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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眼狐狸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txt下载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绝望之下的胜负(4)

    看着肩头飞溅的鲜血,武田高信痛得龇牙咧嘴,却是毫无停滞之意,反倒是夹紧马背抽动马鞭,速度比起刚才还快了三分,挥舞着手中太刀,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骑兵阵中。…。…

    武田高信以死相搏,以命搏命,勇不可挡,挥舞着太刀,很快就出现了伤亡,一名骑兵惨死在他的刀下。那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武士,有元广胜认识他,出发前还愉快的聊天,不曾想到如今阴阳相隔。他只是昙花一现身死魂消,一颗年轻的头颅不甘心的落在地上,脖颈上喷溅出一股股鲜红色的血液,马儿拉着半截身体乱跑乱跳着。

    有元广胜面对举刀杀来的武田军骑兵非常冷静,从容躲闪,然后出手如电,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血腥的手段制敌于死地,一把长枪被他舞得耍出了枪花,转眼间,死在了他的枪下的冤魂已有三人。

    武田高信连杀两人,眼见得麾下骑兵不是对手,接连损失多人,啊啊乱叫着挥舞着手中大刀冲向了有元广胜。有元广胜同样大吼一声“杀!”气势如虹,飞奔上前,枪指武田高信,刀与枪猛烈相撞。

    “哼!”武田高信一声用手中大刀抵挡开对方的奋力一击,身子一闪,躲过枪尖向前一步刺出,刀尖朝着有元广胜杀去,一边叫嚷:“某因幡守护武田高信是也,我不杀无名之辈,你敢通名否?”

    武田高信口中叫嚷,手下却是毫无停手之意,刀尖朝着有元广胜的心窝刺去,显是打得用话让对方分心的方法用刀尖刺伤对方,端的是卑鄙无耻,毫无堂堂的武士精神。

    有元广胜经验差了一分,刚想回应,刀尖已刺至胸口,他尾椎发凉,一股寒意直冲头皮。只觉得杀气逼人,他看了一眼胸口,咧嘴一笑,手中长枪狠狠砸向武田高信。

    哐当一声。武田高信拼着被长枪横扫的伤害冒险刺向有元广胜,哪曾想到刺中了心胸,却没有再往前一步,好似刺中了一块铁块一般,还不曾弄明白发生何事。身体被巨大的撞击力撞得伏在了马背上,闷哼一声,口鼻流出鲜血。

    有元广胜也不好受,龇牙裂齿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护心镜,护心镜中心似被刺破了一个小洞,胸口渗出了一丝鲜血,胸口被刺破了一些皮肉,倒也没有大碍,自嘲道:“我这人向来谨慎,多一块护心镜不为过吧!”

    有元广胜扬了扬眉毛。自嘲了一声,然后舞了一下枪花,恶狠狠地喝道:“我这个人最鄙夷的便是你这种小人,告诉你,我乃是菅家党嫡流有元广胜,到了地狱不要报错杀你的人是谁?”

    好一个武田高信,后背被狠狠扫中,身中重伤,伏在马背上努力撑起身子,手颤颤巍巍的再次提起大刀。闷声喝骂了一句,拍打了一下马腹,再次发起了攻击,身子歪歪斜斜好似立即就要倒下。

    有元广胜眯了一下眼睛。手中长枪直刺,同样向前冲去。两人快要相交之时,武田高信突然两脚登镫,如雷吼声骤然响彻战场,如同一颗撞城石柱一般猛然地向着有元广胜撞去。

    有元广胜没有想到武田高信竟然使出了玉石俱焚地一招,要以命换命同归于尽。他若是不退,虽然能够杀了武田高信,但是他撞击也是必死无疑。他向来谨慎,知道量力而行,在死亡来临之际,意志薄弱者就会犹豫,就会害怕。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时间,武田高信已经撞在了他的身上,两人俱都被撞落在地,有元广胜闷声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低声骂道:“疯子!”胸口传来阵阵刺痛,他知道骨头必然被撞断了数根。、

    武田高信同样不好受,原本就肩头有伤,再加上后背被长枪狠狠的扫中,如今更是伤上加伤,一时间撑着双手无法爬起来,目光却是怒视着有元广胜,眼中竟是杀意。

    有元广胜胆怯了,他不敢直视武田高信的目光,身子不禁向后退去。要是单打独斗,有元广胜已经败了,就算他还有力气后退,也终将会被割去脑袋,成为孤魂野鬼。

    有元广胜带来的步兵队也已经杀到,再加上骑兵队在人数上本就占优,又有所准备,见得自家大将撞落在地,马上上前两骑左右互相一看,向着怒气撑起身子的武田高信狠狠的冲去。

    “休伤我主!”原是埋伏在外的西乡因幡守率队赶到,眼见得武田高信要被杀死,大喝一声。双手一抬,便嗖的一箭射出,三十余步外的出其不意的一箭,一名伊达家的骑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脖颈刹那间便被长箭贯穿。

    这名骑兵还没有完全失去,落下马来捂着脖颈想要捂住伤口不让鲜血喷溅,嘴里呜呜呀呀地嘶嚎惨叫,爬到了千代川中,伤口泼洒出来的鲜血泼洒在了路途上,浸染出好大一片暗红色。

    他想要用水清理伤口,却在千代川边吐出了最后一口气,蒙头倒在了千代川畔,染红了一片河水。西乡因幡守的到来,使得战场再次白热化,原本已经伤亡惨重的武田势再次反扑回来。

    后藤胜基出现在了战场的一侧密林之中,冷眼旁观两军对峙的情况,当看到西乡因幡守射杀一名骑兵,仅仅凭借着三四十人的规模就压得百来人喘不过气来,似乎有点招架不住般节节后退。就在这时,后藤胜基突然挥舞着手中的指挥刀高声喊道:“时机到了,大家冲啊!”

    一声令下,密林中立即发出了一波枪声,紧接着稍稍休整了一番的军队就从四个不同的角落齐声呐喊,并且迅速地朝着武田军袭去。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再加上对手疲惫不堪,使得士兵们的内心更加激奋昂扬。而士兵们的吼叫声及刀剑的碰撞声,更加使得四周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杀气之中。

    西乡因幡守已经杀到武田高信身边,他的身上同样被刺中了数枪,伤痕累累,气喘吁吁,两人互相搀扶着,看着铺天盖地的伊达军队,惨然一笑。道:“主公,输了。”

    武田高信努力睁了睁眼睛,咳嗽了一声,吐了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回道:“因幡,我看到夫人和小四郎正在冥界轮回门上向我挥手,小四郎依偎在夫人的身边,好可爱。”

    西乡因幡守脸上同样流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放开了手中的武器仰面倒在了地上。努力睁着眼睛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他好像看到了彩虹,好像看到了太郎和次郎在向他招手。

