四郎兵卫击杀下山文吾的消息传到两宫山城的时候,从愤恨情绪中恢复过来的政衡一脸讥嘲的说道:“尼子晴久号称阴阳一太守,声威赫赫,决战在即,不思军事动员,却使用这等恶人行径,完全不符合堂堂军阵的常理。由此我可以确认,在尼子军势中间,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政衡若有所指的指出了尼子晴久麾下出现的矛盾,让原本同样犹豫不决的诸将心情平复了许多。谁都看得出来尼子晴久比之伊达政衡来胜算要大了许多,兵力人数上的优势自不必说,多年主从关系心理上的优势让尼子晴久大可以大军碾压,容不得伊达政衡有二心,如果不肯降服,大不了出手交战便是了。在决战之际,还要使用阴谋诡计,就算是常人都可以看出尼子晴久心虚了。

    心虚了,从室町幕府手中获得出云、隐歧、伯耆、因幡、美作、备前、备中、备后八国守护职位,继承了其祖“阴阳一太守”的尼子晴久,率领着三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来到备前国,临战前竟然心虚了。

    诸将莫名的兴奋起来,对待尼子晴久的恐惧心理缓解了许多。

    石川久孝轻轻吐了一口浊气,低声说道:“没有想到尼子晴久竟然会使出如此低劣的手段,真是名不副实啊,那槙秀幸是伯耆国的豪族吧。”槙秀幸虽然没有明说他出身自何处,可是口音还是和出云国大为不同,吉备四国古为吉备古国,口音方面倒是相差不大,那伯耆国和出云国却是相差极大,那槙秀幸虽然极力使用出云口音,可还是免不了被人发现不同之处。

    石川久孝曾经从属于尼子晴久,算是尼子晴久的外样家臣,和伯耆国人有过一些交集,对于尼子晴久麾下的部众绝大部分都与基本的认识,从口音上来观察,政衡怕是难以听得出来,但是石川久孝等人俱都一耳就能够分辨的清楚。

    尼子晴久虽然号称八国守护,可是真正掌握在手中的不过出云、隐歧、伯耆国三国,其余地方大多数还在与其他豪杰争夺,其中备前、备中、备后三备已经绝大部分落入了伊达政衡的手中。在政衡的印象中,尼子晴久的嫡系部队应该就是出云、隐歧、伯耆三国,可是今日那槙秀幸到来,让他颇有点意外,难道连最后的三**政都无法掌控了。

    政衡脸色阴沉的说道:“尼子晴久精明狡诈,绝非蠢货,对待小小的槙秀幸却是如此犹豫不决,要借着我们的手来为他铲除,还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试图激怒于我,实在不是大将所为,怕是家中矛盾已经达到了水货难容的地步了。”

    诸将心头莫名的泛起“新宫党”来,荻原孝信当日当面听闻过伊达政衡的预言,预言新宫党和尼子晴久之间必然会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活剧,当日还预言了尼子晴久会在冬季前发动对备前国的讨伐,后者现在已经应验了,那么前者的话怕也不是空穴来风,现在听得尼子晴久要斩杀一个小小的槙秀幸还要借着伊达家的手来完成。对付一个小小的槙秀幸,还要用计谋,yin威之下,容不得他有二心。

    荻原孝信沉思了片刻说道:“据闻新宫党和伯耆众的关系密切,此次出征尼子晴久特意将新宫党撇开率领伯耆众到来,这伯耆众中有多人和新宫党有姻亲关系,尼子晴久对于新宫党隔阂深重,附带着对伯耆众失去了信任。现在尼子晴久军中八千出云众和五千伯耆众组成,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若是团结一致的话,怕是唯有固守待其粮尽,只是尼子晴久自断臂膀,疑神疑鬼、钩心斗角,即使是心中不满也绝对不该肆无忌惮的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行径出来。”

    政衡说道:“尼子晴久意图消耗伯耆众的实力,伯耆众必然不满,两方的矛盾如泾清渭浊,显而易见。在这一场合战中,敌军虽众,却有二心,出云众和伯耆众彼此顾忌、互相防备,就如同岩石上出现的裂缝,一旦产生,就会不断扩大,再也无法弥合。这一场合战的目的就是要利用他们的矛盾,让尼子晴久不得不分心防备伯耆众,如此一来我方的胜算将大大增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交锋(九)

