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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眼狐狸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txt下载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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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近年冬,冈山城刚刚下了一场雪,雪不大,落地便融化成了水。∮,这两年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冬季提前到来,春季很晚才能够来到,也就是说冬天的日子越来越长。

    政衡掀开厚实的棉布帘子,从暖和的房间里踱了出来。津田宗及早就拿着大毛衣服在外等着,见政衡出来,赶紧过来替主子披上。一名小侍将棉鞋放在了政衡的面前。

    政衡穿上棉鞋的时候感到还是热乎乎的,特意看了一眼小侍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瑟瑟抖道:“小的小竹。”

    服部正成低声回道:“主公,他是伊势若狭大人的侄孙。”

    政衡笑了一笑,道:“干的不错,以后就专门负责提鞋的工作。”他突然想起了历史上的丰臣秀吉好像一开始的时候也是给织田信长提鞋的小厮,后来才慢慢踏上巅峰的。

    小侍立即磕头不止道:“是,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政衡搓了搓手,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低声喃喃道:“是够冷的,这就是小冰河期的开始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披上了大毛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抹上了动物油,倒没有冻僵。

    政衡前世的时候乃是一个宅男,宅男的两样标志**好倭国女优和网络小说,他都没有错过,网络小说中的历史小说中自然清楚小冰河期的到来,现如今已经出现了征兆。

    最为严重的时候应该是十五六年以后开始,持续大约将近七十年时间,天气持续下降,对于任何一个生存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同样对于政衡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作为一个统治者,还是一个统治着将近一百万人口,约两万五千平方公里土地,出产大概在二百三十万石的粮食,这就是伊达家花了将近三年时间登记造册统计出来的数据。

    站在冈山城之上俯视冈山平原。这是备前备中两国的精华所在,望着原野,他自言自语道:“一定要在小冰河期加剧之前尽可能的增加粮食产量,不然的话。怕还是要走上丰臣秀吉的老路。”

    要增加产量,无非就是多开垦土地,开农业技术。政衡前世的时候,家乡还是一个小镇,四周还是能够见到一些农地的。见是见到过不少,可真正下地的时代早已经不是了。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虽然出身于土豪,可是作为最底层的统治阶级,也没有多少种地的经历,只知道一些大概的情况。显然想要真的和某些穿越者前辈一样生产出足以改变农业的技术出来,简直就是做梦。

    政衡陷入沉思。实力至上,若想要在这个时空实现自己的梦想,拯救千千万万无辜生灵,先需要强大的实力。实力展得越快,距离自己的梦想也就越近,所以,绝不能够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展机遇。

    他挑起畿内大战,就是想要摧毁畿内传统势力,公家武家寺家的统治阶级,如果本愿寺动的这场一向一揆并没有转瞬即灭,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乱战。

    不过,如何抓住这个机遇,不能够让其他势力摘了桃子。也是让他在往后数年内要思考的问题。现如今的织田信长还窝在尾张国,刚刚击杀了他的好弟弟,整合分崩离析的织田家而努力。考虑织田信长,还不如考虑东海道第一强弓今川义元。

    政衡在心中默念了四个名字。今川义元织田信长斋藤义龙朝仓义景,这便是在未来很可能抢夺他的胜利果实的势力人物,至于三好长庆,如果他能够在本愿寺和自己的联合绞杀中脱离险境的话,那么自己也就不用去摘桃子了。

    四个名字,最终将会和伊达家争夺畿内的几率从高到低。

    朝仓义景是最不可能上洛的。并非他不想上洛,而是他的处境最为尴尬,先他和本愿寺显如是连襟,当然对于战国人来说是一个礼乐崩坏的时代,自然不会理会这层关系。不理会这层关系,那么加贺国二三十万一向宗的门徒的威胁,是朝仓义景不得不考量的因素,和本愿寺显如结为连襟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和睦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斋藤义龙到底什么时候死的,政衡并不是很清楚,可是他知道最终织田信长夺取美浓国的时候守国的是斋藤义龙的儿子斋藤龙兴。也就是说了到了要摘桃子的时候,斋藤义龙不死也是重病缠身了,到时候斋藤义龙需要考虑的并非开疆拓土,而是如何让国政如何安全稳定的过渡给自己的儿子,还不让国政在自己的儿子手中败坏。

    政衡不清楚畿内的乱战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转机,一旦如历史上展的那般,织田信长走了狗屎运还能够一刀结果了今川义元,然后再斋藤龙兴手中夺取了美浓国,那么织田信长将会是他成为天下人的最大的对手。

    当然,今川义元没有如同历史上那般成为织田信长的踏脚石,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成就大业的丑角的话,同样也将成为政衡的要敌人。今川义元和织田信长两人之间的威胁不相上下。

    当然,政衡对于织田信长更加的看重一些,历史总是在变化,织田信长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方雄杰,他突然有了一些想要了解织田信长的想法,如果实在八年前的话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现在嘛?政衡对着跟随在身后不远的服部正长,吩咐道:“服部,我想要对最近在尾张国内大张旗鼓的织田信长有进一步的了解,你派遣一些人进入尾张国,我想要知道他最近的履历。同时,你让人在田乐洼竖一块石碑,上面写上‘今川已死,得川当立;岁在庚申,天下大吉’。”

    服部正成显然不清楚自家主公为何会知道田乐洼这样一个乡下地方,也不清楚为何要在田乐洼竖立这样一块一看就知道谣言的石碑,不过他还是向政衡行礼道:“是,属下这就去吩咐服部众前往尾张国。”

    谣言嘛?政衡明白。今川义元不是自家手上的傀儡,自己怎么说他们就会这么做,他们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但是他同样清楚,他的部署并非无的放矢。如同恶魔一般在他的心中埋下了种子。等到今川义元想要上洛的时候他就会想起石碑的事情,埋下的种子就会生根芽,开花结果不一定是现在,但是总有茁壮成长的一天。政衡的小小的动作,就能够让今川义元调查得川何许人也。同时在石碑出现的地方自然会成为今川义元忌惮的地方,一旦没有了地利优势,不知道织田信长还能不能创造历史的奇迹。

    这只是政衡心血来潮的扔进土地里的一颗小小的种子,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才能够等到它开花结果,就算最终还是犹如历史一般,今川义元死在了织田信长的手中,也没有多少关系。

    他相信最终的胜利者一定会是他。

    正当他已经将自己小小的算计忘却的时候,他的外交奉行宫原正重急匆匆地赶来,见得政衡,又看得服部正成站在一侧。倒也没有在意,他摸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奉给了政衡道:“主公,这是三好义兴送来的书信,说是三好长庆要亲自前来冈山城为三好义兴提亲。”

    政衡一愣,道:“三好长庆亲自到冈山城来,什么意思?”他没有想到三好长庆竟然会亲自到冈山城来为他的嫡子提亲,这不是虎入牢笼,自寻死路嘛,来了难道还会放虎归山。

    宫原正重稍露些喜色。道:“三好义兴只是由头,真正做主的另有其人,还是看一看书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他第一次听得三好家的使者的话也是一万个不信,要不是使者郑重其事的模样。他就要将对方当做骗子给打出去。

    政衡接过书信,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打开三好义兴的书信阅读了起来,道:“有关家父所作所为,想必已有所闻,近年来身体多有疾病。实在令吾等痛心。吾等担心如果置之不理,后果难测,故而与三好义贤安宅冬康十河一存及其他耆老商议,鉴于畿内动荡不安,无法安心养病,最好将家父送往平静典雅的贵地疗养。基于以上理由,恳请阁下暂时收留家父,并附上一千枚金币,作为家父的疗养费用。

    同时吾年岁已成年,尚未有妻,听闻大人膝下有女数人,父亲到来之后会与大人提亲,以讃歧一国为聘礼。

    恳求帮忙,三好家全体敬拜。”

    政衡倒是没有想到三好义兴竟然会以生病为由将他的父亲给送到自家来,不过他的书信,内容有条不紊,简明扼要。内容是说准备以三好长庆生病的名义,放逐三好长庆。

    有关于这一点,已经取得了三好长庆的三个好弟弟以及其他耆老的谅解,甚至为了感谢政衡收留这个累赘,愿意支付一千枚金币。凡是他想获知的事情,三好义兴都在信上写得一清二楚。

    政衡举着书信递给了宫原正重,眼中闪动着,脸上似笑非笑,说道:“三好长庆恐怕没有想到他一手拉扯大的三个弟弟竟然会做出这等背叛他的事情来,人在被逼急了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干得出来的。”

    他心想三好长庆现如今恐怕正在痛苦的骂着他一手拉扯大的三只白眼狼吧,父亲早逝,十岁的三好长庆如同父兄一般的照料三个年幼的弟弟,现如今三个弟弟竟然想要放逐长兄。

    宫原正重沉声问道:“主公,是否答应他们的请求,让三好长庆亲自前来提亲。”

    政衡讥笑道:“提亲,一来用三好长庆打消我的顾虑,二来用提亲的方式来自保,倒是端的好算计,三好长庆的三个好弟弟能够想出这等办法来,人品不怎么样,智谋倒是不错。”

    停顿了半晌,政衡缓缓说道:“答应他们,不过我的女儿哪里是如此想嫁就能够嫁的,我不要他的讃歧国,将淡路国转交给我好了,同时保证不准攻击四国中的伊豫国。”

    宫原正重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政衡俯视原野,低声说道:“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三好家退出畿内,嘎嘎,本愿寺一家独大,比睿山奈良的那些大师们一旦得知此事,不知道会有何种反应,期待啊。”

    今日的畿内地区,各方势力云集,的确错综复杂。公家武家寺家势力各自都在畿内展,公家自然不用多说,几乎所有在各地展的武家的源头全都是畿内,特别是在山城国,寺家的势力更不用说了。十多年前的天文法华之乱还历历在目,日莲宗近五万门徒被杀,其他各门各派死伤也不少,总共大约有将近六七万人死于非命。

    今日,本愿寺挑起战端,当年反日莲宗的天台宗五大寺院,延历寺东大寺园城寺兴福寺法隆寺的僧人们连番串联,同时暂留京都的新任幕府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积极联络义士共同抗敌。

    不曾想到,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在高屋城的一战,打出了三好家的威风,也暂时打消了天台宗等势力的全面介入,坐山观虎斗成为了众多公家寺家势力的主流想法。

    新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最近情绪很低沉,很郁闷,原本他已经得到了天台宗五大寺院的肯定答复,没有想到高屋城的一战得胜使得一切都变了,这让想要浑水摸鱼的足利义昭意识到畿内危机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日益严重了。

    三好长庆立他成为新的征夷大将军,自然是想要稳定局势,消除近几年来在畿内的道义丢失,以确保三好家的政权稳定。足利义昭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坐上征夷大将军的位置,他现如今坐上了,一坐上就碰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足利义昭长吁短叹愁眉不展之时,他的幕臣细川秋真匆匆赶来,向足利义昭禀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加贺伊势三河等地的信徒纷纷上洛来了,现如今已经在和泉国汇聚起了一支二十万的大军。

    足利义昭听得这个噩耗却是喜上眉梢。(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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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室中,一灯如豆。【,

    桌上幽暗的灯火,随和室内众人呼吸说话而闪烁不定。投在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的扭曲着,如同一头头凶戾的鬼怪,正欲择人而噬。松永久秀围桌而坐,脸庞狰狞扭曲,脸上的神情也与鬼怪无甚差别,眼里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厉芒,低声说道:“诸位,阿波众正在串联,他们要放弃畿内的地盘,返回四国去了,他们能跑,我们呢?”

    在座的都是三好家的重臣,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的地盘全都在畿内,在畿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一旦跟随着前往四国,转眼间就失去了一切。寄人篱下的日子谁想过。

    岩成友通忍不住心中郁愤,他原本隶属于三好三人众集团的重要一角,自从得罪了三好实休一切都变了,他不仅失去了兵权,还失去了三好长庆的信任,阿波众想要返回四国,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和三好实休不对盘的他,跟随着前往四国,谁知道哪天就有什么毒药匕首白绫送到家里来索命?抱着这样的心思,他联络了松永久秀,两人一拍即合,串联起了三好家中的畿内人来。

    岩成友通忍不住恶声怒骂,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了各自的不满,能够来到此间的人全都不想离开畿内,唯有松永久秀说完话之后便始终保持平静,似乎胸有成竹,早有对策。

    岩成友通看着松永久秀,问道:“弾正莫非已寻到对策?”

    松永久秀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先平息怒火。冷静下来。沉吟良久,说道:“今日危局,三好家面前看似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死战到底,另外一条是退出畿内。”

    内藤宗胜苦笑摇头,道:“大兄,莫非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内藤宗胜原名松永长赖,在三好家中的地位比起松永久秀还要高一些。娶八木城主内藤国贞女为妻得以继承内藤氏,成为丹波半国守护代。

    松永久秀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说了一句让众人目瞪口呆的话:“第三条路就是皈依净土真宗,成为净土真宗在世俗界的代言人。”

    内藤宗胜神色凝重,久久无语。岩成友通呼吸粗重,显然听懂了松永久秀的话,对于皈依净土真宗一事他并不反对,顶多剃个光头取得法号,但是石山本愿寺真的会同意嘛?岩成友通沉吟片刻。问道:“弾正,七十年前加贺本愿寺门徒发动一向一揆。守护富樫政亲被杀事件犹在眼前,皈依净土真宗一事恐怕事与愿违,最后落得个身死族消。”

    松永久秀反问道:“富樫政亲他是找死,何况今日富樫左卫门的子孙不是还是加贺守护。”富樫左卫门泰高,加贺守护富樫氏第一代家主,现在的加贺守护名目上还是由富樫植泰担任。

    众人陷入了沉思,松永久秀的话太过于冲击力了。

    皈依净土真宗,的确是一条眼前看似得以苟且偷生的道路,不过日后怕是要时刻受到净土真宗各地的主持们的随意指派,日子将会越来越难过,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他们愿意过的嘛?

    内藤宗胜犹豫了片刻,摇头苦笑道:“大兄,您认为石山本愿寺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他并不是很看好石山本愿寺发动一向一揆的前景,既然不看好,自然也不愿意搭上这艘注定要沉没的破船。

    松永久秀突然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石山本愿寺能否取得最终的胜利,重要嘛?我们现在能够为了生存下去皈依净土真宗,难道日后不能够改换门庭?。”

    内藤宗胜和岩成友通面面相窥,其余众人也都觉得匪夷所思。松永久秀竟然堂而皇之的开口,一边说着要皈依净土真宗,同时还说着一旦石山本愿寺不行就改换门庭,还有一点儿节操嘛。

    松永久秀沉声说道:“我们面前只有两个结果,不是生,就是死,为了活下去就得殚精竭虑,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无所不用其极。皈依净土真宗,然后放开通道,让他们碰个头破血流。”

    岩成友通突然问道:“我们需要一个领头的,正如加贺国那样要有一个富樫家的人摆在台前,弾正,既然计策是你提出的,那么,这个人选也要有你来提出,你认为谁合适?”

    室内的众人呼吸一下子沉重了起来,谁都知道这个人选不好提,松永久秀略略皱眉,抬眼看了一眼岩成友通,眼中厉芒一闪,很快掩了下来,冷笑道:“当然是主公,你还以为是何人?”

    有些人松了一口气,有些人目露疑惑,松永久秀不等众人开口,继续说道:“阿波众能够退出畿内,主公能够退出嘛?如若退出,阿波众会将手中的权力交还给主公嘛?”

    傻瓜才会将到手的权力交还给别人,武家政权也是如此,君主和家臣之间的关系是共存的,三好长庆退出畿内之后,他手中将毫无地盘,没有地盘,将很快沦为傀儡。三好长庆甘心成为阿波众的傀儡嘛?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松永久秀才会如此坚决的说要让三好长庆顶在前面,第一个皈依净土真宗,到时候就算是石山本愿寺败了,首先要顶锅的就是三好长庆。

    内藤宗胜问道:“阿波众要退出畿内,就要坐船,只要将摄津守困在城内,解除了他的武装,那么我们就有了一只水军,不仅能够在争取最多权力上多了一样筹码,还能够让阿波众无法带走过多兵力。”摄津守指的是安宅冬康,现如今安宅冬康正暂留芥川山城。

    松永久秀语气冷淡,言简意赅,道:“我去说服主公。”

    ……

    摄津国犹如筛子一般各种各样的消息来往传播。距离产生消息的迟滞。使得冈山城的政衡还没有觉察到芥川山城的新变化。他看到的还是三天前的情报。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两人在高屋城一度占据了优势,然而在加贺国的支援下,河内国一向一揆再度发起了攻势,步步为营,高屋城的陷落已成必然。

    读到了这里,政衡长长吐了一口气,干脆将情报扔在了书案上。高屋城的陷落已成必然,一旦高屋城陷落。河内国将无险可守,怕到时候就是三好实休等人放逐三好长庆的时候了。

    思忖了良久,政衡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和本愿寺撕破脸皮的决定。随着黑田官兵卫等人的回归,一向一揆的观察报告也传进了中枢,政衡拜读了他们的所见所闻。

    黑田官兵卫等人在文中赞扬了三好军的实力,同时贬斥了一向一揆的无能,不过在文章的最后表现出了一丝军师官兵卫的谋略,他担忧三好家和本愿寺的媾和,一旦两家媾和。将是天下的灾难。

    当然,对于黑田官兵卫的担忧。政衡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有一些顾虑的,这也是为何他放任淡路水军在淡路岛附近的游弋,没有对他们进行打击的原因,他要在最大限度内削弱三好家,又不能够使得三好家铤而走险。

    服部正成拿着服部众的密报,送到了政衡的面前,道:“主公,芥川山城的急报。”服部众的一员成功打入了芥川山城的内部,级别不高,却能够接触到不少的情报,芥川山城的情报多由他传递。

    政衡闻言一怔,忙接过奏报看了起来,脸色也严峻了起来,道:“安宅冬康被软禁了,三好长庆这是要……不好,他要走第三条道路,可恶的东西,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始反击。”

    服部正成不清楚政衡所言的第三条道路是什么,只得半跪在下面静静地听着。

    芥川山城的动向,一下子打乱了政衡的如意算盘,本愿寺和三好家的苟合显然已经走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安宅冬康的软禁,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四国众将极度危险。

    既然三好长庆下定决心要与本愿寺媾和,那么就再加一把火,让这堆火烧得更加狂乱。

    政衡目光深沉,敲击着书案,抬头说道:“服部,立即将安宅冬康被软禁的消息传递给筱原长房,还有让你父亲前往敦贺一趟,如实告诉细川藤孝,并且提议让足利义辉前往坂本馆。”

    服部正成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

    十二月十七日,饭盛山城,自从加贺国支援的上万门徒到达河内国之后,下间赖廉重振旗鼓发动了对高屋城的进攻,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审时度势,一把火烧毁了高屋城之后退守饭盛山城。

    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正在交换着一些关于如何说服三好长庆,一同退往阿波国的事情,一阵急促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循声望去,筱原长房急匆匆的从北赶来,只见得他风尘仆仆满面倦容的样子,肯定是赶了不短的路。

    在两名侍从的搀扶下,筱原长房来到了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的面前,立即让两名侍从退下,然后左右看了一眼,原本三好实休两人正在谈论秘事,附近自然没有人影。

    三好实休眼见得筱原长房的模样,知道定然出了什么重大的变故,问道:“出了何事?”