    有元广胜摇晃了一下身子,走到了两人的身前,咳嗽了一声,抹去嘴角的鲜血,望着两人的模样,默默说道:“对不住了,各人有各人的使命。”说着拔出了腰间的脇差。

    武田高信突然发出了最后一声:“请不要让我的首级闭上眼睛,我要亲眼看一看搅动天下风云的大宰大贰是何等人物?”说着努力睁着眼珠子。直视着前方,丝毫不惧死亡的到来。

    虽然武田高信在一骑讨的时候耍诈,不过临死之前还是表现出了义无反顾的大无畏精神,让人动容。有元广胜心中默念会尊重对手的最后要求,手起刀落,此战最大的功劳被他拎在了手中。

    武田高信和西乡因幡守的首级统统落入了有元广胜的手中,突袭的五十余人的首级大多落入了有元广胜麾下将士的手中,只有寥寥五颗首级被匆匆赶到的后藤胜基摘取。

    有元广胜胜利虽然胜利了,可是损失也不少,足足二十三人永远失去了性命。还有将近百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连他们的主将怕是需要休养个大半年才能够恢复如初。

    有元广胜挥舞着手中两颗首级,望着一脸沮丧的后藤胜基,颇为解气的道:“后藤君。来晚了。”他到了此时此刻何尝不知道后藤胜基打得什么主意,恐怕早已经等候多时,只待两军厮杀得精疲力竭,最后来摘取胜利果实,还能够卖有元广胜一个人情。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就算最后知道了真相也说不出口来。虽然不能够当面责问。但是言语间还是揶揄了一番来发泄怒火。

    后藤胜基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两人从此分道扬镳,在二十余年之后片山盛长故去之时终究引发了鸟取之乱,导致两人切腹自尽,鸟取藩在片山衡长的恳求下移封他国的惨烈后果。

    此事这里稍稍一提,小说终结之时怕是不会写到鸟取藩的未来。回到故事的开端,随着武田元信的战死,因幡国内一片寂静,然后在片山盛长的策略下,鸟取、天神山、道竹、中山、磨山、鹎尾、若樱、富吉、鹿野等数城皆鹎夺取,整个因幡国瞬间就被片山盛长率领的因幡攻略军所制压。

    得此消息的但马人何等惊讶,仅仅数日时间,压得但马人喘不过气来的武田高信败死,因幡国全境落入伊达家之手,连芦屋城的武田又三郎也降服了伊达家,纷纷奔走相告。

    因幡国之战进行的顺利,冈山城却迎来了一支打得黄龙旗的使者,冈山城的主人,皮壳之下有一颗中国心的伊达政衡首次见到了来自家乡的人,虽然两人相隔了四五百年时间。

    黄昏时分,陈可愿与两名随行军士在伊达家属吏的陪同下去会宾馆歇息,路上皱眉苦思,将至会宾馆时,忽伊达家属吏停下脚步,对着一顶轿子旁的老者单膝跪地,道:“下臣佐藤十兵卫叩见外交总奉行宫原丹波守大人。”

    来人正是宫原正重,他满脸笑容,上前一步先是鞠了一躬,然后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天使,外臣乃是藤原大宰大贰殿手下外交奉行宫原丹波守正重,奉命在此等候大明使臣,多多怠慢,还请见谅。”

    陈可愿曾在平户居住了三年时间,对于倭人还是相当熟悉的,知道对方口中的外交奉行官相当于大明朝的礼部尚书,丹波守相当知府巡按,不过整个倭国的面积怕是相当于知府巡按管辖的区域那么大。不过陈可愿倒是没有轻视之,他代表的并非朱明王朝,打得黄龙旗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长期与倭人打交道的他同样知晓倭人乃是一种矛盾的民族,自卑同时自尊心极强,稍有侮辱要么拼死一战,要么切腹自尽。

    陈可愿倒也不敢怠慢,上前行礼道:“多谢丹波守大人款待,不知道贵国大宰大贰何时能与我等见面?”他身负重任,同时也不像再和第一次来倭国一般长期逗留,想要办完事就回去,要不然蒋某人前车之鉴不远。上一次他要不是身为副使,再加上拿出了所有的所得贿赂严嵩党羽方才躲过一劫,此次身为正使,稍有不慎就得赴蒋某人后路,酷吏在狱中日日拷问钱财下落,同时威逼恐吓老父、妻儿导致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

    宫原正重同样是赶鸭子上架第一次与朱明王朝的使节见面,看到陈可愿完全没有半点使者之间拐弯抹角的绕绕逗逗圈圈,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何时与自家主公相见,倒也没有纠缠,回道:“我家主公已答应明日邀请天使巳时入城赏樱。”说着吩咐会宾馆内的属吏招待陈可愿等人,他匆匆赶往冈山城回禀见到陈可愿之事,如实将陈可愿所言一一复述。

    小会议室内,野山益朝、石川久孝、宫原正重等人都不说话,一起看着政衡,上国天使前来拜访之事,让他们同样有一种疑虑重重的感觉,想要听听自家主公所知所想。

    政衡挺腰端坐,垂目下视,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服部,你说他们所有人的口音全都是吴侬软语,若是如此,我倒是能够猜测出他的后台乃是那位诱捕东亚海贼王的直浙巡抚。”

    东亚海贼王何等人物,赫赫威名,竟然能够将其诱捕,足可见这直浙巡抚比起东亚海贼王还要强悍得多,如此强势的人物派遣来的使者,同样让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

    倒是政衡微微笑了起来,他前世写扑街小说的时候特意查过东南抗倭的资料,虽已忘记陈可愿之名,却是记得那前往联络东亚海贼王的使者的悲惨下场,前车之鉴不远。(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前脚明使后脚寇(上)

    在冈山城下会宾馆内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陈可愿一心想要完成胡巡抚交托的命令,然后立即返回故土,不敢在倭国逗留,生怕步了蒋某人的前车之鉴。⊙,他是不知早已经有不少自命清高的愤世嫉俗之辈和贪官酷吏全都在等候他的归来,前者用一种高高在山自命清高站立在真理的高台上指点江山,认为出使倭国便是通倭,如同后世的愤青,后者认为倭国拥有金山银山来回一趟便沾染了财气,只等他归来毁其名声夺其家财。

    次日一早宫原正重前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十余人,他们的态度全都变得更加的殷勤,倒是让陈可愿更加警惕起来,跟随他一同前来的两名护卫倒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两名护卫乃是胡巡抚派遣的锦衣卫,原本出发的时候有十多人,半途上遇到了风浪,再加上在平户逗留期间遭到了东亚海贼王集团的追杀,到得冈山港的时候只剩下了两人。

    宫原正重倒是奇怪,为何这使者气质上总有一丝畏缩的感觉,不觉多看了两眼,当时不能直接相问,疑惑存在心中,脸上还是一副殷勤的模样,摆了轿子请了三人前往。

    陈可愿乘轿,两名护卫骑马,并非直接前往冈山城。陈可愿脸上略显疑惑,径直打开帘子,对着跟随着的伊达家的护卫问道:“不是前往冈山城嘛?这是要前往何处?”