    天文二十三年(1554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拂晓时分,政衡揉了揉脸颊,睁着通红的眼珠子,又是整整一宿未睡。大战在即,没有丝毫困意,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漥地,看会儿地图,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站在尼子晴久的角度,来推测其可能做出的决定,用地图上的山川道路,来印证自己的猜测有无实现的可能。

    对于他来说,每一次战争都将是决定命运的转折点,这不是一场普通人的胜负之争,而是或死或降。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考虑,也无论是用什么方法,他经历过的每一次战争看起来都绝无取胜的可能,最后全都是他取得了最终的胜利,看似运气和偶然性,实则是他与生俱来的好胜,使得他绝不可能向别人俯首称臣。还俗前,政衡曾经想过前往尾张国投靠还未发迹的织田信长,随着织田信长的搅动风云步步高升,自信也能够做到一方大名藩主。

    可是到最后没有起程,并非他没有胆量爬山涉水,实则他的身上存在着种种缺点,如果真要投靠织田信长麾下卑躬屈膝,可能就无法生存下去。

    政衡望着这张极大的吉备四国地图,用木棍指着一个个山头要地,时不时将小旗帜标在图上以作标示,不是他多疑,实在是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得分太过于重要了,对手又是久经沙场的尼子晴久。

    任何一个穿越者都知晓太祖的战略战术思想就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才能够敢于和敌人做斗争,才能够保持旺盛的斗志,百折不挠,一往直前。才能够在暂时处于困难的条件下,不被敌人外强中干的现象所迷惑,不至于过高估计敌人而悲观失望和停顿不前。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是克制制胜的显示保证。

    随着战事的一触即发。争衡接连发出了数道命令。加强巡弋两宫山城至金川城一线的力量,同时严密监视天神山城的动向。如果说上仁保城和正崎城是伊达军的前沿阵地,那么两宫山城和金川城就是抵挡尼子晴久的重要防线,一旦击破两城,伊达军只能够坚守旭川。将全部游骑全部派遣了出去。还将所有草间众潜在四周山林之中,从一天三报,改成一天四报,恨不得一个时辰一报的频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败。在面对毛利元就的时候,政衡都没有如此大的压力。实则是当时两家对峙于高屋川峡谷,战场不大,又可以说是主场作战,在地利上占了绝对主动;现在出兵在外。后勤压力极大,战场扩面广阔,看似处处可以防备,也恰恰如此,处处都是漏洞,凭借着伊达家实在难以抵挡得住来自尼子晴久麾下久经沙场的精锐倾力一击。

    如此一来,明白伊达军优缺点的政衡方才明码标志的告诉尼子晴久,就要在两宫山城前与尼子晴久决一死战,还率先入驻了上仁保城和正崎城保护主阵的两翼,尼子晴久显然也不愿意长时间的对峙,对于尼子晴久来说时间是他最大的软肋,否则也不会同意在漥地与伊达军决一死战,特别是在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全部落入伊达军的手中的时候。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尼子晴久大可以佯攻两宫山城,调略伊达大军移动,然后倾力一击金川城,刚刚经历了一场下克上的人心混乱的金川城不堪一击,更何况松田氏的遗老遗少全都投靠了尼子晴久。一旦金川城陷落,就能够从背后断去伊达军的归路。

    政衡没有等来尼子晴久的最新动向,倒是从天神山城方向得到了最新的情报,尼子义久先他老子在二十八日傍晚开始对天神山城外围工事进行试探,到了二十九日凌晨突然强攻天神山城门户观音山城,观音山城守军极其顽强,鏖战三个时辰,数度攻上城墙,遭到守军火油反击,未能入城。

    信使继续说道:“小人来时,第二波攻击已经展开。”强攻城堡没有多少任何计谋可用,唯有集中优势兵力火力,形成多梯队的攻击部署,连续不间断的冲击,坚决突破敌人的防御阵地。

    政衡听得此言,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时间,方才说道:“赤坂郡诸城呢?”备前国赤坂郡诸城现在全部落入了尼子晴久的囊中,尼子晴久的主力俱在诸城之间驻扎,他问的便是尼子晴久的动向。

    信使微微摇摇头说道:“风平浪静。”

    政衡微微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信使下去:“有任何情况立即前来通报!”说着再次看向了地图,天神山城爆发激烈冲突,使得他的心绪再一次荡漾了起来,十二岁的尼子义久会有如此大的胆魄率先发动攻击,还是一个被称呼为虎父犬子中的那个犬子的尼子义久,政衡是不相信的。

