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备中的伊达独眼龙TXT下载备中的伊达独眼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全文阅读

作者:独眼狐狸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txt下载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二章 惊雷(二)

    冬日,由濑户内海吹过来的寒风如同刀子一样刺人肌肤。伊达政衡给予尼子晴久、义久父子的待遇比起当日毛利隆元要好了许多,起码拥有一间院落,和他的其他家臣吃住挤在一块要强了许多。

    尼子晴久站在院落中望着一株带蕾的梅花,凛冽的风中赤膊站着,门口不时巡视的肃穆侍从告诉旁人,他是被软禁在此。尼子晴久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并非凛冽的寒风吹拂造成的,实质上他自从屡次昏厥早已经掏空了身子。但是他竟然无使自己温暖一些的念头,返回盛着火炉的屋内,只是想要静静的思考一番自己为什么会沦为阶下囚。

    门口的侍卫显然没有前来制止的意思,他们的职责只是不许尼子晴久、义久自寻短见,有时候还会传播一些外面的消息进来,当然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虚假消息,对于囚禁于此的尼子晴久来说已是难得。

    养尊处优的尼子义久显然不像和他的父亲一样出去挨冻,他斜靠在草垫上,时不时的拿起木材放入火炉中加热,露出的脸庞和手掌烤着通红,还时不时的搓搓手掌,拿起木材的时候脸色麻木,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厌恶。

    尼子义久望着门外迎着寒风的父亲,无力的喃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宇山久兼那个老贼不知道能否说动伊达大人,放我们离开。”他早已经失去了当日初次领军的意气风发,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尼子义久突然怨恨起自己的父亲来,为自己的不公待遇而不平。他将视线转向尼子晴久。低声喃喃道:“我恨父亲!做了八国守护。为何还不满足?我本就反对这次出征备前。人如果守本分,就可以防患于未然。”尼子义久的话语实在是让人无语,好似他一直都反对尼子晴久出征备前国一般,相反,当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更是曾在人前豪言壮语道“只要伊达小蛇有脑子,他就不敢挡其锋芒”。

    听闻尼子晴久要带他出征。好几夜没有好好安睡,都在兴奋中憧憬自己的初阵。尼子义久的话语实属无理取闹,是梦想破灭后的自暴自弃,如果让他的父亲知道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会如此不堪的话,不知道作何感想。

    正当尼子晴久、义久为各自的命运苦思出路的时候,宇山久兼终于紧赶慢赶从三石城赶到了两宫山城。两宫山城早已经从前沿阵地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已经不再像战前那样重要了。

    宇山久兼初见两宫山城完成了大半的防御设施,还是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没有在熊崎决战的话,想要打下重兵坚守的两宫山城。怕是也要伤筋动骨。角楼、城门、壕沟一应俱全,现在却成为了一座关押俘虏的看守严密的监牢。

    宇山久兼迈入两宫山城第一道城门的时候。看到一行千余人的队伍正缓缓的在两宫山城前沿的广场上集结,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三百名披着蓝色披肩,身着足具的伊达军镶蓝备士兵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这些缓缓集结的汉子,没有一个是将头抬着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表情近乎麻木,对于伊达军的命令只知道顺从,一点不满的情绪都不敢流露出来。偶尔有人忍不住发声牢骚,马上就会被身后的伊达军士兵拖出施以一顿毒打。

    如此几人后,人群再也没有人敢于将头抬起,寂静的两宫山城只闻鸟雀的啼叫和寒风的凛冽,偶尔几声实在憋不住的咳嗽声。尽管如此,那些伊达军士兵还是在人群中不断穿梭,不时将明晃晃的刀枪在手中挥舞,以此威吓这些俘虏不要乱动。

    宇山久兼认出了他们全都是尼子晴久麾下最为忠诚的出云军团的俘虏,心中抽紧,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忍不住问起身旁押送他的武士:“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不是正在谈赎买俘虏的事情嘛?!”

    那武士知晓宇山久兼乃是伊达政衡的半个父亲,伊达政衡夫妻不和的事情只是在上层流传,并没有外传开来,这些底下的武士如何能够弄得清楚,他倒是对宇山久兼相当的客气。

    那武士倒是清楚这些俘虏的去向,沉声回道:“国主仁慈,看他们穷苦,便将他们全都安置到备后国去,不仅人人有屋住,还有田种,哦,好似说的是要集中起来屯田,嗯,就是屯田。”

    听闻屯田一事,宇山久兼全都明白了,暗呼马鹿,心忖着一旦让伊达家屯田成功,这些屯田去的俘虏怕是将永远回不了出云国,用不了一二年三四千的俘虏很快就会完全消化干净,这对于尼子晴久来说可说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原本还想着赎回全部出云军团,好让尼子晴久返回出云国的时候有和新宫党争斗的资本,现在看来显然没有将普通士兵放回的意思,宇山久兼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心急如焚起来。

    到得软禁尼子晴久父子的院落,宇山久兼尽管心急如焚,还是毕恭毕敬的向在院中站着的尼子晴久行了一个大礼,尽管事情紧急,一切讲究都来不及了,唯有此礼还不曾忘记。

    宇山久兼看得尼子晴久脸色,暗叹了一声,还是说道:“殿下,事情紧急,伊达小儿已经决定要将三千五百出云男儿全都化为屯田兵,一旦让其成功,不仅可得万石军粮,还能够消化掉全部俘虏,时不我待啊?”

    尼子晴久脸色同样大变,宇山久兼看得出来,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同理,连出云人都能够化为良民的话,那些本就和尼子氏不是一条心的美作人会如何,拍拍脑袋都能够想象的出来,一旦让其屯田成功,伊达家财政上的短板就会被他弥补,以后想要讨回耻辱千难万险了。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前去制止伊达政衡如何行事,不要忘了,他现在同样沦为阶下囚,谁还会听你的话语。

    宇山久兼本就没有劝说尼子晴久向伊达政衡施压的意思,他话语中的意思就是告诉尼子晴久,现在只有尽快返回月山富田城才是最为迫切的事情,只要能够返回月山富田城,重新稳固政权,以后是战是和都能够办到,要破坏伊达家的屯田大计也不是没有机会。

    对于伊达家来说屯田这一招实在是妙不可言,因为只有屯田,方才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起伊达家越来越庞大的地盘和军队,有了弥补底蕴的短板的财力支持,更加重要的是,历次大战,栽在伊达家手上的俘虏不在少数,往日大多数投入铜山之中,可铜山自产自销日日亏损。此次与尼子军大战一场,光是俘虏就高达二万余人,这些人一旦放回去的话只要稍稍休整一番就能够重新上阵,可要是看押起来人吃马嚼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如果全部用于屯田的话,光是荒地都能够多开辟出十万石的粮食。

    可是对于誓在报仇的尼子晴久来说便是最大的噩耗。

    不要忘记了,此次出征,尼子晴久从出云国内抽掉了五分之一的壮丁为士兵,一旦这五分之一的壮丁无法返回国内的话,就不是伤脑筋的事情了,弄个不好民怨沸腾闹起一揆来也大有可能,新宫党也会借机迫使尼子晴久下台。

    当然,屯田这一招,同样逼迫得尼子晴久不能够在拖延下去了,眼中寒芒毕露,恨恨道:“好一个伊达政衡,好一招釜底抽薪。”他看得出来让出云人前去屯田实在是过于老辣。

    后生可畏啊!尼子晴久不由自主的感叹起来,伊达政衡今年方才十九岁,就已经如此出色,计谋跌出,他回头看了一眼搓着手缩着脑袋的尼子义久,哀叹一声:“恐怕,我的子孙要给这家伙牵马了。”

    将不切实际的感慨压在心底深处,如同种子一样深深在心头扎根,尼子晴久知晓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是出色的人物,心忖道:“回去,尽快回去,然后备战,在有生之年为子孙扫清障碍。”

    尼子晴久凝神抬头,阴沉着脸说道:“伊达政衡到底要四国守护,答应他,还有什么,尽快返回月山富田城。”他一下子想通了一切,现在沦为阶下囚只能够做吃等死,唯有返回月山富田城才能够报仇雪恨。

    宇山久兼拿出那份政衡扔给他的文状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伊达政衡的条件,第一,尼子氏承认伊达氏地位平等,让渡备前、备中、备后、美作四国守护职位予伊达氏;第二,赔偿八十万两石见银,其中伊达家军费五十五万石见银,赔偿备前、美作地方土著损失二十五万两石见银;第三,尼子、伊达缔结三年不战合约;第四,在双方边界五里内不得新建城砦、阵屋等一切防御设施,驻扎百人以上军队需要向对方报备;第五,关于俘虏等后续问题,另行谈判解决。”

    尼子晴久听得如此苛刻的条件,不由得狠声说道:“可恶!”深吸了一口冷气,沉声说道:“答应他!”

第二百零三章 惊雷(三)

    室山城一战,并没有多少可圈可点的地方,在前日还想偷取三石城惨遭屠戮的余威中没有缓过劲来的赤松政秀,手上仅剩不多的战力只能够龟缩在龙野城内,一面还派遣了大量的信使送往往常老死不相往来的播磨国人手中,报告了伊达军的到来,好团结一致共同抗击外敌,再也没有其他手段来阻止浦上政宗返回室山城的脚步。

    赤松政秀的脸色,从收到平井佑利的首级开始就没有好看过,一开始的时候便极力主张在伊达家未到之前接收浦上政宗在播磨和备前的领地,当然他在名义上是取回宗家赤松晴政赏赐给浦上一族的城池,现在平井佑利的首级一至,真面目就流露了出来。

    挟大胜而来的伊达军是轻易能够招惹的,播磨国内怕是没有多少国人众敢于直面伊达军的兵锋,援军一事短时间内是不用想了,龙野赤松家内部原本平静下来的暗流开始蠢蠢欲动。赤松政秀并非先主公唯一的子嗣,在他的后面还有一人,过继给宇野村赖的宇野政赖,此子原本应该继承龙野赤松家的,但是先主赤松村秀突然身死,赤松政秀得以顺利继承龙野城,反政秀一众暗中谣传先主之死非上天之力收取。

    赤松政秀出兵窃取浦上政宗的领地,并非胆大包天,而是为了让家中之人看看他的本事,却忘记了一点,他所要面对的对手非是一般人可比,放着唾手可得的美作国不理,竟然大有大军压境的势头,让反对政秀一众的声势愈来愈大。

    最为支持赤松政秀上位的平井佑利剩下了一颗头颅送到了龙野城的时候,赤松政秀在城内的地位变得立刻摇摇欲坠起来,甚至还有人暗中说出了要将赤松政秀押往三石城负荆请罪的昏话。

    赤松政秀不愧是未来十来年内纵横西播磨国的宿将。将自己的主要军力龟缩入龙野城后便开始对内部进行有条不紊的整理,还大大许诺了一番,无非就是老三样,倒也控制住了龙野城。

    政衡的目的也并非是直取龙野城。出征备前国一战。大大拓展了伊达家的生存空间,现在还有唾手可得的美作国孤悬在外。哪里还有军力再去投入到播磨国内去。伊达家并非没有攻取播磨国的能力,实在是有心无力,就算是夺取了播磨国,就要和畿内霸主三好长庆接壤。现在伊达家四面环敌,如果再加上智勇双全的三好长庆,就更加的应接不暇了,还是留下播磨国作为两家之间的缓冲,对于继续休养生息的伊达家来说利大于弊。

    政衡现在坐拥备前、备中、备后三国,美作国唾手可得,实力越发强盛。小小的赤松政秀都敢于虎口拔牙,是可忍孰不可忍,并非是想要攻取播磨国,更多的是教训一番。

    同时。政衡并非派遣直属军队进入播磨国,而是将浦上政宗放了出来,带兵返回室山城,堵住了一切可以作为借口的人们的口实,虽说表面上浦上政宗已经投降,他所占领的土地都将是伊达家的新领地。

    可是大义名分就是如此,赤松政秀夺了浦上政宗的室山城,杀了浦上政宗的子嗣,夺城之恨杀子之仇,浦上政宗向赤松政秀搜取,仅仅是浦上政宗和赤松政秀两人之间的事情。

    当然,政衡也非是善男信女,会为了一口气,将浦上政宗返回室山城,实际上室山城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它名为室山,并非是一座山城,而是一座港城,乃是海陆交通要冲拥有“室津千轩”的美誉,江户时代,西国大名上洛参勤就是从室山城下的室津港登陆的,故而附近多宿场,也为浦上一族争霸西播磨和备前提供了充足的财政来源。

    取得室山城的控制,最为要紧的是为政衡赢得了进可攻退可守的主动形势,过了室山城便是一马平川易攻难守的播磨平原,退,占据了室山城,便相当于将播磨十六郡中的佐用、赤穗落入了伊达家的囊中,揖西、揖东两郡成为了伊达家的势力范围之内,予取予夺。

    要长期保持对室山城和浦上政宗的控制力,必须在室山城的后方修筑有一座坚固的城寨和自给自足的田赋,三石城虽说扼守备前和播磨之间的陆地要冲,要保持对播磨国的持续压力力有不逮。

    在三石城和室山城之间的赤穗平原便成为了最佳选择,这片土地在江户时代以故事“忠臣藏”的舞台而闻名于世,现在还只是一片没有多少开发的平原,不像播磨平原那般早在千余年前就已经开始开发了。

    忠臣藏的重要舞台“赤穗城”现在还没有影子,只有一座小小的府邸管理着附近的土地,这座小小的府邸的主人跟随着浦上政宗出征天神山城,兵败战死,失去了主人的府邸原本应该暗淡无光的,现在却是成为了播磨国最为闪耀的一座府邸,政衡亲临赤穗郡,便是住在此地。

    占据了备前、备中、备后三国后,伊达家所要面对的最大外敌并非是惶惶不安逃回安艺的毛利元就、小早川隆景父子,也不是出云的尼子一族,更加不是还在长门、周防的大内义长,当然也不会是辗转畿内的三好长庆,而是来自海上的威胁,特别是与政衡不共戴天之仇的村上武吉的时刻威胁。在伊达家强力时村上武吉或许不敢放肆,可是一旦力有不逮的时候可就是天大的威胁了,随时随地都能够发动对伊达家软肋的攻击,这是谁都不会放任不管的。

    伊达家虽说在备中国的时候就拥有了水军,可那支水军显然不足以应付村上武吉的威胁,更多的时候顶多在海岸边维持渔民的安全,在与毛利元就争斗的时候,还是让村上武吉和小早川隆景肆无忌惮的登陆仓敷,足可以看出伊达水军的战力如何。倭国本就是岛国,备前、备中、备后俱都临海,防御难以面面俱到,难以抵御来自海上的威胁。

    只是,政衡手头上只有少数几艘破旧关船和一些小早,船可以造,三国俱都临海,操持海船的水军士卒来源颇多,只要稍加训练,便可成军,只不过备中和备后两国直面村上水军,时刻受到村上水军的威胁,一旦建造船坞必然引起村上水军的反扑,极大可能被堵在港口内不得动弹。

    政衡进入备前国后便把主意打在了备前国内的港口,沿海的海湾不少,相比较而言,旭川河口和千穗川河口最为中意,政衡将在旭川河口建造一座未来伊达家的政治中心冈山城,冈山港口的重要性无容置疑,它将成为伊达家最为重要的港口之一,而在千穗川河口也就是赤穗平原一带将为伊达家上洛准备,要夺取畿内必须拥有一支强悍的水军。

    最为紧要的是,冈山城非一日之功,还有冈山城一旦建造必然会引得四方关注,赤穗港便成为重要的替补,为伊达家的海船建功立业。政衡站在海岸边,望着远处的海岛,冷冽的海风,转念数年,从穷途末路到雄霸一方,麾下猛将如虎、谋臣多智,扩城三国,坐拥数万精锐,心潮顿时澎湃,政衡下定决心要在未来数年内为伊达家打造一支强悍的水军。

    政衡对着身后诸将说道:“尼子晴久答应交付的八十万两石见银都将投入到建造海船,训练水军中去,未来数年内,我们最大的敌人将是来自海上的威胁,一旦取得了濑户内海的控制权,上洛指日可待。”

    诸将听闻同样心潮澎湃,他们第一次听闻政衡的雄心壮志,上洛,是每一名武士的梦想,率军上洛,更是每一名领军将领的梦想,他们俱都是小家小户出身,更多的是降将出身,原本那点小心思,早已经在伊达家的接连胜利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紧紧跟随在伊达政衡的身后踏上人生的巅峰,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争一个朗朗乾坤。

    说到这里,政衡突然对着葛笼衡信道:“船坞重地,需要严密护卫,调两个百人队补充到对岸鹿久居岛修建一座水寨互为犄角,再调五百人过来驻守,附近十里,禁止有渔场、盐场,列入军事禁地。三年时间,给你三年时间,我需要一支能征惯战的水军出来,一旦成军,这赤穗郡将会是你的领地,你也将成为本家第一位郡主,做得到嘛?”