    跟随在轿子的正是秦人的后裔服部正成,由于公家上层以说唐音为荣,故而他在很小的时候便学习唐音,不过说出来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吴语口音,回道:“我家主公在金刚轮院为使者准备了赏樱宴。”

    陈可愿略略有一些惊讶,不曾想到一个剃发倭服的少年郎竟然能够说一口吴语,虽然未免有一些别扭拗口,但是比起其他人来要好听的多,不觉得问道:“你祖上是明人。”话语中略略带着一丝探究的意思,要是回答真的是明人的话。那么他也就没有谈下去的意思了,要知道逗留在倭国的明人大部分是倭寇,和一个倭寇的子孙谈话有串倭的嫌疑,他避嫌还来不及。

    服部正成恭恭敬敬弯腰低头行礼道:“小臣秦正成。祖上乃是秦国时代的吴人东渡的后裔,距今已有一千七百余年了,小臣能说这口吴语还是父亲强逼的,认为祖音不可变。”

    陈可愿不曾想到一个流有秦人血脉的后代竟然还记得祖音不可变的道理,肃然起敬。却是不知服部正成这一番话乃是他的主公亲自教导给他的,就算是名讳也是临时改的。

    服部正成恭敬的态度、熟悉的吴音以及极为感人的故事,看着眼前这个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心智的少年,陈可愿很奇怪自己竟平静了下来,开口问道:“传闻大宰大贰年方不过二十六,不知出自何门子弟?”

    任谁初闻伊达政衡之成就俱都有这样的疑惑。若是一个倭人相询,服部正成怕是一刀就得砍过去,认为是在羞辱自家主子。在倭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伊达政衡的门第低微,当面询问一个忠于伊达家的家臣这样一个问题,立即就会引来一场纠纷。服部正成抬头看了一眼陈可愿。眼角微微抽动,自认为对方并不清楚倭国实际情形,回道:“我家主公乃藤原山荫后人,十八岁时自感天下混乱百姓苦难不堪立下平世宏愿,身边仅两名武士及三十余士兵起于微末,经七年励精图治发展到现如今拥兵十万之众。”

    若是常人听得服部正成如此说话,便认为是在吹嘘,陈可愿曾在倭国逗留三年,踏上冈山港以来也从属吏、町人口中探听到了不少这位起于微末的大宰大贰的事情,可说是相当传奇。再看服部正成说到大宰大贰的时候脸上一副崇敬的表情。不似作伪,陈可愿倒是对这位年纪轻轻就天下六分有其一的雄才多了几分探究的意思,就算是在明国,这样一个起于微末的也算是枭雄一类。

    陈可愿倒是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的想法。对于即将到来的谈判多了几分期待。

    金刚轮院相距冈山城其实不远,到了寺门口高大的鸟居耸立,还有数座鸟居还没有立起来,忙碌的工匠早已经退去,金刚轮院是旧寺扩建的,倒是南院有一大片原主人留下的樱花点点绽放。

    政衡正与金刚轮院的新任主持。同时也是他的外交僧竺云惠心品茶论道,今日与明使一同赏樱论道的也就伊达政衡、野山益朝、石川久孝、宫原正重,再加上竺云惠心五人。野山益朝和石川久孝两人前去迎接明使,宫原正重领着明使到来,剩下两人便一边赏樱一边等侯。

    竺云惠心原是毛利元就得外交僧,后来在政衡的拉拢下,确切的说是自毛利元就死后,毛利家无力抵挡伊达家的攻略,他审时度势之下弃毛利投入伊达家,一开始的时候或许还做着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梦,随着事态发展也只能够将错就错了。

    政衡对于这位毛利元就的亲近人也算是厚待,这座临济禅宗的金刚轮院的主持便交由他担任,在临济禅宗的地位日益提高。

    政衡品了一口茶,开口道:“禅师,不知惠琼如今在何方修法?”惠琼便是安国寺惠琼,自从三年前出使且山城后便向其师竺云惠心分开,流浪他国,以求心中之佛。

    竺云惠心担忧道:“小徒前两年一封书信都不曾带来,让贫僧甚是挂念,以为出了意外,不曾想到三月前突然转交来一份书信,原来已拜在临济宗高僧快川绍喜门下,现在京都东福寺挂单。”

    快川绍喜乃是临济宗高僧,出身美浓名门土歧氏。修行嗣仁岫宗寿之法,是妙心寺四十三世出世,后入美浓崇福寺住职。由于介入美浓斋藤父子之争,斋藤义龙弑父之后挑起了禅宗之乱,支持大龙寺成为临济宗妙心寺派美浓本山,快川绍喜败北除籍。如今挂单京都东福寺,历史上要在两年后斋藤义龙死后方才归国,五年后得武田信玄相招担任山梨惠林寺主持,二十三年后吟唱“安禅不必须山水。灭却心头火自凉”端然圆寂大火中。

    政衡倒是不曾想到安国寺惠琼会拜在快川绍喜的门下,这位可是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一笔的临济宗禅师,后世那位曾说“愿早生二十年,成就如信长公霸业”的同族的授业恩师虎哉宗乙便师从快川绍喜。

    政衡点点头说道:“快川绍喜禅师乃是临济宗妙心寺派高僧。如今京都大战再起,若是快川绍喜禅师愿前来冈山修建妙心寺派的寺院,可从若狭乘船前往丹后国,不日我家即将入住丹后。”

    丹后一色氏长期与若狭武田氏相争,穷兵黩武。小小的丹后国内守护和守护代、豪族之间的争斗,再加上若狭武田氏时不时前来攻略一番,使得丹后国内各势力混战不休。

    竺云惠心担忧的正是即将爆发的京都大战,要知道现在石山本愿寺积蓄起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其他宗派也同样积蓄力量,一旦爆发,比起应仁之乱还要激烈,京都怕是要再次毁灭,京都附近的寺院恐怕要毁于战火。

    只徒莫若师,竺云惠心心知爱徒性格。知晓恐怕会与寺同亡,说道:“此事恐怕不易,不过贫僧还是会尽力而为,只是不知殿下在此次京都大战中的态度如何,参战否?”