    先攻打天神山城显而易见是尼子晴久做出的决断,只是尼子晴久为何要做出这等决定来,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天神山城在政衡的眼中类同鸡肋,自从鹫山城一战浦上宗景精锐损失近半,士气严重低落,只要驱逐了援军,也就是伊达军后,天神山城外无援军内无士气的情况下,就算是尼子晴久不出手,单单凭借着浦上政宗的播磨众也能够轻易取得最终的胜利,何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强攻天神山城。

    心绪不定,政衡踱起步来,向着门廊外走去。

    一名骑兵急匆匆赶的从上仁保城方向赶来,从他的军服可以看出他出自根正苗红的黄色备,只见他风尘仆仆满面焦虑的样子,显然出了什么事故。进了城来就被侍从拉住了缰绳,那骑兵跳将下来,也不避让,匆匆说了两句便向着城内本丸方向赶去。

    那骑兵明显认识政衡,见得政衡出来,忙跪倒在地急道:“殿下,今日拂晓前尼子晴久调遣高濑城主米原纲宽率军攻打上仁保城,但被片山大人埋伏于下仁保洼,米原纲宽只身逃往,斩杀六百三十余级……据闻同时,尼子晴久亲自率领过万大军兵犯正崎城,正崎城危在旦夕。臣下是奉片山大人之命前来禀报的。”

    “什么?尼子晴久出兵了?!”刚刚天神山城鏖战,赤坂郡诸城风平浪静的报告犹在耳中,现在就听到了尼子晴久出兵攻打上仁保城和正崎城的消息,让政衡的脸色急变,当即惊道:“可恶,给尼子晴久骗了!”接连下达了两条军令:“全军集合!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鏖战天神山城显然是尼子晴久引开政衡的注意力,虽然只能够引开一小会时间,顶多数个时辰的时间,但是对于尼子晴久动员兵马出奇制胜足够了,足以支撑一场大战的胜负了。

    倭国地方不大,战场几乎没有多少迂回的地方,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在双方的眼皮子底下想要瞒天过海实在是困难重重,往往刚刚从阵中出来,对方就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连人数多寡兵器多少都摸得清清楚楚。尼子晴久口头上藐视伊达政衡一文不值,心底里却对这个刚刚打败了宿敌毛利元就的新晋战国大名充满了警惕,特别是在伯耆众不稳,放回槙秀幸的情况下更让他明白,想要短时间内战胜伊达政衡,唯有出奇制胜,一举拔除上仁保城和正崎城。

    尼子晴久算盘打得叮当响,趁着拂晓前最为松懈的一刻发动奇袭,一举攻克上仁保城和正崎城,迫使伊达政衡望城兴叹。为何他不派遣其他家臣独独派遣了米原纲宽前往上仁保城,实在是这位米原纲宽乃是尼子晴久最为宠信的众道出身。传闻米原纲宽幼年时候眉目秀丽,风姿俊秀,博得出云无双美少年赞誉。当时已经成为一国之主的尼子晴久对米原纲宽醉心不已,宠爱有加,甚至于常常将米原纲宽引进城内留宿。

    其实当时众道之风风靡于世,实在是因为下克上之风屡屡发生,导致诸侯大名们对于忠义的看重,不管是原来的守护,还是下克上起来的大名,都不想看到后来者推翻了他们的宝座,他们相信用众道之风能够增加凝聚力和团结力。像政衡这般只喜欢女人,不曾对众道心动的诸侯寥寥无几,对于政衡来说,男男之恋实在是让身为穿越者的他下不了手。

    算盘打得响不代表结果遂人愿,米原纲宽的意外落败,正崎城的顽强抵抗,使得尼子晴久好不容易使出的瞒天过海之计落了空,不过政衡要面对的局面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摆在政衡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固守上仁保城,挑选精锐拯救正崎城;其二,全军出击,与尼子晴久决一死战。尼子晴久久经沙场,奇袭之计无功而返,难保不会有围城打援的想法,但是相比于猜测,他更想知道的是尼子晴久具体部署的情报。

    如果尼子晴久真应了围城打援的主意,派遣精锐拯救正崎城有多少效果很难讲。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交锋(十)

    伊达军诸将俱都看向政衡,伊达军接连出镇备后国和备前国,十一月以来一路夺取石山城、泷之口城、两宫山城已是强弩之末,特别是将这两宫山城修缮的固若金汤,再去修缮前沿要地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实在是一件力不从心的事情。修缮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可说是政衡强力推行的,当时很多人口头上虽说服从,心底里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更多的是来自尼子晴久的压力,对于能否修缮抱有很大的怀疑,没有想到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在预定时间内完成了修缮。