    筱原长房是知道三好实休得打算的,自然也不避讳十河一存,便直言相告道:“主公,臣匆匆赶往芥川山城,不是因为他事,而是为了确证安宅摄津守的安全,五日前,安宅摄津守和少主两人双双被软禁了起来。”

    十河一存顿时大惊失色,当即怒道:“什么,三哥和孙次郎被软禁了起来,是大兄所为,是用了什么理由?”安宅冬康排行第三位,孙次郎便是三好长庆的嫡子三好义兴。

    筱原长房回道:“臣下买通了一名国主身边的侍女,侍女告知是松永久秀这个逆贼的谗言,才使得国主软禁了两人,现如今,芥川山城内,阿波众全部被看押了起来。”

    筱原长房如果只是说安宅冬康和三好义兴被三好长庆软禁了起来的话,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两人怕是会立即赶往芥川山城劝说三好长庆,可是再加上松永久秀和阿波众两件事情的话,立即使得两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三好长庆出兵畿内依靠的是阿波众,掌握军权的大多数是阿波众,到了建立政权之后,三好长庆起用了不少畿内当地的国人成为了他的家臣,两者之间的矛盾天然存在。现在阿波众要退出畿内,这对于畿内出身的家臣来说是不能够接受的事情,自然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会尽可能的破坏阿波众的企图,来挽回他们的利益。

    三好长庆软禁三好义兴和安宅冬康一事看起来是孤立的,但是如果加上松永久秀的谗言和阿波众在芥川山城的纷纷被捕一事上来看就不是孤立的事情,而是畿内人咄咄逼人的行动。

    前文说过,阿波众掌握着大部分的军权,如果仅仅是三好义兴和安宅冬康两人的事情,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依靠着阿波众的支持,前往芥川山城“劝说”三好长庆是安全的。现如今驻扎在芥川山城的阿波众纷纷被捕,军权落入了畿内人的手中,他们两人再返回芥川山城,就是自投罗网。

    这实际上传递出了一种强烈的信号,畿内人已经掌控住了芥川山城。三好实休现如今最担心的是安宅冬康的淡路水军的情况,淡路水军如果落入了畿内人的手中,那么阿波众想要退出畿内就是一件妄想的事情。

    筱原长房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三好实休的注意,喝问道:“还有何事?”

    筱原长房低声回道:“主公,一开始的时候安宅摄津守软禁的消息来自天王寺屋的人,臣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便亲自前往芥川山城探听了一番,方才确认了这等消息。”

    如今谁不清楚天王寺屋就代表着伊达家,告知筱原长房的是伊达家。三好实休略感错愕,他没有想到会是伊达家将安宅冬康软禁的消息通过筱原长房告知了自己,而且竟然毫不掩饰的用天王寺屋这一条线。

    三好实休很快想到了什么,他回头对着十河一存道:“立即集合队伍,我们前往堺镇,斩杀足利义荣,然后乘船离开。”

    十河一存愕然抬头,问道:“有船?”

    三好实休重重点头,道:“堺镇有船。”(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下)

    堺港有船,有不少船。±頂點小說,和泉国名义上隶属于石山本愿寺的统辖,堺港却没有屈服于石山本愿寺的武力,从南北朝到足利时代,一直和大明以及西洋地区的船舶进行着自由贸易,同时还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要保卫财富,自然需要一支强悍的武力。堺港的商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利益,三十六位大豪商组织成了堺三十六人会合众的合议制,使得该地区变成了一种自治化的城市。

    足利义荣居住在堺港附近的妙国寺,他之所以要居住在堺港,唯一的理由就是不想受到石山本愿寺的束缚,保持一种精神上的**。居住在妙国寺的理由则使他的父亲曾经逗留堺港的时候,就住在妙国寺,他住进妙国寺,就是代表着他们这一支的回归。

    足利义荣之所以同意前往畿内成为石山本愿寺摆布的傀儡,便是想要靠着石山本愿寺的能力坐上征夷大将军的位置,让他们这一支数十年来的愿望得以实现。他对自己充满信心。他常常沉浸在幻想中自我麻醉,以自我麻醉来逃避现实的严酷。

    堺港常年不响的铜钟突然猛烈敲击,瞬间撕裂了黑暗,也惊醒了睡梦中的足利义荣。出事了,满腹经纶的足利义荣清楚位于堺港中心的铜钟平时有专人看守,没有人会没事敲响来玩耍。足利义荣睡眼惺忪,懵懵懂懂,摇摇晃晃地披衣而起。

    兵器的撞击声和喊叫声从远及近的传来,仿若犹在耳边一般,猛烈撞击着足利义荣的心脏。让他从懵懂中骤然清醒。有人冒天下大不韪攻打堺港。他张嘴发出一声叫喊。接着便飞一般冲出了屋子。

    屋外亮如白昼,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更有滚滚浓烟直冲云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灼热而刺骨的焦糊味。足利义荣骇然望着骤起大火的地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石山本愿寺派遣来护卫足利义荣的八木骏河守面色焦黑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跑进院子中之后直奔水塘。不顾寒冷,捧起冰水就浇在脸上,让他看起来狼狈异常。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说出话来,道:“三好军,是三好军的部队,他们已经攻破了金刚寺。这里危险,还请公方赶快到安全之处暂避。”

    堺港本是一个不夜城,四周多有巡夜的士卒,可是事发突然。又在深夜,火势有太大。巡夜的士卒人数单薄,根本不是有备而来的三好军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攻破了堺港的西大门金刚寺。

    三好实休踏入金刚寺,望着寺内横七竖八的尸体,目光冰冷,既然已经动了手,那么就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下吧,他望向了不远处的妙国寺,下令道:“不能让足利义荣跑了。”

    士兵们高举着大刀和长矛高声喊叫着“杀啊,冲啊!”纷纷冲向了妙国寺,八木骏河守哪知道三好军本就是冲着足利义荣而来的,想要躲避的时候,发现妙国寺四周已经陷入三好军的合围之中。

    八木骏河守一把拉住足利义荣,转身来到了后院,指着一口枯井说道:“公方,先委屈您了,让您在井中暂避一段时日!”说着不顾足利义荣反对便将他推入了枯井之中。

    八木骏河守对着枯井喊道:“公方,暂忍一时,不要发出声响!”说着,拔出薙刀,指着后门喊道:“公方,走!”随即随便拉过一个侍童,聚集了一些护卫向着后门杀去。

    十河一存早已经冲到了妙国寺,见得八木骏河守的喊声,率队气势汹汹的冲向了后门。八木骏河守知道是敌人来到,他同样挥舞着太刀冲向了敌军,口念“南无阿弥陀佛”祈祷佛祖的保佑,刚念了两遍,见得十河一存手中的长枪已经刺到了他的脖颈,扑哧一声,手中一转,头颅离体,鲜血喷射。

    十河一存纵声狂呼:“杀!”一群士卒蜂拥而上,刀枪并举,血腥杀戮,转眼间便再无活口。

    侍童同样遭了劫难,哪知道恰恰十河一存见过足利义荣一面,见得受惊的少年惨白面容并非自己所识之人,知道自己被骗,大声吼道:“足利义荣还在寺内,给我搜,搜出有赏。”

    枯井内,足利义荣跌落之时伤了一条腿,疼痛难忍,听得井口传来喊杀声,死命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知道一旦让三好军将士知道自己的躲藏之处,必然难逃一死。

    足利义荣寄希望于八木骏河守能够引开三好军的注意,等到近在咫尺的石山本愿寺的来援,只要石山本愿寺出兵来援,定能够驱逐三好恶贼离开堺港,方才有安身之所。

    十河一存不放弃搜索,很快便搜到了枯井处,妙国寺内能够躲藏的地方不多,枯井便是一处,他趴在井口朝里看去,黑黝黝一片看不清楚,回头对着手下喊道:“扔一支火把进去。”

    足利义荣绝望了,他如何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茫然无措地看着火把落入井中,然后四目相对,他已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命运之神将其无情地打入了地狱,死亡就在眼前。

    十河一存嘎嘎一笑:“足利义亲,别来无恙,还是乖乖的上来吧!”说着放入了一根绳子,足利义荣将绳子绑在了腰上,拖拉之下给拉上了地面,足利义荣面容憔悴,万念俱灰。

    十河一存用手拍打着足利义荣的脸颊,道:“你怎么这样傻,竟然来畿内趟这潭浑水,带下去,回到阿波国之后,他还有点用处。”足利义荣知道眼前躲过一劫,却不知道何时就会被杀。

    十河一存的回报,身在金刚寺的三好实休稍微松了一口气,知道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足利义荣死与不死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无关紧要。不过一个活着的足利义荣或许还有一点用处。

    筱原长房匆匆赶来。见得三好实休。禀报道:“主公,港口有百来艘商船,只要抢夺三成就能够带上我们所有人离开畿内了,不过如此一来就要彻底得罪堺港的所有人了。”

    三好实休指着外面的大火,说道:“难道现在退出就能够得到他们的谅解,既然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那么就让这场大火为我们离开畿内唱一声哀歌吧!杀光、抢光、烧光。”

    筱原长房也是狠角色,刚刚一问出来就知道错得离谱。放一把火和放两把火没有任何的区别,他们就要离开畿内了,就让堺港的人们去对芥川山城的那帮畿内人讨债去吧。

    况且,跟着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而来的上万阿波众,如果空手离开畿内,就算是返回阿波、讃歧之后也会对他们产生怨怼,堺港有多富有,筱原长房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一把抢掠之后,上万阿波众将个个会拥戴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这对于他们返回阿波国之后的统治大为有利。何况堺港口停泊的商船内多装有货物,船上的大件货物自然落入了三好家的手中。如此一来。返回阿波、讃歧之后,利用抢掠到的财物,可以过个好年,同时也可以加紧恢复两国的元气,对于接下来四国的征伐大为有利。

    堺港有多富庶,每一个来过堺港的人都会竖大拇指高声赞扬一声,可说是整个倭国最为富有的地方,小小的堺港聚集着天下三成的财物,和每一个武士都希望成为一城一国之主一样,每一个商人都期望着能够在堺港拥有一间自己的商屋。

    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商人从各地赶来堺港做生意,也有大量失意的商人离开,阿波众大多是从岸和田城登上畿内的,对于同在和泉国的堺港自然是直流口水,时常流露贪婪的目光。

    如今,三好实休一声令下,上万阿波众奉令抢夺堺港的财富,全都嗷嗷乱叫着举着火把和刀枪冲进了乱作一团的堺港之内肆意涂炭着百余年建立起来的堺港内的建筑。

    十河一存不会加入普通阿波众的抢夺行列,他带着上千人向着港口冲出,他要在第一时间抢夺足够多的商船,不要让停泊在港口的商船离开,挥动着手臂,大声呼喝道:“跟我杀!”

    十河一存暴喝一声,借着脚下的力道,向前一个俯身,手中长枪闪电一般脱手而出,不偏不倚地刺在了冲在最前面的堺港的守卫的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那守卫踉跄一步才重重地倒在早已经被热血融化的石墙上。

    抽搐着,十河一存搅动了两下一把抽出长枪,哈哈大笑着向着港口冲去。

    堺港承平已久,堺恩养尊处优,渐渐淡忘了身处于战国乱世之中,除了雇佣大量的护卫之外,这些护卫单打独斗或许还行,可是正要与军队相比,多是依靠着送上钱粮度过危机。

    在攻破宅邸商屋的时候才能够受到躲藏在屋内的人的攻击,但是在贪婪的群狼面前,这些抵抗没有任何用处,很快便被杀戮一空,反抗的全部被杀了,无力反抗的躲过一劫,眼睁睁看着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财富落入敌寇的手中,心在滴血。三好军的杀戮震慑住了大多数人,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总有机会东山再起。

    商人讲究的是狡兔三窟,现在被抢夺的仅是一部分,暗地里还有一些积累,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出头之日。大商人有这种可笑的方式苟且偷生,未有许多小商人奋起反抗,屠杀殆尽。

    阿波众在堺港的抢掠非常顺利。能够搬走的都搬走,不能够搬走的便准备一把火烧了。上百艘商船,抢夺下来了七十余艘,由于处于深夜,船上的人大多数都在不夜城内赌博喝酒,只留下了很少一部分人看货,给了十河一存各个击破的机会,不过还是有二十七艘躲过了一劫,驶离了港口。

    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等人汇合之后,立即开始搬运货物,同时开始登船离开。他们全都明白,能够攻破堺港是取了巧,要是在堺港内逗留下去,等到石山本愿寺反应过来的话,怕是离不开了。

    三好实休大略部署了一下,最后说道:“我们立即登船离开,速度要快,港口内的船夫水手,不论是老的还是小的,统统掳走,要开动船只,还得靠他们,不过我们可以打打下手。”

    黎明,堺港上空浓烟滚滚,整座城市迅速被大火所吞噬。此刻,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等人裹挟着从堺港掳掠而来的财物和船夫,正在横渡难波湾,打着三好家的旗帜堂而皇之的行向阿波国。

    芥川山城内,三好长庆坐在沉寂的会议室内暴跳如雷的嘶吼着,他刚刚接到了上万三好军攻陷堺港,火烧堺港城区的惊人消息,这一消息对于三好长庆以及芥川山城的所有人产生了巨大冲击,让大家几乎全都崩溃了。

    会议室中,现如今是畿内人的天下,可是并没有人为此欢兴鼓舞,反倒是深深的恶意在空气中弥漫。阿波人的反击开始了,堺港的大火定然触怒石山本愿寺,石山本愿寺只会将烧毁堺港的阿波人当做是三好家的行动。原本,畿内人的想法是美妙的,只要软禁了安宅冬康,夺取淡路水军的船只,就能够拿捏住阿波众的软肋,三好家的军权就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阿波众的反击是如此的犀利,是如此的无情。一下子将他们所有的打算落空,现如今想要与石山本愿寺苟合,没有了军队的他们哪里还有资本谈论苟合的事情,恐怕真要苟且偷生了。

    暴怒的三好长庆,虽然愤怒和痛苦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但他还是清楚地指导失去了上万兵马的后果。如今,他已经无法从畿内招募到任何一支兵马,就算能够招募到,他还能够信任这些一向宗的信徒嘛。上万阿波众是他所能够依靠的唯一力量,现如今众叛亲离,一切都完了,谁都拯救不了他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雨潇风乱落雪寒(上)

    敦贺郡靠近公方御所相近的一处宅邸,窗外白雪皑皑,室内融融如春,香炉中青烟袅袅,与茶香相合。屋子的主人细川藤孝与他新结交的朋友明智光秀坐在一起品茶论道。

    明智光秀见识广博,言行举止中有种古久的色彩,与当世之人多有相异。他自称曾经侍奉过斋藤道三人道,自从道三被其子义龙所杀,便开始周游列国,希望能够投得明主。

    游历越前之后,没有出仕越前的主人朝仓义景,反倒是成为了落魄的前公方足利义辉的客卿兼茶道师范,品茶论道。细川藤孝却能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明智十兵卫的不凡。

    畿内的混乱,越前的恬静,让细川藤孝有一种不适感,明智光秀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细川藤孝突然问道:“现如今畿内动荡,混乱不堪,十兵卫,你说说问鼎中原者到底是谁?”

    明智光秀郑重地点头,道:“在下认为,如今的畿内犹如一盘大棋,掌控这盘大棋的人便是那个问鼎中原的人。”明智光秀的观点少有人认同,多数人看不清楚,谁有才能掌控畿内的动乱。

    当然,其中并不包括细川藤孝。自从三年前,细川藤孝从备中国回来之后,对那位跟他提了要扰乱畿内动荡的人感到深深地忌惮,一切犹如他的算计好的步骤一般,让他有一种无力感。

    细川藤孝抿抿嘴,不知可否地微微笑了笑,道:“从几次与伊达大宰的会面,我大致能推测到他的风采,但是没有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器量非凡,只是我实在弄不明白他已不是三好等人可以对抗的,为何还要弄出这等乱事?”

    明智光秀轻轻摇摇头,他看了一眼细川藤孝,摇头说道:“细川君,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想要借我的口说出来罢了。他如果想要建立赖朝公的旧制的政权的话,早在三年前就可以上洛了。”

    直白的话,细川藤孝叹了一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来,品茶。”这时,一名老家人匆匆冒雪赶来,站在了门廊边上,禀报道:“主上。有故人求见,这是他递来的帖子。”

    愣了一下,细川藤孝接过书帖,眉宇间浓浓的怒色一闪而逝,他将书帖扔在了桌上,抬头看了一眼明智光秀,苦笑道:“看,那位又下了一步,看来还是不让我们清闲啊。”

    明智光秀倒是没有接话,他也说不出鼓励的话语来安慰眼前这位新结交的知己好友。

    细川藤孝却是突然振奋起来。道:“凡事必有波折,潮起潮落也是自然之道。眼下虽有颓势,并不代表日后不能卷土重来。他想要摆布我们,就让他瞧一瞧会否养虎为患?”

    明智光秀知道来人定有要事相商便想要起身告辞,细川藤孝却是一步按住了明智光秀,情绪颇为激动的说道:“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听听无妨,也好让那帮跳梁小丑知道我问心无愧。”

    人安逸起来便会想东想西,细川藤孝年纪轻轻得到了足利义辉的重用,引起了那班靠着血统和家系维系在幕府身边的老家伙们的不满。老家伙们能力平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处处挑细川藤孝的错,如果让人知道有人夜敲他的门。秘密相商的话,怕是又要传出难听的话了。如今,敦贺内流传有细川藤孝内通伊达家的事情尘嚣甚起。

    明智光秀指着细川藤孝,苦笑道:“细川君害我。”

    细川藤孝看了明智光秀一眼,既没笑,也没怒。道:“十兵卫,你不适合留在幕府,若有一天,你若遇到明主,还是离开为妙,这是我作为你的知己好友所说的忠告。”

    明智光秀不置可否。

    老家人将来人领了进来,细川藤孝望着来人,他以一种犀利的眼神看着服部保长,仿佛要识穿对方,然后用飘忽的声音问道:“我是该称你千贺地正种,还是服部保长。”

    服部保长脸色微微一僵,他回道:“名称不过是一个称号罢了,今日前来是来告知你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三好长庆扣押了安宅冬康,畿内人掌控了芥川山城,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率领万余阿波众攻破了堺港,夺船退出畿内了。”

    没等服部保长说完,细川藤孝突得站了起来,喝道:“什么?”