    如今,畿内渐渐形成了以石山本愿寺为首的西军和天台宗为首的东军相争的局面,两派都在竭力拉拢各个势力加入进来,不管是寺家还是武家都在他们的拉拢范围之内。

    一旦拉拢完毕,便是开战之时。不管是东军还是西军,都对独占天下六分有其一的伊达家相当忌惮。同时都派遣了使臣使劲拉拢,谁将得到伊达家的支持,谁的赢面就大。

    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对石山本愿寺发动的一向一揆有好感。就算是禅宗也不愿意和他为伍,早早的加入了以天台宗为首的东军,竺云惠心当然不会例外,有不少人托他向政衡询问抉择,政衡多是以顾左右而言他,一直没有表态。这也是迟迟没有爆发冲突的原因之一,石山本愿寺也害怕在倾巢出动之下被端了老窝。要知道自从三好家分家之后,淡路水军安宅冬康身死,安宅水军一部分跟随三好实休前往阿波,另外一部分则投入了伊达家的麾下,连同淡路岛也已经纳入了伊达家的统治范围之内。

    政衡脸色倒是平静,道:“道义上我倾向东军,可是从情理上我却要选择西军。同时,我不管是选择东军还是西军之时,畿内就会爆发前所未见的大战,死伤将会成千上万,这也是我无法下定决心的真正原因。我现如今只能够拖着,拖一日,百姓便能有一日安宁,拖得一时,便有一时安宁,拖到东军和西军不得不停战妥协的日子。”如果事情真如政衡所说,那么就好了。原本这畿内大战便是政衡推波助澜的,哪里会让他们妥协停战的机会,他只是想要让东军和西军积蓄更多的力量,憋到不得不爆发,到时将是剧烈的。

    竺云惠心听得政衡的话,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如政衡所言,选择东军,恐怕西军在与东军大战之前就会先搅乱伊达领方才安心与东军一战,而东军恐怕会心安理得的作壁上观,故而才有道义和情理两说。

    同样,竺云惠心清楚,现在畿内犹如化脓,脓包不挤破是不会好的,时间越久脓水就会越多,到时候不仅不会好反倒是会蔓延开来,只是他不能说政衡的愿望是错误的。

    政衡见得竺云惠心陷入痛苦的沉思,也就不再言语,抬头看着纷纷扬扬的樱花,想到畿内的战火,哎,东军、西军,伊达家不知选择谁才好,拖时间也拖不得长时间了。

    石川久孝匆匆赶来,禀道:“明使来了。”诸人昨日听了政衡戳穿了明使的身份,不仅没有丝毫怠慢明使,反倒是更加的殷切起来,实在是那位的名声实在响亮,诱捕东亚海贼王的强人啊。

    政衡起身望去,见得一个身着杂色盘领衣,头戴四带巾,相貌普通,身材消瘦,除了眼神锐利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可一想到他能够千里迢迢东渡倭国,又得某人信重,当然也不可能是普通角色。

    政衡拱手朗声道:“来人可是明使陈可愿,陈敬修,某藤原政衡久候了,还请入座,与我一同赏樱品茶论道。”

    陈可愿大吃一惊,闻名不如见面,他闻听他要见的主人是一个年仅二十六岁的年轻人,不经错愕。政衡得外形本自不差,匪夷所思的遭遇和两段人生的经历所磨砺出来的气质,更不是等闲诸侯可比。

    更让陈可愿吃惊的是政衡竟然会说一口流利的北直隶官话,虽然有一些拗口口音,比起一些学了两三年的各地生员举子还要熟练,再加上宠辱不惊的恬淡,让他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陈可愿回道:“固所愿也。”说着便在政衡的邀请下坐在了榻榻米上。

    政衡见得他如此坦然安坐倒是微微错愕,惊疑暗道:“此人当在倭国逗留过很长时间!”却似不经意间,开口询问道:“不知道使者大人奉胡巡抚之意,前来所谓何事?”

    陈可愿惊愕回首,他对外打着的是朱明王朝的使者身份,从未坦露乃是胡巡抚派遣来的使者,却不曾想哪里出了差错,让人看得出来,尴尬地笑道:“不知大宰大人何意?”

    政衡见得陈可愿不愿透露身份,同样打了一个哈哈,不再谈论此事,他一上来不过是想要打个下马威,见得错愕之下露了行迹,却死硬着不反口,倒是不好强行逼迫。

    政衡指着天空说道:“今日天气,你看如何?初春阴沉的灰色天空,竟被称作‘樱阴’倒也风流。”(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前脚明使后脚寇(下)

    政衡望着飘落的樱花,突然怀念起还在梅川院的日子,依靠在一棵樱花树下假寐的日子,恬淡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了,道:“不知道使者大人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陈可愿脸现笑意,淡淡道:“据闻平户港一年可收百万两白银,不知道大宰有意否?”他今日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让倭国最强大的武装集团平灭了平户港,使得东北亚最大的倭寇集团自顾不暇。

    席间众人俱都惊诧莫名,倒是政衡结合前世所知历史,蓦然灵光一闪,面色平静,目光平淡,只是他这种平静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耐人寻味之感,倒是让陈可愿十分惊讶。

    政衡直视陈可愿,直指要害道:“可是汪五峰要被问斩了?”政衡知晓汪直汪五峰是在嘉靖三十八年,也就是永禄二年被问斩,具体时日恐怕现在已经提上日程,一般会秋后问斩。汪五峰问斩,其麾下倭寇集团必然会展开大规模报复行动,对方的意思显然是打得是转嫁危机的方式,打得倒是如意算盘。要知道汪五峰最盛时有数万精锐,调用的海船高达二千余艘,靠着他吃饭的有数十万之众。如今前去攻打平户港,不是去捅马蜂窝嘛?陈可愿的心思歹毒啊。

    陈可愿骤闻所言,吃惊地望着政衡,眼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慌乱,他怎么知道汪五峰要被问斩了?这怎么可能?明廷对外宣称的可都是招安了汪五峰,对方仅从只言片语之中就能够直指要害。

    这让他吃惊之余,更多的感到了一丝惶恐,这样一个人物出生在倭国,不知道对于大明是利还是弊,陈可愿若是出于朝廷高层当然要好好考量一番。不过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将这丝惶恐抛掷脑外。

    政局在不断的变化,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甚至就连他都突然复出了,再次担任赴倭使者。陈可愿知晓国内群情激荡。汪五峰恶贯滔天,神人共愤。汪五峰之死是否有胡巡抚推波助澜之说却是不知,但胡巡抚是不想让汪五峰现在就死的。直浙卫所糜烂,军备不整,俞大猷、戚继光等人虽善战,却没有一支可靠的军队可用,起码得等到训出一支能用之军,方可处置汪五峰。王本固等人为搏清名。罔顾实际情况,执意要处斩汪五峰,上报朝廷,下安百姓,同时闹得世人皆知。胡巡抚有心无力,只得亡羊补牢,拆东墙补西墙,闻倭国出现大豪,便遣使以图夹击倭寇。

    汪五峰问斩一事,胡巡抚有心无力。足见他在朝廷之中的地位摇动,严嵩倒台也就在左近,不过对付严嵩还不是时候。胡巡抚身为严党中人自然要受到强大的火力攻击。

    陈可愿手中的筹码几乎没有,全靠他的一张嘴巴忽悠,现在他的把戏被政衡一言拆穿,心中惊慌失措之余,脸上同样露出了惊慌的表情,显然他心里的那点希望顿时烟消云散。

    陈可愿佯作吃惊,反问道:“问斩,大宰听到了什么风声?”