    上仁保城和正崎城的及时修缮,使得两宫山城的安全有了保障,起码不会再和毛利元就争夺备后国的时候被毛利元就攻到西荏原主阵前的时候方才发觉,要不是政衡的提前预知以及毛利元就兵力上的劣势,实在是难以预料后果如何。正是两城的修缮,使得尼子晴久的瞒天过海之计,只能够将目标标示在两城之上,而非直接攻打到两宫山城。

    一旦两宫山城陷入重重合围的话,备前国的局势将朝着尼子晴久和浦上政宗期待的方向倾斜,很可能天神山城将抵不住压力开城投降,到时候全部的压力就会压在了伊达家的头上。

    城中骚动起来,敌人来袭的消息,随着集合的号声,很快传遍了诸堡。出镇备前国的伊达军中大多是随伊达政衡南征北战经年的老卒,起码也是经历过备后国大战的人马,自然不像新兵那般惶恐不安。

    其实。伊达家不同于其他诸侯大名的人马那般经常操练。搞得多是以战代练的方式。伊达家起家时间很短,没有足够的谱代家臣,只能够从平民百姓中提拔,基本上没有经过长期的训练。残酷是残酷了一点,效果看起来不错,没有什么能够比在生死一瞬间学到的经验更加深刻的了。经过二三年的磨合,仅战死的就高达千余人,只是乱世的人命。不值钱啊!

    伊达家起于微末,数代尊奉主家的谱代家臣也就十余人,其余家臣武士要么是降臣,要么是浪人,占了很大一个比重的就是跟随伊达政衡的老卒,也就是平民百姓。在倭国只有两个阶级,一个是武士阶级,一个是平民阶级,平民阶级要进入武士阶级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可是在伊达家中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此一来。在备中国从军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士兵们集合有快有慢,政衡的命令一道道传入军中。倒也从容不迫,这些事情过去都是有先例的,照着来就是。一匹匹骑兵从城奔出,传召辖内重臣紧急议事。两宫山城并非只有一座城堡,而是一座座城堡群构成,在两宫山城附近五六里内更是构筑了十余座百余人守备的小堡。

    十一月二十九日天大亮后,两宫山城诸堡的家臣纷纷来到主城,听命政衡的命令。在两宫山城主会议室内,政衡看着济济满堂的家臣们,他沉声说道:“尼子晴久那厮拂晓时分突然发动攻势,倾兵万余攻打上仁保城和正崎城,上仁保城方向,尼子晴久遣了他的宠将米原纲宽率领三千步卒突袭,遭到片山权作的伏兵攻击,斩杀了四百余级;现在正崎城方向,岩濑衡忠据城而守,鏖战一个时辰,打退了尼子晴久的两拨攻击,现在双方已经罢战。不知道诸将如何应对?”

    松岛衡胜听了政衡的话,当即说道:“小五郎以孤军迎战尼子晴久万余大军,仅用三百守军,鏖战一个时辰,已是精疲力竭,强攻之下难免抵挡不住,还请殿下立即起兵与敌决一死战,弥平次愿意担当先锋。”弥平次是松岛衡胜的通称,那弥次郎是幼名,他与岩濑衡忠号称伊达三天狗,同样出身,彼此感情深厚。

    石川久孝沉吟道:“松岛大人,岩濑大人孤军困守正崎城,我等俱都焦急,只是上仁保城惨败而逃,在正崎城同样无法一举夺取,尼子晴久显然不会继续强攻下去,围城打援将会成为他的策略,一旦伊达大军出击遭遇埋伏首尾相击,该如何应对?”

    石川久孝乃是高松城主,又是智夫人的父亲,在伊达家中还是颇有话语权的,特别是在野山益朝、陶山政赖、清河衡秀等人俱在备后国的情况下,算是伊达家的老臣之流。

    倭国百年难出一名战略大家,但是得承认,战国时代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战术家,孙子兵法在倭国可是武士从小到大必须研修的书籍,由于地方不大,难以迂回,诱敌伏击和围城打援便被倭人玩出了许多花样,岛津家赖以成名的钓野伏战术便是诱敌伏击的一个变种。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暂缓进军,守备两宫山城为上。