    然后和明智光秀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惊悸,三好家畿内众和阿波众反目成仇,阿波众退出畿内的消息实在是太过于惊悚了,将会对接下来的局势发展产生巨大的影响。

    明智光秀突然问道:“堺公方的生死,你确定了没有?”堺公方自然指的是足利义荣,他暂时居住在堺港,虽然他与足利义辉是出于对立的,但好歹也是足利家的人。

    服部保长稍显疑惑的看了一眼明智光秀,既然细川藤孝没有顾忌,他也就将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道:“堺港都已烧毁,死伤惨重,堺公方暂居的妙国寺同样未能幸免,到底是生是死还不得而知。石山本愿寺方面没有堺公方的消息,多数已经殉难。堺港内死尸堆积如山,惨不忍睹。目前,石山本愿寺已经全面封锁堺港的道路,城内城外全是石山本愿寺的人。”

    细川藤孝叹了一口气,他不曾想到繁花似锦的堺港毁于一旦,不过他对于堺港的事情,顶多口头上表示哀悼一下,又不管他什么事情,他听得明智光秀的问题,感激的看了一眼明智光秀,一点也没有为对方的僭越感到不快。堺港烧毁他无动于衷,堺公方足利义荣的生死他却是要知道真切的,如今畿内三公方中,足利义荣靠着石山本愿寺的支持居于上风,足利义昭依靠三好长庆的支持,再加上他和宗教势力的关系,处于第二位,最不利的便是远离动荡之地的敦贺公方足利义辉。

    明智光秀见得细川藤孝陷入沉思,他直接问道:“你要说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堺港毁灭,足利义荣生死不知,这对他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同时也想知道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服部保长毫不犹豫的说道:“请敦贺公方重返坂本。”

    细川藤孝的脸上露出了恨意,他没有想到第二件事情竟然会是让足利义辉重新踏进火堆之中,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恶意。谁都知道,如今畿内局势异常复杂,各大政治集团面对石山本愿寺击败三好长庆之后的局势发展忧心忡忡,各大势力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更是大打出手,无所不用其极。这个时候,让足利义辉前往坂本馆,这不是趟火堆是什么。

    目前足利义辉和细川藤孝同乘一船,刚刚脱离危险,其他政治派系都不敢靠近漩涡以免惨遭灭顶之灾,现如今一直依为靠山的男人竟然要求足利义辉带着细川藤孝等人踏入漩涡之中。对于眼前的局势,细川藤孝看得明白,唯有等到才是上策,刚刚想要反驳。

    明智光秀却是连连拍手,脸上更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连连赞道:“妙,妙,不愧是二十四岁就成为天下第一的男人,此策甚妙,如果用的好了,公方大人或许有成为棋手的一日。”

    明智光秀坦然说道:“对于伊达大宰来说,我们都是棋子,是他进行政治博弈的工具。我们实力不够,在天下这盘大棋之中,也只能做个棋子。但做棋子并不意味着任人宰割,我们若能够抓住机会,一样可以主宰对弈者的命运。”

    细川藤孝默然无语,看着明智光秀。想要听一听对方的高见。服部保长同样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也是见猎心喜,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怕是一个人杰,发现杰出人才同样是服部众平常的任务之一。

    明智光秀侃侃而谈道:“在下第一日来到御所得时候就说过,只要抓住机会,发展壮大。只要壮大了,有实力了,就与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有了坚实的基础,便有机会成长为这盘大棋的对弈者。虽然机会渺茫,但是有机会比没有机会要强的多,只要有机会,那些跟随公方的有为幕臣们就会奋发图强,这对于公方来说,对于年轻的幕臣们来说,同时不可错过。”

    细川藤孝同样属于有为幕臣们中的一员,这些人往往对于幕府的没落感到深深的悲哀,同时心中也不甘和那些老家伙们一样堕落,想要为幕府奋发图强奉献自己的力量。

    细川藤孝问道:“十兵卫,你能否说说看,其中的深意。”

    明智光秀从容说道:“细川君,如今畿内动荡的根源是什么,你我都清楚,不提也罢。表面上是石山本愿寺为代表的净土真宗和其他宗教势力之间的寺家之间的纷争,不管是石山本愿寺最终取得了胜利,还是其他宗教势力取得了胜利,最终两家都需要武家来作为他们世俗界的统治者来代替他们管理。那么在堺公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阿波众返回四国,阿波公方一族定然会被看得严严实实,不可能再介入畿内的局势之中。”

    细川藤孝同样是聪明人,听出了明智光秀话语中的意思,他说道:“你是说?”

    明智光秀点点头回道:“细川君是关心则乱,只要细究一下就能够看出重返坂本馆对于公方大人的好处在什么地方,一旦公方大人重返坂本馆,那么其他宗教势力就会重新考虑谁才能够更好的代表他们的利益,特别是接下来三好长庆很有可能破罐子破摔,被畿内人裹挟着皈依石山本愿寺,如此一来,他们所拥立的将军还能够代表其他宗教势力的利益嘛?”

    道理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细川藤孝立即拉起明智光秀想要前往御所拜访足利义辉,付诸实施,想要等到足利义昭反应过来的话就晚了,只有先入驻坂本馆,然后得到朝仓、浅井、六角、武田等势力的支持,借着他们的势力成为天台宗、临济宗等宗教势力在世俗界的代理人,然后一步步拓展势力,发展壮大,壮大到足以和冈山城的那位对弈的地步。

    服部保长适时的退了下去,他没有看到明智光秀瞥向他的目光的深沉。

    细川藤孝拉着明智光秀踏入了足利义辉暂居的御所,告知了服部保长的来意,同时还将重返坂本馆的好处一五一十的分析给了足利义辉听,足利义辉听了两人的分析,兴奋得跳了起来。

    永禄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足利二引的旗帜再次悬挂在坂本馆的上方,三年前被三好家侵占的滋贺、栗太两郡的国人豪族纷纷纳降,连驻扎在逢坂关的原三好家家臣小泉秀清也开城纳降。

    一下子,给足利义辉带来了三千人兵马,他第一次拥有了超过千人的军队,自然欣喜不已。足利义辉的到来,当然使得畿内的动向更加的复杂多变,受到最大伤害的便是京都的足利义昭。

    足利义昭如今正来回走在三好长庆给他修建的居所之中,浑然未觉雪花再次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几乎寒着一张脸,脚步声重重敲击在走廊的地板上面,好像就蕴含了这位新晋幕府将军心中全部的焦虑情绪。

    他如今唯一能够信任的幕臣细川秋真就站在不远处,眉头紧皱的他同样为眼前的局势困扰着,三好实休为首的阿波众太狠了,一下子抽干了三好家的全部心血,现在足利义辉重返坂本馆。

    如今,三好家已经无力抵挡石山本愿寺的进攻,溃败之日指日可待,三好家在没有了阿波众之后完全落入了以松永久秀为首的畿内人的掌控之中,先前从芥川山城传出的要皈依净土真宗的谣言怕是要成了真事。到时候,足利义昭该如何是好,三好家从了净土真宗,难道他还能够得到其他的宗派的信任。足利义辉的到来,更是将快要到井边的足利义昭给狠狠地推进了井中。

    足利义昭突然停下了脚步,狠狠道:“既然被逼到了如今地步,唯有死中求生,我要前往石山本愿寺入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雨潇风乱落雪寒(下)

    永禄二年一月一日,本是庆祝新年的时候,芥川山城本丸的评定会议室内,原本应该是热闹非凡的地方,空荡荡的寂静得可怖,冷得冻死人,四周火盆中的木炭早已经变成了灰,却没有下人前来添加,会议室中并非没有人。←,

    三好长庆的脸色非常难看,头发散乱着,心中的痛苦和愤懑郁积在身体中随时都有爆发出来的危机,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仿佛被无数张狰狞的面容所包围,仿佛被一只只无形的手拉扯着。

    阿波众背离了他,现如今畿内人也弃他而去,更让他难堪的是一直被他玩弄于手掌之间的足利义昭更是直接投奔了石山本愿寺,代替了生死未卜的足利义荣成了石山本愿寺的代理人。

    三好长庆忍不住就想要纵声长嚎,把心中无尽悲愤彻底吐出。他早已经迷失了方向,迷失了本性,曾经的他是一匹纵横于四邻使人畏惧的猛兽,今日变成了一头禁锢在牢笼中的孤狼。

    短短半年时间,从权势顶峰坠落到深渊的三好长庆,接连的打击,使得他的精神上面也出现了一些错乱。数日时间,三好长庆狂刀下饮恨而死的下人,已不止四、五人。

    添加木炭的下人吓得逃到了城外去了,宁愿流落乡野成为一向一揆的暴徒,也不愿意再呆在三好长庆的身边战战兢兢的生活。下人们不敢反抗,带刀的家将们拒绝伺候。

    三好长庆猛地站了起来,他粗暴地扯开朝着走廊的隔扇。冰冷的寒风扑了进来,凝视了一会儿房外的松树,他开始在室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

    此刻,唯一敢于在旁边伺候三好长庆的是老乌头,他在三好长秀时代便开始服侍三好家了,三好元长被逼自杀,正是他保护着年幼的少主们逃回阿波国的。一直被三好长庆视为家人。

    今日,老乌头脸上带着泪花,独自一人在隔壁的屋内哭泣,门被粗暴地扯开。老眼昏花的他抬起头看向来人,见得是披头散发的三好长庆,匍匐在地哭得更加伤心难过了。

    三好长庆怒视着这个老人,他认为老乌头不该哭泣,不该在他的面前哭泣。不等他斥责。老乌头突然哭喊道:“少主,小少主死了,小少主已经死了七天了,今日是他的回魂夜。”

    三好长庆大吼道:“你说什么?”因为内心激动,他全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在他的逼问之下,老乌头不得不道出了事情的真相。他的每一句话,此刻都回响在三好长庆脑际。

    三好义兴死了,还是死在了他的命令之下,已经死了七天时间了。他软禁三好义兴。不过是因为三好义兴劝说他不要处置安宅冬康,愤怒之下牵连进去的,等到事情过去就会放出来。

    只是没有想到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听闻安宅冬康被软禁的消息之后,行事会如此的激烈,一下子将他打闷了,更加迁怒于安宅冬康,忙乱之际,三好义兴便被一直软禁至今。

    三好长庆抑制住内心的伤痛,终于开口道:“老乌头,这不是真的。到底是谁下的命令处死了少主?”他的内心是惶恐的,在众叛亲离之下,最想要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家人。

    兄弟们已经背离他而去,那么唯一的儿子将是他的依靠。心的依靠,可是他今日听到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七天了,今日是他的回魂夜,处死的命令是他下的,他刚刚才知道三好义兴已经离他而去。

    老乌头岁数大了。这段时间的打击太多了,他一边哭泣一边唠叨,先是说了三好长庆五个兄弟之间小时候的事情,然后说到了现在分崩离析,安宅冬康的自杀,然后就是三好义兴的死。

    安宅冬康死了,三好义兴也死了,让他们死的都是自己。三好长庆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鲜红,莫名的人影在视线中晃来晃去,一会儿变成了安宅冬康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三好义兴,全都变成了没有身子的面容。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是三好长庆什么也听不清楚。

    看不清、听不清,头又昏得厉害,他突的心中一阵烦躁,用力的返身跑出了门,只剩下身后好像传来呼喊他名字的苍老的声音。他提着刀,匆匆地漫无目的的在芥川山城到处走着。

    二丸的一处角落,七八个人影在火盆的摇曳下如同鬼怪一样摇动不止,松永久秀注视着众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冷声道:“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该做决定了。”

    众人当然清楚没有退路了,三好义兴和安宅冬康都是他们共同下的决定逼迫杀害的,如果还有退路他们也不会如此疯狂的肆无忌惮,这个时候唯有跟着松永久秀一条道走到底了。

    岩成友通匆匆赶回,说道:“主公知道少主和摄津守的事情了,正提着刀到处寻找什么?”

    松永久秀回过头来瞪了一眼岩成友通,眼神阴森逼人,说道:“他疯了,要好好治病,在城中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不要让人打扰他的修养,安全和饮食就由主税助你来负责。”

    岩成友通怒视着松永久秀,他可是三好三人众,在三好家中被视做一门众,可以用三好姓,松永久秀竟然用命令的口吻来对他说话,要是在平常,他早已经拂袖离去。

    松永久秀回视着岩成友通,岩成友通渐渐的受不住注视,稍稍有一些回缩,他胆怯了,他想起了安宅冬康和三好义兴全都是眼前的这个阴沉沉的男人的杰作,他求助般的目光看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原本还想要看热闹,如果岩成友通强硬的顶着,他们在精神上将会支持他,然后在背后狠狠插上一刀,岩成友通退缩了,他们心中感到惋惜的同时在行动上表示了爱莫能助。

    岩成友通握紧了拳头,然后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干硬得回道:“是!”

    松永久秀知道屋内的大家在以前都是同僚,有些人的身份地位比他还要高出不少,现如今却要听他的命令行事。全都是形势所逼,如果让这种命令深入人心,需要时间。

    不过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尔虞我诈的政治游戏中,松永久秀接过了刚才的话题。说道:“足利义辉重返坂本馆,足利义昭决然投靠石山本愿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夜色初临,冈山城内,本丸灯火通明。巨大的厅堂之内放置着小小的一方桌子,桌子上当然不会有什么珍馐美味,倭国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吃的,更是一个禁肉的国家。

    私底下没有人管你吃得油光发亮,也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你的行为失当,要知道在场的人全都是带刀的武士,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武夫。不怕血溅当场,跳出来试一试是他们的刀利,还是你的脖子坚硬。

    在大庭广众之下,红肉是不能够摆上桌子的。当然作为海岛国家,鱼肉并不可少,不过如今可是冰冷的冬季,不过每张桌子上还是有一盘烤鱼干,算是小小的奢侈了一下。

    武夫喝了酒要生事,特别是乡下的武士没有文化,再加上酒品都非常差的话,更何况今日伊达家大聚餐,有些人在以前还都是打生打死的宿敌,如今成为了同僚。仇恨要憋在肚子里,要是出现了打打杀杀,大煞风景了。

    桌子上有一小壶热过的清酒。

    菜少酒少吃得自然就少,今日是新年第一天。大家前来自然不是来吃吃喝喝的,前来向伊达政衡问安的,还有陈述他们这一年来的近况,当然不可能每一个人能够上前讲话。

    每一个人陈述的内容大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一个中心思想,该打仗了。三年前可说是年年打仗。月月打仗,那个时候大家都痛恨打仗,希望有一天能不用过东奔西走的日子。可真正清闲下来,要了这帮子武夫的亲命了,他们大多数是政衡提拔上来的微末之辈,不是那些一代代传下来的武家,武家和武夫是有很大区别的,武家可说是武士之中的贵族,是有文化的武士,熟读诗词懂得礼仪,能够写出一手好字,武夫则更多的像是粗鄙的暴发户。

    三年时间的沉淀,让他们多了一些文气外,更加的怀念起三年前的日子,虽然艰苦,还有生命危险,但是上升的速度也是非常快速,今日大家的地位都是当年一刀一枪干出来的。

    如今想要干出政绩来,他们这些粗鄙的暴发户如何比得上那些熟读文史的武家出身的武士,政衡在三年时间只是做了一些修路方面的工作,其他的政策还是延续的以前的政策,但还是让他们有一些力不从心,提拔上来的武士大多数是出身于其他地区的拥有数百年底蕴的武家的后人。

    在政绩上他们比不过他们,不服气就干得比他们好,自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现如今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干仗,只要在战场上多砍几个脑袋就能够得到干几个月的政事的功劳。

    当然,他们明着不会说是他们自个的想法,而是提出这样那样的借口。政衡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显然他短时间内还不想打乱好不容易布下的棋局,听着片山衡长的牢骚。

    片山衡长自从三年前被政衡扔在播磨国龙野城当了城主,三年时间中有两年半的时间居住在冈山城,龙野城的军务统统扔给了他的师兄弟照看,政务则交给了从冈山书院出来的文吏管理。

    政衡知道他提拔的家臣们多是一些粗鄙的武夫,对于政务可说是一窍不通,便在冈山城附近开辟了一片林地开设了一家书院,传授文职必须的算学和治学,学习大半年时间然后送到各地担任各类奉行。

    他们同时是各地庞大的奉行馆的主要来源,由于多是武家出身的年轻人,只要速成学习一些内容就能够掌握,担任低级别的奉行,显然是绰绰有余的。由于他们的俸禄是由政衡直接发放的,如果出现贪张枉法和欺压民众的事情发生,就会有无处不在的警视厅前来请你去喝茶。

    服部正成匆匆走了进来,将一份奏报送到了政衡的手中,然后退到了一边等候询问,坐在近前的人停滞了一下,俱都目光炯炯的望向那份奏报。现在正是宴请的时候,服部正成送来奏报,显然是非常紧急的事情。

    政衡拿起奏报,打开后看了一眼,低声“啧”了一声,然后将奏报递给了坐在下首的野山益朝,道:“看看,畿内分成了两大阵营,要在山城国大战一场,你们想要建功立业,我高兴还来不及,可是这个时候是插手的时候嘛?”

    野山益朝开了一眼,眼睛不禁缩了一下,他低呼道:“足利义辉重返坂本馆,足利义昭投奔了石山本愿寺,安宅冬康和三好义兴切腹自尽,三好长庆疯了嘛?他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奏报在家臣们之间传送着,众人纷纷发出各种各样的惊呼声,能够想象一旦到了春暖花开之时,山城国将会是怎样的场面。当年应仁之乱,山名宗全和细川胜元呼朋唤友在山城国打生打死的时候总共加起来的总兵力就在二十万人左右,大部分还多是打酱油的角色。石山本愿寺围攻岸和田城用了整整十二三万人,第一次高屋城之战动用了十五六万人,第二次高屋城之战更是飙升至二十万以上。现如今三好家败局已定,到时候拥有了摄津、和泉、河内、纪伊四国的石山本愿寺,再加上北陆和东海道的支援,怕是不会下于四五十万。

    天台宗、南都六宗、真言宗、日莲宗甚至和不满净土真宗的净土宗其他派系也会加入进来,这些人号召的信徒也不会下于四五十万。百万人齐聚山城国互相对战,何等场面。(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石碑一出人心恐(上)

    百万人将会在小小的山城国内为了信仰打生打死,这样的事情让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知道在倭国宗教是不能够碰的庞大势力,却没有想到会强大到这种程度。◎,

    整个倭国,按照推演分析人口约在七百万至八百万之间,这还是分布在天下六十六个国家的地方的总和,畿内人口占据最多,大概占了三成,伊达家现如今控制区内生存着一百二三十万人口。

    宗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条底线。武士大多是现实主义者,公开场合要维持底线,这也是为何宴会中没有红肉的原因,政衡身为寺僧出身的大名,难以消除掉身上的痕迹。

    政衡深知以军事方法平定宗教势力暴乱无异于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如果想要彻底压服宗教势力,将他们消灭,必须从根源上做起,首先要将宗教去势,去除掉他们的武力。

    眼前这场宗教的大战,便是政衡一步步推波助澜的结果。他其实也没有想到本愿寺会如此强大,三好长庆会如此不堪一击,也没有想到本愿寺在利益的滚动下如同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已经停不下来了。

    本愿寺一开始发动一向一揆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轻松击败三好长庆,夺取了三好长庆留下的地盘,接替三好长庆成为了畿内的霸主。本愿寺显如想要和他的曾祖莲如上人一样阻挡一向一揆的脚步。号召百姓保持冷静,也不会有任何用处了。反倒会引起暴动者们的反感。莲如上人不能够阻止加贺国一向一揆愈演愈烈,最终造成了加贺暴动。暴动的发起者和莲如上人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冲突,最终的结果就是莲如上人离开了北陆重返畿内,首先在京都山科建立了本寺,然后又在难波津地区建立了石山御坊。

    本愿寺显如是聪明人,同时也是俗人。他和莲如上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弘扬一向宗历经了苦难。可说是一代开山祖,和他的曾祖相比,其完全不懂莲如之志,实乃小人一个。

    暴乱只会满足一小部分人的利益,绝大多数人将会陷入饥饿和沉沦之中。恐怕到了春天这至关重要的播种季节,乱民还会沉迷于阿弥陀佛而不能自拔,纷争也会不停止。

    无论阿弥陀佛多么大慈大悲,不耕种田地绝对收不到稻子。而没有稻谷,势必要面临饥饿。一旦百万人齐聚山城国为了信仰而战。那么畿内将会陷入荒芜的境地,饥饿会让人绝望,就会失去对宗教的信仰,是为了佛饿死。还是太平的活着。让人去死的是真正的佛陀,还是让人活着的才是真正的佛陀将会成为所有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佛陀之所以能够弘扬,是因为他使人向善,慈悲为怀,而非为了佛陀的利益杀生夺取土地,佛陀不需要土地和财富,只有那些利用佛陀的佛敌才会需要土地和财富。这才是政衡真正的目的。

    弘扬真正的佛陀。真是政衡在宴会最终给予大家的答案。一个同样模棱两可的答案,真正的佛陀到底是什么,千人有千人的解释,有心人在离开冈山城的时候若有所思。

    政衡不是一个真正的佛教徒,他虽然从懂事的时候开始便是在山中小寺中度过十几年时间。他的师范梅川院没有告诉他,他所尊奉的是什么派系的佛门弟子,也就是说他和他的师范一系都是野僧。

    如今,不会有人质疑政衡的临济宗身份。临济宗的总本山荣西大师开创的建仁寺的主持三年来两度来到冈山,梅川院正式成为了临济宗的子孙寺,这自然是世俗的力量影响佛教的力量。

    政衡尊崇临济宗唯一的缘由就是禅宗从来不会放下身段在平民之中弘扬佛法,禅风自大唐传入倭国,从荣西入宋求法起开创临济宗,其弟子开创了曹洞宗,另外一大派系黄檗要在江户时代才成立,如今禅宗由临济宗和曹洞宗两大派系并列。