    席间众人全都看清楚明使脸色大变,如今还明知故犯。全都流露出了不满的情绪。倒是政衡道:“平户的领主说是松浦氏,可是实际上做主的乃是汪直汪五峰。若是汪五峰没有出事,谁敢染指平户?”

    陈可愿看得政衡。平户的主人是汪直一事,他逗留平户三年如何不知,后面一句话让他探出了一些让他感兴趣的内容,汪五峰没有出事,谁敢染指平户。反过来说,一旦汪五峰出事,就会有人出面染指平户。

    陈可愿问道:“不知大宰有意染指否?”

    政衡笑了一会,方才变了脸色,严肃地说道:“当然,平户年收上百万两白银,这笔钱财实在是诱人,我是一个俗人,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很遗憾,现在我还没有那个实力,我想再过个六七年时间足矣。”他当然有意夺取平户,甚至于同样有意夺取五岛群岛,扼住明倭海上贸易,靠着收取过路费就能够使得伊达家永远不会财政匮乏,不过他可不会做那火中取栗的事情。等到俞大猷、戚继光等人率领着他们的军队横扫东南沿海的倭患,打得倭寇集团损失惨重无力支撑的时候再来收拾残局不是更好。

    陈可愿知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明白人,不好糊弄,等个六七年时间,东南沿海地区怕是要被打残了,他突然问道:“一路走来,听闻贵家严禁八幡船下海一事,不知真假?”

    政衡微微点头道:“明使也知道我家的政策,倭患肆虐中华一事,贵我双方都深受其害,我家深恶痛绝之。对于境内勾结倭寇一事打击力度不可谓不强,可还是屡禁不止,只得发布八幡船禁止令,下令没有我家的通行证的八幡船一律不准下海。”

    伊达家现如今实行的八幡船禁止令还是当年他在备中国的时候,由于和村上武吉交恶之后,为了应对村上武吉的攻击发行的命令。随着伊达家从小到大,这条命令也开始随着伊达家的壮大而实行的范围加大,不过伊达家在成长为十国领主的庞然大物之后,为了保证伊达家的海上垄断地位,打击海盗行为已经成为伊达水军的主要任务。

    显然,八幡船禁止令对于伊达家来说是一件大事件,可是对于一向自诩为天朝上国的朱明王朝会对倭国的一个地方政权的一项政策感兴趣,恐怕还是相信猪都会说话来得真实一些。

    陈可愿临行前从青藤先生口中知晓,原本因为处斩汪五峰一事闹得群情激荡,岑港毛海峰诛杀肢解人质夏正,然后开始做营救汪五峰的准备,被俞大猷、戚继光等将压制在岑港不得动弹,哪里想到由于倭国强豪在国内明令禁止海贼在国内肆虐,大量海贼不得不跑到平户参加了倭寇集团,使得倭寇集团平白增加了数千敢打敢杀的真倭。

    岑港得了数千援军,其中真倭数量高达十之七八。一下子撕开了俞大猷、戚继光等将的防线,打得直浙等地海防破碎,直逼杭城。百姓伤亡过千,十余万百姓逃离故土的惨剧。

    陈可愿不能说对方的八幡船禁止令实行的不好。驱逐贼寇全都跑到了东南沿海地区当了倭寇,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还要称赞他的大义,他在心中腹诽着也不怕倭寇集团反噬。

    陈可愿暗自叹息,事已至此,知道自己的使命完完全全的失败了,恐怕东南沿海的压力剧增,大量的倭国的破产武士和浪人投入倭寇的浪潮之中。汪五峰死的不是时候啊。

    政衡突然说道:“我家有意重启勘合贸易,不知道使者能否有门路通融一二?若是能够重启勘合贸易,我家并非不能够同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和使者身后的主事者合作。”

    勘合贸易自大内氏内乱之后已经长达八年时间没有重新开启,不曾想到今日竟然有人会说要重启此事,还说若是重启勘合贸易,就能够和他身后的主事者达成合作事项。

    说着,政衡拍了拍手,宫原正重命人拿了一只精致的盒子上来,放在了案几之上,对着陈可愿说道:“这份便是大内氏日前送还朝廷的勘合贸易的凭证。还请使者查验。”战国乱世,群雄眼中哪里还有朝廷一说,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大内晴英自知无法保全勘合贸易的凭证。便以此为条件求得伊达家的援助。伊达家现在确定的战略就是使得九州地区内乱不休,扶植龙造寺、大内等势力抗衡大友氏。

    陈可愿看了一眼盒子中的勘合,倒是没有怀疑,他回道:“此事外臣无法做主,不过我会向大人转达的?”

    政衡与陈可愿又寒暄了一番,吃了一顿午饭之后便分别了。见得明使离去,野山益朝方才说道:“主公,此人三绒其口,定然不怀好意。为何最终还要让其带话,不怕他坏了事情?”

    政衡嘴角勾其一丝笑意。说道:“他千里迢迢从大明前来,若是一点也没有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你认为他会不会为推卸责任而胡乱攀诬,将我家说得与倭寇同流合污。”推卸责任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他相信能够千里迢迢跑来倭国,自然是有一些承担的人物,不过若是没有一点成果的话,就会生出怨恨之果。

    野山益朝点头称道:“正是此理。”

    政衡对着宫原正重吩咐道:“我看此人是有一些学问的,身边却只有两个老军跟随,连个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人都没有,实在是不像话,你从冈山附近寻摸二三风雅之女送于他便是。”

    宫原正重咧嘴笑道:“此事简单,京都乱起,不少公家逃来冈山,穷困潦倒,有不少风雅之女。不过据观察,那两位护卫手有老茧,与其若即若离,想必其主生怕他千里迢迢前来,做了有辱其主的事情,派来监视的。”

    政衡嘴角勾起一丝讥嘲之色,说道:“圣人曰‘不患寡而患不均’,收与不收是他的事情,送与不送是我们的事情,若是他真的在其主面前搬弄是非,这些事情便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众人惊愕。

    政衡说道:“他能够攀诬的事情无非就是我们与倭寇同流合污,若是其主相信其言,那么我们这些倭寇送于他女子和钱财,他不是自论通倭嘛?嗯,服部,你趁夜悄悄送万两白银给他,好做重启勘合贸易之事。”

    宫原正重回道:“万两白银,是否过了?”