    葛笼衡信凛然遵命。

    身边诸将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葛笼衡信在出征备前国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作为首功者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任何赏赐,今日得到了政衡的正式任命,一郡之主,本家第一人。

    政衡大方,从不吝啬赏赐,军纪虽然比较严格,不能够大肆破城掠夺,但凡有缴获,除却留作军用的,必论功行赏。更为紧要的是,随着伊达家的扩张,最初跟随政衡的家臣俱都得到了重用。

    一城之主、一郡之主,甚至于一国之主,指日可待。随着备前国战事结束,伊达军势进入了西播磨,政衡的目光终于移向了美作国,不甘寂寞的竹内久治找上了片山盛长。

第二百零四章 惊雷(四)

    熊崎合战,俘获尼子晴久上上下下一干人等的消息,几乎在一瞬间传遍了备中国的大城小砦之间,备后国稍微晚一点知晓。一开始,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连伊达家留守的家臣们也都不敢置信,半信半疑,都觉得毫无先兆的一举功成,未免太过于突然。尼子晴久在人们的眼中何方人士,如雷贯耳,这样的人物竟然会落入伊达家的落网之中。

    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以为是伊达家为了蒙蔽消息故意散播的谣言罢了,但是看到一群群失魂落魄的俘虏和一车车装满人头的骡车从前线运送回来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伊达家统率这片土地不过数年时间,对于备后国来说只有不过数月的时间,领地内的人们对于伊达家的统治要说多么忠诚,那只能够是自欺欺人而已。人性畏强,在人们的心中,尼子晴久就是山阴山阳两道最为强悍的人物之一,伊达政衡一举俘虏了尼子晴久这样的强人,足以说明伊达政衡的强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一些原本还想着左右摇摆的豪族国人众,在听闻备前战事的过程之后,立即放弃了不合时宜的念头,纷纷送交人质表示了臣服。特别是西备后国那些桀骜不驯的豪强们,更是舍弃了毛利元就纷纷来降,一下子让伊达家的领地范围扩张到了全备后。

    当鹤首城知晓这个捷报的时候,三好夫人正在内庭之中,面色略带有一丝焦虑。缓缓摇动着摇篮。看得摇篮中的小儿穿着小红袄。盖了被子,正睡得正香,觉得心里稍稍安静了下来,低声喃喃道:“虎丸,你要保佑你的父亲大人武运长存啊!”

    鹤首城已经看不见三村家的一切痕迹,唯有留下了一人,那就是三好夫人,她作为鹤首城的女主人两度易主。成为了政衡最为得宠的女人,将留守鹤首城的大任交到了她的手中。

    得知政衡转战备后备前两国,三好夫人一度异常紧张,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俱都是中国地区数一数二的枭雄人物,她在三村家亲身边的时候就很清楚两人的雄才大略。作为敌人,再也没有比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更加可怕的了。

    三好夫人从感情来说对于政衡并没有少女般的感情,也没有妻子的偏爱。她也不否认自己的私心,她是盼着政衡能够击败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展现自己的雄才伟略的。当初没有怀孕之前,躺在政衡的怀中的时候,她还有将政衡和三村家亲互相比较的。等生了儿子后。再也没有了这方面的心思,更多的是考虑儿子的成长和未来。心里更加觉得能够依靠的唯有政衡一人。

    政衡的年岁不大,却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孕育着的儿女还有几人,对于年岁大于丈夫的三好夫人来说,丈夫的女人必然不会仅仅如此,还会扩大下去,唯有子女才是她的根本。

    要让儿子顺顺利利的长大,又回到了期盼丈夫能够武运长存上来。三好夫人担心丈夫的安全,同时,更在意如何处理政衡走后鹤首城中的各种事情,还有如何让愈发庞大的伊达家能够好的运转起来。

    刚刚哄完了虎丸安睡,三好夫人敲打了一下花扇,一名侍女便过来了,抬头说道:“今天该是伊达平左卫门当值,把他叫来。”随着政衡的崛起,伊达一族在备中国的族人纷纷前来投奔,伊达平左卫门便是的一员,说不上多出色,政衡更加看重他的是憨厚。

    平常的时候,外臣是禁止进入内院的,三好夫人所处的位置刚好处于内院和外院的中间位置,原本这个该是正室夫人所暂居的寓所,现在由三好夫人占据,让很多家臣跌破了眼镜,同时也让不少家臣腹诽不已。

    伊达平左卫门忙道:“很抱歉,没有前来向夫人请安!”

    三好夫人瞧了一眼伊达平左卫门,轻轻的将手中的扇子缩进了袖子中,方才问道:“大人有书信来吗?”

    伊达平左卫门脸上同样露出了焦虑的神色,说道:“自从备后国战事结束之后转战备前国,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倒是赤木高雄大人新动员了五千辅兵启程前往备前国,此时大概已经汇合了。”

    三好夫人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赤木高雄率领五千辅兵的事情她是清楚的,现在在备前国已经聚集了上万大军,如果再加上备前众的话高达一万三四千人,可是她同样清楚尼子晴久的兵力高达三四万之众,在人数上居于劣势。

    三好夫人抬头起头突然问道:“宇山夫人有什么动静没有?”伊达平左卫门既然能够进入内院,显然是知晓内院中的大致情况的,在内院中真正当权的乃是眼前这位前鹤首城的未亡人,那位占着正室夫人的宇山夫人地位非常尴尬。

    伊达平左卫门停顿了片刻说道:“备后国胜利的消息传来,城内外的尼子家的势力大为消停,宇山夫人同样消停了下来,当时应主公之意又将四周的侍卫换了一遍,只是尼子晴久出征备前国之后,有人将消息传进了宇山院,宇山夫人便对几名服侍她的侍女狠狠鞭笞了一顿,现在更是随心所欲起来,频繁召见三浦久作等人。”说着将一份名单交到了三好夫人的手中。

    三好夫人只觉得头疼,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名单,说道:“三浦久作嘛?原本大人还想要此番归来要好好用一用他的,没有想到他也和二阶堂信弘一起堕落了,可惜了,不知道他们两人在外头如何兴风作浪。”

    名单中正是三浦久作、二阶堂信弘、二阶堂佐次郎以及一些边缘化的原三村、庄氏家的降臣,政衡喜用降臣,却对高门子弟敬而远之,原三村、庄氏家族的族人纷纷被边缘化,一些原本居于他们之下的家臣居于高位,让他们纷纷站在了伊达家的对立面上。

    伊达平左卫门作为伊达家的族人,自认为是伊达家的一员,对于这些损害伊达家利益的蛀虫显然相当看不惯,毫不犹豫的说道:“三浦久作和美作人的联系更加密切了,前往竹内武馆的次数更加频繁了,而二阶堂叔侄两人的动作更加隐秘,前些日子二阶堂佐次郎使人找了三村左兵卫。”

    三好夫人听得话中的意思,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忍了怒意说道:“竹内久治难道也想参一脚进去,还有三村左兵卫是怎么一回事情?”三好夫人对于三村这个姓氏现在是相当反感。

    前文中出现过多次三村左兵卫,此人最早与上野政长分道扬镳,冒领三村氏,成为了一股野武士势力的头目,半年前更是在一揆众中担当要职,由于伊达家的强势,流窜到了深山之中成为了流贼。

    倭国是山国,山贼极多,许多苦行僧、武士、败兵甚至无业农民,全都上山为贼。不过,这些山贼并不一定都是职业山贼,许多都只是临时来做做无本生意。应仁之乱以来,战乱不断,疯狂增加的军费,以及大幅增长的武士数量,逼使领主收取更多的税赋。家族兴灭的速度,和沉重的税赋负担让农民们无法承受,因而弃家逃亡、落草为寇的流民,百余年间却变得越来越多。

    七八人、十几人,小股的强贼甚至于有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道左,劫掠民家,让领主们焦头烂额。而那等挥起锄头种地,拿起刀来抢劫的业余强盗,更是数不胜数。一些领主甚至于对于这些山贼的态度非常暧昧,还常常出钱雇佣他们为己方效力。

    政衡起家的时候也利用过山贼野盗,伊达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身自这方面的人,上野政长和草间四兵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一等伊达家坐上第一把交椅之后,对于扰乱治安的匪徒的治理下了狠手。

    狠手之下总有漏网之鱼,这三村左兵卫便是其中的一员。

    伊达平左卫门回道:“三村左卫门是备中国所剩无几的一伙有名的贼人头领,手下从最初的数百人清剿到了三十几个小喽啰的地步,这些人平常的时候流窜进深山之中,要剿灭他们困难重重。”

    三好夫人嗤笑了一声,说道:“三十几个贼人就想要在鹤首城内搞风搞雨,真是痴心妄想。”虽说政衡出征备前、备后国带走了大部分兵马,可是鹤首城内现在还留守有一支千人的嫡系人马,还有在铜山有一支上千的部队。

    伊达平左卫门已经从袖口中掏出几张纸,说道:“这是草间众探得的情况,二阶堂叔侄两人一等败绩传来就趁乱取势,此情报一式两份,已经送往备前国。”

    三好夫人看了一遍,冷笑道:“倒是想得不错,浑水摸鱼。”她看的明白,现在宇山夫人和二阶堂信弘、佐次郎这些人就算是跳的再欢,也没有多少人会响应,倒是三浦久作和竹内久治两人值得相当关注,若是不处置前面这些人的话,特别是竹内久治也参加进去的话,谁晓得会生出什么是非来。

    突然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从城内外响起,然后不知道多少人在奔走呼喊:“伊达军打赢了,生擒尼子晴久父子!”

    三好夫人腾地站了起来,眼中尽是欣喜的目光,说道:“胜了!”

第二百零五章 惊雷(五)

    如何处置美作军团,在战后有过一次专门的讨论,可是真正要对待的时候还是显得苍白无力。此次俘虏的并非美作国的一家两家的国人众势,几乎全部被一网打尽,连投靠赤松家的新免氏都碍于尼子晴久的威势派遣了兵马跟随。在攻打天神山城之战中,虽说伤亡惨重,可是在面对伊达大军的时候并没有爆发尼子晴久所期待的惨烈攻防战,在伊达大军的兵锋之下选择了临阵倒戈。

    对待美作军团,不能一味的打杀和羞辱,毕竟他们是已经投降了的,再去过度的羞辱就显得伊达家不够大气上档次了;可要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收纳过来,对于伊达家来说负担大于所获,美作国很快就会重新陷入国人众的混沌之中,伊达家将会丧失掉美作国的统治权。

    政衡生前是位宅男,却也闯荡过一段时间后在社会的拼杀下的失败者,见惯了人情世故。人心是会变质的,虽然现在美作军团的人们对于他心悦臣服,三星城主后藤胜基见了他同样恭敬有加,下面的中小土豪甚至视他位神明。

    但是一旦尼子晴久回归出云国,等到出云国安稳下来,甚至于一旦回归美作国,他们仅存的那一点敬畏之心,转眼间就会在各自的小利益和尼子晴久等人的权势面前烟消云散。

    而将美作国统纳在伊达家的直接管辖之下,起码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美作国内要有伊达家的代理人。正如尼子晴久干的那样,他在津山城和高田城安置了宇山久兼和他的一族,还扶植以江见氏为首的美作人为走狗,很大程度上将美作国收纳在自己的掌中。

    当然美作国很大程度上还保持着独立的状态,给予了外敌趁虚而入的机会。历史上备中国的浦上宗景和宇喜多直家甚至于毛利元就俱都对美作国拥有过统治力。其中宇喜多直家剿抚并重,一方面迎娶高田城主三浦贞胜未亡人阿福为妻,抚养三浦贞胜子嗣桃寿丸为继子,笼络了三浦贞胜的遗臣为己用。另外一方面阴谋诡计暗杀了一大批桀骜不驯的美作人。其中三星城的后藤胜基更是在明刀明枪下打得猪突狗奔的。尽管如此,美作人还是让宇喜多直家绞尽脑汁。时不时的小叛乱一场,美作人的最终还是在宇喜多秀家时代屈服的,确切的说是在丰臣秀吉的威势下屈服的。

    浦上政宗的回归以及对赤穗郡的大力投资,伊达家终于将楔子深深地敲入了西播磨国内。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西播磨的统治权将会落入伊达家的手中,这对于伊达家的统治有莫大的好处。

    结束了赤穗郡之旅,政衡的目光便重新落在了美作国,要解决美作国必然要先解决降服的美作军团,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处理,现在该是分化瓦解美作军团的时候了。政衡并非没有应对之策。在伊达家的家臣构成中,除了备中人外,由于片山盛长、四郎兵卫父子的重用,美作人在伊达家中拥有强大的比例和话语权。这也是为何三好夫人听闻竹内久治参合三浦久作、二阶堂叔侄的阴谋感到惊愕的。

    伊达家统治美作国并非没有人可用,这也是为什么政衡自信美作国将会落入他的手中的缘由之一,当然美作国陷入权利真空给了他快速占领的机会。只不过这些加入伊达家的美作人全都和片山父子一般都是中下层的人物,大部分还是争斗失败后的失败者,这对于急于求成的政衡不利的地方。

    如果并非如此的话,政衡大可快刀斩乱麻的将桀骜不驯的美作人斩杀殆尽,然后让臣服于己的人们统合败者留下的城砦,这只是无脑者的胡言乱语,要统合美作人纳入伊达家的体系当中为己所用,谈何容易。

    前往天神山城的行军之中,坐在马上的政衡手持着一份刚刚从备中国鹤首城送来的情报,低声喃喃道:“没有想到竹内久治也待不住了要参上一脚,蠢笨之极。”在他的思维中,自从招纳片山父子为己用之后,竹内久治就在他的治下开办了一间武馆专门传授竹内柔术,由于伊达家的扩张速度之快前所未见,需要大量的人才充斥,伊达家并非没有遣人前去招揽过竹内久治。

    竹内久治不看好伊达家和政衡的统治,认为政衡的统治不过水中月镜中花,不过是虚空一场,都是幻想,不是真实的,终有一日如同泡影一般破灭,竹内久治不想早早的踏入其中。

    政衡转念一想,自嘲了一声,倒也对竹内久治熄了报复的心理,不看僧面看佛面,片山盛长在此次对付尼子晴久的战功不比葛笼衡信来得少,片山四郎兵卫还是他的亲卫队长,要是当面对付竹内久治的话怕是引得他们心中难过,还是冷处理的好,熄了报复的心理,同样也熄灭了将竹内久治放回美作国的想法。

    在政衡的想法中,美作国内尼子氏扶植的势力要连根拔起,将伊达家的人们安排进美作国,那些原本独立于行政体系外的国人众需要扶植亲近伊达家的势力,其中垪和武士众,由于和伊达家的关系牵连众多,需要重点扶植,竹内久治返回垪和乡并非难事,政衡同样乐意看到竹内久治参合进去。

    政衡回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片山四郎兵卫,说道:“四郎兵卫,你有多久没有返回故乡了?”