    临济宗流传至南北朝室町时代,深受幕府大臣尊崇,认为是完成武士人格修养的基本方法,禅的思想深入倭人的生活,与茶道、花道、书法、剑道等,水**交融,自成一格。

    同时,禅宗是中原王朝和倭国之间的重要纽带,几乎每一代宗师都会前往中原王朝修行佛法,还有很多宗师自中土王朝东渡倭国,弘扬佛法,多系汉音诵经,汉字书写。

    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片净土的政衡对于禅宗多多少少还留有一些好感,这也是他极力邀请禅宗的僧徒前来冈山城的缘故。当然,政衡同样有个人的私欲在作祟,否则也不会在各地竖立大量有关他的雕像。

    伊达家崛起的速度太过于迅速,政衡不可能对每一个势力都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统统纳入到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只要服从,他一般不会赶尽杀绝,而是还会让他的亲戚继续统领这个地方,和伊达家分享利益。

    倭人对于家族领地都十分眷恋,所以只要能够对方的领地,劝降成功的肯能行就直线上升。这种做法固然很快能够分化和劝降对方,但是对于自身的稳定性建设,却是极为不利的。

    政衡知道他的政策不能够触及到他们的利益底线,他三年来干的就是围绕着修路,让他们的土地不再变成一个个的**王国,同时利用强大的军事实力拆毁了大量的城堡。

    石高过万才能够拥有城堡,否则只能够拥有一座阵屋,当然阵屋也分大小,在保证领地安全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冒着身死族消的风险反抗伊达家的政策,维护城堡需要消耗财力和人力,拆掉了大量的城堡之后解放了大量劳动力。三年来税赋稳步上升足以说明这一条政策的正确性。

    当然,虽然拆毁了大量的城堡。解放了劳动力,但是那些由豪族控制下的领地宛如**王国,有一些甚至于犹如铁板一块。政衡便想到了在精神层面感化豪族控制下的领民,让他们认同伊达家的统治,当面对伊达家和豪族的冲突的时候能够心向伊达家。

    建立大量的雕像,用宗教的方式潜移默化的将伊达家的形象深入到领地之中去。豪族们当然清楚伊达家的险恶用心。但是他们不敢硬碰硬去铲毁修建在道路两旁的雕像。

    搞个人崇拜,不是政衡的本意,但是同样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起码在这一波出奔潮中鲜有伊达家出身的家臣和领地内的百姓,将损失降到了最低。当石山本愿寺和各个宗教派系要在山城国大打出手的时候,各地虔诚的信徒放弃耕作的田地涌向山城国,甚至那些忠心耿耿的家臣们多修书一封,放弃了厚禄纷纷出奔,搞得群雄们焦头烂额。

    政衡在庆幸之余更加大力的出资修建雕像。以及修缮各地的禅宗寺院,大搞个人崇拜的时候。在遥远的东海道,一座石碑突兀的出现,扰乱了正常的秩序。当然,石碑出现的地方原本就不太平。

    三河国,自松平广忠没去之后便成为了今川义元的家臣进出自由的邻国,松平家的主城冈崎城同样成为了今川义元的家臣的城堡,已经九年时间了,在年初的时候,松平党的老臣们得知他们的小主人将会很快返回冈崎城。他们欣喜若狂。不过让他们再一次失望了,今川义元显然没有让松平元康返回冈崎城的意愿,在发现了松平元康的才能之后,今川义元更加绝对松平元康对于自己夺取浓尾平原大为有利。控制松平元康,让松平党作为先锋试探尾张的织田信长,这就是今川义元打的叮当响的如意算盘。

    三河国内一向宗发展迅速,在松平元康改名为松平家康不久之后在三河爆发的一向一揆曾经搅得这位后来的天下人一度神经错乱,视为平生最危急的时刻。现如今在数年之后让松平家康焦头烂额的佐崎的上官寺、针崎的胜鬟寺、野寺的本证寺等一向宗的寺院突然发布了法旨,号召三河人前往山城国为了佛陀而战。三河人原本就处于迷茫之中,今川义元再一次欺骗了他们的感情,许多当地的武士豪族成为了信徒们的首领,在他们的带领下跨山越海前往山城国。这些人都和松平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三河人大量出走固然打扰了今川义元的部署,不过他倒是没有为这件事情分出精力,对于他来说,松平党固然是他的一把杀人尖刀,但是尖刀同样能够伤己,削弱松平党的实力一直都是今川义元的策略。真正困扰他的是冈部元信送抵的一块石碑。据说是鸣海城主冈部元信在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时候前往骏府城的途中,得报在田乐洼突兀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的内容,让冈部元信感到了深深的恶意,他不敢私下里毁掉石碑,吩咐下人将石碑挖掘起后用麻布捆绑遮掩住,随即带人护送这块石块前往骏府城,自然耽搁了时间。到了一月二日方才到达骏府城,如果换了别人怕是立即遭到今川义元重重的责罚,对于冈部元信倒是没有重罚,不过还是让他为自己的迟到辩解的机会。

    这位冈部元信在历史上正是夺回今川义元首级的今川家的家臣,其父冈部亲纲为今川义元接任家督立下汗马功劳。元信自己也在平定远江、三河的战争中立下重大贡献的武将之一。因小豆坂合战中立功,受封尾张国鸣海城,是今川义元攻略尾张国的桥头堡。

    冈部元信跪倒在寒冷的走廊上,那块让他感到深深恶意的石碑已经重新竖立了起来,气急的今川义元抖落了不少白粉浑然不知,他念着石碑上的内容:“今川已死,得川当立;岁在庚申,天下大吉”

    今川义元怒喝道:“五郎兵卫,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新年第一天,你就送这样一块东西给我,今川已死,是不是盼着我死啊,啊”今川义元也是气急,他平日竭力学着公卿们的闲雅从容,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话时柔声闲语,稍有如今这般怨怼,甚至有些暴戾。

    冈部元信跪在地上倒是没有任何胆怯的样子,他问心无愧,当时看见这块石碑的时候他也想过毁掉。可是当日有很多人看到了石碑的内容,隐瞒不得,一旦被今川义元知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回道:“主公,臣一向对您忠心耿耿,从来不敢有丝毫怠慢,臣得知有这样一块石碑之后不敢擅作主张,立即将方圆十里之地的乡民全部圈禁了起来,同时逮捕了数名乡老一同前来骏府城听候主公审讯。同时,将石碑掩藏之后运来骏府城,还请主公定夺。”

    冈部元信说的倒也不错,今川义元还是怒急攻心,他将会在来年,也就是永禄三年的时候正式起兵攻打尾张的事情还在筹划之中,只有少数亲信家臣知晓。永禄三年不正是庚申年,这才是让今川义元非常在意的事情,要知道这件事情还在筹划当中,没有宣扬出去,连冈部元信都不清楚今川义元将会在永禄三年倾尽全力攻打尾张国。

    今川义元痛骂冈部元信倒不是迁怒,原本冈部元信悄悄地掩藏,然后秘密送来的话,这件石碑事件只是小范围内传播,不会引起轩然大波。可是如今冈部元信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不仅大张旗鼓的封禁了田乐洼方圆十里之地的村落,还逮捕了在当地素有威望的乡老一同前来骏府城,同时还是在新年期间送来的。虽然用麻布层层包裹,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怕是很快就会传地沸沸扬扬。

    坐在一侧的庵原忠胤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关口亲永,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今川义元的身边,低声说道:“主公,得川氏乃是三河国清和源氏新田氏的支流。”

    今川义元目光缩了一下,他仅仅关注后面一句,决然忘记了前面一句中除了今川已死,还有得川当立。

    

第二十三章 石碑一出人心恐(下)

    那个深受今川义元信任的雪斋禅师出身于庵原氏,庵原忠胤年纪比不得雪斋禅师,在辈分上却抵得上是雪斋禅师的叔父。自雪斋禅师三年前圆寂之后,庵原忠胤的地位不降反升。庵原忠胤的军事才能比不得雪斋禅师,文治方面也相差甚多,但是一个忠字足以让今川义元将他摆在雪斋禅师的位置上来。庵原宗族在历史上也是在今川氏灭亡后全部殉国,当然还有不少支族的。

    今日,庵原忠胤众目睽睽之下低语告知得川氏的出处,今川义元脸色数度变化之后点了点头,知道此事不宜公开谈论,他指着那块石碑道:“五郎兵卫,将它抹掉后填入富士川中。”

    五郎兵卫正是冈部元信的通称,冈部元信听得今川义元的吩咐,知晓他已经逃过一劫,知道言多必失,立即吩咐下人用铁锤敲击抹掉字体。下人们浑然不知他们的命运也同石碑一样将会让他们永远闭嘴,默默的干活。

    众臣在严厉警告之后退了出去,倒是庵原忠胤最终留了下来,关口亲永看了一眼庵原忠胤的身影,然后瞥了一眼放倒的石碑,眼中精芒一闪,低声道:“多事之秋啊!”

    然后,关口亲永返回了自己的府邸,静了片刻,扭头对着自己的儿子关口正长道:“把弥四郎叫来。”他将自己的爱女阿鹤许配给了松平元康,权衡利弊之余还是通知一声为好。

    关口正长将弥四郎叫了来。弥四郎乃是关口亲永的众道出身,长得体格纤细,皮肤白皙,如今关口亲永年老体衰,便将弥四郎提拔为家将,过去曾经有一段时间追求过阿鹤。

    阿鹤许配给松平元康之后,便时常借着关口亲永的借口前往松平府邸看望阿鹤,如今阿鹤刚刚嫁给松平元康为妻,正是甜言蜜语之间,弥四郎只能够发乎情止乎礼了。

    弥四郎在入口处俯身施礼道:“大人。出了大事。”

    关口亲永道:“你马上到松平宅去,告诉阿鹤,通知藏人佐,要谨小慎微。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你切切要告诉阿鹤,此事事关重要,国主要借着一向一揆的事情对三河国动手了。”

    藏人佐当然就是松平元康,他在去年的秋祭之后改名为松平藏人佐元康。关口亲永对于这个女婿可是相当看重的。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听闻雪斋禅师说过此子必成大器。

    弥四郎得了命令不敢怠慢。

    关口亲永吩咐弥四郎的同时,今川义元在堂内接见了庵原忠胤,庵原忠胤大战略比不得雪斋禅师,唯有一点,那就是忠心耿耿,当然他也是有一些小小的私心的,看不得松平元康的好。

    其中还有一个小故事,松平元康初至骏府为人质的时候。有一天他憋了尿,便跑到高高的廊后撩起衣衫若不其事地撒起尿来,正因为这件事情得以被雪斋禅师认为将来必成大器。倾心教授于他。今川义元当做一个笑话来听,雪斋禅师高看他,可是刚好经过淋了裤角的庵原忠胤只能够咬牙切齿的吞下苦果,立下誓言不报此辱誓不为人。

    看似小小的事情,能够演变成一件大事,松平元康少年心性,给予他的成长带来许多好处,同时也隐下了无数暗流。松平元康早已经忘记了尿液撒到人的裤角的事,庵原忠胤却难以忘怀。

    堂内,正面坐着今川义元。其右是庵原忠胤,两人的表情冷静严肃,石碑的事情不大不小却足以致命,石碑是谁立的。为何要立在田乐洼,石碑上的字的寓意是什么,统统要弄清楚。

    庵原忠胤沉声说道:“主公,石碑是谁立的,无非是尾张的织田、甲斐的武田还有小田原的北条三家,不过众观三家。都不可能立这样一块石碑,他们都没有任何好处。”

    今川义元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甲斐的武田正和越后的长尾景虎争夺信浓的领地打得不可开交,小田原的北条还在为他们的关东八国之梦奋斗着,甲斐的武田和小田原的北条恐怕都在期望今川能够发兵攻打尾张,不然的话他们也不安心今川义元数万大军窝在家中。至于说什么善德寺之盟,说相信一纸盟约能够束缚住手脚的话,恐怕说出去都会让人笑死。

    至于尾张的织田信长,自从英主织田信秀死后,兄弟阋墙,织田信长杀死了弟弟信秀,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今川义元想到这里,同样想不明白这石碑到底是何人所立。

    庵原忠胤继续说道:“石碑何人所立、是何用意、为何要立于田乐洼,这等事情可慢慢调查,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不过石碑上的内容却是让人匪夷所思,不得不重视?”

    今川义元摇了摇扇子,抿着嘴巴笑了一笑,平淡的道:“安房守,既然石碑是有人故意部下的,那么显然是要陷害得川氏,我们为何要顺着他们的套路走呢?这不是自取其辱。”

    庵原忠胤冷笑道:“主公,石碑事大事小,我们可以慢慢计较,不过如今畿内动荡,身为幕府的旁系,新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竟然跑到石山本愿寺入道为僧,吉良一族式微,不正好合了主公之意。”

    今川义元向来有上洛平定天下之心愿,他积极讨伐尾张织田,固然是为了夺取浓尾平原,更多的是占了浓尾平原之后,挟美浓、尾张、三河、远江、骏河五国二百万石之力,足以上洛争一争源氏家长。

    庵原忠胤稍迟片刻后,方才说道:“主公,方今畿内已分成两大集团,一方便是一向宗,另外一方则是由天台宗为首的各大教派,天下怕是要化作南北朝、应仁之乱之势。”

    今川义元的语调很慢,很低沉,他说道:“是该选边的时候,你说说我们该选那一边?”

    庵原忠胤突然笑道:“主公,我们有选择嘛?”

    有选择嘛?今川义元倒也笑了起来,的确,虽说一向宗在三河国发展迅速,可是由于雪斋禅师生前乃是骏河临济宗的始祖,麾下直属武将大多信奉临济宗。更何况一向宗向来与武家争夺世俗的权力。

    庵原忠胤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三河国内一向宗活动频繁,虔诚的信众,还有不少三河的武士、浪人纷纷转道长岛前往山城。缩水之后的三河国固然损失了不少战力,但是只要如远江一般整合起来,还是能够征调出一支能征惯战的军团出来,这支军团将直属于骏府。”

    今川义元听得庵原忠胤的建议,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已经认同了庵原忠胤的建议,三河国自一向宗活动频繁,虔诚的信众离开了三河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铲除了三河国内的一向宗势力,同时也可敲打一番松平党、组建直属于他的三河军团,而不是像现在一般用控制松平元康的方式来控制松平党。松平元康总会慢慢长大的,翅膀会硬起来的,他知道松平元康的能力不俗,比起自己那个自知享乐的纨绔嫡子要强了无数倍。强臣弱主,是不可取的。唯有将强臣彻底削弱到无力反抗的地步,才能够让他为己效力。

    今川义元下了要整合三河国的决心,弥四郎的来访,让正和阿鹤,也就是未来的筑山夫人牵手的松平元康吓了一跳,听得内容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难熬。

    乱世彻底摧毁了三河的安定局面,松平氏接连两代英年早逝,将松平元康抛进了更为悲惨的怒涛之中。今后何去何从,运势如何呢?松平元康当然无法预料。但他要竭力保证处理事情时不出差错,至少要安全存活于世间。唯有活着,才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年仅十六岁的松平元康刚刚成婚,还没有成年。更加没有数十年的经历来让他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所能够依靠的唯有他的祖父、父亲留给他的老臣们的智慧来最终决断该如何是好?

    松平元康派遣了亲信下人赶回三河将这件事情通知大久保、鸟居、石川、天野、平岩等松平党的骨干,要求他们想出对策,在接下来今川义元对于一向宗的清算中保存实力。

    当松平元康和他的父祖留给他的瑰宝商量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无数三河人在佛陀的号召下叛离了主家,率领一队队一向一揆队伍转道长岛向石山本愿寺进发。其中有历史上号称“三河的谋略家”的本多正信、三方原之战的时候代替主家战死的夏目吉信。松平党大概有过半的家臣选择了佛陀,大量的松平党徒在佛陀的号召下前往石山本愿寺。

    冈崎城内乱作一团,松平元康无可奈何,今川义元利用这个机会对三河国开始做针对性的开始部署,不过由于还没有和一向宗挑破关系,今川义元并没有立即动手对付一向宗。

    三河国的动乱并非是个案,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了暴动,北陆,不用说加贺、越中、能登这些重灾区,越前的朝仓义景和越后的长尾景虎同样面对着大量民众的离去。

    东国一片混乱,西国的伊达家在播磨一带出现了一些小骚动外,其余地方一片平静,一向宗可说是无孔不入,伊达领内并非没有一向宗的寺庙,由于伊达家一系列的政策,将农民死死压制在当地。

    冈山城,政衡看着一份份从畿内、东国传来的奏报,嘴角微微翘起,看着众臣笑道:“诸位,你们也来看看石山本愿寺最近的动作,看来春暖花开之时便是畿内决战之时。”

    伊贺久隆目露疑惑之色,抬眼问道:“主公,石山本愿寺做事顾头不顾尾,竟然一下子将他在北陆、东海道各地的信众、门徒统统号召前来聚集,这不是将各地的寺院都抽空了嘛?”