    政衡笑道:“他会要嘛?如果收下的话,恐怕他便会去和汪五峰黄泉路上走一遭了,临走前还得抽髓扒骨抽干了油水,其族人也会背上通倭的罪名永远无法抬头做人。”

    事情果然如政衡预料的那般,宫原正重送女子,服部正成送万两白银,陈可愿全都拒收,不过服部正成趁夜送入会宾馆,故意让那两名护卫瞧见,陈可愿严词拒绝之后却是秘密送出。可说是黄泥掉进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两护卫看陈可愿的眼神俱都露着怀疑的目光,陈可愿同样知道被人算计了,却不得不吞下恶果,诅咒发誓也难消怀疑。

    不曾想,陈可愿刚刚怏怏而回,踏上归途,来自松浦隆信的家臣笼手田安昌带着十余彪形大汉踏上了冈山港码头。十余彪形大汉中间却站着一高挑女子,笼手田安昌小心殷勤的奉承着。

    笼手田安昌指着远处的冈山城道:“红娘子,那便是伊达家的主城冈山城,听回报,十余日前确有一人打着明使的旗号来到冈山城,不过两日前他便已经乘船离去了。”

    女子身着红色戎装,身材高挑,肩膀略宽,站在十余杀气腾腾的壮汉之间,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是风轻云淡,自始至终都是冷淡表情,可见女子强势,正是汪五峰的养女红娘子。

    身边一壮汉问道:“是否追击?”

    红娘子脸色冰冷道:“就算追上了有何用处,一宵小儿,现在唯一所虑者便是大人的安危,大兄用兵冒犯东南逼迫朝廷就范,实则是想要逼死父亲,其心可杀,其行可诛?!”

    笼手田安昌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不再言语。平户虽然隶属于松浦党所有,可是做主的人是汪五峰,实际执行的便是眼前这个女子。汪五峰收养了不少子女,其中得力者有两人,一是毛海峰,另外一个便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知其真实姓名,只知道唤作红娘子。

    那壮汉问道:“既如此,为何还要见这一乡下土鳖。”明人对于倭国有三种态度,一是畏恶,多是被倭患肆虐的东南沿海的百姓,二是鄙夷,多是文人将士,还有便是倭寇集团的上层,三是深究倭寇和倭国的区别,陈可愿便是其中一员。

    红娘子道:“向他借几个人手。”(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世间事态千百般(1)

    住在高墙之内的政衡浑不知汪直汪五峰的养女来了冈山城,惦记上了他,同样不清楚一向自傲的他在几个倭寇的眼中就是一乡下土鳖。…≦,他现在很生气,望着跪坐在书房外的户泽白云斋,用着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道:“白云斋,你好啊,竟然自作主张的为我讨了一房侧室,还让武田又三郎背叛了他的兄长,直接投在了伊达家的门下,好本事啊?”

    户泽白云斋他很想说讨要山名佑丰的女儿一事是外交奉行馆的人办的事情,不管他的事情,可是他说不出口,外交奉行馆办的事情的确过分,他身为负责因幡、但马国的情报工作,没有事前得知详情报告给政衡,这就是失职,再加上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会有人胆大包天到了自告奋勇前去芦屋城劝降武田又三郎,使得武田又三郎倒戈相向。户泽白云斋是被他的手下给害了,他清楚政衡的本意是想要武田高信和武田又三郎之间失和,在片山盛长攻略因幡国的时候能够各个击破,在政衡的眼中,因幡武田家一个都不能够留下的。

    户泽白云斋呼吸了几下方才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不少,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见得政衡生气,不由地缩了缩头颈,听得政衡的问话诚惶诚恐,一副引颈待宰的绝望表情,道:“下臣用人不当,还请主公降罪。”

    政衡看得户泽白云斋的这幅模样,心中愈发的生气,低声说道:“武田又三郎是不能够在因幡、但马国待了,一事不烦二主,你派人前去芦屋城向武田又三郎宣布命令吧,让他到冈山城来。”

    户泽白云斋的恐惧的确是装出来的。政衡既然让他进门。还让他到了书房外,说明政衡对他自作主张的行为虽然不满但是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因幡、但马国形势有利于伊达家,武田又三郎的事情不过是小事,伊达家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不过确实不能够在因幡、但马国待了。不仅武田又三郎不能够待了,以山名佑丰为首的山名氏三代之内的人全都要搬出来。政衡只让他前去解决武田又三郎的事情,显然没有将平白多了一个侧室的事情怪罪到他的头上,不过是怪他没有及时通报给他的,心中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户泽白云斋心里有底便也不慌,他毕竟是忍者头目,整天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情商之高可想而知。任凭政衡叱骂了几句之后,他便鼓起勇气。装得可怜巴巴,同时他在进城之前还使人密报了他的女儿,已经身为伊达政衡侧室的墨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真是触犯了政衡的底线的话,也有自家的女儿在旁边说项,能够包得一方富贵。

    户泽白云斋听得政衡的命令,知道这条命令他是不能够接的,接了就是逾越职权。

    他是户泽众的头目。户泽众的任务就是探听各地情报,以及在战时辅助作战部队做好情报工作。当然还有做好保镖的任务,若是真的听从政衡的命令前往芦屋城的话,就会在政衡的心中留下不本分的影响。事情可一不可再,他的手下已经有人逾越了本分,在政衡面前可说是用人不当,乃是失察之罪。要是答应再往芦屋城武田又三郎一趟的话,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政衡,户泽众从上往下统统逾越了本分,武田又三郎事件恐怕从一开始户泽白云斋就是清楚的,还是他默认的。

    如果这样的印象在政衡的思维中定格的话。户泽白云斋知道他完了,户泽众同样完了,草间众的前车之鉴不远,

    草间总司和草间众从人前说明是他们已经不胜任地盘的扩大而导致的情势的复杂化,实际上是草间众的人们忘记了他们的本职工作,要不是草间总司乃是跟随伊达家的最早一批家臣,政衡又是一个念情的主公,这才没有发落草间总司,还让他成为了冈山警察总司的总司,如今更是近四五千准军事的警察部队的总司官,直接隶属于政衡的统辖,官职不降反倒是升了。

    户泽白云斋知道他可没有草间总司的好运,就算能够凭借着他的女儿的情分活得性命,但是也会失去了大量的权力,不可能再像草间总司那样以另外一种形式复起,堂而皇之的走到台前,成为了伊达家的重要家臣之一。

    户泽白云斋将头伏在地上回道:“还请主公饶恕臣的失察之罪,臣回去后一定整肃严查,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等恶劣的行径,还请主公再给臣一个机会,臣一定竭尽全力为主公效力。”

    政衡定定的看着户泽白云斋,他知道户泽白云斋听懂了他的用意,这是一个聪明人,从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是一个聪明人,同时他同样清楚,这次事件之中户泽白云斋同样扮演着默认的角色,户泽白云斋想要知道政衡的底线在哪里,是否会容忍他的逾越本分的行为。这种事情,政衡是不能够容忍的,一旦容忍下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他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这很好,明日此时,我想要在这里见到你的那个聪明的手下,我想要看看他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政衡这话里德意思已经很直白了,武田又三郎事件,他需要一颗脑袋,来为这件事情埋单,要么是那个自告奋勇前往芦屋城的家伙,如果想要保住他的话就得将他的脑袋割下,问一问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同时,政衡话语的意思也有敲打户泽白云斋的用意在,户泽白云斋自从草间众失势之后,一度志高意满,很是做了一些逾越本分的事情,平常的时候还能够容忍一二,可是现在已经触及了底线。