    片山四郎兵卫愣了一下,他没有反应过来,忙回道:“有五年了。”

    政衡点了点头,没有回应,等了好一会,方才说道:“原本我还想着让你父亲前往备后国镇守一方的,谁也没有想到会扩张的如此之快,美作国,呵呵,古吉备国啊,告诉你父亲一声,垪和武士众的处置权就交给他了,就告诉他一句话,我不想看到垪和武士众游离在伊达家体系之外。”

    片山四郎兵卫长久以来跟随在政衡身边,知晓政衡今日所说乃是心里话,一直以来政衡都安排片山盛长对付备后国奴可、神石等郡,过去几个月出征备后国,名为第二路军的副大将,实则控制着第二路军的统辖权,大有将片山盛长安排在备后国坐镇的意思。

    片山四郎兵卫并没有拒绝,他知晓在政衡的意志之下惺惺作态并非明智之举,更何况在他的眼中,垪和武士众跟随尼子晴久与伊达军作战败北被俘,能够得到宽恕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忙道:“臣会跟父亲大人说的。”

    政衡并没有再说下去,他清楚片山盛长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他的意思,更何况谁不想出人头地,没有人愿意为人作嫁衣裳。事实也如政衡所预料的那般,片山四郎兵卫先行告诉了片山盛长,又得到了政衡的正式命令,片山盛长立即前往安置垪和武士众的所在地,城堡从来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出身垪和武士众成员的片山盛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垪和武士众也就不淡定了,纷纷投奔到了片山盛长的麾下,纳入到伊达军的体系之下。

    到了政衡返回天神山城的时候,片山盛长动员了近半的垪和武士众跟随到了伊达军的身后,同样的道理,人心思安,伊达家中的美作出身的家臣的带动下,沾亲带故的纷纷投入到伊达军中效力,开始孤立起那些势力强大的国人众起来。

    美作军团中的大部分人是农兵,这些人没有忠诚心可言,谁是他们的领主就跟随谁,这些人同样成为了伊达军征战美作国的很大一部分,此次出征美作国,政衡只是率领不过三千精锐,剩下的大部分就是降服的美作军团,总兵力达到一万人。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二月十一日,政衡在天神山城的废墟上集合部队沿着河川向着美作国而上,逼进后藤胜基的根据地三星城。这是事先研判过所有的情报后,认为稳操胜算的战争。

    三星城主后藤胜基被俘,现在城内的守将乃是其年幼的嫡子与四郎,辅佐他的乃是后藤胜基的老臣宿老后藤又兵卫基家,这后藤又兵卫基家乃是后世闻名于世的“二军师”之一的后藤基次的祖父。

    后藤基家没有其孙的本事,性格却同样执拗,号称“执拗公”,屡次直言,数度惹恼后藤胜基,这才没有带上他出征备前国逃过一劫。在历史上一次宴会之后,后藤基家带领全家人出奔,逃到了播磨国内,成为了小寺氏家的家臣。

    面对伊达军的劝降书和后藤胜基的文状,城内几乎所有人失去了抵抗下去的信心,这里说的是几乎,并非全部人,“执拗公”侯藤基家再次犯了拗,屡次进言要抵抗到底无奈势单力薄。

    政衡兵不血刃得到了三星城,当日夜晚,后藤基家带着全家人出奔逃往播磨国,历史滚滚洪流还是没有挡住还未出生的“二军师”之一的后藤又兵卫基次的辛酸历程。

第二百零六章 惊雷(六)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的秋冬季节,对于伊达家和政衡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时节,不仅仅夺取了备前、备后和美作国,扩张了伊达家的领地,实际上最为重要的是树立了伊达政衡不可战胜的势。尽管伊达家没有公布伤亡率,可是在接连的转战中,伊达军甚至连损伤都没有多少。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伊达军的实力已经拥有了完全压倒阴阳两道群雄的强势。内部来说,政衡也明白,这一切都是虚妄的,还是没有改变伊达家外强内虚的局面,可是在民间,特别是在伊达领的邻居们的眼中,都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

    备前国一战,尼子晴久从上往下一干人等全部被俘的消息在短短的数天内传遍了整个美作国的大大小小的城砦和村落,特别是仓皇逃窜的伯耆军团沿途烧杀抢掠的行径以及夸大其言的谣言将伊达军的恐怖无限放大,使得美作国上下对于伊达军的到来畏惧大于抵抗之心。

    在后藤胜基的劝说下,三星城开城投降,唯有后藤基家一家人趁乱离城他奔,由于当时城内外混乱如斯,倒也没有人前去注意后藤基家一家人的去留,事后,除了少数几人外也不会有人关注。

    当得知伊达军进入三星城的消息传出,立即使得美作国内混乱的局势为之一惊,首先是固守友野城的城代江见秀房弃城投效伊达。

    这友野城位于三星城以东大约三公里处,两城之间夹着一条吉野川。友野城城主就是尼子晴久留在东美作国的重要代官江见久盛,但此时江见久盛已经被俘。亢在伊达军中。所以由乌坂山城主江见秀房代理城主的职守。江见久盛和江见秀房看似俱都出自江见氏。其实双方的血缘关系已经相当单薄,七代以前的关系了,况且江见秀房心中以江见氏血脉自居。

    接着竹山城新免氏、矢筈城草刈氏、粟井城粟井氏、河合乡涉谷氏等势力纷纷前来投诚,以期被俘的兵将能够获得最好的优待。此外,美作菅家党在嫡流有元佐房的带领下,广户、鹰取、植月、福光、原田等支族纷纷请降。

    雪崩之势并不仅仅限于美作国内,甚至还波及到因幡国和伯耆国。挟着胜利余威的伊达军,在政衡的亲自率领下前进。一路上不少土豪带着十骑、二十骑兵马,投奔至政衡麾下。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隶属于尼子氏的城堡的士气均为之低迷,甚至出现了大量逃卒的现象,一路上没有人敢于抵挡伊达军的前进,但凡经过的原本隶属于尼子氏的城堡要么成为空城,要么干脆开城投降。

    处于风雨飘摇中的高田城的出云武将因为尼子晴久败北被俘而士气低落,在面对士卒外逃严重的情况下已经无心恋战,可又不想开城投降,在紧急磋商下做出了放弃高田城。撤回出云国的决定。

    在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二月十五日午后,政衡不费一兵一卒。便堂而皇之的进入了高田城,宣告了美作国正式纳入伊达领体系之中。政衡以几近乎于不流血占领的方式,漂亮的取下美作列入他的势力范围。

    因此,政衡入城之际,受到了战士们的热烈欢迎。当高田城陷落的同时,美作国的命运已经注定。

    美作国的陷落如同一道惊雷震动了整个天下,不仅仅阴阳两道的人们在传诵着着伊达政衡。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们关注伊达政衡,听闻他过往的战绩,愈发的将所有能够加在他身上的赞誉之词,纷纷赞美上去,都显得恰如其分。因为,随着美作国的陷落,备后国原本踌躇的豪族国人们也递交了降表,此时政衡所拥有的领地,囊括了古代吉备国的全境,如果以俸禄来计算的话,总数达到八十万石以上。

    而且他的年纪才只有十九岁。

    基于上述原因,难怪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二月中旬进入高田城的政衡,会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宇山久兼得知伊达军已经入主高田城,完全占领美作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心情是难以平静的,固然有近乡心切的迫切感,更多的是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

    每当想起伊达政衡的时候,宇山久兼总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感叹。按理说,作为伊达政衡的岳父,半个父亲,伊达政衡应该主动地按照传统的规矩,努力投到宇山久兼门下,起码也要成为宇山久兼仰为倚重的外援。伊达政衡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转战四邻,将尼子晴久的从臣纷纷打败。不仅给了尼子军以沉重打击,连名义上的岳父尼子晴久和亲岳父宇山久兼全都被伊达政衡俘虏。然而这等忘恩负义的做法并没有让宇山久兼对政衡有什么怨念,相反,宇山久兼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能够理解政衡。

    理解归理解,宇山久兼还是觉得一阵阵的羞辱感油然而生,固然他现在摆出一副诚恳的态度出来,只要一转身他定然不会放弃报仇雪恨。可是看到伊达军如此迅速的占领美作国,一点也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甚至可以说没有遇到抵抗,连高田城的尼子武将都在风闻伊达军到来前连夜逃窜,足可以看得出来尼子军已经对伊达军从心底里感到了恐惧,这才是让宇山久兼感到心灰意冷的事情。

    宇山久兼心中烦躁,可是脸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出来,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甚至于都不敢动手,任由身后两名面带讥笑的侍从领着前往高田城天守阁,这座原本非常熟悉的建筑。

    想到高田城竟然落入了伊达政衡的手中,居住在城内的族人不知道情况如何,宇山久兼突然想到了他年幼的孙子。不知道流落何方。想到这些。宇山久兼真的心如刀绞。不知不觉中,宇山久兼已经泪流满面,突然间,他真的很想立刻切腹自尽。

    一路走来,高田城井然有序,竟然没有发生劫掠,可是宇山久兼却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事情,就算是劫掠也不管他什么事情。毕竟他已经不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了,当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政衡已经在等着,新一轮的谈判立刻展开了。与会的除了政衡外,还有赤木高雄和片山盛长两人,一共三个人,这又让宇山久兼感到了一阵羞辱感,竟然如此少的人。

    其实这却是误会了政衡,政衡原本还想着多召集一些人与会,只不过他已经将诸多将领全都派遣了出去。各自率领三百至五百不等的兵马前往各个城砦宣告伊达家的到来。

    其实谈判已经谈妥了条件,现在要谈论的不过是执行的时间问题。出乎宇山久兼意料之外,政衡首先开口说道:“宇山飞驒守,如果你们只身离开,我有一些担心你们返回月山富田城的路上会有不测。备前国兵败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间,出云国内出现了一阵骚动外,却在前几日平静了下来,平静的缘由,想来飞驒守大人比起我们来要清楚许多。”

    宇山久兼也非是不清楚出云国内的情况,对待尼子晴久等重要人物伊达军看守得异常严实,钵屋弥之三郎固然无法做到劫牢狱,救尼子晴久,但是传达外面的消息还是做得到的。

    出云国内的情况,对于伊达政衡来说是雾里看花,就算是派遣了乱波前去刺探也无法得知警戒中的月山富田城的变故,只能够从外围的氛围来猜测其中的变化,宇山久兼从钵屋弥之三郎回报中已经大致上知晓了月山富田城的变故。

    新宫党党首尼子国久率军紧急返回国内,接掌月山富田城没有遇到阻碍,而是叔夺侄位,得位不正,再加上尼子国久年岁过大,尼子家主的位置便落在了新宫党的第二代人的头上,确切的说是尼子诚久和尼子敬久两兄弟之间。尼子诚久身为嫡长子,脾气暴躁,目无尊长,尼子国久向来喜欢三男尼子敬久多一些。

    如果尼子诚久和尼子敬久两兄弟能够做到兄友弟恭的话,不失为一桩美谈。可是两人却向来不对路,如此一来便引发了动乱。

    尼子国久是一个明白人,也清楚让尼子敬久继承尼子家主的位置必然引来新宫党的分裂,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到最后尼子国久便出面让两兄弟握手言和,由第三代成员尼子氏久继承尼子家主之位,尼子诚久担任辅臣之首,尼子敬久继承新宫党党首之位。虽说尼子诚久和尼子敬久两人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可是在老爹的压制下,起码在短期内双方握手言和。

    这才是宇山久兼忍辱负重想要重启谈判,返回出云国的动因。宇山久兼疑虑道:“不知伊达驒正大人何意?”

    果然如此,政衡清楚有人给宇山久兼通风报信,不过他也不想当面追究,也不想过问月山富田城到底发生了何事,该知道的很快就会知道,一个平静的出云国非是政衡愿意看到的。政衡说道:“宇山飞驒守大人,为了防止路上遇到危险,我们愿意先放一千名身着武装的亲军保护尼子晴久返回月山富田城。”

    虽然对于政衡想要让出云国动荡不安,宇山久兼非常清楚,可是这是阳谋,不得不让你跳下去。对于尼子晴久和宇山久兼来说,一支身着武装的千人队伍是非常重要的。月山富田城已经易主,尼子晴久想要重新夺回,没有兵马将步步维艰。但是有了这一千名效忠于尼子晴久的亲军,尼子晴久就有了底气。

    沉默了片刻,宇山久兼没有做作,答道:“你的好意我代国主领了。”

    两人都默契的只说尼子晴久,将尼子义久忘记了一般,其实双方都互相不信任,都需要有东西来保障双方的条约,尼子义久担任人质亢在政衡手中便成了保障所在。再加上宇山久兼和尼子义久关系不睦,让尼子义久担任人质期间,大可以帮扶尼子晴久的其他子嗣来继承大业,宇山久兼相信伦久和秀久两兄弟会有心的。当然一切的前提,要保证尼子晴久能够重新夺回月山富田城。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二月十七日一早,尼子晴久看着久违的阳光,冬日的阳光总是惨淡的,可在他的眼中却是温暖的。他是骑马的,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一干亲军,这些的确是他的亲军,并没有参沙子。深深吸了口凉气,望着身后不远处的宇山久兼、三刀屋久佑、赤穴盛清、山中幸高四人,这就是政衡给他的四名大将,其他人还被政衡亢着担当人质。

    尼子晴久再也不想看下去,他催动马匹向着月山富田城方向去了,他暗暗发誓,定要讨回今日受到的失败和羞辱。

第二百零七章 格局(上)

    政衡凝视着远去的尼子晴久一行的队伍,细数着流逝的岁月,这个举动对于旁人来说或是有点儿微词,认为他为放虎归山而担忧,一路跟随的人们却能够从中窥得一丝不一样的感受。数年前,还是仰望星空一般的尼子晴久,数年后成了拿捏有序的玩偶,要他生要他死在政衡的一念之间。现在的光景和数年前的生活完全扯不上边。

    现在的政衡已经是统领四国八十余万石,二三万以上部队的战国大名,他的手下遍布各个地方。吉备四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政衡用人向来不问出身和过去,甚至是强盗非人,只要有实力就可以编制入队,所欲成员的素质并不算很高,家臣之间经常发生纠纷,要不是连年的合战和政衡一再的调停,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过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件,但是他已经深深的觉悟到,必须要拟定一套规定来管理这个日渐庞大的组织。

    一直以来,政衡都是以备中阿贺哲多两郡的人们为核心,备中人为两翼组建势力的,可是随着备后、备前和美作的加入,这种体制已经慢慢有点儿不切实际了,要将备前、备后、美作的人们纳入伊达家的体制,这才是未来数年内政衡需要考虑的事情。

    伊达家已经基本上吞并了古代吉备四国的土地,向东占据了西播磨国,将势力延伸至播磨国内,向西吞并了安艺国的丰田郡,先后击败了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使得两者俱都元气大伤。三五年内无法恢复元气。这样一来。外部已经没有敌寇胆敢来犯。进可坐等畿内崩坏。起兵上洛;退可窥视阴阳两道,称霸中国地区。但是一口气吞下如此大的疆域,要彻底消化吸收,同化居民、稳固统治,绝不是短时间内边能够办到的事情。何况,境内还有许多不甘臣服的野心家窥视伊达家的统治,民生早已经因为战乱不断毁坏殆尽,这些事情不解决。便如同踩着一块舢板过濑户内海,看起来轻快,用不了多大风浪就能把他倾覆。

    何况政衡的年龄摆在那里,他不着急,大可以慢慢调理,变法改革。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战略储备。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国力。

    更何况现在的外部局势也不容许他再继续扩张下去,畿内的三好长庆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南征北战数度击败足利义辉和细川晴元,一旦将兵势彻底移向播磨国的话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在东方。大内义长和大内义隆的争霸还在持续当中,随着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的衰败,大内义长的势力随之会引来一波高涨期,这对于伊达家来说有利有弊。

    短期内尽力避免与东西方两大战国大名的直接接壤,是伊达家近期外交的重点工作。

    伊达家伟业的缔造者,决不可因胜利而骄傲自满稍有松懈,从历史中都可以寻找到先例。备中国随着伊达家的南征北战,享受到了胜利的果实,大部心向伊达家,可是该如何让备后国、备前国以及美作国的人们同样心向伊达家,成为伊达家迈向天下霸主的臂助,这才是政衡现在要思考的问题。

    战国的征程不会因为伊达家想要休养生息而停顿,也不会因为人们的想法而有所缓解,政衡的书房上,堆满了来自四国各地以及四邻的情报。

    原高田城主三浦贞久嫡子三浦贞广在家臣牧尚春、金田弘久的拥立下举兵,企图趁着伊达家立足未稳之下夺回高田城,遭到片山盛长率领的坪和武士团的攻击,三浦贞广坚守三日后自尽,牧尚春、金田弘久等人多有战死,三浦遗臣拥戴其弟三浦孙九郎贞胜跪受伊达政衡之封,得到备前国一千石的俸禄,启程前往备前国定居,美作三浦氏从此除名。

    三浦氏、江见氏、大河原氏的接连覆灭以及菅家党的降服,美作国成为了伊达家新占的土地,随着美作国的战局平定以及论功行赏的进行,另外一项工程也在冬日里提上了日程,重修道路。

    对于多山的吉备四国,对于统治者来说,一条四通八达的驰道比起减少苛捐杂税等德政更为重要,日后若有人反叛,伊达军可以从宽敞的大道上直达敌境,不惧有人居中阻碍,况且还能够让更多的人们知晓伊达家的政策,不至被野心家利用引起民乱。

    政衡随即命人打开了一张三四米见方的地图,他趴在地图之上,用炭笔画出了一条条线路出来,这些线路俱都指向了一点,冈山城,是的,在他的思绪中,这座历史上宇喜多家的居城将会成为他未来的主城,利用一条条驰道控制着四周领地。

    通过一条条驰道,监视驰道两侧的家族,他明白,一旦想要彻底控制住这些家族,将需要重要的人力物力,可是换成监视,只需要让他们互相监视就是了,还可以按照亲疏有别,将一些关键点控制在亲近的家臣手中。

    要修建驰道非一日之功,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不过对于现在的伊达家来说人力方面却是不缺少,虽然随着美作国的降服,也不好继续关押美作人,可是在他的手中还有近万毛利家和尼子家的俘虏。

    有了不要工资的俘虏,再加上早产二百多年的水泥,足以支撑伊达家未来的大规模工程。政衡作为穿越者得到了水泥的福利,倭国是一个火山剧烈的国家,在这个国家最不缺的就是石灰石,在指导了整个制作的流程下,一声令下,成功就变得理所当然。

    驰道的建设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政衡从地图上直起身来,思忖道:“差不多了,就按照这样分配土地应该能够做到面面俱到了,该是返回国内的时候了。”

    正当政衡思绪万千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传报:“臣松岛衡胜求见主公。”

    政衡缓缓卷起了那张大地图,然后做到了书案前,拿起一本情报,看了起来,方才说道:“进来!”