    桥本正松微微摇摇头,说道:“臣见过本愿寺显如,年纪虽少,不过学问相当突出,筑后法桥、刑部卿法眼等人见识还是有的,万不可作出这等饮鸩止渴的事情来,其中怕是有其他变故。”

    显然众人都有疑惑,想不通石山本愿寺的用意,要知道人越多,粮食消耗的就更加快速和庞大,畿内本地的信徒还能够依靠自家的田地和夺取的三好家的存粮,可是北陆和东海道前来的信徒们全都是无根之人,如何安置他们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一旦出现变故,粮食出现短缺,怕是立即就是全部崩坏的局面,这对于石山本愿寺是一件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本愿寺显如年少不更事还情有可原,可是石山本愿寺内并非没有有见识的人,这些人为何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让他们匪夷所思,众人瞧向自家主公的神色,一副看透的模样。

    政衡没有让他的家臣们等候,对于这件事情他已经考量再三,石山本愿寺的策略也大多被他所预料,召集各地的门徒也没有出乎意料,他忽然叹了口气,冲着一脸好奇的家臣们摇了摇手说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如今已经不是畿内的事情了,也不是寺家之间的事情,是石山本愿寺和武家之间的事情。石山本愿寺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危机感,他们知道最终的决战是胜利还是失败,与武家之间的矛盾将会急剧变得恶劣。”

    众人脸色骤变。政衡所说的话让他们陷入了沉思,千百年来全都是公家和武家之间的争斗,南北朝之后公家势力急速衰退蛰伏了起来,武家之间的战端成为主线,如今寺家竟然在畿内大开杀戒,决战京都。这便让武家感到了威胁,原本寺家在各地的动乱虽然频繁,但是还多是分散和孤立的,武家本身处于纷争之中,并没有合力对付寺家。

    如今,石山本愿寺在畿内发动一向一揆,一举击败了三好政权,踏上了和武家争夺天下的道路。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各地的武家都会默契的放弃纷争各自对付领地内的一向宗势力。

    石山本愿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方才率先抽调各地的门徒赶往石山本愿寺聚集,能够响应号召的全都是虔诚的信众,其余的只能够祈求上天保佑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草木皆休虫未眠(上)

    作战要善于抓住时机,政事也是一样。一旦犹犹豫豫,整个天下会陷入战火之中。政衡自认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善于抓住时机,仰或是没有时机创造时机也要开创一番事业的人物。畿内的动荡可以说是政衡一手推波助澜的结果,随着事件的发酵,他发觉渐渐的有一些脱离他的掌控。政衡敲打着扶几,脸色显得颇为凝重,石山本愿寺的行动从一方面来说无可厚非,从另外一方面来看局势瞬息变化。世间总是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如今天下局势随时石山本愿寺的改变,畿内的动荡不安,风起云涌,绝不能够对此熟视无睹,认为历史还是一尘不变的,政衡所熟知的历史早已经被他改得面目全非。

    政衡望着他的家臣们,他的家臣大多数在历史上泯然于世的小人物,在字言片语之中要细细寻找他们的存在,如今将在历史上大大留下一笔,往后推延三四百年时间或是有人会为他们开创一款游戏。游戏到底是什么,在场的人中除了政衡一人外,恐怕无人知晓,政衡也不会将他所熟知的世界告知于人,让人认为他得了痴心疯,事情总是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改变方向。

    随着石山本愿寺的动向,畿内的战乱渐渐会在今夏推向一个**。

    如今还是永禄二年的开年,雪还没有融化的迹象,天气还是那么的寒冷,畿内不管是石山本愿寺还是他所要面对的敌对势力都在暗地里涌动着,大多数人却是蛰伏着,等待着春暖花开的日子的到来。

    门外的苍茫雪原,对应着屏风上那副幅芦雁为大雪所掩盖的绘画,令人望而萌生寒意。与会的众人面色或是凝重或是轻松或是戏谑的跪坐在一起,四周的火盆中还在不停跃动着火苗,为这个寒冷的日子提供热量。

    当着众人的面,政衡推开了一张倭国的地图,在他的领地上划了一个圈。山阴、山阳两道都在这个圈内,接着他在畿内、九州、东海道上面放了三只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说道:“现如今我们占据山阴、山阳两道十国。看似地盘不小,但实际上土地贫瘠,如此广阔的土地之上产出不过两百万石,真正拿到手的不过百万石,还要养活一百二十万人口。如果我们不站得更高一点,看得更远一点,拟制一个具有前瞻性的发展策略,一旦这三个方向联合起来,我们必将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举步维艰。”

    这一点其实不需要政衡提醒,大家都知道。三年的政务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切的感受到了山阴、山阳国的贫瘠和落后,十国的土地产出不过二百万石,人口分布也是极为不平均,出云、周防、长门的人口算是众多的。但是三国的本土势力也是最为顽强的,三年来,虽然伊达家可以说是已经牢牢掌控了平原地区,但是在一些山区还是由尼子、大内的分家支族掌控着,这些人阳奉阴违,暗地里对于伊达家的统治可以说是不情愿的。伊达家想要发展,就必须走出去,但是如今在三个方向上都有强劲的敌人。

    政衡继续着他的战略道:“我们若想发展,首先就要摧毁九州、畿内、东海道可能形成的东西夹击之势。战略方向其实是两个,是九州还是畿内方向。对于我们来说,首先是畿内这件事情是无容置疑的。未来几年时间我们的发展方向是畿内,这件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如今畿内动荡,正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至于九州和四国方向。北九州大友义镇,我们要扶持他的对手们钳制他的发展,大内晴英、龙造寺隆胤都是我们要扶持的对象。”

    在历史上毛利元就击败陶晴贤之后攻入九州,与大友义镇大打出手,最终不得不和大友义镇妥协,大友义镇一统北九州势不可挡。要不是大友义镇昏头,最终统一九州的怕不是现如今还在内乱中的岛津家。一个统一的九州,显然不是政衡他想要的。如今,放着畿内的大蛋糕不吃,去吃九州这块在他看来随时可以动手的地盘,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放任大友义镇统一九州,历史已经改变,谁知道大友义镇还会不会和历史上那样昏头昏脑的阴沟里翻船,政衡不会赌这个概率。在伊达家不能够亲自动手的情况下,扶植大友义镇的对手们,让他们和大友义镇血拼,将会是伊达家未来数年时间的主要策略。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派遣数千人马通过海峡进入九州,帮助他们抵抗大友义镇的入侵。

    大内晴英和龙造寺隆胤将会是伊达家重点扶持的两个对象,九州的策略就是扶持弱小打击强者,削弱最强者,将其束缚在九州内无法动弹,这便是伊达政衡的战略。同时也是历史上毛利家的策略,只是毛利元就死后,天下局势风云变化,织田信长强势崛起,使得毛利家被束缚在山阴、山阳两道无法冲破樊笼。最终一步步被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天下人肢解,落得苟延残喘的下场。

    政衡指着九州的手指移向四国方向,说道:“三好实休、十河一存携万余百战余生的精锐退出畿内返回四国之后,短期内还可以依靠堺港的财富养活两万多的军队,可是三好实休、十河一存等人不会坐吃山空,他们想要仅仅凭借着讃歧、阿波国不足二十万石恐怕是日渐衰退,唯一的出路便是四国一统。三好长庆疯癫,安宅冬康被迫自杀,如今三好家的大家长三好实休坐镇阿波,十河一存坐镇讃歧,两兄弟还算和睦。四国看似西去九州、北靠伊达家腹地,东进畿内,其实是一个大牢笼,只要牢牢控制水军,就可以将其困在四国不得安生。”

    说到这里,政衡的手在靠近石山本愿寺的势力范围和伊达家的领地之间划了一道线,说道:“今年春暖花开之日便是畿内推向**之时,同时,也是我们蛰伏三年时间的奋斗之日。”政衡说到这里,已经相当明显,他会在今年展开军事行动。在场众人听得齐齐振奋起来,谁都知道一旦战车发动,获得战功的机会就会成倍的到来,他们的前景将会变得繁忙而幸福起来。

    会议室内的家臣们俱都挂上了笑容。唯有野山益朝问道:“主公的意思是,在畿内推向**的时候,我们出兵将伊达家和石山本愿寺之间的缓冲区全部吃掉,这一下恐怕要引起石山本愿寺的反目。”

    政衡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我们对石山本愿寺的态度从来没有变化过。石山本愿寺的发展要有利于伊达家。当然,有利于伊达家必将会让石山本愿寺产生担忧,以前我们和石山本愿寺之间适当的拥有了一些缓冲区,并非是有意推动的,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是对于三好政权而设立的,并非有意针对石山本愿寺,如今三好政权已经没有了,那么缓冲区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况且,一旦畿内暴乱结束,如果石山本愿寺取得了山城国的胜利。他会否会因为引起我们的反目不会在这些地区设立寺院,占了这些地盘。”

    野山益朝听出了政衡语气里面的不满,随着时间的推移,政衡在伊达家内的权势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无人相背的地步,在伊达领地内的威势可以说是如日中天,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决定,他连忙解释道:“主公,我是担心石山本愿寺对我们这么做的评价。至少到目前为止,石山本愿寺对我们的评价很高。我们若是将这片土地全部拿下的话,石山本愿寺只怕不会高兴。”

    政衡冷冷的答道:“如果要考虑敌人对我们的评价。那么我们全都去死好了。当我们击败新见贞经、三村家亲、庄高资、尼子晴久、毛利元就、大内义长、大内义隆的时候,是否要考虑他们对我们的评价。首先是石山本愿寺越过了寺家不得干涉世俗的底线,他们在加贺地区的胡作非为已经开了一个非常坏的例子,现如今他们竟然想要在畿内复制他们在加贺国的政策。身为武家的一员。我们伊达家绝不能够容许寺家干涉世俗,不管是石山本愿寺还是天台宗或是其他寺家政权,这是底线,是不容越过的底线。”

    野山益朝听出了政衡话语中深深的恶意,他是知道一些政衡的策划的人之一,虽然不是很全面。但是知晓石山本愿寺走到现如今的地步是政衡推波助澜的结果,可以说是由政衡的推动下石山本愿寺才会跳出来成为众矢之的的。现如今,政衡振振有词的说寺家不得干涉世俗,实在是让他有一些讶异。不过他知晓,稍稍疑惑一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一旦触及了底线,反对到底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干的。为了石山本愿寺而触怒自家的主公呢,石山本愿寺和他自己之间有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更何况一旦开拓疆土,身为首席家臣的他将会首先增加俸禄。

    熟知政治的野山益朝立即闭上了嘴巴。

    这么多年来,政衡已经练熟了迅速收回心思的本事,哪怕前一秒情绪激动的要燃烧,后一秒他也能够把注意力放在当下的事情上来,“接下来我们要谈的是对于这些地区的先后次序,首先,白云斋,你来给大家说一说这些地区的主要势力,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自从服部保长、正成父子出现在冈山城之日起,户泽白云斋就担忧自己的未来将会和草间总司一样从此远离政治核心,草间总司也就是以前的草间四兵卫,自从户泽白云斋到来之后,草间众和户泽众在职权上出现重叠,能力上相比也是比不过后者,要不是政衡看重其忠心耿耿,又是最早跟随政衡的从龙之臣,也算是劳苦功高。冈山城建成之后,草间众渐渐退出了情报部门,成为了冈山警察总司厅的一部分成员,草间四兵卫正式改名为草间总司,踏上了前台,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为他惋惜。不过户泽白云斋知道,他不可能像草间总司一样还能够在伊达家位高权重,一旦被服部保长、正成父子超越,他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虽然他的女儿阿墨已经生下了自己和伊达家的纽带。

    户泽白云斋不想草间总司那般没有野心,要不然也不会跑到西国来,草间总司原本只是一个山贼,现如今却已经是八千石俸禄的警察总司,近五千警察的总队长,已经心满意足。

    户泽白云斋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服部正成,他对于服部一族相当忌惮,要知道服部一族曾经是伊贺三大上忍家族之一,他不过是甲贺的一个下忍,暗暗握住拳头,听得主公吩咐,立即移动两步来到正中央,首先吩咐一名属下捧着一叠书册走了上来,说道:“主公,诸位大人,这些书册中的内容便是户泽众花费了三年时间所编策的关于因幡、但马、丹后、丹波、播磨、摄津等地需要注意的对象和主要的城堡。”

    然后在政衡的首肯下分发了下来,政衡却是没有去翻那本书册,他早已经知道了书册中的内容,其实他知道的还要更加详细,这些书册中列出来的大多数只要稍微了解一番就能够知道的情况,并没有什么秘密,不过对于大多数家臣来说可以说是第一手资料,不由自主的翻看了起来。政衡敲击了一下案几,说道:“白云斋,你来简单说一下这些地区的情况。”

    首先要搞清楚所要面对的主要敌人和需要注意的事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户泽白云斋听得,应道:“是,主公,首先是因幡、但马两国,四年前,因幡的武田高鑫一举击败了两国守护山名佑丰,夺取了因幡国的国政,积极对付但马国。”(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草木皆休虫未眠(下)

    如果说石山本愿寺暴起发动一向一揆搅得天下不得安宁,可以说是伊达政衡推波助澜的结果,那么因幡、但马两国的事情是他小试一把的试验场。¥f,

    当年武田高信一举击败山名佑丰,志得意满,完全忘记了投靠伊达政衡的想法,自顾自地铲除不服他管辖的地方势力,想要一举成为因幡国新的国主。山名佑丰退出因幡国,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再加上武田高信实在是不像话,在因幡国内大开杀戒,给了山名佑丰挑拨离间的机会。不过鸟取城一战,山名佑丰伤筋动骨,在军事上面对付不了武田高信,只能够到底挑拨离间。

    伊达家经过三年的蛰伏,基本上降伏了领地内的不服者,出兵一举夺取了出云国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武田高信三年时间,不停的打击地方势力,同样将因幡国给打服了。

    不过看看因幡国的人口在山名佑丰统治期间的数量大约在五万人左右,现如今不会超过三万五千人,也就是说在武田高信的不停打击下,三年时间人口不仅没有增长,反倒是消失了一万五千人,当然其中超过万人离开了因幡国,进入邻近的伯耆、美作、但马国。

    可以说,因幡、但马两国的实力在政衡三年来不断的削弱下已经到了谷地,他看着众人,打断了户泽白云斋的陈述,说道:“我们首先动因幡、但马两国,一来这两个地方已经削弱到了谷地,将无力反击,二来也不会引起石山本愿寺的注意,反倒是会让石山本愿寺倾尽全力打好山城国之战,”正如政衡所说的,攻击因幡、但马对于畿内的影响将微乎其微,应该说如今对于除了靠近因幡、但马的诸侯,因幡、但马两国在许多人的眼中已经是伊达家的势力范围,石山本愿寺同时也是在关注伊达家的动向。如果伊达家一直积蓄力量,这对于同样对伊达家忌惮的石山本愿寺来说是不得不重视的对象。一旦伊达家找到了发泄口,那么在短时期之内,石山本愿寺可以倾尽全力对付畿内的对手。

    伊达家的第一个攻击目标。选择因幡、但马两国,除了能够让石山本愿寺不再忌惮,倾尽全力对付畿内的对手,那些同样是寺家的势力,以及和寺家站在一起的武家势力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因幡和但马两国之内早已经人声鼎沸,武田高信的倒行逆施以及山名佑丰的穷兵黩武,使得两国的大量的地方势力倒向伊达家的倾向将会是非常的迅速。

    更何况,伊达家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因幡、但马两国,而是将伊达家和石山本愿寺之间的缓冲区全部吞下,甚至于在石山本愿寺败北之后夺取后者的地盘的打算。如此一来对付因幡、但马两国就不能够出动主力部队,将会仅仅由伯耆、美作两国的地方部队发动对因幡国的战事。

    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政衡指着但马国说道:“自从四年前鸟取城一战。山名佑丰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要不是积威犹在的话,怕是早已经被他的家臣们驱逐出去,不过主家的权力已经大大减弱,现如今的但马国的大权是由垣屋、八木、太田垣、田结庄四大家族手中,他们和山名佑丰一起组成了但马国现如今的政权,可以说是多头政治。如此一来,降服但马国不用一兵一卒,只要一说客足以。”

    既然决定要打。那该出力的就得出力,该出主意的就得出主意。但马国一说客足以,因幡国,政衡没有明说。那么就是很大可能会用战争手段解决因幡国。这不是取决于伊达家,而是取决于武田高信,只要武田高信让出因幡国,自愿前来冈山城成为一个寓翁的话,伊达家也不愿意手上再沾染鲜血。显然这个愿望是很难完成的任务。

    因幡、但马两国的讨论,只是开了一个头。后面还有许多要讨论的事情,当然如今只能够讨论对付因幡、但马两国的事情,因为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也就是春耕之际的前后,伊达家将会出动一支四五千人的军队攻入因幡国,那个时候已经取得了但马国的降表,得到但马国山名一族的让书,在大义上取得因幡国站得脚跟,最好同时从但马国方向夹击武田高信。

    形势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一切计划都要遵循这一铁律,谁都无法做出最为正确的策略。要是死板得认为一切都在按照着自己想好的发展,那么最终将会一无所有。

    所以,在讨论了如何对付因幡、但马两国之后,政衡便稍稍提了一提战略之后便开始了新的议题,他说道:“诸位,如今我们控制的地盘所能够产出的总石高在两百万石左右,如果能够加大牛耕和铁制农具的产量的话,石高的数量将会提高一到两成,也就是说顶多不会超过两百五十万石。要养活的常驻军和地方部队,还有警察部队以及他们的家眷,总共数量在十万人左右,还有一百一十万的平民,要养活如此多的人口,光靠土地产出是非常拮据的,发展商业将是下面我们所要面对的主要议题。”

    倭国现在的统治阶级是武士阶级,倭国最大的内患是挤进武士阶级的数量太多,要知道武士的儿子自然也是武士。这也是倭国数百年发生动乱的重要原因,没有之一。

    伊达家起于微末,他所能够依靠的同样是武士阶级,不可能超越这个阶级,出现什么大同党,现如今靠着伊达家吃饭的武士数量有二三千的数量,常驻军隶属于兵农分离的准武士阶级,而地方部队则多是由农兵组成,警察部队从一定程度上也是属于兵农分离的准武士阶级,在数量上是递减的关系,这些人加上武士,以及他们的家眷的话总共大约有十万人。

    除了武士阶级和兵农分离的准武士阶级,其余人全都要生产的,也就是说一百二十万人要养活三四万人之众,让三四万人吃饱是一个问题,装备他们。让他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统治阶级是另外一个问题。

    商业,便成为了重要的议题。其实说到商业,伊达家并不缺少商品,也不缺白银。石见银山是当前世界上最大的银矿,每年四五十万两白银是说笑的事情,铜矿同样是贸易的重要物品。

    原本堺港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伊达家在商业上的不足,天王寺屋的津田宗达充当了商业代理人的角色,通过堺港做海外贸易。在规模上和大内氏的海上贸易无法相提并论,但是也能够自给自足。现如今三好实休、十河一存为了返回四国,烧毁了堺港,虽然在战前的时候天王寺屋撤出了堺港,津田宗达的实际损失降到了最小,对于畿内的损失不小,对于伊达家的损失同样巨大。

    不过权衡利弊之下,从长远来看,堺港的毁灭,特别是畿内的动荡不安。对于濑户内海沿岸的各个港口来说是利大于弊的,广岛港、冈山港和姬路港三地将会因此受到巨大的贸易利益。

    长远来看是利大于弊,可是如何引进贸易将是重要的议题,特别是如何和唐人、夷人做生意将是今日要议论的话题。年轻的黑田官兵卫由于前往平户港,因此成为这一次重要会议的编外成员。

    黑田官兵卫陈述的消息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个时代倭国的海外贸易其实非常的畸形,由于朱明王朝的海禁制度,使得倭国的海外贸易大部分是走私和抢掠,勘合贸易早已经随着大内氏的没落已经近七八年没有前往朱明王朝,如今海上的贸易则是走私和抢掠。不过随着胡宗宪的出头,大量的海贼头目的被抓被杀。现如今东亚的海贼王五峰船王也被请进了杭州的地牢之中,和朱明王朝的海上贸易大受打击。

    东亚的海贼王的灭亡将会是未来的东亚局势的重要议题,也将是新一轮倭寇肆虐东南沿海的开始,中原大地将会在**十年后进入新的一个轮回。当然现如今的朱明王朝还是盛世之后的衰败期。

    朱明王朝的强大还是衰败,对于遥远的倭国的一个地方政权来说受到的印象是非常小的,不过东亚海贼王的被抓对于伊达家的影响将是巨大的,这也是为何伊达家数年来没有因为石见银山和备中铜山而暴富的缘由。

    发展商业就会引出另外一个议题,同时对于岛屿国家来说最为重要的一点,船。需要注明的是能够在海上跑的船。倭国作为岛屿国家,造船业却是无法和它的地理相匹配。

    倭国的造船业大多数掌握在海贼们的手中,同时,倭国的海船全都是平底船,而非尖底船,故而吃水浅,抗风浪能力并不是很强,肆虐东亚沿海地区的八幡船大多数是小船,真正肆虐的还是由大海商们建造的尖底海船。

    政衡看着众人说道:“大内晴英派遣我们的老朋友冷泉隆丰暗中已经和我们联络了数次,想要求得我们的扶持,对于他们的要求,我是首肯的,当年大内义隆逃亡九州带走的朱明王朝颁发的勘合也将会作为礼品转交给我们,也就是说我们将有可能与朱明王朝进行勘合贸易。”

    勘合贸易,众人又是一阵骚动,要知道仅在百余年的总共十一次的勘合贸易之中,输出每样物品都能够获利一倍以上,输入仅生丝一项就能够获得四五倍至二十倍以上的利益。

    如果伊达家能够促成一次勘合贸易,那么对于伊达家来说将会是巨大的促进作用,同时在勘合贸易之外还能够做走私的生意,对于伊达家的发展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年轻的津田宗及先是叩拜,然后问道:“主公,要进行勘合贸易首先是要与朱明王朝进行联系,还要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否则将会成为众多海贼劫掠的对象,要知道他们是非常贪婪的。”

    政衡拍了拍手,葛笼衡秀带着十余人搬运着一个木架子走了进来,架子上蒙着一层纱布,在众目睽睽之下纱布被揭开之后,津田宗及从小跟着父亲在海上跑商,他看着这艘船说道:“主公,这是一艘海船?”