    户泽白云斋再次拜倒在地,回道:“臣明白了!”他知道这不仅是在敲打他,同时也在敲打敲打那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户泽众成员,这次事件之后,户泽众怕是要谨小慎微了。

    政衡是一个念情的人。但是也不等于说他是一个优柔寡断之辈。遇到该出手的时候,政衡也是以当机立断闻名的。从政衡复起到如今**年事件,为了获取更多的直辖领和财富,毛利、大内、尼子、浦上,被杀的积尸如山血流成河。在政衡的攻伐和后续的运作下,有意被除掉或则无意中北波及而死的人更是数量巨大。这所有牺牲者总数加起来只怕得有十万之众。其中武士阶级以及他们的附属成员大概占了三层以上,这也是可以解释为何在伊达家发布八幡禁止令后会有那么多人逃亡平户的原因所在。

    之所以伊达领地内部对此没有什么感觉,那是因为现在伊达领地内的统治阶级都得到了极大地利益。政衡夺取了死者的土地,并不是死拽在手中不放,而是将所得的土地和财富赏赐给他的家臣们管辖,同时由于得到了大量的土地和财富,使得他有足够的财力来支撑他的大军团计划,拥军十万之众可不是说笑的,其中拉出去立即就能够打仗的就有四五万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破产的武士和被波及到的人被杀得无不肝胆破裂。吓破胆量的全都逃离了伊达领,留下的多是懦弱无能的。

    至于对于没名没利的升斗小民来说,管他君主叫什么名字都可以,一旦减轻赋税的君主死了,人民不担心才怪,说不定,人民反过来要讨伐这个弑君者,这是个单纯不过的道理。创造美好生活环境的君主会受到百姓的爱戴。倒行逆施的君主就被扬弃,一旦掌握民心向背。并且压制住国人阶级的反抗,在紧要关头使上一点武力,就可以治大国如烹小鲜。

    政衡身为穿越者,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发布过许多前后矛盾的命令,不过这些命令的出现大多和他的前世有关。他前世的时候有许多网民会痛骂政府的不作为,可是他同样心里明白。现在社会比起古代社会来要社会清明许多,法律法则也规范了许多,对于人权也是看重许多。

    虽然他一度还没有彻底形成世界观就来到了这个时代,一度迷茫过,不过他前期发布全都是对于升斗小民有利益的命令。例如在备中国的时候六公四民,到了扩张到备前、备后、美作等地的时候农税降低到了五公五民,现在甚至于降低到了四公六民。

    毛利元就在世时严格执行六公四农就被称为贤侯,大内义长和尼子晴久穷兵黩武说是六公四农实际上八公二农都不止,百姓如何不反。伊达家严格执行四公六民,对于饱受乱世伤害的西国农民来说的确已经是大大的善政了。伊达家再经三年蛰伏,西国的百姓哪里还记得曾经统治过他们的领主姓甚名谁,这也是在各地搞伊达家崇拜大行其道的缘由。

    想到这里,户泽白云斋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再三跪拜告罪退了下去,乖乖的离开了冈山城,去处置那个自告奋勇的混帐东西,好好整肃一番越来越脱离掌控的户泽众。

    户泽白云斋离去,随侍左右的黑田官兵卫匆匆归来,单膝跪地,淡漠的回道:“主公,户泽白云斋入城前曾使人禀报墨夫人,这是使人的姓名和来历,墨夫人没有回应。”

    政衡望着黑田官兵卫,这个少年郎比起三年前张开了一些,他挥退了随侍,又让童仆摆上坐垫,招呼黑田官兵卫坐下,笑着说道:“官兵卫,听说你正在追求清水家的阿鲤。”清水家的阿鲤,乃是政衡的妾室佐纪在前夫家所遗留的女儿,政衡将她交托给了石川久孝抚养,由于长得跟鲤鱼一样活泼可爱,被政衡唤作阿鲤,现年十四岁。

    黑田官兵卫说到底不过十二三岁,他走进了两步盘腿坐在了政衡的面前,圆圆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身体已然成熟起来,充满青春的活力,已到了追求异性的时候了。他听得问话,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尴尬的回道:“不是谈情说爱的事情,只是随便聊聊,对,随便聊聊。”

    政衡微微笑了起来,他不曾想到一向镇定的黑田官兵卫也有孩子心性的一刻,要知道自从其父被杀之日起他就再也没有了笑容,一直以来政衡都没有将他当做小孩子看待。

    他笑道:“官兵卫,你这个年纪是该懂得男女之情了,该懂得了。清水家的阿鲤是一个好姑娘,不过你现在考虑这些事情,稍微早了一些,对你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

    黑田官兵卫怔怔的听着,残酷的经历让他迅速长大了,当得知政衡并没有反对他和阿鲤聊天的事情,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后面一句话让他有点儿搞不太懂为何。

    政衡看着黑田官兵卫懵懂的样子,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情,你去问问你的家人就知道了。阿鲤的事情,我不反对,不过要好生对待她,她同样是我的女儿。”

    黑田官兵卫突然被政衡严肃的表情懂得楞了一下,听得不会反对,松了一口气之余立即跪倒在地,道:“小儿明白了,多谢主公成全。”

    政衡挥手让黑田官兵卫下去,黑田官兵卫和阿鲤之间的男欢女爱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最大的抉择便是石山本愿寺和延历寺都派遣了使者前来的路上。

    根据服部众传回来的情报显示。石山本愿寺的使者乃是下间赖廉,同时让政衡注意到的是在随行名单中还有来自三河的本多正信,年仅二十岁的本多正信在一向一揆中突显出来,足见他是一个不容小窥的人物。不过现在世人还不知道他的本事,唯有带着金手指的政衡关注到了名单中最角落的本多正信。

    石山本愿寺的使者规格很高。延历寺的使者同样不容轻视,乃是后奈良天皇的皇子觉恕法亲王,这位觉恕法亲王将会在元龟元年,也就是十一年后担任一百六十六世天台座主,第二年便遭逢大变,织田信长火烧比睿山之际落难逃亡,背负比睿山抵抗责任,亡命甲斐武田信玄处,数年后抑郁而死。政衡私下连天皇都瞧不起,何况区区皇子,不过他在随行名单中同样瞧见了一个让他眼熟的名字,随风。(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世间事态千百般(2)

    外相本多正信和内相南光坊天海,德川家康的内外两大谋士,年轻的时候竟然会因为佛陀之争,走到了对立面,倒是一件让人感到好奇的事情。↖頂↖点↖小↖说,政衡从名单中找出了两个让他熟悉的名字,南光坊天海如今的名讳唤作随风,本多正信倒是正大光明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眉头稍稍皱起,脸上露出了深思之色,似乎在记忆深处里寻找一些失去的东西。忽然他把手中的折扇啪一声折起,冷笑道:“本多正信、随风,有趣,有趣!不过石山本愿寺和延历寺如此高规格的前来,抉择好难,还真是不好打发啊?”