    石川久孝选择守势,自然有人选择攻势,向来以勇猛著称的上野政长朗声说道:“石川大人差矣,两宫山城距离上仁保城不过里许,距离正崎城更近,多是平原洼地,一名合格的成年人从两宫山城前往任何一城一盏茶的时间内就能够跑个来回,人数过万,哪里还有地方来摆布伏兵一事,唯有堂堂正正决一死战。”倭国当时度量衡各地大有不同,按照山阳道1里大概是现代的4、5公里里地左右,两宫山城距离上仁保城4.2公里,距离正崎城3.2公里,所以上野政长才说里许。

    政衡没有想到向来莽撞行事的上野政长也懂得用距离来测量战争的胜负了,有了一些长进,心中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诸位,发觉诸位并没有提出多少有建设性的建议,倒是颇有点遗憾,还是少了一名出谋划策的军师。这时他轻咳一声,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政衡淡淡的望了一眼众人,特别是那几名备前国人众,方才说道:“诸位,如要坚守,那泷之口城、船山城、明见山城、石山城,哪一座不比两宫山城坚固,为何独独选了两宫山城,还要坚决守备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呢?对于备前国人来说,我们和尼子晴久有何区别,全都是客军。冬季即将到来,最好的对策就是坚壁清野,步步为营,将尼子晴久拖入无休止的泥沼之中,为何我没有选择,而选择了最为笨拙的方式来与尼子晴久来一场大战呢?”

    政衡顿了顿,看到部下们大都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尼子晴久实力强大,而我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早已经精疲力竭,要想获得胜利,唯有获取备前国人的人心。如果使用坚壁清野、步步为营的方式,固然能够拖垮尼子晴久,但是也会让我们丧失备前国人的人心,人心若是动摇,我军便失去了再在备前国立足的根本,转眼间就是分崩离析的局面!丧失了人心民心,备前人视我们为仇寇,到了那时,我们也只能够黯然退出备前国。”

    他说着环视众人,沉声说道:“诸位,当前的局面下,我们唯有立即出兵迎敌,邀击尼子晴久于正崎城下,用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告诉备前国的人们,我们伊达家的实力。建功立业,在此一战!”

    众人齐声回答:“明白!”

    政衡一旦决定开始行动,聚集在他身边的家臣武士,便一个个向着四面八方冲去,回到他们所在的队伍中去。政衡显然没有打算保密的意思,也没有想过瞒天过海,立即吹响了出征的号角,擂动进兵的战鼓,一面面高高举起的旗帜,已经向所有人,包括尼子晴久,宣告战争的到来。

    正崎城外,尼子主阵,尾谷中八幡宫内。米原纲宽身板挺得笔直,脑袋却垂在了胸口,嘴里更是连声嗨嗨的应着,旁边几个侍大将、足轻大将也全都脑袋低垂,神情凝重,他们甚至都不敢喘一口粗气,生怕惹怒了正在大声斥责着米原纲宽的尼子晴久,引来一阵歇斯底里愤怒到了极点的咆哮声。

    在场的尼子家的重臣家老们也没有往日嘲笑米原纲宽卖菊花的想法,全都谨言慎语,此刻的尼子晴久,早已经没有了平时彬彬有礼的风度,整个脸颊甚至都因为强烈的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变形了,眸子里更是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小小的正崎城战事的进展出乎了尼子晴久的预料,米原纲宽的无能表现更是再次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三千出云众无声无息间就损失五六百人马,逃回来的人们也全都士气涣散。如果米原纲宽不是他的宠臣,他只怕早已经命令米原纲宽切腹谢罪了,哪里还会在这里痛骂。

    就在米原纲宽以为尼子晴久即将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尼子晴久却猛然抬起头来望着米原纲宽说道:“平内兵卫,你立即率领本部,前往正崎城参加第三波攻势,定要攻破正崎城,洗刷你之羞辱,明白。”米原纲宽通称平内兵卫。

    米原纲宽猛然挺直了胸膛,低声应道:“是!”

    一阵急切的步伐趟了进来,尼子晴久新近最为喜爱的宠臣立原久纲神情严峻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国主殿下,刚刚正崎城方向传来急报,两宫山城的伊达上万大军出城了。”

    “你说什么?”尼子晴久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说道:“伊达小儿好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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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世纪的日本,沉沦在战国乱世之中。乱世,是由妇孺老弱累累白骨所搭建的,热血男儿得以大展长才的血腥舞台。然而,在动荡和变幻里,英雄、魔鬼,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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