    政衡笑道:“助五郎聪明,这的确是一艘海船,尖底,高舷,再以重物压舱,当可抗衡风浪,驰聘海上。这是一艘模型,放大百倍规模的标准长是五十米的大船已经开始试航。”

    葛笼衡秀回道:“是的,试航相当成功,载重约在七千五百斛。”

    这艘让众人惊呼的海船,正是政衡前世的时候在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得到的一件生日礼物的盖伦船的船模,这件船模建造的相当精密,前世的时候由于是二十岁生日礼物自然加倍珍惜。

    想要制作海船,政衡首先想到的便是将这艘让他兴奋了好多天的模型重现,当时他得到这艘船模之后还研究过此类战船的结构和性能。由于火炮技术的落后,再加上年代久远,使得制船师们按照政衡的船模制造出来的船只显得相当的让人无语,由于没有火炮技术,船只的速度显然无法和他所熟知的船只的速度相提并论,再加上船只技术的突破无法实现,使得这艘船有一些四不像。

    不过在大体上还是和他印象中的盖伦船有点儿像,不过由于没有使用火炮技术,在炮位增加了一些弓箭和铁炮,也就是火铳的箭口,再加上载重达到了七千五百,也就是将近五百吨的庞然大物,使得这样一艘船拥有四百以上的甲士。东亚地区的海战多是近距离徒手攻克,这样的船只适合抵御登船的敌人,就如同陆上防卫城堡一样。

    石川久孝突然问道:“七郎左卫门尉,这样的船已经制了几艘了。”

    葛笼衡秀回道:“三艘,目前在船坞内还有七艘船已经接近尾声,大约三到四个月时间就能够下水,再经过半年时间的试航就能够编入水军行列,除了这十艘载重高达七千五百斛的船外,还有二十余艘二三千斛的船只同时在制造。”(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因幡战的序幕曲(上)

    明嘉靖三十七年冬,当年开春东亚海贼王被王本固诱捕,原本历史上将会来数年后爆发的倭寇恶化突然在当年冬季提前爆发,一切的源头便是本书的主人公的八幡船禁制令。◇↓◇↓小说。¥f

    伊达家如今实行的八幡船禁制令还是当年他在备中国的时候,由于和村上武吉交恶之后,为了应对村上武吉的攻击发行的命令。随着伊达家从小到大,这条命令也开始随着伊达家的壮大而实行的范围加大,不过伊达家在成长为十国领主的庞然大物之后,为了保证伊达家的海上垄断地位,打击海盗行为已经成为伊达水军的主要任务。

    显然,八幡船禁制令对于伊达家来说是一件大事件,可是对于一向自诩为天朝上国的朱明王朝会对倭国的一个地方政权的一项政策感兴趣,恐怕朱明王朝的那位皇帝陛下连当今天皇的名讳都认不出来吧。

    伊达家自然不知道他实行的八幡船禁制令产生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原本村上水军除了横行于濑户内海外,还有很大一部分财富来源便是跟随东亚海贼王走私劫掠东亚海域,也就是当倭寇。

    由于伊达家降服了村上水军,又没有禁止八幡船禁制令,使得很大一部分不敢屈服的村上水军成员以及其他水贼逃离濑户内海,一时间平户町人满为患,为了生存纷纷加入东亚海贼王集团。

    一下子使得东亚海贼王集团实力大增。东亚海贼王被捕,余党作乱于舟山群岛岑港。抗倭名将戚继光和俞大猷两军会和。前往围攻,但很长时间都没有攻下来,于是朝廷将戚继光、俞大猷等人全部罢免,让其待罪杀敌。驻守在岑港的倭寇抵御不住戚继光和俞大猷的进攻,原本打算逃走。哪曾想到实力大增的东亚海贼王集团突然增援,三百余艘战船扬帆海上。五千余名倭寇登陆岑港。这五千余明倭寇中真倭达到了三千余人,三成是被伊达家击败后失去土地的武士、浪人,还有四成是逃离的濑户内海水贼以及出云、隐歧岛附近的海贼众。

    此时此刻,那支打得倭寇猪突犬奔的戚家军还没有训练出来,多依靠卫所的将士围攻岑港,原本节节胜利的抗倭军渐渐抵挡不住倭寇的反击。倭寇的突然爆发,使得另外两位立足抗倭的东南大才胡巡抚和他的幕僚青藤先生心中惊愕之余,更想知晓原委。

    青藤先生乃是世之大才,面对如此可怕的反扑。他当然有办法知晓原因,关外抹角的从中找出了原因,也知道了倭国内部发生了巨大变化,原本内乱不休的倭国突然有了十余万的地方军阀。

    寥寥数千倭寇就搅得东南沿海无法安定。拥军十余万的概念,自然让这位世之大才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便是信息不对称的缘故,就算是世之大才,也无法在不知晓信息的原委下知晓事情的真相。

    伊达政衡麾下武士近千,地方势力麾下武士近千,常驻军四万余人。再加上农兵的话十万余人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其中真正能够达到肆虐东亚海防的级别的不过百分之三四。

    青藤先生知晓了倭国出现了强力的地方军阀,内乱将会很快平定,也就是说将会出现统一的倭国政府,八幡船禁制令也将会扩展到倭寇的老窝平户,他匆匆找到了胡巡抚。

    胡巡抚听得青藤先生的提议,当然动心,要知道王本固那个傻蛋诱捕了东亚海贼王,将他原本的计划给破坏的一干二净。现如今还要为王本固的拍脑袋决定擦屁股,听得倭国出现强力地方政府,还明令禁止倭寇,派遣使者前往倭国联络这方势力,两面夹击倭寇,成了胡巡抚的绝佳选择。

    苦思冥想之后,胡巡抚决定再次派遣使者前往倭国,第一次他派遣使者诱捕了东亚海贼王,现如今再一次派遣使者前往倭国联络那方强力大名藤原氏。决定冒险之后,胡巡抚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疏漏,派谁去。

    要知道,第一次胡巡抚派往倭国,诱捕东亚海贼王的两位使者,不仅没有得到朝廷的恩赏,反倒是下了狱。胡巡抚为了撇清关系还在他们的脸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打落了凡尘。

    如今,其中那位正使蒋某人已经关在牢狱之中一年多时间,听闻蒋某人的父母族人因此遭到了地方官员的勒索打击,他的父亲气死、妻子投井、儿子饿死,可说是流血流汗又流泪的典型。

    胡巡抚有意派遣使者前往倭国的意思稍稍流露出来,他的幕僚们纷纷以各种理由称病不起,甚至于还有人辞职不干逃离了府衙,竟然无人可用,谁都不傻,前车之鉴不远。

    胡巡抚汗颜之下找到青藤先生,青藤先生脸上挂着尴尬之色,当日蒋某人不愿出使倭国,正是在他的劝说中前往的,如今碰到这种尴尬之事,他提出了意见,是否让蒋某人戴罪立功。

    胡巡抚无奈之余,却是知道蒋某人深恨其作为,知道再次派遣蒋某人前往倭国怕是会一去不复返。想来想去,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人,也就是跟随蒋某人前往倭国的副使陈可愿,陈敬修。

    蒋某人下狱,陈某人也得不到好,不过由于他是副使,受到的打击就小了不少,胡巡抚自顾不暇之余还能够稍稍照顾一下,没有了恩赏,也不至于落得蒋某人那般说出“洲本书生,万里航海,父衰老而待尽,妻忧怖以致死,洲皆不顾,惟知为国家树尺寸之效。乃功成而谤兴,屈损命之功,比赎罪之例,复何望哉公休矣。”话来。

    在胡巡抚和青藤先生的红脸白脸之下,陈某人知道不去不行。不去就得再次前去和蒋某人作伴,他也将落得个凄惨的下场。恍惚之间只得再次踏上前往倭国的海船,随行的还有十余名护卫,名为护卫,实为监视。胡巡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陈某人怨怼胡巡抚,一去不复返。一边照顾陈某人妻子为人质。一边派遣监视者随行。

    政衡自然不清楚他的大名已经落入了东南大才胡巡抚和青藤先生的耳中,也不知道流血流汗又流泪的陈某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踏上了前来倭国拜访他的海船,他在永禄二年三月初在片山盛长、衡长父子的陪伴下巡视新编的铁炮团。

    伊达家起于微末,吉备四国算是伊达家的根本,但是也不能够厚此薄彼,在十国各地都在招收军队,军属的待遇首先就是税收是五公五农,而平民是六公四农,为了给自己家里头混上一个军属的待遇。他的部队扩编的速度很快。

    伊达家从三年夺取周防、长门,后来又取了伯耆、出云,在四国之中新招募了上万军队。伊达家夺取周防、长门、伯耆、出云,一扫上层阶级。这上万军队大部分人都出身于下层武家。

    要将新增的兵马训练出来,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指导训练,政衡便想到了火铳,也就是倭人俗称的铁炮。开创了投石器攻城之法的政衡从来不会小瞧了火器的用处,早在四五年前就已经有了第一杆备中号铁炮,四五年来生产的二千五百杆铁炮,再加上贩卖出去的五六百杆铁炮。总共三千杆铁炮足以说明了他并没有因此自满,除了铁炮,他还在加紧实验制造青铜炮,不过目前进展不大。

    政衡并非火器专家,对于青铜炮,他也是只知外形,不知道如何制造,一方面他勒令工匠加紧实验制造青铜炮,另外一方面他也派遣使者前往平户、府内等地寻访夷人工匠。

    政衡望着玩命苦练的铁炮兵,回头对着片山盛长说道:“权作,你来说说这铁炮好用嘛”权作便是片山盛长的通称,他带领坪和武士团南征北战,如今已经将坪和武士团交给了儿子片山衡长,他独领一支五千人的军团,其中便有一支新编的铁炮团。

    片山盛长玩短刀出身,倒是对新鲜事物非常感兴趣,对于这支新编的铁炮团也算是尽心尽力,听得政衡提问,答道:“主公,这铁炮不太好用,遇到潮湿天气常常出现哑火的坏处,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好练。”

    故作大人模样的片山衡长点了点头说道:“用起来是挺麻烦的。”他如今不过十岁,却因为早早跟随伊达政衡,还是他的亲卫出身,成为了一方城守,现在更是成为坪和武士团的军团长。

    片山盛长溺爱的看了一眼片山衡长,当年要不是为了让片山衡长吃饱饭也不会弃竹内氏成为政衡的家臣,一步走对,步步高升,不曾想到当年的一小步,会有现如今父子两人俱都成为一团之长的日子。他接下来说道:“再麻烦,花几个月时间也能够练出来。从现在训练的情况来看,一个铁炮兵练出来七八个月就能够上战场,若是在铁炮上端挂上一把短刃,近身肉搏也不惧怕。主公,您也知道,要训练一个合格的战兵,没有个三五年时间上不了战场。同样的,大多数正经的武士都是从小训练的。”

    片山盛长口中的正经的武士是传承数百年的武家子弟,他们很小的时候便开始训练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武士,不过他倒是不敢将刚才的话语说出去,要知道伊达家中充斥着大量不正经的武士,伊达家的上层之中也有不少是不正经的武士,例如掌控着准军事军团警察总司的草间总司是山贼出身、步兵唯一的上野政长是挖铜的等等人物。

    政衡倒是没有发表对片山盛长的口误的意见,其实在伊达家中正经的武士和不正经的武士之间的矛盾早已有之,还有各种山头之间的矛盾,例如备中出身看不上其他地方出身的武士,吉备四国出身又看不上其他地方出身的武士,周防、长门人和出云人的矛盾,等等,只要都在一定的秩序之下,他乐意见到这种矛盾的存在,更加的增加竞争力。

    伊达家大量扩编部队,使得伊达家的军队的素质一时间提高不上来,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伊达家的军队会逐渐的衰退,要知道政衡所实行的兵农分离的军制有一个巨大的弊端,那就是难以更换。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加,军团的素质也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扩编火器部队正是看中的容易训练这一点,大量装备了铁炮的部队不用考虑素质问题。

    政衡不时和片山父子谈论一些关于铁炮建设的意见,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户泽白云斋突然来到,递上了一份奏报,等候在一侧。政衡颇有一些不解,要知道如今畿内大战一触即发,多数时候应该是服部父子前来汇报才对,他打开奏报,看了一眼,便将奏报递给了片山盛长。

    片山盛长接了过来,看得仔细,道:“时机到了。”他是参加了年初的军事会议的,也知道开春之后要对因幡、但马动手,今日他邀约政衡前来巡视铁炮团的用意便是想要在即将到来的因幡、但马之战中建功立业。

    原来,奏报中所述。日前,武田高信遣弟又三郎率领三百军势挑衅但马国门户芦屋城,芦屋城主,同时又是但马四天王之一的垣屋越前守续成的嫡孙光成不顾家老反对草率出击,导致芦屋城空虚。芦屋城被武田高信偷袭得手,垣屋光成仓促回军中武田高信埋伏,垣屋军惨败,千余垣屋军被击溃,伤亡超过一半,垣屋家的嫡孙更是被砍了脑袋。

    自己的嫡孙垣屋光成砍了脑袋,垣屋续成当然是不肯罢休,要知道垣屋一族虽然家大业大,子嗣繁多,不过第三代中唯有光成一人看起来还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被遣往芦屋城历练。

    如此,白发人送黑发人,垣屋续成知晓单凭垣屋一族是万难对付不得武田高信得,马上遣使邀请另外三大家主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田结庄是义共商反抗武田高信的大事。

    新一轮战事即将展开,政衡切入因幡、但马的时机也到了。

    

第二十七章 因幡战的序幕曲(中)

    三年来,每当春耕前后,因幡国制霸的武田高信总是会起兵攻打但马国。今年也不例外,不过似乎是敏锐的预感到了什么,对但马国不再和往常那般打而不灭,一举击破了垣屋氏新得的土地、城堡,还一把砍了垣屋氏的继承人。但马四大天王家之一的垣屋氏死了继承人,对于垣屋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家主垣屋续成知晓不狠狠反击的话,垣屋氏在但马国内的威信将会受到巨大的打击。

    垣屋续成的忧愤一方面是嫡孙的被砍,另外一方面则是担忧武田高信趁机攻入但马国,显然另外三家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田结庄是义和他同样的心思。原本对垣屋氏的吃相太难看略微不满,但是垣屋氏新得的土地被外来户夺取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肉烂在锅里,原先三家相迫的话还能够从垣屋续成的口中分一些肉末下来,现在从武田高信虎口夺食谈何容易。

    事情的发展让伊达家从中看到了切入因幡、但马的契机。听得户泽白云斋的奏报,政衡当即怒道:“武田高信胆大妄为,本不过一跳梁小丑,竟然穷兵黩武到了如此境地。前次大战使得因幡国人逃亡,上万因幡国人死于刀兵,这等恶徒竟然堂而皇之的上表朝廷,继承守护职位。没想到此人怙恶不悛,竟然一犯再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今次不能够在放过。”

    政衡严词厉色。在场众人大多知晓内情,就算是不知道内情,三年来蛰伏不动早已经按耐不住的众将眼冒精光。知晓新一轮的争夺战功的来临,无不兴奋异常,暗自叫好。

    片山盛长、衡长父子对视一眼,更是从中看出了执掌一国国政的机会,两人一个手握垪和武士团,另外一个新扩五千军团,总共兵马达到了八千余人。已经到了人臣的极限。看似风光,却也让父子两人从中看出了危机。要知道伊达家能战的兵马不过四万,加上新编的两万人,总共六万大军中竟然有八千人受到两人节制,树大招风。

    看看地图就知道了。一之濑城位于美作和备前国交接处,龙野城同样是播磨国和备前国交接处,和冈山城的距离不远不近,一旦有人进谗言说他们父子两人反目,三人成虎。

    片山盛长、衡长父子私下里谈论过数次,知道攻略因幡、但马国便是一个契机。

    因幡、但马国看似远离政治中心,但是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出来,一旦伊达家要经略丹后、丹波甚至于北陆,俱都能够从此地出发。伊达政衡胸怀天下。伊达家的车轮滚动起来是不会停下来的。

    片山盛长紧跟着单膝跪倒,恳求道:“此等恶贼春耕在即还穷兵黩武,毫不怜惜民力。就该严加处置,臣愿率军团攻入因幡国,给予其雷霆一击,以振声威,还请主公下令。”

    政衡何尝不清楚片山盛长的打算,他看着片山盛长迟迟没有开口说话。见得片山盛长信念坚定,磕首道:“权作之言正合我意。此贼不除,何谈安抚民意。你可率五千新编整戈待旦,一旦决定出兵因幡国的话,必然由尔带兵前往,同时,我会命清河、松岛、后藤、吉田等人襄助于你,提供民夫和军粮,石松文吾为你提供因幡*情。”

    片山盛长听得政衡首肯,慨然领命。他同时听得话中只让他一人出兵因幡国,由五千新编军出阵,也就是说垪和兵团将会离开一之濑城,正式入驻龙野城死神重生之巴赫。如此一来一回,便将垪和兵团拉到了播磨国内,由其子率领,正式编入了伊达家的军列之中。用三千垪和兵团换得因幡国八万石,同时还能够为片山衡长踏上更高的地位扫清了道路,何乐而不为呢。

    政衡此次巡视新编军团,一来是想要看看铁炮团的应用,二来便是为了让片山盛长出兵因幡国而来,还好片山盛长明哲保身,父子两人同侍一主,还同时率领精锐大军。片山盛长、衡长父子显然也看出了其中危机,慨然领命,倒是让政衡显得有一些小气了,他便在领地俸禄上给了片山盛长独领一国的承诺,要知道伊达家内还没有家臣独领一国。同时,还给了片山盛长一个明确答复,会让其子片山衡长在接下来的上洛之战中重用其的用意,让他放心攻略因幡国。

    政衡决定攻略因幡、但马两国的决议是在年初的评定会议之时,动了心思要解决因幡、但马国是在三月开春,真正要对两国动武却是要整备好军队、粮食以及以最恰当的机会,当然还需要时间等候。

    当政衡秣马厉兵之时,新取了芦屋城夺取了但马国二方郡的武田高信嗅到了一股烟火味,政治异常敏锐的他好似感到了背后传来的刀兵碰撞的声音,惊厥之下立即派遣了忍者前往美作、伯耆等地查探军情。

    武田高信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因幡国地形原因,开春后会刮起强劲的南风,使得气候非常干燥并且容易造成山火。山多地少,土地贫瘠,再加上没有停泊船舶的良港,使得因幡国自给自足都有一些困难。他知道想要从内部发展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向外夺取土地才是唯一的出路,伊达家犹如冉冉升起的太阳,伯耆、美作国内驻扎有上万军队,虽是防备出云国作乱的,但是一旦触怒了伊达家将遭到雷霆之怒,再加上他的家臣们也不愿意触怒伊达家,那么因幡国的出路唯有山*的门户但马国。

    自武田高信一举制霸因幡国以来,连年春秋两季攻入但马国,春季的时候是为破坏但马国春耕,秋季则是前去帮助但马国收割粮食。收割到的粮食作为帮忙的酬劳由武田家带回因幡国。

    这便是武田高信的策略,尽可能的削弱山名家的实力,同时增强因幡国的国力。

    在年初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伯耆国和美作国内的军事调动比起往常要稍稍多了一些,这才定下了夺取芦屋城的计划。狠狠打击但马国,占据两国交接的重要据点,不让但马国内的山名佑丰在他拼命抵抗伊达家的时候攻击他的后路。不曾想过犹不及,一刀砍死了垣屋氏的继承人,使得但马国内群情激愤,完全不顾唇亡齿寒的道理聚集兵马想要与他大战一场的模样。这让武田高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事情总是不会因为某人的意愿而改变。但马国四大家族,特别是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田结庄是义无意为了垣屋续成虎口夺食。他们三人仅仅只想谨守自家的领地。

    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田结庄是义三人并不是指能够看到眼前一亩三分地的愚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同样摘掉。但看他们三人能够在风云诡异的但马国中脱颖而出成为四天王家,自然有他们的本事。

    他们同样清楚,但马国看似无忧。实则忧虑巨大,伊达家的崛起已经是势不可挡的趋向,生存在夹缝之中,不小心谨慎待人,下一个倒下的可就是自己。在没有绝对的利益,他们是不会动兵的。