    风尘仆仆的松岛衡胜走了进来,政衡抬头瞥了他一眼,问道:“发生何事了?”

    “大内义长遣使来讯。”

    政衡微微皱眉:“大内义长嘛?拿来我看。”

    松岛衡胜立即举步向前,双手将信奉上,同时小声说道:“大内义长使臣弘中隆包现在已至高田城下等候。”

    政衡微微点头,接过信赖看了看,封口完好还没有打开,撕开后从中掏出一封书信出来,正是宫原丹波亲笔手书,上面首先讲了一些观察和经历,后面写到了重点,大内义长愿意与伊达家签订同盟,最后还写了大内义长邀请伊达政衡前往吉田郡山城会面的内容。

    政衡微微笑了一笑,大内义长果然不愧是西国无双战将,竟然会说出在吉田郡山城会面的事情,这当然不会是一场和风雨夕的会面,将是一场瓜分安艺国的会议。转念一想,对于大内义长来说,同样处于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时候,大内义隆得到了大友义镇的支持,确切的说大友义镇借着支持大内义隆在筑前、筑后、丰前等地扩大势力范围,重筑了门司城,积极备战,让大内义长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如果此时在背后腹地出现了一家好战的强大势力,同样是难以忍受的事情,大内义长的这番举动虽然看似突兀,其实却是在试探伊达家的态度,尤其是伊达家接不接受大内义长的邀请,以什么方式接受,一定程度上便会暴露出伊达家的态度,那么大内义长便可以早早的做出应对。

    果然不愧是西国无双战将,政衡叩着书案,仔细沉思良久,抬头一看,见松岛衡胜还跪坐在一侧,便笑着摆手道:“你去吧,对大内使者就说在下正忙于政务,明日再择时见他。你亲自送他去馆舍,隆重款待,不得失礼。”

    松岛衡胜会意,立即应声退下。

    历史上陶晴贤反叛逼杀旧主大内义隆迎来了大友义镇的弟弟大内义长为大内家新主,由于政衡的蝴蝶效应,原本海上的风暴风平浪静,大内义隆顺利逃往九州,和大友义镇搭上了关系,陶晴贤失去了和平的机会,堂堂大内家不可一日无主,他只得改名换姓继承了大内家,成为了原本历史上那个碌碌无为的大内义长,当然此大内义长非彼大内义长。

    同样的是,历史上的陶晴贤和大友义镇达成了盟约,南征北战击败了一系列政敌,骄傲自满之下死在了毛利元就之手。现在的陶晴贤,也就是大内义长,由于强敌环饲,居安思危之下能够冷静思考问题,彻底掌控住了长门和周防两国,趁着尼子晴久出兵备前伺机夺取了西石见国,步步为营之下击败了吉见正赖,想要趁着尼子晴久和毛利元就元气大伤夺取一些利益不足为奇。

第二百零八章 格局(中)

    使者乃弘中三河守隆包,他乃大内义长首席幕僚,同样担当着军师一职,并为陶长房之师。他说话时候的语气让人有一种敬畏感,不卑不亢,满声细语,条理清晰,这是大内氏的家风,出使不仅仅是传递一个指令,还要给对方无法抵抗的威压。听着经常弄不清楚到底使者是在代替主君传话,还是在表明自己的意见。更何况弘中隆包智勇兼备,才学出色,相貌气度也同样过人,与毛利元就私交甚密,在历史上正是知晓毛利元就之智,力劝陶晴贤勿要中计亲上严岛,如果当时陶晴贤能够听进一言片语的话,怕是历史就要改写。更何况,陶晴贤战死后的第三天,弘中隆包父子面对汹涌而至的毛利军苦战不退,最后弘中隆包更是自杀性地向敌将挑战,因为饥渴疲累而被当场杀死,可说是鞠躬尽瘁为死而后已。

    弘中隆包初见政衡,同样为政衡的年纪而感到心惊,不掩心中的惊诧。政衡的外形本自不差,匪夷所思的遭遇和一路攀爬上来的经历所磨砺出来的气质,更不是等闲开创伟业的战国大名可比,再加上他不足二十岁的年纪,更让这位已经活了六十岁高龄的老人没有来由的泛起了一股杀意,任由对方这样发展下去,只要用时间拖延战术都能够磨死任何敌人。

    弘中隆包甩去了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是在数年前还在备中国内打滚的时候还能够有这样的想法,现在,只能够看着一统四国坐拥八十万石的年轻人无可奈何了。弘中隆包眯起细长的眼睛。观察着政衡脸色的变化。朗声说道:“毛利元就乃是无义之徒。十余年前吉田郡山城危急,我家主公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前来助阵,反复突入,火烧尼子军阵营,救了毛利元就性命,今日趁着我家主公忙于平定叛乱,毛利元就迅速出兵,一路攻下数城。几乎统一了安艺全境。现如今毛利元就小人还想着投机取巧,巧言令色,派遣使节欲投我家主公,我家主公弃之。当今大势,您不进攻别人,便会被别人消灭,此乃当今年月的悲哀。”

    弘中隆包话语中的第一层意思就是现如今毛利元就在备后国惨败而归,不仅丢了上万精锐,还让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双双丢命,其他将领更是伤亡无数。一朝被打回数十年前,再次面临初次担当家主的惨境。在面对伊达家咄咄逼人的态势之下,毛利元就想到了向大内义长重新靠拢的意愿,派遣了使者递交了降表。他的第二层意思是大内义长现在无意与伊达家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可是今日能够弃之,明日就能够用之,最后一句更是赤果果的告诉政衡,现如今乃是大争之世,你不吃掉别人,别人就会消灭你。

    政衡平静地望着弘中隆包,静静地听完了对方的话语,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说道:“毛利元就,智将也,以离间计而闻名于外,若不是骄傲自满轻视于我,怕是难以取得如此大胜。现如今,毛利元就惨败,尼子晴久失势,整个中国地区将进入多事之秋,使得天下成了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的大争之世,即便我早知你的真实目的,也一定会全力襄助的。”

    弘中隆包突然问道:“国主有志于天下?”

    政衡微微一笑,说道:“男儿志向,既然生在大争之世,谁无远大的志向,难道你家主公大内义长没有此等志向?”独眼中尽是讥诮,大内义长若是没有取得天下的志向,何必冒天下大不韪,本着“天予不取,反受其祸”的信念不顾一切的奋力一搏。

    弘中隆包苦笑了一声,他虽然知晓大内义长反叛一事大有内因,可是在外人看来必然是有了大志向、大野望,方才走上了下克上赶跑恩主大内义隆的不归路,他却也不好辩解,只能用苦笑来掩饰内心的尴尬,叹了一声说道:“国主有志于此,也就难怪西取备后,东夺备前,西进美作了。国主志向远大,但愿有朝一日,宏图得展。”说到这里,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政衡倒也没有自谦,正如外人不知大内义长反叛秘闻,外人也不会听信政衡的辩解,俱都会认为一切都是政衡的谋略算计,反倒是微微笑了一笑,方才开口说道:“我听说尾张守大人好像有一个幺妹,是吗?”

    弘中隆包愕然抬头应道:“的确,我家主公是有一个妹妹,不过……”

    政衡好似没有听到弘中隆包下一句话语,继续说道:“她今年几岁了?”

    弘中隆包预感到政衡的用意,心中咯噔一下,方才回道:“确实,应该是十六或是十七岁了吧。”

    政衡望着弘中隆包,面色颇为严肃的说道:“如此说来,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呢……你可以对尾张守大人说,他生来就非凡夫俗子,这是我的真心话。远交近攻乃是历久不衰的战略,伊达、大内两家联合起来,大内向西,伊达向东,足以撬动整个天下。我们两人俱都是时代的风云儿,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若是没有更加密切的关系,如何能够互相取信对方。”说到这里,政衡眯起独眼,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弘中隆包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政衡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是吗,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举动,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张脸,独眼完全破坏了他清秀的面孔,显得如此的狰狞可怖,令他不由得感到不自在。他把目光转开,拖长声调说道:“关于这件事情,非是臣下妄言主家之事,实则不想欺瞒于您,您也许不知道,达姬公主曾经嫁过人,也就是左卫门佐晴持。可惜左卫门佐英年早逝,远征出云期间溺死于撤退途中。之后,她便返回娘家,与其母,也就是我家主公的母亲一同隐居于寺院。现在,家族的人都当她是已经出尘的人了。”

    政衡嘴角微微一翘,开口说道:“你们认为,一女服侍二夫有违妇道嘛?”自嘲了一句,然后淡淡的说道:“伊达、大内两家显然都无法取信对方,若是做不得兄弟,那么互派人质也可?!”

    弘中隆包苦笑了一声,三言两语之间他已经让政衡牵着鼻子走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谋臣,态度慎重,懂得视情况拿捏分寸,回道:“此等大事,非是臣下可以做主,需得返回国内请示我家主公方才得行。”

    政衡眼见逼得紧了,弘中隆包选择了退缩,倒也不很在意,与毛利元就战事刚刚结束的时候为防备尼子晴久,方才派遣宫原丹波前往山口联络大内义长,现如今情势大为不同,显然没有了当初的紧迫感。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至于尾张守大人邀约吉田郡山城会面一事,明年春耕之后再议如何?”

    弘中隆包来之前就已经知晓了这一趟出使将很难达成任何有效的协议,可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竟然出奇的顺利,只不过附带的条件让人难以接受罢了,如果是他本人的话怕是早已经满口答应,可是一想到自家主公的脾气,再加上自家主公对于小妹达姬的宠爱和歉疚,不好办啊。

    弘中隆包思忖了片刻,方才拜道:“多谢国主接见,我等也该告辞了。”

    政衡倒也没有因此心情感到不愉,回道:“那么,我送你到大门吧!”随后又吩咐松岛衡胜一路护送弘中隆包一行人前往边界。

    看着弘中隆包的背影,政衡呢喃道:“时不我待啊!”

    作陪的赤木高雄正好听到政衡的呢喃声,望了一眼弘中隆包,转而问道:“殿下,若是大内义长答应了要求,难道真的要与他会猎于吉田郡山城?”

    政衡若无其事的说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毛利元就毒蛇也,若是给予其一点机会,必然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宫泽平八,好勇斗狠之徒,留其在安艺国本就有扰乱毛利元就阵脚的打算,既然大内义长邀约,何乐而不为呢?”

    赤木高雄听得“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名句,不由得肃然起敬,没有想到自家主公竟然会说出如此佳句,实则政衡这是抄袭了伟人的的诗句,忙不迭的称颂起来。

    政衡尴尬地笑了一笑,说道:“高雄,我虽然有意与大内义长会约,却不是屈服于他!何况今日与尼子晴久彻底撕破了脸皮,返回国内后,那一位还想坐在主母的位置怕是不妥。”

    赤木高雄听了,目瞪口呆。

    形势随着时间的变化已经与以往大为不同,现如今的伊达家已经不惧任何人的挑战,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的先后败北使得伊达家的外部态势为之一靖。况且,形势已经逐渐向对于政衡有利的方面转化。

    其实,大内义长的犹豫时间拖得越久,对于政衡来说就越有利,他将不得不将有限的兵力分隔两地。相反,大内义长就算当机立断答应了政衡的要求,给世人的感觉就是已经向政衡服软。

第二百零九章 格局(下)

    没有人知晓,此刻的历史,已经因为政衡的强势出世,变得面目全非,就算是一直以来凭借着上帝视野的政衡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发生的一切,和这个时代的人们一样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想法来给未来烙上自己的烙印。

    匆匆送别弘中隆包的政衡并不知道,在美作国的东北方向的因幡、但马两国的主宰山名佑丰的目光瞧向了邻国美作国,想要趁着美作国内部空虚狠狠前来撕扯下一块肉来。

    山名佑丰乃是应仁之乱中搅动倭国天翻地覆的山名宗全的后裔,应仁之乱后山名氏势力大衰,落得只剩下因幡和但马两国的统治权,家族内部同样不知道精诚团结,反而为了家督之位同室操戈。山名氏两系分支分别统治了因幡和但马,两国为了统一山名氏家族而刀兵不断,尼子氏乘虚而入,步步紧逼,山名佑丰于天文11年(1542年)在生野发现了生野银山,靠着经营银山渐渐强盛起来,一举讨取了因幡守护山名诚通一族,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经过了五年的经营,山名佑丰自认为已经羽翼丰满,拓展领地的时刻再一次到了。

    尼子晴久聚兵数万于美作国的时候,如此大规模的兵马动向,如何不引起山名佑丰的关注,在突闻尼子晴久败北的消息后,山名佑丰便知道是插手美作国的时候到了,与其放任伊达家入主美作国,还不如让室町幕府四职之一的山名氏来占据来的光明正大。

    不过比起伊达家一言堂。政衡独断不同。山名佑丰虽说一统因幡和但马两国。声望大涨,可是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由于两国数十年对立,使得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出兵美作如此大事,显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当山名佑丰好不容易说服众家臣,突传伊达军已经强势入主美作国,使得他的算盘一朝落空。如何不让他焦虑。刚刚取得了一点点进展意见达成了一致,目光所及已经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伊达政衡接连击败阴阳两道中的强人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显然不是易于之辈,在美作国权利真空的时候,还能够妄想夺取美作国,凭借着旭川和妙见山的地利阻挡来自备前国的伊达军。

    进退不得,进兵当然不可能,美作国已经成为了伊达政衡的囊中之物,现在国内充斥着气势正旺的伊达军,现在去碰必然头破血流。非智者可取。但是退兵也不可能,一旦下这个命令。立即就会引来众家臣的不满,对于山名佑丰的声望大为不利。

    如今此隅山城人心浮动,四大家族垣屋氏、田结庄氏、太田垣氏、八木氏互相掣肘,守在国内还成,真要出兵的话,绑在一起的话各有异心,许诺了大量好处,好不容易达成了出兵的意见,现在倒好,一下子说不去了,这不是玩他们嘛。这些桀骜不驯的地方实力派如何甘心,一旦鼓噪起来,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山名佑丰一直以来都是利用四家的矛盾,联合一家打压另外一家的方式一步步让但马山名家取得了优势,最终击败了山名诚通取得了因幡和但马两国的统治权,强势起来的结果就是四家从原来的敌对关系渐渐有联合的迹象。

    一家非时山名佑丰的对手,可是四家联合起来将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足以颠覆山名佑丰地位的力量。

    此隅山城西北角书房,一株素梅已经含苞待放,山名佑丰一身紫色华服,整理得整整齐齐,但看上去活像是一名来自京都的人物,他坐在桌前,手持一册书聚精会神的看着。屋内的火炭烧得并不旺,但山名佑丰额头上尽是细细密密的汗水。

    山名佑丰显然没有看那书上内容,心中还在想着刚刚从密探传递来的情报,短短数天内美作国大定,连把守着边关要地的草刈氏也投降了,不用想着出兵美作国了,怕是要转守为攻了。

    无需通报,三上丰范径自走进山名佑丰的书房,低声向山名佑丰禀报他刚刚得到的消息:“垣屋续成、田结庄是义、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四人密会于鹤城,随即四家之兵便鼓噪了起来,正向此隅山城而来。”

    山名佑丰脸色顿时一沉,本来轻松写意的脸上一下子阴云密布,不快的冷哼一声:“他们想要干什么,连田结庄是义都要反了嘛?!”鹤城之主正是田结庄是义,在鹤城密会,外人看来定是田结庄是义领头的。

    三上丰范嘴角微微一翘,田结庄是义向来扮演的就是忠臣良将的角色谋取私利,诸臣俱都看得清清楚楚,唯有山名佑丰一人蒙在鼓里,现在一朝揭破,山名佑丰显然大为不满,这正是自己上位的机会。

    三上丰范也不反驳,继续说道:“美作国内局势渐渐稳定,伊达政衡非是易与之辈,下臣观其行,击毛利,拒尼子,俱都不是他挑起战事,而是那毛利与尼子先动的手,若是现在执意进攻怕是适得其反,还请主公三思而后行。( 平南文学网)”

    山名佑丰如何不清楚伊达政衡的厉害之处,越是知晓伊达政衡的经历越是对这个年轻大名感到颤栗,当日兵伐美作国之意便是不知伊达政衡厉害的时候起的念头,现在可说是骑虎难下,他叹口气说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四家咄咄逼人,该如何应对方为上策?”