    原本三人无意出兵,垣屋续成独木难支,这场仗应该像某人期望那般不了了之,不过来自冈山的一个人和一打安堵令。彻底激起了但马国人的心,伊达家的介入让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向新主人递投名状的机会。

    战国乱世,让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就是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弱者依附强者是唯一不变的真理。伊达家十国守护,拥兵十万,兵强马壮,不是他们这些地方势力能够抵挡的。

    垣屋续成、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田结庄是义四人早已经有意投靠伊达家,暗中投递的书信也不少。一直都没有回应,如今冈山城来人怀揣着安堵令来到了但马国。

    想得就要付出男主,站住!。想要继续在但马国内作威作福,那么就必须在新的主人面前递上投名状,让新的主人看到就算是走狗也要有尖利的爪牙,没有爪牙,唯有被烹杀的命运。

    既然决定要打,那该出力的就得出力,该出主意的就得出主意。山名佑丰不清楚垣屋续成、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田结庄是义四个嗜主血肉的内贼为何会突然奋起,不过他不清楚也没有办法,因幡国失利成为了他一生的耻辱,不仅让他威信扫地,还失去了大部分权柄。

    烂船还有三斤钉,山名佑丰得了密报,说是伊达家介入了战事,方才让四大家族统一了思想,他对于四大家族要背弃他而去的事情心里虽知理所当然,可是还是有一种被抛弃的怨怼让他无处发泄。

    山名佑丰的怨怼改变不了他签发出兵因幡国的决定,国政早已经被四大家族所控制,他成了一个橡皮章子,无奈又如何,怨怼又如何,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弱者,就算他曾经是自己的主子。

    三月中旬,山名佑丰和四大家族一同起兵六千聚兵七味郡村冈城。

    芦屋城的城主乃是武田高信的异母弟武田又三郎,他在攻略芦屋城的时候率领三百人前去挑衅使得同样年轻气盛的垣屋光成出城迎战,方才袭取芦屋城得手,战后因此成为了芦屋城的新主人。

    武田又三郎不太看得起但马国人,要知道数年来春秋两季的攻击,他也独自领军扫荡过但马国内的农作物,自然清楚这些但马国人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德性,芦屋城一战就可以看出但马国人连守城都不会。武田高信的命令是让他紧守门户,武田又三郎对他的这位兄长可是一点都不感冒,要知道他才是武田国信的嫡子,而武田高信只是庶长子,要不是因幡国前任守护山名诚通看重武田高信方才越过了身为嫡子的武田又三郎继承家业。

    同时,武田又三郎本人也是有底气的,他现在麾下有千余兵马,其中还有三十杆保养还不错的铁炮,要知道但马和因幡一样多山,有的是地方埋伏。只要一举击败但马军团,他大可以在但马国内割据与兄长武田高信相抗衡。

    武田又三郎的主动出击,是但马人没有想到的。先前垣屋光成的主动出击丢了性命,就让但马人产生了一种错觉,武田又三郎定然会坚守城池不会出兵的,这让他们的行军不是非常严谨,给了武田又三郎主动出击的机会。

    山名佑丰督军急进,六千山名军沿着岸田川,在峡谷间急速前进。山名佑丰虽然失去了许多权力,也无力指挥大军,不过还是有参赞的权力,为了自家的身家性命,他提出了不少有利的意见。

    沿途侦查便是山名佑丰提出的意见,沿途全都是崇山峻岭,一旦受到伏击后果不堪设想。垣屋续成、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田结庄是义不以为然,他们既不相信武田高信会放弃芦屋城出击,倒是感到这些都是山名佑丰向他们要权的理由,不仅没有答应山名佑丰的建议,反倒是加紧了保护力度。

    垣屋续成、太田垣辉延、八木丰信、田结庄是义虽说不以为然,但是还是派遣了不少人出去探路,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快要到达滨坂,只要到了滨坂就是开阔地,足以布阵的空间。

    紧绷的弦到了此刻稍稍有一些松懈,在入口的一座山头上,埋伏的武田军将士如同潮水一般的冲杀了过来,杀向了因为行军而松散的山名军,军民立即陷入混战,在狭窄的岸田川畔,双方都无法布阵,一时间杀声如雷。

    但马国人众大惊失色,立即命人攻击冲击过来的武田军。显然他们醒悟的时间有一些迟了,一方疲惫不堪,一方以逸待劳,在无法布阵的峡谷之间,多数的一方反倒没有一点优势,反倒是拥堵而难以形成战力,被打了一个正着。

    死地,这是一块死地。但马国人怒不可遏,既懊悔自己轻敌,又仇恨贼人毒辣,如今逃入山林之中便宣告着失败,同时对于他们在但马国内的打击尤为严重,为了生存,唯有杀开一条血路方才有生路。

    一时间,杀戮骤然白热化。(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因幡战的序幕曲(下)

    晨曦朦朦胧胧,政衡牵着恭顺的樱夫人的小手,懒散地爬起身来,十余年来的习惯已经让他无法改过来了,旁边正在熟睡的樱夫人顿时惊醒了过来,乖巧地为政衡披上了一件单衣,想要爬起身子来帮助政衡更衣。

    政衡回头在樱夫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面抚摸了一下,怜惜地说道:“你不用起来。”是的,樱夫人生养了鹤丸之后,在政衡的牵手之下,再一次怀上了孩子,如今已经有四个月了。

    说着穿上了一件背心,然后在两名侍女的帮助下穿戴好了裆裤,披上了一身合适的紫衣,在樱夫人温柔的目光中缓缓走出卧室。政衡望了一眼门外黑田官兵卫正跪在门边,宫原正重和户泽白云斋两人在庭院中,他不曾想到两人会联袂到来。

    政衡看得户泽白云斋脸色不是很好看,宫原正重的脸色同样焦虑,心中略略有一些奇怪,指着两人问道:“今日不知出了何故,两人联袂到来,谁先来说一说具体发生了何事?”

    宫原正成看向户泽白云斋,户泽白云斋单膝跪地道:“主公,昨日晌午时分因幡、但马发生大战,山名佑丰领衔四大家族,总共六千军势出阵芦屋城,遭到武田高信之弟又三郎的伏击,激战一个半时辰之后,武田高信亲率二千军势突袭背后,太田垣辉延和八木丰信两人当场战死,山名势总崩溃。武田势穷追猛打,但马国势已经无法挽回。”

    政衡闻言脸色稍稍变了变,他不曾想到山名军会败得如此悲惨。太田垣辉延和八木丰信两人更是当场战死,对于政衡来说这并非是一件全都是害处的事情,至少未来攻破但马之后少了许多地方势力的牵绊,好从容安排家臣移封。

    当然,政衡脸上流露出的是一副忧愁的模样,沉声说道:“可恶的武田高信,丹波守。你有何推荐人选,前往但马国此隅城。劝说山名佑丰臣服于我,让他发出邀请我伊达家前去援救的书信。”

    宫原正重匆匆前来,当然不会真为了几个毫不相干的家伙忧心忡忡,不过是为了在自家主公面前演一场戏罢了。要让政衡知道他的外交工作并没有因为因幡、但马国战事而耽搁。这一次双方发生大战,从另外一个侧面来看也是宫原正重的外交工作的胜利,不管是武田方胜利还是山名方胜利,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人人都知道,他的任务本就是消耗因幡、但马的实力。

    听得政衡的命令,宫原正重立即回道:“臣还请白云斋带一口信给逗留在但马国内做客的藤井皓玄,让他前往此隅城一趟。”藤井皓玄乃是备后众出身,现任外交奉行馆奉行。

    政衡突然对着户泽白云斋说道:“我想要知道武田高信和武田又三郎两人之间的关系,若是有一些不睦。散布一些两人不和的谣言,看看能否在两人的心中插一根钉子进去。”

    户泽白云斋不清楚政衡为何会下达这样的命令,领命离去。

    宫原正重望去户泽白云斋离去的身影。问道:“主公,为何对武田高信和武田又三郎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兴趣,要知道此次大战,武田高信和武田又三郎两人之间配合默契,打了但马众一个措手不及。”

    政衡摸了摸鼻子,微微笑了一笑。说道:“只是有一些奇怪罢了。时间上不对劲,官兵卫。你看出来了嘛?”

    黑田官兵卫愕然回应了一声,沉思了片刻说道:“是,从武田又三郎开始攻击起,整整过了一个半时辰,武田高信方才袭击山名势背后,要知道武田势总兵力不过三千众,也就是说武田又三郎用不足千人的军力和六千山名势拼了一个半时辰,方才等到武田高信来袭。不管是武田高信坐视武田又三郎孤军奋战,还是武田又三郎想要抢功,武田高信匆匆来到,都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非外界传言一般和睦。”

    宫原正重倒是对跪坐在一旁的黑田官兵卫略微感到一些羡慕和嫉妒,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当伊达家商议着如何以最小代价夺取因幡、但马两国的时候,但马国内,山名佑丰率军突围而逃,来时六千余人,气势汹汹,大有一举反攻因幡国的打算,逃时折损过半,如丧家之犬。

    因为地形险峻,再加上武田军前后夹击,使得大家无法快速逃离战场,结果可想而知。要不是武田又三郎同样损失不小,无力抵挡山名军的突围的话,怕是全军覆没也有可能。

    山名军在武田军的前后夹击之下,撤退非常困难,唯有向前突围然后沿着海岸线撤离战场才是正途,六千余人突围出去的不过三千不到,剩下的三千多人,大多撤退不易,做了俘虏外,被斩首的不过四五百人。

    山名佑丰被人追在身后痛打,个中滋味可想而知,但是没有任何办法,兵败如山倒,他只能够如丧家之犬一般夺路狂奔,一口气逃到了此隅城。原本是但马四大天胁迫他一同出兵的,现在反击不成,反被武田军击败,损失了将近三千多人。但马四大天王中太田垣辉延和八木丰信当场割去了脑袋,其余两人也都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众人将失败的责任全都推给了山名佑丰的身上。谁让他是但马国的守护,保卫但马原本就是山名守护的职责所在,也是朝廷把但马交给山名氏去治理的先决条件,胜利了利益归四大天王,失败了由山名佑丰承担。

    此隅城,别名子盗城、此隅山城,乃是但马国内的名城。此隅城内风声鹤唳,四门紧闭。山名佑丰暴跳如雷。疯狂咆哮,这一刻他只想杀人,只想把剩余的垣屋续成、田结庄是义两人也给砍掉脑袋。

    无人敢于进入山名佑丰的住所。山名佑丰发泄了一阵之后颓然倒地。他知道就算现在有人将垣屋续成、田结庄是义绑着送到他的面前,他不仅不能够砍了他们,反倒是要好生安抚两人。谁让两人的手中还有二三千的兵力,虽然野战打不过武田高信,但是凭借着手中的残兵败将还能够守住城池,要是将他们逼反了,他就真的要成了孤家寡人。此隅城也会变成孤城,一座随时倒塌的孤城。

    山名佑丰自认并非是一个平庸的人。他也曾经发愤图强过,靠着生野银山和明延铜矿的出产,在十年前讨取了反叛的因幡守护一族山名诚通,新的因幡守护代由他的弟弟丰定担任。不曾想到武田高信竟然架空了他愚蠢的弟弟。山名佑丰为了平定因幡国出阵上万大军,原本胜利在望稍稍松懈,哪里想到武田高信趁机夜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元气大伤之下,四大家族掌控了但马国国政。

    武田高信胜利了,山名佑丰相信他很快就会攻来,

    他不想被砍掉脑袋就得想出对策来,立即敲响了铜钟。召集家臣们召开紧急会议的铜钟响起,铜钟响了半个时辰,往常挤满人的会议室仅仅坐了十几个人。还全都是他的族人。坐在左侧首位的便是他的那个愚蠢的弟弟山名丰定,坐在他身后的矮个子则是他的嫡子山名丰数。右侧首位的是他的另外一个弟弟,担任外交奉行的山名东扬。

    除了山名丰定、山名丰数、山名东扬等人外全都是山名家的族人,现在山名佑丰能够依靠的也就只剩下他的族人了。会议室寥寥数人,全是唉声叹息的声音,谁都看得出来山名家的气数已衰。要不是他们身上流着清和源氏新田氏流苗字山名的血统,他们早已经逃离此隅城了。确切的说逃离此隅城还是有不少族人的。他们能够留下来还是有一些血性的。

    山名佑丰看着他的弟弟还有族人们,知道这些人不拖他的后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想要让他们为他解愁的话实在是高看了他们,暗自叹息之下,看得坐在山名丰定身后的山名丰数诺诺的有话要说,却怕说错话一般不敢出头。

    山名佑丰倒是没有直接问话,而是先将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诸位都是山名氏的族人,全都是我的兄弟侄子,目前山名家已经到了最为危机的时候,诸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山名丰数早已经按耐不住,他主动说道:“武田贼子来势汹汹,各家自守自家城池,此隅城守军不过四五百人,人心惶惶,如何抵挡得住来敌的全力进攻,唯有请求外援来帮助我们度过危机?”

    突然,一名小侍战战兢兢的来到门前禀报道:“国主,有人正在城外,他自称藤井皓玄,是来自冈山的使者。”

    山名佑丰听闻过这藤井皓玄,四大天王之所以能够联合起来反击芦屋城正是听了这个藤井皓玄的蛊惑,他还想要找他好好算一算账呢,不曾想到竟然会主动送上门来。

    若是放在数年前的话,山名佑丰听得有人在他的地盘中蛊惑人心的话怕是第一时刻就得跳出来砍掉对方的脑袋,如今他却不得不以礼相待,因为他明白到现在唯有伊达家能够救他。

    藤井皓玄踏着缓慢的脚步声走进了会议室,他微微瞥了一眼众人,嘴角流露出了一丝不屑,这就是堂堂四职家之一的山名氏,竟落得如此落魄的境地。他走到了山名佑丰的对面,跪坐下来,行了个礼,微笑道:“伊达大宰大贰政衡麾下外交奉行馆奉行藤井皓玄,叩见右卫门督大人,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右卫门督大人一声,我伊达军将在近日出兵因幡、但马讨伐武田高信,不知道右卫门督大人到底是和还是战?”

    山名佑丰脸色阴沉,心中燃烧的怒火几乎可以把他焚化了,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抽藤井皓玄德大嘴巴子。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可是真的听到藤井皓玄的话语,还是让他怒火中烧。

    藤井皓玄说的是什么话,伊达军出兵讨伐武田高信一事竟然来询问他是和还是战,简单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山名家的蔑视,他沉默不语,知道一旦开口拒绝,将很有可能将唯一的一条道路也给堵上了。

    山名佑丰能够拼得一条性命来维持山名家的血性,可是其他人怕是一旦听得他不答应的话立即就会上前将他踹掉,然后抚上一个听话的主子来签订求和的条约,好继续他们的作威作福。

    藤井皓玄对对心里咬牙切齿,但是表面上不得不恭顺的山名佑丰的样子感到颇为满足,于是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说道:“如果求和的话,城池和所领的百姓都会平安无事。”

    在场众人都清楚求和的话就是臣服于伊达家,其实对于山名家来说,投降并不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战败已摆在眼前,谁没有求生的**?战国乱世,弱者依附强者就是真理。

    山名家曾经辉煌过,现在没落了,就得看清形势。局势的恶劣变化,并不是完全没有意料到,因为伊达政衡的能力连一向强悍的大佬尼子晴久都败在他的手中。伊达家送来了橄榄枝,是看清楚形势主动臣服于伊达家,还是等到伊达家的大军到来之后再开城投降,那是两个不同的命运。

    山名佑丰突然问道:“伊达大宰大贰有什么条件?”他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以伊达家的强势,想要求和必然会有苛刻的条件,他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条件。

    藤井皓玄答道:“听闻右卫门督大人膝下的遥公主年方十五岁,该是牵手的时候了,还请将遥公主送往冈山,伊达家将会以遥公主的名义出兵因幡、但马两国,讨伐逆贼。”

    遥公主一事,乃是藤井皓玄自作主张之事,他得到的命令仅仅是要求一张邀请状罢了,可是他心中清楚,一张邀请状不能够安山名家的心,遥公主送往冈山一事,一来伊达家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因幡、但马,二来也能够安山名家的心。(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绝望之下的绝望(1)

    倭国的家将永远都有一颗为主子筹谋未来的心思,藤井皓玄打着伊达家的大旗刚刚为他的主子伊达政衡求娶了一名侧室。山名氏再是穷困潦倒,也是名门出身,应仁之乱的西军总大将山名持丰就是山名佑丰的嫡亲曾祖,和室町幕府的足利将军家有点儿姻亲关系,大多数时候足利将军们总是想要将其打倒在地最好永远无法翻身的那种关系。

    藤井皓玄拐带了一个大萝莉悠然踏上了返回冈山城的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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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绝望之下的背叛(2)

    恐惧和绝望无法拯救武田高信,早就知道伊达家不会放过他,曾经有一段时间认为伊达家已经忘记了他,忘记了曾经的背叛。◎頂點小說,不曾想到蛰伏了三年的伊达家会向他伸出贪婪的爪子,狠狠的在他的心头撕下了一块血肉,锥心般的痛苦迅速淹没了他,让他感到完全窒息。

    武田高信骑在马上,惊惧惶恐,手足无措,两条腿夹在马背上不停地颤抖着,脸上一副茫然无措,呆若木鸡的模样,目光呆滞,双手紧紧抓着缰绳,感到愈发的绝望。

    该如何是好?武田高信望着同样茫然无措的士兵,绝望而无助的呢喃声听起来格外的萧瑟恐怖,他不想死,是的,他不想死,曾经山名佑丰一度给于他的绝望,最终他还是挺过来了。

    如今,伊达军到来,比起当年山名佑丰给予他更加的绝望,落到伊达家的手中,却是生机尽绝,他知道没有人能够拯救他的性命,要活下去唯有靠自己抓住绝望下的希望。

    人往往到了绝望的时候,还能够镇定下来,拿定主意做出最终的决定,不在绝望中灭亡,就在绝望中爆发,武田高信如今内外交困、上下夹击、天人威逼的险境中,居然冷静下来,慢慢清醒过来了。

    不能偶处处听天由命,绝望之下唯有拼死一搏,就算是死也要同归于尽,就算无法同归于尽也要让敌人痛彻心扉,方才以泄心头之恨。武田高信决意求死,人在绝望的时候,必然疯狂,既然你不让我活,我便和你拼了。一命换一命。

    武田高信低声吼叫了一声,在众将士茫然无措的回望中,他一拉缰绳向着鸟取城方向驰骋而去。武田高信向马挥鞭,马儿疾驰前进,寒风掠过耳边,他不禁发狠道:“杀!”