    三上丰范见得山名佑丰问计,心中高兴,故作沉思,将早已经想好的对策说了出来:“传闻伊达政衡放虎归山,尼子晴久一旦回归必然有一场龙争虎斗,这正是主公的大好机会,何不趁机攻入伯耆国,一来夺取大片土地来扩充实力,二来向因幡国人宣示您的权威,一旦但马和因幡两国俱都彻底降服,主公哪里还用看四家的脸色行事。”

    三上丰范的最后一句终于说动了山名佑丰,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二月十七日,山名佑丰会和垣屋续成、田结庄是义、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四家聚兵八千五百从此隅山城出发,浩浩荡荡的向着因幡国前进。

    因幡国守护,山名佑丰弟山名丰定闻其长兄前来,立即在天神山城擂鼓聚将,没有引来因幡国人的聚集,反倒是让一人露了原形。山名诚通亡故已经五年,他的重臣武田高义、高信父子拥戴其嫡子山名丰成。

    武田高义故后,年仅二十四岁的武田高信在尼子晴久的支持下已经联络了不少豪强国人,可不曾想到尼子晴久惨败,武田高信显然不愿甘心臣服,从此屈居山名四大天王之下。

    借着尼子晴久的资助,现如今武田高信控制了因幡国三分之一的土地,正渐渐走向下克上的局面,这当然引起了山名丰定的不满,他不断向兄长求援,千方百计的削弱武田高信的权利。

    面对这种局面,武田高信显然还没有做好彻底谋反的准备,又不肯放弃已经获得的权利,以致焦头烂额、一筹莫展。再加上现在尼子晴久败北,就算是重获自由,也是自身难保,没有半点余力来给他作为后盾。

    现如今,山名佑丰正浩浩荡荡的向鸟取城而来,若是再不下决心的话,怕是到达之时便是破城灭门之日。年纪轻轻的武田高信不甘落于人后,又明知道单凭自身实难以抵挡山名佑丰和山名丰定兄弟的前后夹击,原来的靠山尼子晴久自身难保,左思右想,最后在重臣西乡因幡守的建议下,派遣其弟武田又三郎向美作国新主伊达政衡求援。

    武田又三郎带着密信快马加鞭向美作国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在山名佑丰之前赶到高田城。山名佑丰先他一步到了鸟取城,原本他就对武田高信这个反骨仔相当不满,由于有尼子晴久做靠山只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已经想要和尼子晴久翻脸,便有意首先拿武田高信开刀。垣屋续成、田结庄是义、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四家也不愿意跑到伯耆国去,拿武田高信开刀正好,一旦冬季下起大雪,大军立即就得解散。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十二月十九日晨雾缭绕,武田高信率先动手,得知山名丰定率领一千骑自天神山城出发的情报后,以二百名装备了弓箭铁炮的武士埋伏在了邑美郡和高草郡边界处的关卡附近。晨雾之中,山名丰定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打击,根本来不及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惊慌失措的向着天神山城撤退。要不是武田高信心急来自山名佑丰的兵马,怕是要一举攻向天神山城,让山名丰定短期内无法再聚集起足够的兵马,让武田高信赢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也给鸟取城赢得了长期笼城的准备时间。

    当山名佑丰基本完成了对鸟取城合围的时候,武田又三郎终于赶到了高田城,此刻的高田城正陷入一阵焦躁中,一场关于备前、美作国的会议正如火如荼的展开着。

第二百十章 计功(上)

    天气越来越寒冷了,冬日里和煦的阳光,轻揉地抚摸着白霜覆盖的大地,各处城砦房檐下悬挂着的冰凌,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迷离光芒。“好冷!”政衡身着厚实的皮袄,搓着露着五指的皮手套,站在高田城天守阁上,望着略显凄凉的旭川河畔。

    胜山上修筑的便是高田城,其所在的位置,刚好是旭川转弯处得一片宽阔的谷地,也是通往出云国的重要的街道旁的要地,从镰仓幕府末年起美作三浦氏祖三浦贞宗在胜山丘陵一代筑城起,数百年来俱都是三浦氏居城,从无迁移,自然便是因为此处优越的地理条件。

    而高田城,正是修建在旭川畔美作街道和出云街道的岔道,从高处俯视,地形上的细节被模糊了去,但是却能够统观全局。美作国这地方无怪乎称之为山国,盆地的周围果然是一些陡峭的山脉。

    在高田城上往东瞭望,那边是吉备高原著名的美作盆地,也都进入了他的视野。高田城从外面看来是坚固的,要想要攻陷这样一座坚城好似是非常困难的,可是一旦内部出现了问题,如何坚固的城堡都是无法坚守住的。高田城几度易主说明了它并非不可攻破,要想要平安的坚守住,唯有外出争战,将战火燃烧到敌境去,燃烧敌人的城堡,不将敌人引进到国内来过。

    寒风从丘陵底坡吹上来,这风吹在政衡露在外面的脸上,冷彻透骨。身体是冷的。心是热的。这便是所有伊达军的将士的心声。让诸多伊达军的将士等待已久的赏功盛宴也终于快要开始了。

    告别了弘中隆包后,政衡便委派了赤木高雄、石川久孝、吉田政成、片山横长、葛笼衡信等五人调查各家臣以及从臣在备前合战中的功劳大小,以便论功行赏。政衡为创业的总领,他们是除了野山益朝、陶山政赖、清河衡秀外最为重要的将领和幕僚,全都是政衡的左膀右臂。

    对于一支军队而言,在经历了艰苦卓绝的战斗之后,在没有比功赏更为重要的了。中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掐其所归,示其所死,则所求者至。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土争死。

    一国一城之主,几乎是每一个战国时代的武士们的梦想。就算是稍微有点野心的商人农民都想着拥有自己的城堡。所有希望支配自己命运的人们都在战国时代努力着,这个时代也给予了平等的机会,只要你有才能,不管出身如何,都可以得到重用。

    一个延续了百年以上的家族,腐朽难以让年轻人得到施展,可是一个创业之初的家族,是所有稍有野望的人们向往的所在。伊达家在政衡之前没有多少人知晓,窝在高原之中的沟壑内称王称霸,到了政衡这一代方才走出高原,一步一个脚印踏上人生的巅峰。不用看政衡的年龄,从他的执行计算功劳大小的五大家臣的出身就可以看出本质赖。

    赤木高雄出身山民,石川久孝乃是外臣,葛笼衡信是降臣,吉田政成是降臣之后,片山衡长是浪人。吉备四国的浪人们是幸福的,伊达家还在蒸蒸日上的快速发展期,需要大量的武士,只要你豁出性命干,就能够得到一切。

    伊达家一直以来财政都不是很宽裕的势力,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特别是现在的海上贸易遭到了村上水军的严重破坏,导致大量铜矿无法运往长崎海商手中换取铜钱和唐货,只靠着陆地上的贸易难以维持长期的战端。

    伊达家不是宽裕的势力,政衡却是一个慷慨的家主,还好他击败的敌人全都是一群富裕的家伙,从敌人的手中获取了大量的财货,用来奖赏给有功之臣。此次出兵备前国,同样获取了大量的财货和粮秣。

    尼子晴久拥有石见银山这座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银矿,出阵时随身带着白银,战场上斩获敌人首级,不用等回家,当场就能够兑现白银。要维持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已经进入冬季,显然不可能做到以战养战,尼子军出阵带有大量的粮秣,再加上浦上政宗和浦上宗景兄弟为了争夺备前霸权同样储存了无数钱粮,由于失败的速度太过于迅速,大部分资财落入了政衡的手里。

    凭借着这些缴获的物资,政衡在赏赐将士的时候很是慷慨大方,毫不犹豫地将白银、布匹等财货按照斩获多少分给了部下们,引发了一片欢腾。他知道,唯有厚恩赏赐,才能够让大部分人忠诚于伊达家,为伊达家的壮大发展积蓄力量,况且,在海上贸易中断的情况,囤积钱财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不过现如今伊达家已经将军势进攻到了西播磨国,陆地上和京都之间的贸易路线显然已经打通了。半死不活的鹤首鼎天王屋分店显然有了重新盘活的希望,伊达家目前唯一的御用商人津田宗及也慢慢展开笑容,当年的一次强迫性的邂逅终于开出了美丽的花朵。

    只要有需求就会有商人到来,凋敝的商业氛围也能够慢慢鲜活起来,这对于伊达家的统治是一个不错的兆头。

    除了钱财的奖赏,还有对各级武士军官的提拔,更为重要的是土地和俸禄的提高,对于战国时代的人们来说,职位越高得到的土地和俸禄就越高,反之亦然,这也是战国时代人们的普遍想法。

    按照后世流行的庆长年间检地的石高数目,备前国三十四万石,美作国十八万六千石,再加上西播磨国一部分大约三万石,总共约为四十五万六千石。前文中所叙述的政衡已经成为八十万石战国大名也是按照这个数目来计算的,其实当时比起庆长年间的产量要少,吉备四国的产量约在四十到五十万石之间徘徊,毕竟庆长年间已经经历了织丰时代十几年和平年代。

    况且,备前国和美作国还拥有大量的土著国人和豪农,要彻底根除他们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唯有尽力削弱他们。

    三、四百名伊达家的足轻队长以上的家臣以及有功之人,再加上美作国的地方豪强,总计过五百余人,在这座插满旗帜的城堡的评定会议室内,让他们敬畏不已的开创伊达家伟业的驒正忠公伊达政衡将会开始瓜分备前、美作国土地,将他们渴盼已久的土地,依照功劳多寡给划分下来。伊达家的家臣们的心是热的,唯有备前、美作国的地方豪强的心却透着一股凉意,和外面呼啸着的寒风一样,寒冷彻骨。

    在评定会议室的正中央,有一副巨大的沙盘,南面是海,北面是山,以两条大道纵横,中间夹着数条细窄的通道联通,这是备前、美作两国的沙盘地形图。有许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楚的地形图,还是第一次知晓自己家在地图上的确切位置,同样震慑了无数的人心。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清楚,要绘画如此一副准确的地图出来,要付出多少人力物力,足以说明伊达家攻取备前、美作国并非一朝一夕的运气使然,而是做了长期的准备。

    在沙盘之上同样插满了各色旗帜,足以让人看得明明白白,在场诸人中全都看过了沙盘,有些人已经知晓了自家的去向,有些人则还是没有多少概念,等待着伊达政衡到来后揭晓。

    其实如何分配土地,早在政衡自备前结束了与尼子晴久的合战后就已经完成,尽管对于一些细节还在酝酿当中,然而在总体上已经大致上完成了构想。对于地方豪族而言,这场论功行赏则又有幸与不幸。

    幸运的是并非所有人和三浦氏一样在美作国销声匿迹,美作国除了抵抗到最后的三浦氏以及臣从外,几乎所有势力都安全的保留了下来,不幸的是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独立自主,更多的只能够依附于伊达家。

    突然间,周围的骚乱变得鸦雀无声,帷幕有一处跳开,政衡在小厮的跟从下出现了,他站在帷幕前沿环视了一眼众人,身上无声无息见散发出了气势,上位者的气势,让堂中诸人感到喘不过气来,有一些初见的土豪国人心中忍不住嘀咕几声,这位家主年级看着不大,气场却厉害得很,难怪人称备中之龙。

    一片死寂中,政衡已经走到了上首第一位,坐了下去,然后再次环顾四周,低沉的说道:“人,到齐了没有?”他那低沉的声音深深地烙印在了人们心里,使得众人一点也不敢喘气。

    川崎赖广忙上前禀报道:“美作、备前国两百贯以上豪强全都已经来到。”政衡的命令现在无人敢不从,谁都不是傻瓜,能够在战国乱世中生存下来的势力可都算是难得的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表现出顺从的态度出来少不了有回报,强硬的难道想要和三浦氏一同灰飞烟灭。就算是两百贯没有到的势力也都来到了高田城附近徘徊,实际上尼子晴久出兵备前国,还是让备前和美作的中小势力元气大伤,扫灭了小半势力,这些势力的遗从便是徘徊在附近最大的构成人员。

    说话间,川崎赖广便拿出一张书册念了起来,他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中,五百余人沉默着,压抑着。

第二百十一章 计功(中)

    政衡寂寥的坐在上首,他给人居高临下之感,不仅如此,额下那只闪闪发光的独眼,甚有刺人心扉的力量,他听着川崎赖广的介绍,思维陷入了沉思中。

    吉备四国大部已经落入伊达家之手,备后国还未投降的豪族国人也已经递交了降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不会发生大规模的用兵,顶多只会是小规模的扩张。伊达家现在的存粮同样根本无法支撑大规模的用兵,按照粗略的检地,吉备四国的石高不过五十万石,就算再开垦荒地,屯田种粮,也不会在增加倍许,严格根据六公四农的税赋征收,实际库入也只有三十万石。将其换成黄金,不过二三万两,并不足以应付领地用度,若是只知道耕田,只能够养活万余常规军,财政压力极为巨大。

    因而,要想要扩张唯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向矿山搜取,吉备四国内铜矿和石灰石矿众多,伴生有少量的金银矿,不利于大规模的人公开采,中国地区最为重要的银山,石见银山处于石见国,短时间内是不用想了,生野银山在未来两三年内也是不用想的了。他现在还不知道一个掌控生野银山的机会已经快要摆在了他的面前,武田高信的弟弟武田又三郎已经前来求援了。就算是知道了,在短时间内他也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打一场灭国之战。

    政衡现在唯一能够产出金银的便是吹屋铜山,由于海上贸易的中断,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但还是渐渐形成了矿山町的雏形。要想要扩大生产唯有修建一个矿山町,增加人力物力,以期迅速缓解伊达家的财政压力。

    同样的。政衡心中明白,一旦大军返回备中国,寒酸的鹤首城狭窄的地域已经无法满足主城的需要,在冈山地区修筑一座大城。一座以商业为主的大城。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商业町、矿业町,还有连接四国的道路。伊达家未来数年内的任务同样繁重。想到这里,政衡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坐在下首不远处的石山城的现任城主金光宗高和他身边的穝所元常,他们两人将会远离他们的领地,好给未来的冈山城腾出空间来。

    不过两人倒也不会太过吃亏。要知道倭国的规矩大,看似动不动就剖腹明志什么的,可实际上主从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谨,这才导致了倭国这些大名家中动不动就发生什么什么之变,几乎每一个在倭国战国乱世中搅动风云的枭雄都会发生各种事件。

    金光宗高和穝所元常两人并非伊达政衡的老臣,两人乃是伊达政衡出征备前国后裹挟的,背叛松田氏。纳入了伊达家的名下。虽然在与尼子晴久的合战中没有获得战功,不过作为备前众的最早投效的,本身就有千金买骨的效果,自然就成为了加封的依据。

    政衡还在深思的时候。会议室内突然一静,却说川崎赖广已经将来到的上百户人家一一列说了出来,这让川崎赖广报名看似做了无用功,其实不然,将所有名姓报出一遍,足以震慑那些不甘臣服的宵小,要干违背伊达家的事情的时候总要想想临近的势力是否就是伊达家派来监视他们的,这样就会少了许多杂音,当然效果如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政衡看了一眼众人,淡淡的对着侍从招呼道:“腹中有些饿了,上茶泡饭吧!”倭国山穷水恶,再加上自称是佛国,不可以公开杀生吃畜生肉,私底下连政衡还俗前都吃过野猪肉,何况粗鄙不堪的下级武士了,不过要是光明正大的公开宣扬杀生吃畜生肉,怕是又给了宵小一个大义之名,讨伐伊达家的名分。

    茶泡饭其实说是茶泡饭,由于人数太多,茶叶,确切的说是茶包不够多,水加得多了一些,不过还是让底下大部分人吃得心满意足,好似在吃大餐一般。茶叶毕竟是贵族和高级武士享用的奢侈品,低级武士和一般百姓并不能够轻易喝道。在场的备前、备中、备后人出身濑户内海沿岸,倒也是没有吃过也能够看过,美作人却是只能够凭借着想象了,贫瘠的美作国连大米饭都吃不饱,一个月内还要饿上三四天的,哪里还有精力去满足口舌之欲。

    传说,最后夺取天下霸权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三人都是茶泡饭的忠实拥趸,军务繁忙之余,经常就是靠着一碗茶泡饭、两块萝卜干咸菜解决肚子问题。

    可以想象,连号称天下人的人物都以茶泡饭味美,底下的人们会是何种态度。

    茶泡饭可以,但是酒却不可,倭国宴会无酒不欢,不过此次评定会议将决定许多人的命运,有幸的也有不幸的,要是喝了酒耍起酒疯来可不得了,闹出来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饭毕,政衡脸色严肃了一些,放下饭碗,说道:“备前一战,我军人人敢战,奋勇当先,一举擒获尼子晴久人等,怎料想浦上远江守战死天神山城,临死前留下遗嘱托付延原景能交托给我,让我好生抚养其幼子松之丞长大成人。”

    延原景能听得政衡说到他,便马上起身叩首道:“先主临死前特意写下遗书,遗书中写道:旧之恶果今报矣,明日之战将五体不全,战死或不是错误,或许有我最后的住处,但在哪里?”

    说着,延原景能从袖中抽出一张书状,朗声说道:“此状乃是先主临死前所书的备前让国状,上书备前一国现由伊达弹正忠所有,政衡得此让状,必须遣兵渡此。”说着竟然呜呜哭泣起来,好生伤心一般。

    延原景能所诉说的话语,众位看官是否有点眼熟,不错,这正是政衡为了夺取备前国特意捏造的浦上宗景遗书,抄袭的正是斋藤道三将美浓国让渡给织田信长的遗书,织田信长还有女婿这一身份,为了显示大义名分,便有了抚养其幼子松之丞的说法,松之丞长大成人还需十数年时间,如果如此长的时间还不能够完全掌控备前国,就算是被反夺也是咎由自取的事情。

    何况谁能够保证三四岁的松之丞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不会早夭。

    事到如今,大势之下已经没有人有胆量会去揭穿政衡和延原景能之间的把戏,“备前国让渡状”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伊达政衡侵占备前国的大义名分,补全了证明,至于美作国是从尼子晴久手中夺下来的,更何况尼子晴久要获得性命早已经签下了让渡状,也不用当场抽出来再打尼子晴久巴掌了。

    延原景能言毕,政衡倒也没有谦虚一二,直接领下了备前国让渡状,他环视了一眼众人,朗朗读了起来:“浦上远江守遗留的领地当中,拿出附近和气郡的一万五千石供松之丞日常开支,由延原景能代为掌管。”

    让国状一出,延原景能完全投靠伊达政衡,已无退路,原浦上宗景的遗臣显然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看,浦上松之丞对这位代管者也难以有亲近之意,那么,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只能够也必须紧紧抱住伊达政衡的大腿。

    延原景能当然知道自家之事,他也算是从死中活过一次的人物,浦上宗景自杀的场景历历在目,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忙上前叩首道:“下臣定当要为殿下勤勉做事。”云云。

    浦上松之丞事了,便再也没有浦上宗景的事情了,他所遗留下来的大部分领地自然落入了伊达家的手中,当然不可能全都落入他的囊中,还得分封出去,政衡继续说道:“明石飞驒守景亲镇守北曾根城得功加封二千石,增加至五千石,得感状。”明石景亲和延原景能一样都是浦上宗景的股肱之臣,延原景能声名狼藉,明石景亲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日他在天神山城陷落前只身逃窜方才活得性命,政衡所言镇守北曾根城云云掩饰一二罢了。

    明石景亲当即匍匐在地叩首谢恩,明石景亲名声不显,他的那个热衷于基督教传播的儿子却是大大有名,那就是大阪七星将之一的明石全登,在关原之战中跟随宇喜多秀家以副将身份登场,一鸣惊人。

    言罢,便将浦上宗景麾下两大遗留的家臣纳入伊达家体系,其余战死的家臣显然不可能得到任何赏赐,至于斩首示众的宇喜多直家连提都没有提起,和他有所牵连的也大多受到了罚没的严厉惩罚。

    像是浦上政宗和伊贺久隆的事情,本就在会议前就已经底定,浦上政宗夺回了室山城,更是将西播磨国的除了赤穗郡外的揖保郡、佐用郡两郡三万五千石赏赐给了他,当然其中许多地盘没有占据,要想要获取就得去争取;伊贺久隆夺了松田元辉的金川城,得了政衡的正式任命,从穷乡僻壤搬入了金川城中,伊贺久隆知晓自家干的事情犯了忌讳,便推出了他的嫡子又三郎送往政衡身边,美其名曰跟随政衡学习兵法,其实就是人质的意思。

第二百十二章 计功(下)

    倭国实在是太小了,前文中政衡接连击败了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成为了吉备四国的四国雄主,看似非常了不起,其实也就是和某朝地级市那般大小的土地。况且这片土地上许多领地还非但不是伊达家的直辖地,都有自己的主人,那些豪族,就算是政衡也不敢随便乱动,这样就能够将自己的直属领地来分给家臣们。大名的全部领地,包括自己可以控制的直属领地和生存在自己领地内的豪族的领地,这些豪族基本都是墙头草,大名间的战争又不关他们的事情,这样战争就不过是两个大名抢夺对方直属领地的战争。只有抢到对方的直属领地,大名才能够将之分割了赏赐给家臣。

    备后一战,大部分备后国豪族自认为捏软柿子,哪里想到扎了手,这才给了政衡占领备后国土地的机会,将大部分沿海地区的领地宣布直辖,现在听闻击败尼子晴久递交降表的全都是半独立势力,政衡只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子,正如毛利元就对于他们一般。

    说到备前一战,击败尼子晴久固然喜人,其实最为重要的是在尼子晴久与伊达政衡战前,尼子晴久已经基本上击败了反对他的备前国人,甚至于反对者的头目浦上宗景都自杀殉城,还生存下来的要么苟且偷生,要么站在了尼子晴久的阵营当中。

    这就给了政衡一个巨大的机会,将备前国纳入伊达家体系的机会,随着浦上松之丞、延原景能、明石景亲、浦上政宗、伊贺久隆等备前众的计功结束,其余剩余的土地将作为伊达家的直辖领地分成两半,一半作为直辖领地,另外一半赏赐给直属家臣。

    备前众大部分豪族是不幸的。只有少部分豪族得到了加封,前文提到过的金光宗高和穝所元常两人调到了备中国,前者成为了浅口郡鸭方四千三百石部将,后者成为了下道郡冈田三千七百石部将。

    备中国作为伊达家的政治中心。大部分伊达家的家臣出自备中国。金光宗高和穝所元常两人心底里是否愿意远离家乡故土,在外人看来这是伊达政衡给予他们的恩赐。不愿意的话就是恩将仇报了,到时候政衡想要如何处置他们也是咎由自取了。

    处置备前国可说是快刀斩乱麻,三刀两刃之间就已经处置完毕,美作国却是要有所考量一番了。前文提到过美作众临战投降,保留了大部分有生力量,结成了一个相当团结的联盟,想要将他们和备前众一样解决必然会引起剧烈的反弹,这是政衡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不想刚刚结束一场对外战争就要开始新的动荡。

    三浦氏作为抵抗最后的势力,遭到了严厉的惩罚。真岛郡和大庭郡被直接罚没成为了伊达家的直辖领地,英田郡北部江见氏领地同样遭到了罚没,可说是一东一西将美作国关在了牢笼里。伊达家重臣片山衡长入主久米郡一之濑城,成为了坪和乡武士团的新头目。可说将东西两地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同样向南可以严密监视伊贺久隆的金川城。

    真岛郡和大庭郡接壤备中国哲贺、阿多郡,那里是伊达家真正的起源地,如果日后若有反叛,伊达郡可以直接从备中国和备前国两路夹击,不惧有人居中阻碍,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美作国锁在中间。

    美作国除了以上三家外,其他人则各有幸与不幸,但是仍然能够保留一定的领地,虽然不可能获得加封,削减领地却也不多,只是重新划分了区域,确定了石碑,拥有城砦的势力按照仇怨三两聚居,身边都有同样大小的豪族,互相牵制着。

    一干小势力的领地则都大多散落在大势力之间,零零散散的几十家,犬牙交错的分布着,这样的安排,可以让任何一家大势力起了不轨之心的时候,都要先担心这些小势力是否会透风报信,可是要横扫这些小势力却也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时间,足以让伊达家有足够的时间来镇压。

    备前众无力反驳,美作众显然对于政衡的划分没有多少不满,战败了就要付出代价,这是倭国人的普世精神,况且也没有罚没多少。实际上,对于这样的赏罚,已经大大超出了美作众的预期。

    事实上,政衡宛如挑选豆子一般摆布众人的赏罚,看似成竹在胸,其实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如果按照本心的话,必然会将美作众全部纳入伊达家体系当中,彻底完成领国一元化。

    所谓领国一元化,是指战国大名加大对领国内的控制力量,把原本具有相当独立倾向的国人领主们彻底家臣化。国人领主是拥有自己世袭的领地的,大名不能随意剥夺他们的土地,也不能随意转封,甚至只能要求对方进献数量有限的贡品并且参与征战,而不能对国人领主的内政加以过多干预。而对于自己的直属家臣来说,转移封地、插手内政甚至是家政,却都是很正常的举措。国人领主林立、政令松散的大名家族是缺乏凝聚力的,更不可能有多高的战斗力,而只有将领内彻底一元化,才能使综合实力极大增强,从而在战国争雄中脱颖而出。

    领国一元化,是几乎每个战国大名都衷心期望,并费尽心机去希图完成的大业,然而这是一条艰难坎坷的道路,成功者傲立一方,失败者却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政衡完成领国一元化可说是托了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的福气,原本他以阿多、哲贺两郡贫瘠之地蛇吞象压服了备中国,并没有凝聚起绝对战斗力,还要与地方豪强结为姻亲达到统治一国的目的。

    随着毛利元就的入侵,政衡有了第一次召集全体备中众的机会,大获全胜给了他绝对的声望,一时间声望无二,拥有了备中国一元化的契机。紧跟着,战胜了尼子晴久,政衡当仁不让的想要将备中国彻底一元化,备后国和备前国两地也渐渐纳入了伊达家体系当中,到了美作国却有点儿力不从心了。最为重要的是美作国内还是拥有大量林立的大小国人领主,这些国人领主在政衡和尼子晴久争雄的关键时刻选择了临阵倒戈,给了政衡顺利接收胜利果实提供了方便之门。如此一来,政衡就不能够太过于严厉。

    其实政衡所谓的领国一元化,并非正常的一元化,按照战国大名的终极目标来论,所辖领地都应该归本家所有,豪族全部家臣化,所领都是代管,本家下面只有大群行政官,而没有半独立的封建主。

    事实上直到战国之世结束,都没有出现真正彻底完善一元化的家族,伊达家更加不可能,政衡虽非雄才大略,穿越者的身份给了他太多的信息来源,可是就算是如此,也难以完善一元化统治。

    评定会议乏善可陈,众人满意与否,政衡看不出来,在大势之下,就算是不满意也会被彻底打压下去。在一片恭送声中,政衡带着略有点疲倦的身子回到了书房当中,坐在了软榻上,年少成熟的正太津田助五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带来了得自武田又三郎的降表和求援口信。

    政衡摸了摸眼罩子,稍稍整理了一下,对于武田高信的降表,他完全没有这个概念,远在因幡国的武田高信竟然派遣其弟送来了降表,还有求援口信,让他颇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政衡低声喃喃道:“山名佑丰不好好呆在但马挖他的银矿,天寒地冻的想干什么,这武田高信也真是的,现在某刚刚发布会议之后就返回国内的命令,难道仅仅为了他就要收回成命。”

    想了片刻,政衡却是想不出应对的策略出来,其实不然,按照本意山名佑丰攻打武田高信管他何事,可是刚刚称霸吉备四国的虚荣心作祟,想要插手因幡国事宜,又分不出兵马来。

    一人智穷,众智无穷,政衡便召集主要将领,对于此事,伊达家该如何表态。原本按照常理,应该让草间四兵卫说一下关于但马和因幡的情报来助长大家的思考,可是草间四兵卫显然也说出个所以然来。

    美作国与因幡国接壤,此刻美作国人众还没有离去返回领地,故而草刈景继列席会议,草刈景继想要接近伊达家,知晓机不可失,当然相当卖力的介绍但马和因幡两国的事情。

    随着草刈景继的介绍,大家都勾勒出了山名诚通和山名佑丰同族内斗,山名佑丰斩杀了山名诚通,山名诚通的家臣武田高信打着辅佐山名诚通遗子的名义与山名佑丰作对的画面。

    现在武田高信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山名佑丰压着打的时候,便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刚刚一统吉备四国的伊达家身上来了,派遣了弟弟武田又三郎,又是递交降表,又是痛哭流涕,想着伊达家插手。

第二百十三章 计功(终)

    武田又三郎显然是急了,时过境迁,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今大势如此,不得不低头。他现在早已经没有了用高贵的先祖清和源氏新罗三郎义光的后裔自居,连着求见了政衡数次,如果不是仅存的一点名门尊严作祟的话怕是早已经长跪不起了,一门心思想要说动政衡,只求他赶快调动精锐,援助鸟取城。其实,因幡国武田氏乃是若狭国武田氏的支族,那若狭国武田氏又是甲斐源氏武田宗族的支流,倒是武田高信的父亲武田丰前守国信和若狭国武田氏第三代家督武田大膳大夫国信同名,同名不同命,前者名不显,后者早已经威名在外,被认为是室町幕府中屈指可数的文武双全之名将。

    无关众人如何勾勒因幡国内的画面,武田高信和山名佑丰谁是谁非,也无关武田又三郎如何乞求,摆在伊达家众人面前的唯有两个选择,是救还是不救?