    武田高信的爆发。使得原本趋于停滞的人流再次缓缓移动起来,士兵的精神面貌没有丝毫的改变,有人在绝望中爆发,有人却在绝望中选择迷茫。战国乱世,你争我夺,乃是同一个种族之间的内战,他们并不是没有出路。

    士兵可以选择投降,非武田一族的武士可以选择投诚,就算是武田一族的人们也不是没有出路。只要他们将武田高信、又三郎等人推出来负起责任来,他们的身家性命还是能够保全一二的。

    行军的二千余人中唯有武田高信一人陷入彻底的绝望,也唯有他一个人在绝望中爆发,其余人等仅仅是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底还存有一丝生的希望,没有绝望。

    如此也导致了武田高信在驰骋着挥鞭朝着鸟取城前进,其余人等的步伐犹如套上了沉重的枷锁缓慢的前进着。不管是普通的士兵,还是稍有一些地位的武士老爷。仰或是武田家的某些人。

    武田高信陷入绝望,刚刚赶到景石城的片山盛长同样感到了头疼,他在入住景石城的当天便遇到了敌人,这个敌人还是无法避免的,还无法反击,只能够忍耐它的肆虐。

    片山盛长站在景石城的城头之上。一阵干燥的暖风吹过山顶,霎时,从南边吹来的狂风席卷整座城堡,南风带着沙尘席卷而来。来不及进入景石城的将士们纷纷岩体躲避。

    片山盛长紧紧地注视着眼下的慌乱情形,狂风肆虐。沙尘席卷而来。看着席卷而来的沙尘,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敬畏感,不得不说大自然的力量太过于可怕,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和不堪一击。

    倭国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度,说到倭人,人们首先联想到白云笼罩的富士山,娇美的樱花,身佩大刀, 勇于切腹的武士。倭国文化给人的印象或许正如这些事物所象征的,一边是美丽和柔弱,一边是尚武和残暴。在倭国有句很美丽的话:花是樱花,人是武士。

    看着昏暗的天空,同样被震撼到的还有后藤胜基,他正站在片山盛长的身后,他感慨道:“不曾想到山后面和山前面的气候会如此巨大,美作国还是阳光明媚的暖春,到了因幡国就变成了狂风暴雨。”因幡国的气候只有狂风,带着沙尘的狂风,没有暴雨一说。

    狂风吹得呼呼乱响着,使得片山盛长没有听到后藤胜基的感慨,他紧紧地抓住城上的栏杆,他虽然知道沙尘刮起的大风到了景石城已经小了许多,不会将他吹走,但还是心理上需要一个依靠。他大声说道:“武田高信看来会像狂风一样决一死战了,让将士们准备好,一等大风停下来,便向鸟取城前进,我倒是要看看武田高信的决死。”

    后藤胜基不清楚片山盛长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不过做好被突袭的准备是一个武将必然的功课,在战争的胜利彻底胜利之前是不能够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的,一旦松懈下来就有可能送命。

    周围顿时一片黑暗,如同入夜一般。片山盛长和后藤胜基不再站在城头吃沙尘,他们两人进入了屋内,听得外面呼呼响着,大自然的力量实在是让人感到无力的感觉。

    狂风肆虐了整整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一早又下了一阵小雨,小雨之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好像大风从来没有来过一般,显得异常地静逸祥和,在霎间,景石城动了起来,弥漫着一股令人战栗的肃杀之气。

    两天时间,因幡攻略军人人都憋着一股气,想要一举夺取鸟取城,某些人同样做出了决定。

    但马国,芦屋城。

    陷入绝望的不仅仅只有武田高信,还有他的弟弟武田又三郎,确切的说是芦屋城的所有人。

    武田又三郎的境地比起武田高信来还要窒息,不管武田高信最终是生还是死,他都难逃死路,就算最终武田高信侥幸取得了胜利。武田又三郎的处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武田又三郎在上次面对但马山名军的时候耍弄了心思,他知道他的兄长武田高信早已经知晓,否则也不会在最后时刻方才出手摘取最后的果实。还驱逐山名军冲散他的军阵。

    武田高信看他的目光,使得他噤若寒蝉。他难免觉得武田高信派遣的刺客早已经等候多时,一旦武田高信一声令下,刺客就会奉命行事,将他的脑袋砍下来送去武田高信处。现在是战国时代,刺客无法取得目标的首级。那么就只能够选择切腹自尽,否则的话死的就不会是一个人。

    一股寒意掠过武田又三郎的心灵。伊达军涌入因幡国的消息传入但马国,但马国内的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显然他们都已经得知了山名佑丰选择了合作,而不是反抗。

    绝望的压力全部压在了武田家的头上,芦屋城内,武田又三郎看着十余名他的兄长派遣来的助手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就觉得好笑,是的。他不仅没有绝望,反倒涌上一股幸灾乐祸。

    有人在绝望中爆发,有人在绝望中沉沦,可是却少有人在绝望之中会感到幸灾乐祸,武田又三郎心中对于武田高信的憎恨已经超过了对自己的生命的珍惜,因为他知道他会死在武田高信的后面。他有的是时间欣赏武田高信的丑态,也有的是时间看着往常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副将们的惶恐不安,最终不得不请求他这个被他们监视的对象。

    武田又三郎有理由欣赏众人的丑态。一切的来源就是他在两日之中见到了一个外人,一个来自冈山城的外人。来人虽然长得并不是多么的英俊,在冈山的地位也不见得有多高,甚至于只能够远远的见冈山城的主人一面。但是他代表的是冈山城的意志,代表的是伊达家的荣耀,谁也不敢轻视他所代表的意义,这才是武田又三郎的底气。

    武田又三郎想要在未来的主子面前保证地位。就得拉上芦屋城的所有人,甚至于还要拉上因幡国内的不少人一同背叛武田高信,投入新的主人的怀抱之中。他确信芦屋城内没有人会反对,看看他们惶恐不安的表情就证明了一切,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还要欣赏这些在武田高信面前阿谀奉承摒弃他的小人们的绝望,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讥嘲。

    绝望吧。

    武田又三郎想到了两天前他同样感到了窒息,要不是两天前他见到了那个自称来自冈山城的男人,他怕是和这些蠢东西一样惶恐不安。要知道落水的人拉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在两天前就已经感觉过了。

    两天来,绝望的气息早已经弥漫了整座芦屋城,武田又三郎心中的气也撒得差不多了,弄巧成拙的话可就不好玩了,他突然站了起来,道:“诸位,诸位是想活还是想死?”

    武田又三郎这话一出口,屋内沉寂了一会儿,当然想活,互相看着,都没有说话。现在的因幡国内的情况,大家一清二楚,景石城失陷,门户洞开,鸟取城要粮没粮,如何守得住。

    武田又三郎的声音再度响起,说道:“死战的后果,诸位可都知晓?诸位身为武士,轻生死重忠义,但是可要考虑过家人和族人的生与死嘛?一旦反抗过激,难保不会惹得伊达军提起屠刀。”

    众人听得武田又三郎话语中传递出的意思,难道想要投诚伊达家,这怎么可能,如今谁都看得清楚伊达家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难道还会让他们投降,就算是他们能够保得一条性命。武田又三郎哪来的自信,身为武田家的重要成员,也能够求得一线生机。

    武田又三郎拍了拍手,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男子出现在了会场之上,他倨傲的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就不是因幡仰或是但马的人,再加上武田又三郎前面的话语,来人来自何处一目了然。

    这位自告奋勇来博取功名的仁兄出身低微,原本应是户泽白云斋派遣来传谣言的,当听说伊达大军入侵因幡国的消息传来之后,他自作主张的进了城,自报家门,当然他和藤井皓玄,打得是伊达家的旗帜。

    就是说这位仁兄乃是户泽众出身,原本乃是畿内的浪人,后来由于身手敏捷,胆大,便被户泽白云斋收为手下,调教一番成为了户泽白云斋的得力手下。他看到石松文吾成为了武士,自然羡慕嫉妒涌上心头。他来到芦屋城之后,原本该是传谣言的,但是因幡攻略军入侵因幡,谣言已经无关紧要,他自作主张进了城。他明白这件事情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战后,就算要处置武田又三郎,也扯不到他的头上,要知道他现在不是武士,到时候换个名字当没有存在过就是了,谁还会为一个死人讨说法。难道不会有人假借伊达家的名义行事,都要算到伊达家的头上不成。

    若是能够说动武田又三郎谋反,必然会造成连锁反应,看,连武田家的人都能够活命,其他人等就没有跟着武田高信去死的必要了,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立呈雪崩之势。

    果然,武田又三郎虽然有所怀疑,但是任谁也不会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舍弃,紧紧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同样的,会议室内的所有人没有人会为了武田高信去送死,连武田高信的弟弟都投降了,他们为何还要打生打死。

    这位随时都换名字的仁兄倨傲的看了一眼讨好的众人,说道:“今日,风停了,片山大人将会亲率上万军力攻取鸟取城,诸位若想要活命,还想着在这位因幡国未来的国主面前表现,就得加紧了。”

    片山盛长,因幡攻略军的总大将,未来因幡国的国主。武田又三郎见得没有人反对,说道:“外臣既然已经决定归顺伊达家,正要赎了过往的罪孽,我会立即竖起旗帜。”

    芦屋城于三月三十日竖起伊达家的旗帜,表明了归顺伊达家的态度,噩耗传入鸟取城,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无法自拔,武田高信一时间无法相信耳朵听到的事情,一连斩杀了数名探子。

    鸟取城外,因幡攻略军的主阵之中,众将同样面面相窥。(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绝望之下的樱花(3)

    倭国俗语说,樱花是七天的宿命。花开樱花,人做武士。樱花瞬间的美丽与消亡,安然地面对生命的赋予与终结,正是倭民族的灵魂所在。武田高信乃是清和源氏新罗三郎义光的后裔子孙,非是一般的乡下武士,他最喜樱花,樱花的盛开是缘起,樱花的谢落就是性空,一切的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在他得知弟弟武田又三郎背弃了自己之后,不仅没有如同他的家臣们那般惶恐不安,也没有痛彻心扉,反倒是一种更加从容的态度面对即将来到的谢幕。

    鸟取城内外的樱花已经凋落,数日前的狂风卷走了纷纷扬扬的樱花,城内外铺满了随风飘落的花瓣。霭霭暮色中,樱花瓣也已逐渐模糊。风声鹤唳,早已经没有人有闲心扫起樱花,包起来,然后找一个地方埋藏进去。

    走廊左右樱花残瓣,其中夹杂着非常鲜艳的暗红色,如同陈旧的血迹一般,空气中好似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在西乡因幡守的眼中,那种暗红十分不吉,已经无暇顾及。

    胆怯者躲藏起来,阿谀奉承之辈不见踪迹,城内剩下的全都是忠勇之徒,他们早已经不再愤怒,只剩下失望和沮丧。年轻之辈绞尽脑汁的为所爱的人留下最后的辞世曲,年长的早已经准备好了包在白布中藏于怀内,擦拭着手中的兵刃,让它为各自的绝唱喝彩。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就让他们好好的战一场吧,如此想着,瞪大了眼珠,望着天空。

    西乡因幡守由武田高信提拔于微末,早已经将一身百多斤肉卖给武田高信得信念,长长叹息了了一声,道:“活在世上的日子已经不久,或许明日就是生的最后一日,那么就让我好好战一场吧。”

    此刻。西乡因幡守匆匆走来。他强作镇定,全副武装,脸上露出一副赴死的表情,根本无暇顾及走廊两边的残花。径直向着内庭走去。当他来到内庭的时候,武田高信身着素衣跪坐在榻榻米上,擦拭了一把短刀。

    武田高信抬起头来,眼睛红彤彤的,表情却是相当平静和淡然。他擦拭着手中的短刀,然后将短刀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上,低声问道:“因幡,你知道这把短刀的来历嘛?”

    西乡因幡守摇摇头表示不知。

    武田高信苦涩一笑,答道:“你当然不清楚,这把刀便是老父自感年岁岁月无情,病魔加身之下切腹所用之刃,在临死之前,托付于我,告诫我。一定要护佑武田家。”

    西乡因幡守退到了一边不言不语。武田高信平素就算是意志丧失之时也不会如此托付后事,显是已经做好了最终的决定,他微微笑了一声,道:“又三郎若能够活命,武田家将会留存下去,我也能毅然决然前往黄泉之土。”

    不曾想到武田高信竟没有为武田又三郎的背叛感到愤恨,反倒是用一种淡然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情,从中看到了让武田家的血脉留存下去的希望,他抬头说道:“因幡,你准备好了没有?”

    听到这里。西乡因幡守惨然的笑着,平静的回道:“我已让仆人带着太郎和次郎离开鸟取城,前往安艺国去了,您知道。我出身安艺国,那里还有一个弟弟留守家中。”

    武田高信何尝不知道西乡因幡守的意思,看上去十分平静,稳如泰山,眯了一下眼睛,猛然站起。提起短刀,斩钉截铁地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景石已落,鸟取城危在旦夕。既已如此,那么就让她们少受一些痛苦吧。”

    说着径直向着内院走去,西乡因幡守跪在地上看着武田高信离去,他早已经满眼蓄泪,他拼命抑制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是出身安艺国,可哪里还有一个弟弟留守家中。

    他的两个孩子早在他离开家的时候便在他的眼前死去,他的妻子拔刀刺脖而死,这便是身为武家子弟的残酷。武田高信同样知道西乡因幡守的意志,方才说出决绝的话语。

    武田高信走进内庭,他唯一的孩子五岁的小四郎正坐在他的夫人的旁边,看着年幼的儿子,说道:“小四郎,你也是武士的儿子,对吧!”小四郎抬起头看着父亲,夫人仿佛知道了什么,死死抱紧了孩子,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武田高信。

    武田高信低声喃喃道:“你还小,走得慢,恐怕不能够和大家一起走到冥界了。你先行一步吧,往六道轮回的路口走去,在那里等着父亲和母亲到达。快,对着西边拜佛吧。”说着,他突然从怀中将短刀拔出,照着愣在那里,连哭都忘记了的儿子的胸膛刺了下去。

    夫人啊的一声惊得喘不过气来。武田高信如同疯癫一般,又把短刀在孩子的胸膛里旋转了一圈,孩子已经没有声音了,只有小手在空中剧烈地痉挛。武田高信用力攥住短刀,接着,孩子就不动了。

    武田高信把孩子的尸体放在夫人的面前,说道:“夫人,已经到时候了。”说着他将短刀放在了瘫倒在地哭泣着的夫人怀中,径直向着门外走去,他同样要去完成自己最后的**。

    只听得一声扑哧,一个女人倒在了孩子的身边。武田高信脚步稍稍停了一下,脸上满是决然,坚定而有力的迈动脚步向着城外走去,鸟取城敲起了集合的锣声,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到了嘛?

    大丈夫顶天立地,理应干一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岂能与蝼蚁一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全性命。反正早晚要死,不如死之前轰轰烈烈,活得酣畅淋漓一把,也不枉到人世走一遭,于是再无胆怯之念,纷纷向着操场走去。

    武田高信站在台上,望着集合起来的五十余人,他知道苟全性命的人已经悄悄逃走,留在城内的全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真勇士,他握紧拳头,大声喊道:“诸位,战局发展至今,战死也是死,投降也是死。既然如此,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打杀一场,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宁愿与敌同归于尽。也绝不跪地求饶,自取其辱,妄为武家热血男儿。”

    停顿了半晌,武田高信再次喊道:“如今,敌人旦夕到达。踞城而守只有一死,唯有出城死战,方有一线生机。谁要是心存疑虑,杀无赦!”他却没有说生机何在,跨上爱马疾驰出城。

    三十三匹战马,有些两人骑一马出得城去,消失在山峦之间。

    景石城,片山盛长、后藤胜基等人听着户泽众传递来的情报,低声喃喃道:“武田高信果然出城了。”伊达家自政衡起就注重情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更是深入人心。因幡国更是早早的在户泽众的布控之下,鸟取城更是重中之重,武田高信等人趁夜离去的动静如何瞒得他们的视角,由于是骑兵不敢追击,不知道去向如何,但是猜一下也知道去往何方。

    片山盛长沉声令道:“他们离了鸟取城,城内空虚,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们瞧瞧人多的好处。有元广胜,我军带来总共一百匹战马。两人骑一马,总共两百众,给我取了鸟取城,我倒是瞧瞧他们能够躲到何时?”

    有元广胜慨然领命。回道:“末将领命!”

    后藤胜基见得有元广胜领命,思索了一阵,上前道:“大人,有元君两百人想要守住鸟取城实为不易,还请让末将率领先锋部跟在后面前去接应,同时为大人搜索敌阵。”

    片山盛长点头道:“甚是。既然他向来场狠的,那么我就让他彻底绝望。后藤胜基,你率领先锋跟随在有元广胜身后,两军互相衔接,不得分离,鸟取城夺取之后,便加固城防,搜索敌踪。”

    后藤胜基和有元广胜离去之后,片山盛长站在景石城头,望着城下离开的军队,沉声冷喝:“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来,三十一骑就想要翻出我的手心,做梦。”

    千代川和八重川的交汇处,灵石山下,有元广胜率军抵达,他不时抬头看着河川两侧的沟壑和密林,那里可都是嫩巩固藏人的地方,他知道敌人出阵了,数量不多,可都是亡命之徒。

    片山盛长命有元广胜出阵鸟取,正是看中了他的小心谨慎。有元广胜催促着手下的骑马步兵,大声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走快一点,这里可都是可以埋伏的地方,取了鸟取城,自当重重有赏。”

    没人敢说有元广胜不是,但是众骑都是暗暗摇头,只觉得有元广胜太过于杯弓蛇影。可世事从来都是小心无大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山上有人!”话音刚落,眨眼之间六七枝箭便已经射了过来。

    扑哧一声,一个突兀得身影脸上脖子上胸膛上插着六七枝箭,然后掉落马下,瞪大着眼珠抽搐着,眼见得不行了。丸木弓的射程不远,身着铠甲的武士杀伤不够,可是骑兵多着皮甲,更是朝着面门和脖子瞄准,哪有不死的道理。

    人还没有瞧见,便有了损伤,这让有元广胜愤怒异常,他大声喊道:“步兵下马圆阵据守,骑兵随我反击。”随即步兵下马围拢起来布阵,百余骑在有元广胜的率领下向着射箭的方向杀去。

    武田高信望着敌骑来袭,倒是眯着眼睛,低声喃喃道:“看来是一支诱饵部队,身后定然还有一支部队跟随,不可久战,撤退!”他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跳上马背向着八重川方向奔驰而去。

    有元广胜追击了三百余步之后,拉紧了缰绳,停下脚步。望着相距百余步仿佛立即就能够追上的三十余敌骑,知道眼前可能就是武田高信的奇袭队,他并没有被眼前的功劳所引诱,下令道:“既然已经过了八重川,那么想要翻山越岭通过灵石山殊为不易,不用理会他们,继续赶往鸟取城,他们会由后藤胜基前去对付,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夺取鸟取。”

    武田高信不曾想到敌将竟然如此谨慎,大功在前却开始缓慢后撤,将他在山中布置的陷阱白白浪费掉。他出得城来虽是决死一击,但是想要同归于尽也要有计策相交,首先掏空鸟取城,引诱伊达军主力出阵,如果还无法引诱主力出阵,便吃掉一部逼迫其全军出动,可不曾想到谋划接连失败,如今又碰到一个谨慎小心到了极点的敌将。

    武田高信知道再不攻击,一旦让敌军离去,就再也没有如此好的机会了,诱饵就诱饵吧,吃掉敌骑兵也能够让伊达家痛彻心扉,也算是报了杀身之仇,他大声喊道:“转头,杀回去!”

    武田高信手持太刀,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三十骑发出临战之前的低声吼叫,各持兵器,以武田高信威箭头,黑白相间的四菱旗飘扬,呈雁矢阵,向着视野中的敌军杀去。

    有元广胜见得敌军冲阵,低吼一声:“哈哈,果然忍耐不住了,杀,眼前最前面的便是武田高信,杀了他,夺取首功,立升三级。”谁不想夺取首功,有元广胜也不例外。

    有元广胜麾下有十数人都是箭术精湛之辈,纷纷拽下骑弓,朝着最前沿的武田高信射箭,只要取了武田高信首级,战局就基本上不用后藤胜基到来就能够胜负已定。若是一时无法取胜,让后藤胜基赶到摘了熟透的果实,人人都要后悔终生。

    十余枝箭纷纷射向武田高信,好一个武田高信,挥舞着手中太刀,将射来的弓箭纷纷劈落,就算是无法顾及也能够在马上腾挪移动躲避箭矢,唯有有元广胜的一枝连环箭躲避不及。

    那铁箭擦破了护肩,向着后面弹射而去,一个倒了八辈子霉的骑兵正中胸膛掉落地上,被身后冲上来的同伴给踩中了大腿,一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使得他痛晕了过去。

    火辣辣的疼痛与刺骨的麻痹笼罩全身,让武田高信咬紧了牙关,武田高信虽然躲过了要害攻击,可是还是无法躲过铁箭带来的伤害,肩头的铠甲和铠甲下的肉皮被生生剔去了一块,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肩头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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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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