    众人意见不一,有赞成支援的,说道:“山名佑丰号称山名氏中兴之主,凭借着生野银山,其扩军速度相当迅疾,一旦让他整合了内部,与我家的利益冲突将会加剧。况且,他今日平定鸟取城,鸟取城若失,则我美作国将直接与他接壤。因此臣认为,鸟取若平,山名佑丰将毫无顾忌的袭扰美作,我伊达家到时牵制于此,后患无穷;武田高信,不管其用意如何,本性如何,其不过半国之地,以半国之地抗财大气粗的山名佑丰,只能够紧紧跟随伊达家。谁的威胁更大,一目了然。且我伊达家接连击败毛利元就、尼子晴久,声势浩大。一旦山名佑丰得逞,我伊达家将声威扫地。故此,臣下认为当援鸟取。”

    有赞成,显然也有反对的。说道:“寒冬将至。我伊达家连番大战,备后国击败毛利元就。还未全定备后全国,至今备前、美作方定,兵士疲倦,多有返乡之念。若再出兵因幡国,旬月难定,必然引士卒哗然。况且,山名佑丰居于本土,粮道短,则就粮简单,我军远征因幡国。则必须筹集美作国之粮,美作国早已经伤筋动骨,粮食要靠其余等地供给,若是远道而来。怕是难以相济。如此种种,仓促应战,臣以为,胜算小而败算大。”

    其实,不管是赞成的,还是反对的,同一问题,不同的角度看,得出的结论就不一样,政衡用手抹了抹眼睛,安坐在软榻上,听着众人的辩解,他早已经将历史改得面目全非,历史能够让他利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现在唯一可取的就是兼听兼明,只有让家臣们各抒己见,争论的深入了,敌我的优劣才能够被分析的透彻,才能够有助于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赞成支援的一方,有一人出列驳斥反对者提出的论据,他说道:“山名佑丰与毛利元就能比否?与尼子晴久能比否?当日,闻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到来,我伊达家同样面临着缺粮短兵的局面,若作壁上观,哪里还能够像现在坐拥吉备四国?银多不代表粮多,今时乃是战国乱世,各国都在乱战,谁都缺粮,但马一国不过十万石,能战之兵顶多三四千。我军虽然久战,却未遭遇强烈的战况,士气亦然前所未有的旺盛,只需分出一支强军长途奔袭,两三日内便足以解了那鸟取城之围。臣虽不才,唯请主公允臣带三千甲军出击。”

    说话这人乃是坐在末席的备中国贺阳郡阿曾乡经山城的城主中岛辉行,他本姓藤原氏,乃是藤原南家工藤氏末裔,其祖父乃是幕府将军足利义稙近侍,足利义稙软禁时送密信前往大内义兴,随得赐备中国浅口郡中岛乡,后移往贺阳郡阿曾乡经山城,已历经三代。在历史上,中岛辉行在明禅寺城之战后担当殿军战死,其子中岛元行担任清水宗治副将奋战于高松城,其孙义行出仕结城秀康。他经石川久孝推荐出仕伊达家的,跟随赤木高雄担当后队副将,在出征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等合战中只得到了微末的功勋,加封了百余石。

    现在看到支援因幡国鸟取城,虽然有些不利因素,可是在大胜之下,只要谋略得当定然能够取得大胜,向来不吝啬赏赐的政衡必然会重赏于他,更为重要的是他能够在凭战功定地位的伊达家中站稳脚跟。

    听到中岛辉行自荐请兵,马上引来了众人的围观,一些原本没有参与讨论的家臣纷纷出言,刚刚还在为援救与否的问题讨论,现在马上转到了让谁带领大军出征的问题上来了。

    向来自认为伊达家步战唯一的上野政长,原本难以参与到众人的讨论中去,现在一听中岛辉行请兵自荐,马上睁大了眼珠子,摩拳擦掌道:“臣愿领一千五百骑长途奔袭,定然一举解了鸟取之围。”说着还瞪大了眼珠子怒视中岛辉行。

    中岛辉行知晓此人向来霸道,又得政衡宠信,不得不转头望向政衡,期盼之色溢于言表。

    政衡见得众人竟然纷纷请战,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中却又一种深深的担忧,骄兵必败,击败了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的伊达军众将士现在正处于这种情绪当中。

    还好政衡是清醒的,他清醒的认识到了伊达军现在的局势形同畏卵,人人都没有彻底认清楚这场合战的胜负对于伊达家来说有何用处,他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方才摇头说道:“我想今年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愕然道:“什么?”

    政衡看着众人愕然的表情,说道:“从九月起与毛利元就作战,到十一月和尼子晴久斗争,十二月进入美作国以来,将士们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在家中日日夜夜担惊受怕,若是继续战斗下去,就太对不起家中的亲人了。我们暂且休兵在此,巩固方才收复的城池。否则就算是夺取了更多的城池,家中的亲人也会埋怨我的啊?”

    说着,政衡突然哈哈笑道:“我可是当爹了,还一连有了三个儿子,哈哈,还没有给他们取名字呢?”

    停顿了片刻,政衡面色稍稍严肃了一些,说道:“寒冬将至,假若我军不援鸟取城,武田高信笼城两三个月绰绰有余,一旦下雪,山名佑丰就算想攻也难以为继,你们知晓武田高信为何还要请求我们出兵援救吗?”

    片山衡长转念一想,低声骂了一句:“混账!”显然已经看出了武田高信的狡诈心思,回道:“我伊达家出兵因幡国,胜利了占领的土地城池,也因为鞭长莫及要落入他的口袋中,万一败了他也损失不大,还能够将我伊达家拖入因幡国泥沼之中,打得倒是好一张算盘。”

    众人听了片山衡长的话,纷纷发言痛斥了一通武田高信的邪恶用心,然后向政衡谢罪。那中岛辉行倒是问道:“那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武田又三郎?”

    片山衡长突然说道:“殿下,臣以为可以许诺向武田高信派出援军,并且派遣探子前往因幡、但马等地散布伊达大军将至的谣言,一来既保存了我家实力,又能够让武田高信有了奋战到底的希望,二来也能够迫使山名佑丰坎坷不安踯躅不前,劳民伤财,消耗了山名家的实力,扫落山名佑丰的声威。”

    政衡听了大喜,笑道:“不错,此计甚合我意。”

    伊达家短期内难以对因幡、但马等国用兵,政衡对那生野银山可是眼馋已久,却不想失却这个好机会,让山名佑丰平定内部不满之声,然后可以从容对外用兵。到那时候,刚刚让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内乱不已,就又有了山名佑丰这样一名强敌,让急迫需要时间休养生息的伊达家来说,弊大于利。

    要想要化解,除了让因幡、但马国动荡起来,别无他策。可是直接出兵又鞭长莫及白白便宜了武田高信,实不可取。

    会议结束之后,政衡在书房中见到了前来求援的武田又三郎,好生安抚了一阵,并且许诺将不日举兵攻入因幡国,解鸟取城之围。

    武田又三郎再三感谢政衡的恩情,心下高兴兄长的计谋得逞也,忙遣使回信告知兄长,他自己留下引为向导。不想雷声大雨点小,伊达军忙碌着收拾行囊,显然要启程回军的意思,不觉再一次焦虑起来,忙再次请求见上一面政衡,侍从们以政衡事物繁忙为由不予接见。

    同时,伊达家派遣了大量的探子进入了因幡国内散播伊达大军将至的谣言,信誓旦旦的表示不日将与山名佑丰决一死战,同时在边境地区草刈景继等人纷纷关闭了关卡,大有开战的意味。

    山名佑丰果然与预料的一般踯躅不前,到了第一场大雪降临的时候,武田又三郎和伊达家的使者一同回到了鸟取城,武田高信方才知晓了伊达家的用意,心中虽有不满,脸上却还是要对伊达家的使者表示感谢。

    第一场大雪降临的时候,政衡已经启程返回了鹤首城。

第一章 新的开始

    返回鹤首城已有旬月,天气越发的寒冷,时断时续忽大忽小的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水,到了天文二十三年头一个月的中旬的时候,天下更是飘起了绵绵雪花,到了午夜绵绵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天地间顿时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中,莽莽群山犹如披玉的冰龙连绵横亘,在漫天风雪中巍然伫立。回到了鹤首城,政衡的政务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增加了不少,一些积累下来的公文需要处理,更多的是一些奉行前来汇报近期的工作。

    政衡成为家主也非一日,身为穿越者的优势虽然越来越少,可是处理文件方面的时候总会用到后世的一些巧办法,半月下来,经历了日夜处理繁重的政务,终于将一应琐碎杂事无一处处理的妥妥帖帖。

    忽一日,琐碎政务终于告一段落,政衡稍稍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像往常那般急着前往后院关怀他的妻妾们,独自一人盘坐在一张蒲团上,戴着棉线手套手执一本。

    倭人崇,向来作为朝廷和武家的秘籍不能外传,到了体制崩溃的战国时代方才稍稍流通,可还是掌握在少数武家手中,在战国时代中获得赫赫威名的俱都是通研的武家。

    政衡今世出身小豪族,少时便出家为僧,熟读佛书,对于兵法一说多依靠前世从网络上得到的知识,在战争和处理事情中学以致用,尽管战无不胜。穿越者的历史优势早已经消失。闲暇时候便降下身来熟读各类兵书。结合前世今生为己所用,倒也让他进步神速。

    政衡时常在想,若他在前世的时候对待任何事情都能够如此认真的话,怕不会那么的浑浑噩噩,也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吧。只可惜啊,政衡轻轻叹息了一声,在一个没有电视电脑,战乱不断的时代里。这样的想法只能够算是一场不切合实际的痴想,就算想要真正沉下心来做一番文章也难以实现。

    书房内很安静,静得几乎能够听到雪花落在屋脊上时候的簌簌细响,屋角两架大铜盆里火头烧着旺旺的,炭火从火堆上覆着的一层黑木炭的缝隙里透射出赤红色光华,时不时地伴随着哔啪几声的脆响炸起几颗耀眼的火星子,在暖烘烘的空气里闪烁着、飘荡着,又悄无声息地熄灭,就象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听着外面雪花落下的声音,看着窗外的雪景。政衡手中的放在了书案上,缓缓的陷入了沉思。

    坐拥吉备四国。相当于前世的一个地级市,他现在就相当于前世的市长兼市委书记,也不能如此说,他的权利比起市长和市委书记加起来都要大的多,掣肘也小许多,权利大同样代表着责任大。

    名义上坐拥吉备四国要变成如臂指使一般确非易事,政衡要学习改进的地方还有许多,要将纷乱的政局趋向平稳也非易事,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操心,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枪杆子和军粮两件事情。

    谁掌握了枪杆子,谁就能够称王称霸,就能够防止麾下将领下克上,熟读历史但凡成功被下克上的可怜虫俱都是先是架空了权力失去了枪杆子,然后才能够夺取了基业。

    要想掌控枪杆子,就需要从各个方面来保证,最为重要的是给这支军队以连续不断的荣誉感和钱粮供应,一支常年不打仗的军队不管说的如何好听,看得也是如同仪仗队一般整齐,可是其缺少了精气神,唯有不断取得荣誉,赏功罚罪,才能够让军队信服于他。

    为了让这支从头到尾都是政衡创建的军队始终如一的掌控在政衡的手中,他用一整套野蛮却有效的制度来掌控,四色旗体制,看似荒诞,实则非常有效,四色旗的旗主都是政衡,每旗都有四到五名互不统属的侍大将,再加上可以直接向政衡汇报的十余位行驶监军职责管理后勤的奉行,以及数十位由政衡直接从微末提拔的足轻大将构成。

    在军制上可说是无懈可击,起码在政衡有生之年内无懈可击,他今年才十九岁,身体康健和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还有数十年的时间来完善这套体制,现在最让他感到担忧的是钱粮的情况,确切的说是来自海上的威胁。

    陆路上伊达领四周已经没有任何敌人可以对他构成威胁,出云的尼子闹得你死我活,但马因幡的山名佑丰纠缠于武田国信,播磨夹在伊达和三好之间左右摇摆,安艺国早非年前的安艺国,至于大内义长,还有九州的大内义隆牵制着。现在伊达家唯有海路一条短板,与三岛村上的冤仇早已经化解不开,能岛村上走向鼎盛的脊梁被政衡打断,失去了陆地上的港城,仇怨极深,因岛村上在备后国一战中站在了毛利一方战后几乎丧失了全部备后国的利益,来岛村上虽说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可是村上一族在濑户内海称霸的原则就是不管对内矛盾重重,对外一定团结一致。

    在赤穗郡开港建船非一朝一夕之事,就算是建造了船只,也需要一支操持船只的水军,三备靠海不缺水手,却缺少拥有真正本事的大将,要想要在海面上与熟知濑户内海情况的三岛村上正面对决,短时间内难以成功,唯有直捣黄龙方才为上策。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压了压,政衡不由叹了一声气,要想直捣黄龙奇袭三岛村上谈何容易,当日能够成功靠的是出其不意,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将自己的心神从房檐上洒落的雪花上收了回来,政衡重新捧起了,想要从书中得到一线契机。

    又涨了一岁的津田助五郎悄悄来到了屋前,抖落了落在衣服上的雪花,轻轻的扣击了数下木门,说道:“殿下,宇山夫人的母亲已经住进了宇山殿中。”数日前,宇山久兼以久念女儿为由让他的夫人前来鹤首城,政衡当然清楚现在尼子晴久在出云国内并非占得优势,方才想着从宇山夫人为楔子与伊达家达成一定的谅解,最起码解决一批俘虏的问题。

    听到宇山夫人的名字,政衡的神色有一些漠然,对于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感情,更何况他也非瞎子聋子,在出征在外的日子里,鹤首城内发生的事情全都有她的身影。

    政衡漠然的说道:“知道了!”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助五郎,你的父亲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吧,给他去一封书信,让他在畿内招揽一批筑城之人,我要在今年筑造新的城市。”

    津田助五郎听得微微一喜,少年老成的他知晓这或许是天王寺屋走出困境的机会,由于濑户内海动荡不安,堺镇商户受到严重打击,许多商家难以为继,就算是财大气粗的天王寺屋同样受到了冲击。

    筑城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建成的,也并非将石头垒起来就可以了,还有许多后续工程,这对于天王寺屋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更何况现在的伊达家远非当日可比。

    津田助五郎退了下去,不久,草间四兵卫便来到了屋前,禀报道:“殿下,刚刚二阶堂信弘亲自前往宇山老夫人随行留宿的宅邸拜访,在宅邸外徘徊了一圈,没有得到回应,返回去了。”

    政衡冷哼了一声,转念一想,二阶堂信弘也是挺老辣的人,他能犯这样明摆着的错,他会不清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宇山老夫人留宿的地方,还会亲自前去,更让他觉得有蹊跷。

    宇山夫人在鹤首城内诡影重重,在鹤首城外跳上跳下的就是二阶堂信弘叔侄两人了,在其他人都偃旗息鼓之下,反倒是他们异常活跃,接连的胜利消息传来之后方才偃旗息鼓。

    政衡是一个念旧的人,回城后没有马上处置他们,而是彻底的边缘化了。他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他坐在桌前,紧闭独目,陷入了沉思,很快他便睁开了眼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轻轻叩击了一下书案,然后对着进来的侍从吩咐道:“让上野政长来一趟!”

    不久,上野政长带着政衡的诏命来到了二阶堂宅邸,叩开了大门,走了进去,送上了政衡转交的一把短刀,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答,然后便退了出去,等在了屋外。

    二阶堂信弘前往参见宇山老夫人本就是取死之道,他知道唯有自己一死,方才能够保全侄子佐次郎一命,“一切都结束了。”他慢慢地站起来,平静地卷起榻榻米上的两层席子。

    然后,他取下政衡送来的短刀,坐在桌前,缓缓环视四周,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拿起刀,用纸擦了擦刀尖,“悔不当初啊!”他喃喃道,横下心来,闭上眼睛。二阶堂信弘猛地将刀尖对准腹部。

    身体猛地扑上去,血涌如注。

    上野政长带着那柄带血的短刀回禀了政衡,政衡黯然神伤的吩咐道:“算了,佐次郎就让他返回故乡务农去吧!”停顿了片刻,吩咐人将这个消息通报给野山益朝等人。

第二章 误解甚深

    宇山院,是一座专为迎娶宇山蝉姬修建的院落,早已经不复当日的华丽,随着宇山夫人的不得宠,更是寂落萧瑟,又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宇山夫人愈发觉得孤寂,想起今生饱罹忧患,非常人所能忍受。忍不住暗自悲怜,自叹命薄。大雪纷飞,满院早已经一片银妆,若于往日,宇山夫人难得至檐前闲坐,但此时此景,勾起如烟往事,层层蜂拥。思来日,前路漫漫。于是信步来到檐前,坐在廊前,却无一人前来询问安好。她身穿从家中带来的早已经洗漱多次的白色衣衫,对景沉思。她以手拭泪,叹道:“不知道以后再有这种天日,更当何等凄苦啊!”不禁娇声哭泣。

    不知多久,宇山夫人手脚冰凉,却抵不过心如刀割,院前终于来了人声,见得是自己的婢女小莲,小莲数月前变化巨大,早已经脱去了刚来时的幼稚,显得丰满了许多。

    小莲见得自己的主母坐在雪中,虽然行径上早已经背叛了她的主母,可是心头没来由的心疼了一下,忙上前安慰道:“夫人,夫人,且进屋歇息,奴婢刚刚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夫人听了定然会高兴的。”

    说着便冒雪来到了檐前,撑开了雨伞遮住了飘进来的风雪。宇山夫人听得一惊,忙问道:“是否是殿下前来?”自从得知政衡一战取得了对尼子晴久的胜利,生擒又放了其生身父亲一马,便停了其他的心思,听得小莲的好消息。茫然间却是摆出了一副小女儿心态出来。

    小莲心中嘲讽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嘴上却是连连催道:“夫人。是老夫人来了,过一会老夫人就会入城来,还请夫人保重身体,不要让老夫人担惊受怕。”说着半拉着宇山夫人的袖子往屋子里走。

    宇山夫人愕然听到自己的母亲前来,同样感到高兴,可是高兴之余又是深深的悲哀,垂泪如泣,说道:“殿下不知何时才能够想起当日迎娶之时。”想到痛处终于悲不能禁。

    宇山夫人在小莲等侍女的服侍下重新换了新妆。点燃了铜盆,在木炭燃烧的声音中,她的母亲终于来到了宇山院中,宇山老夫人名讳高阳院,其实并不老迈,古人嫁娶都非常早,年龄约在三十岁左右,和宇山夫人长得颇像,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如玉,成熟而端庄。在她没有丝毫皱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锋芒,就像是一个与世无争心满意足的妇人。

    母女相见难免互诉惆怅。大凡母亲,惯常偏爱第一个自己的孩子,即使这孩子有诸多不足,也尽可容忍,反而视为十全十美之人。宇山夫人乃是老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原本远嫁备中国一地方豪强就觉得愤然和痛苦,听闻过得还不好,更是心痛不已,吹着丈夫的枕边风催促后者向尼子晴久谗言,这才有了后来的尼子晴久之败,败仗之下要总结,心态也慢慢转变过来。

    高阳院看似温婉和善,其实是一个刚强的女人,未嫁之前常提长枪骑着快马奔驰于乡间,这种狂放不羁丝毫也没有掩盖住她的美貌,宇山久兼正是看中了她的美貌,不顾年岁相差近十五六岁也要娶其为正室夫人,当时可是在出云国内惹了好大的风波。

    宇山夫人学了高阳院的三分性格,却没有学会高阳院的御夫术,她能够以老夫少妻之身在故妾之间游刃有余,此次宇山久兼遣高阳院前来,借着探访的名义,其实是来教授御夫术的。

    听着宇山夫人的痛悔,高阳院沉重的叹了口气,整个人透露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良久才缓缓的说道:“女人悲哀的命运,他们男人终无法明白。人生浮华,生离死别,都如梦如幻。我们这些女人自从嫁给夫婿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不断的争斗。”

    高阳院的神色有些漠然,可是很快就被一脸坚毅而取代了,继续说道:“我们每天都在争,都在斗,是为了什么?当初母亲不该宠溺于你,让你不知道外面的风浪有多大,努力的争宠,努力的固宠,得到丈夫的宠爱,可是还是如履薄冰。你的身边无数双的眼睛都在看着你,丈夫在你这里早晚有厌烦的一天,那个时候你能够留下的是什么?只有拥有自己的儿子,方才能够在夫家拥有足够的话语权,自己的地位才能够稳固。”

    轻轻叹息了一声,高阳院望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宇山夫人说道:“伊达弹正忠殿年岁不过二十岁,就已经坐拥四国五六十万石,这样一个伟男子要牢牢把握,他不来,你还可以前去,不要担忧,你现在还是伊达家的主母,在他没有废弃之前,你还有这个权利。”

    说着,高阳院将自己总结的御夫之术言传身教,说着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两个女人在谈论的时候,也没有避讳附近的侍女,小莲静静地听着,借着准备晚餐的时候将消息传给了外面接应的侍从。

    政衡听得小莲转递的消息,微微笑了一笑,现在学御夫之术,晚了点,高阳院还是没有弄清楚宇山夫人在鹤首城内的地位,现在的宇山夫人想要离开她的宇山院也非易事,更何况见到政衡了。

    休妻一事,政衡并非没有想过,可是休妻的后果便是诸侧室争宠,闹得后院起火,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故而将宇山夫人摆在那里,更何况还能够用其与出云国牵连上一些关系,不管好与坏,总有用到的一天。

    高阳院费尽心思教授了自己的女儿,数日之后终于发现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宇山夫人屡次碰壁之后更见消沉,高阳院同样气急,借着另外一重身份要求面见政衡,想要当面劝告一番。

    雪终于停了,政衡并非无情之人,高阳院要见他,他也想知道一些关于尼子晴久的最新消息,雪路迷途,虽然大概知晓尼子晴久处事并不轻松,却不知道更加详细的了,刚好有从出云国来的人,也好当面探寻一二。

    政衡是主,高阳院是客,虽说男女有别,高阳院也不好命人摆放一屏风相隔,见得政衡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心中难免讥讽了一句土鳖,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面对面的坐定。

    政衡见得贵妇人坐定,看着她姣好的姿色,禁不住一阵悸动,好秀丽啊,虽然略带着一丝沧桑感,却有一种成熟女热特有的妩媚韵味,让人百看不厌。政衡也非懵懂不知的处男,见到美女只是多看了一眼后便恢复了平静,爱美之心人兼有之,独目时不时的扫过她的少妇风情。

    政衡看着高阳院,高阳院同样看着他,显然也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奇男子才能够在二十岁不到的时候就创下如此大的伟业,成为在三十岁之前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男人。

    政衡突然笑了起来,神色很是笃定,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备中土音,轻佻的说道:“原本还以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没有想到岳母大人会如此的年轻可爱,真是刮目相看啊。”

    高阳院显然没有想到政衡会如此的轻浮,竟然当面轻薄于她,左顾右盼了一眼,见得四周竟然没有旁人,心中没来由地想道:“他会将我怎样?”这样一想,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便觉得这比死还要难受,心中无限懊恼。

    政衡却不知道高阳院想到了歪处,也不怪乎别人,其实他不清楚自己的笑容和话语显得如此的轻佻,完全不像对待家臣的时候那般,更多的是对待妻妾的时候的态度一般。

    政衡见得高阳院瑟瑟发抖,又说道:“天气寒冷,还是坐近些为好?”说得却是坐近铜盆的意思,却未料到高阳院越发误解,她对于政衡的无理强求深感痛恨,咬牙切齿之状溢于言表。

    高阳院突然言道:“原本以为是我女儿傲慢不会做人,方才引得夫妻不和,今日一见,相当失望,却非我女儿之罪过,实在是丈夫过于轻狂浮躁,虽然我无权处置两家婚事,返回后还是会向大人请求破除了两家联姻,让女儿逃离苦海。”

    政衡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了高阳院,又想到了其女儿心性,便认为是有其母便有其女,打心里瞧不上这对母女,便不再有任何兴趣再去扫视那对胸器,漠然的说道:“悉听尊便!”

    两人便不再言语。

    高阳院出得屋后方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颇为懊悔,又想到刚刚政衡肆无忌惮的目光,心中一阵厌恶感涌现,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急匆匆地赶往宇山院,想向女儿告别。

    她却忘记了男人的世界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修罗场,在那里面,女人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委曲求全,生儿育女,让下一代来征服统治这个世界。口头上要正视两家关系,她在心里还是没有摆正态度。

    政衡同样不是急色之人,心中有了成见,就是再姣好的身姿都无法挽回他的态度了。正当高阳院离城的消息传来的同时,梨羽姬的哥哥盲剑客小早川繁平来到了鹤首城。

第三章 盲剑客小早川繁平

    天文二十三年(1554年)一月十九日傍晚,高阳院是怀揣着“遭人如此羞辱,此生还从未有过,人生之痛苦,这时候方有体会,教我还有何面目见人!”的心思告别自己的女儿离开鹤首城的。

    高阳院想要径直离开伊达领的念头刚刚萌发便被泼了一盆冷水,在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离开伊达领的,虽说对于政衡充满了忿恨,可还是不得不去面对,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不如是。

    政衡同样清楚,宇山久兼安排他的正室夫人送羊入虎口,可不是明面上简简单单的探望女儿,除了示好的意思外,更多的是一种谦卑,现在的尼子晴久要取得出云国,必须得到地方豪族的认可,可是这些地方豪族最关注的就是随着尼子晴久出征现在遭政衡生擒活捉的父子兄弟。

    尼子晴久在出云国与新宫党之间角力,由于山中幸高的适时出卖,一时间处于弱势,急切需要更多的援军,一面招揽地方豪族,更多的将目光瞧向了被编入苦役营的俘虏。

    尼子晴久急切,政衡却是不急。

    先期说好的八十万两石见银还没有影子的情况下,显然不可能答应他的任何请求,至于严苛压榨俘虏们的抗议显然是徒劳的,尼子晴久想要发表一些口气硬一点的声明都难以成行,其他人更不用提了。

    备前国天神山城一战后,由于伊达家接收了美作国,美作军团的绝大多数返回了故土。其余人等也都调到了备后国成为了开垦荒地的重要劳力。而伊达领外的俘虏则被政衡严苛压榨。在不饿死的情况下在寒冬中修桥铺路,整理冈山平原,为日后的筑城做好准备。

    高阳院为了见不见一事惆怅的时候,政衡却是早已经将此事放下。现在对于他来说,关注一个漂亮女人还不如多看一行来得实在,贪色名声在外,上行下效,吉备四国内为他挑选美女的投机者不在少数。

    小早川繁平其实早就想要来一趟鹤首城。由于目盲行路艰难,再加上政衡一直出征在外,便只得等到了现在方才成行,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家臣田坂赖贺。

    这田坂赖贺乃是繁平后见人田坂全庆的遗孤,当年毛利元就肃清拥护小早川繁平一派时,田坂全庆遭到暗杀,其子田坂赖贺落发为僧方才躲过一劫。

    当日宫泽平八为了名正言顺,抬出了小早川繁平这杆大旗。小早川繁平何许人,沼田小早川氏家主正平嫡长子,小早川隆景不过是小早川正平的女婿半子。现如今那位连结双方关系的梨羽姬被宫泽平八献给了政衡。宫泽平八更是将亲小早川隆景的势力横扫一空,更是肃清了将嫡女许配给毛利元就的乃美一族。然后借着小早川繁平的名义渐渐站住了脚跟。

    小早川繁平年岁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一个不懂事的盲童,那田坂赖贺却继承了其父的精明,宫泽平八将两人弄到鹤首城来,显然打得并非表面上的主意,更多的是想要将两人束缚在鹤首城,宫泽平八才能够在安艺国大展身手。

    田坂赖贺并没有跟随着小早川繁平走进书房,虽然他很想看一看那位手握吉备四国的男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身为陪臣的他还没有资格在没有得到主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出入。

    在木门打开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位年纪不是很大的独眼年轻人,但是随即发现这位年轻人的身上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势,就如同毛利元就一般。那种高高在上,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他忙低下了脑袋,不敢再将视线瞅向对方。

    小早川繁平拄着一根木杖走了进来,在一名侍从的帮助下坐在了书房内新增的软榻上,对于盲人来说,政衡身上的咄咄逼人的气势显然没有任何用处,书房内有点沉闷。

    小早川繁平坐定后,略低下头,向政衡问候道:“我是沼田的小早川扫部头繁平,特来向侯爷问安。”他的声音微弱而略带颤抖,但是仍然显得相当沉稳,没有被政衡的赫赫威名吓倒。

    随着乃美一族的肃清,宫泽平八凭借着伊达家连胜的威势早已经站稳脚跟,否则也不会将小早川繁平和田坂赖贺打发来鹤首城了。政衡饶有兴趣的望着小早川繁平,让他感到兴趣的是,前世泡论坛的时候,说小早川繁平轻易不睁眼,睁眼则难敌,神佛皆杀。

    显然传闻有误,政衡并没有从小早川繁平的身上看到丝毫剑客的气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扫部头,来了几天了,有没有去见过你的姐姐。”小早川繁平的姐姐便是梨羽姬,也就是问田大方。

    小早川繁平装作镇定,内心实则紧张,原本以为政衡会说关于沼田小早川的事情,没有想到居然和自己聊起了家常,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现在已经是政衡的侧室夫人,暗舒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道:“今日到的,姐姐现在还好嘛?!”

    政衡缓缓说道:“你的姐姐那处都好,就是惦念着他的亲弟弟,前几日还问起你来,想着孤苦伶仃独自一人留在家中该是何等的凄凉孤寂,深感负疚,实在是不太放心,便求我让你来鹤首城。”

    停顿了片刻,政衡继续说道:“现如今安艺国内群情激愤,动荡不安,大内、尼子以及伊达都将用兵,显然不适合安逸的居住下去,便同意了你姐姐的恳求。”

    小早川繁平却是没有想到其中还有如此蹊跷,原本还带着些许的哀怨和叹息,现在全都烟消云散了,又想到他的姐姐乃是政衡的侧室夫人,显然还很得宠,他的地位就能够得到保证,坎坷的心头终于安下心来,忙鞠躬道:“外臣惶恐。”

    政衡眼见得小早川繁平表现拘谨,便没有了兴趣继续磨叽下去,说道:“你先下去吧,跟随助五郎前往二丸会茶堂等候,等一会你的姐姐就会与你相见。”说着又命人前去告诉梨羽姬一声。

    不提小早川繁平与梨羽姬见面时候的场面。

    小早川繁平刚刚离去,宫原正重带着几个新纳的家臣来到了鹤首城,禀报道;“启禀主公,刚刚奉行馆接到了一封约见的请求,来人自称是室町幕府的幕臣细川兵部大辅藤孝和和田弾正忠惟政。”

    政衡的目光一凛,看了一眼宫原正重,见得后者脸色坚定,显然没有虚言,旁人或许会小视了细川藤孝和和田惟政两个年轻人,知晓前世今生的他却知道这两人全都是现在逃往近江的那一位的心腹,闭目思考了一阵,说道:“让他们先住下,探探他们的口风。”

    宫原正重点头称是,现在的伊达家确实不宜过早与在畿内称王称霸的三好长庆直接交锋。去年那位强豪将军联合已经出家的细川晴元攻击三好长庆,失败后逃往近江国朽木庄寻求六角义贤的庇护。现如今听闻伊达家称霸中国地区,坐拥吉备四国,兵锋直指近在咫尺的播磨国,让强豪将军看到了重建幕府的曙光。

    宫原正重离去后,政衡便命人让草间四兵卫查探关于京都的消息,看看那位强豪将军为何会如此急迫,现在可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倭国各地都结束了争斗躲藏在屋中躲过这个寒冬,这个时候过来,确实是有点不合时宜。

    政衡望着窗外的飘雪已经小了许多,不禁冷笑道:“雪停了,更冷了。”幕府将军寒冬时节派遣心腹找上门来,形势已经十分明显,预兆显现,权力中心的新的一轮角逐已经渐渐拉开了。

    对于畿内争霸战,政衡倒是见怪不怪了,这些年来畿内的乱战比起各地的动荡要精彩多了,每年几乎都要发生一场剧烈的震荡,自从四五年前江口一战三好长庆击败前代将军足利义晴和管领细川晴元夺取了畿内霸权起,失败者和胜利者之间都会爆发一场战端。

    对于政衡来说,这个时候与三好长庆角力实在是得不偿失。

    当年大内义兴处心积虑的送足利义稙返回京都,做着挟将军以令诸侯的美梦,仅仅十一年后不得不归国,仅仅三四十年后辉煌一时的大内一族就烟消云散。政衡可不想步大内义兴的后尘,现如今中国地区的对手们全都无人独自面对伊达家的进犯,正是扩大势力和影响的最好时机,更何况三好长庆现如今如日中天,不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

    城外町市旁的三条街外的长屋,屋外白雪蒙蒙一片,屋内炉火熊熊,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散开来,让屋内所有的人都心神俱暖。细川藤孝品了一口,让茶香留连在自己的口中,许久,才淡淡的说:“好茶。”

    和田惟政皱着眉头将那只茶杯推到一边,说道:“兵部大辅,现如今幕府岌岌可危,年前逆臣三好长庆高调邀请六角左京大夫,显然不安好心,一旦双方达成和睦,怕是又要踏上逃亡之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2/ 第一时间欣赏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 作者:独眼狐狸所写的《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为转载作品,备中的伊达独眼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备中的伊达独眼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介绍:
十六世纪的日本,沉沦在战国乱世之中。乱世,是由妇孺老弱累累白骨所搭建的,热血男儿得以大展长才的血腥舞台。然而,在动荡和变幻里,英雄、魔鬼,又有何区别!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备中的伊达独眼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