    延历寺纸面上实力强大,看看现在抉择延历寺与一向一揆决一死战的名目上的名单,全都是一方豪雄,六角义贤、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斋藤义龙、织田信长、今川义元、武田信玄、长尾景虎全都站在延历寺一边,可是有什么用。

    延历寺账面上的军队没有四十万也总有二三十万,比起应仁之乱时东军只多不少,可实际上能够到达京都的军队又有多少?其中能够上阵打仗的士兵又有多少呢?上述战国大名中怕是仅有六角义贤和浅井长政会派遣兵马助战,其余人等顶多是摇旗呐喊的命。

    延历寺能够拿得出手的不过十万人,这还要加上大和国的南都六宗动员起来的兵马,石山本愿寺发动一向一揆攻打三好长庆最多的时候动员了四五十万人,现在恐怕不下六七十万,其中更有畠山、三好、铃木以及来自北陆、东海道的援军,经过了大半年的训练,已非去年那般在河内国被数千人打得猪突狗奔的乌合之众。

    延历寺短时间内非是石山本愿寺的对手,不过从中长期来看。选择石山本愿寺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原本一向宗在加贺国驱逐武家建立佛国一事已经闹得很大,要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竟然在畿内大动干戈,想要复制加贺国,这却是惹了众怒。否则六角义贤、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斋藤义龙、织田信长、今川义元、武田信玄、长尾景虎这些人没有一人站在石山本愿寺一方足以说明一切。

    石山本愿寺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如果伊达家选择石山本愿寺的话,就要做好与全天下武家为敌的准备,就算是已经压服的伊达领内也会有人借此反复,看来要加强播磨国的防备,还有加紧攻略丹后、丹波等地,将战线推到前沿去为好。

    打断政衡思绪的是冈山警察总厅的总司草间总司。草间总司担任警察厅总司,麾下纸面上掌控有五千准军事警察部队,实际上他所能够掌控的仅有冈山以及附近备前、备中两国。其余地方的警察部队的长官都直属于伊达政衡,并不属他直接管辖,算是上下级关系,并没有君臣关系,警察部队除了辅佐常驻军维持地方治安的任务外,还有收集地方情治的任务。草间众乃是情报部门出身,虽然已经解散了,成员也多整编进入了警察系统。同时由于它的特殊性,使得警察系统具备了情报收集的功能。

    政衡知道草间总司如果没有事情。不会来打扰他。即便是普通的事情,也是先找野山益朝等人,断然美誉直接过来的道理。他放下手中的两份名单,把草间总司叫进了书房。

    草间总司禀报道:“主公,今日一早,有一艘唐船登陆冈山港。从船上下来十余人,入住了纳屋,纳屋的主人今井宗久亲自招待的,看起来很不一般,今井宗久很是尊重她。”今井宗久乃是和天王寺屋津田宗达并列的豪商。在堺从事铁炮生意和金融业,历史上接近进京的织田信长,而获得了权力,担任与堺之间的调停人,还先后担任信长、秀吉的茶头,与千宗易、津田宗及一起被称为天下三宗匠。去年,三好氏分裂,三好实休和十河一存烧毁堺港,劫掠船只返回阿波国,导致堺港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大量人员伤亡,许多商人背井离乡前往各地,纳屋的今井宗久看重伊达家的商业氛围,搬迁至冈山港。

    政衡听得唐船,又想到了前几日方才离去的明朝使者陈可愿上,稍稍来了一些兴趣,他知道草间总司不会无的放矢,其中必然有一些隐情,问道:“仔细说说,究竟是些什么人?”

    草间总司不敢怠慢,忙回道:“臣原本得知此事是因为唐船的事情,前次明使进入冈山港时方才察觉,是臣的失职,臣不敢怠慢,发文对各地的警察局派出所等等机构,让他们留意外来的船只和人员。这艘唐船从下关入海便飞鸽传书,臣便开始关注此事,一艘唐船原本是再平常的事情,臣原本并没有在意,不过还是让沿途的警察局稍稍注意。今日一早,这艘唐船停泊登岸后,便有人回报说他们全都说的是唐语,应是大明人,总共十二人,其中有一女子是他们的头目,其余十一个男子是她的护卫之类。”

    政衡面无表情,他知道草间总司讲述了如此长的内容不外乎是来表功的,同时也是为了功过相抵的,当日明使进入冈山港方才察觉一事可是惊动了伊达家的所有人,服部众、户泽众以及警察体系都感到了来自政衡的怒火。草间总司只是提供了一个单纯的信息,并没有任何主观的判断。进行分析判断,正是政衡的工作,他不能够越主代庖。

    过了良久,政衡终于有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显然他想到了来人的用意,实质上当明使打起旗帜堂而皇之的来到,他就预感到这件事情没完,不曾想来得怎么快。他回头对草间总司说道:“你是如何看的?”

    冈山警察总厅从组建到发展,草间总司一步步走过来,成熟稳重了不少,同时思考能力也强了不少,从情报中分析问题,从而推导结论的能力也增强了不少。他清了清喉咙。组织了一些语言,道:“商人的背景繁复,不过还是能够理清来路的,其中天王寺屋原本出自寺院,现在已经是本家的御用商人,也就是说不用再跑商了。小西屋贩卖盐食,这纳屋在堺港的时候便以拥有海船多闻名,不过同样的,在去年的堺港事件中损失也是蛮大的,海船几乎全部被三好军顺手牵羊抢走了。也就是说纳屋和平户的关系很好,也就是说来人是平户的实权人物。”

    草间总司差点没有直说来人是倭寇集团的重要成员了,不过倒是分析的很有道理,政衡面色凝重道:“说的不错,做的也不错。这件事情我知道了,那个领头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草间总司见得称赞,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半坎坷,答道:“回主公,根据我们的便衣警察回报,这个人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至于是什么身份暂时还不清楚,他来此的目的也不清楚。只是知道纳屋的今井宗久很是尊重他。称呼她红娘子,这个红娘子到底是何来历。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臣已经在部署了,只要他们露头,臣就会制造一起打架事件。”

    政衡听得草间总司制造一起事件逮捕一个随从的计划,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他突然忆起了前世的钓鱼执法来。倒是没有反对这件事情,说道:“这件事情做得小心一些。”

    草间总司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喜色,退了出去。

    明使前脚刚走,倭寇后脚就来了。倒是来得巧合,真的是巧合嘛?政衡表示怀疑,恐怕这些倭寇就是踩着脚的来,有他们的目的所在,汪直问斩在即,这帮人来得如此巧合,目的不纯啊。

    倭寇,政衡每当说到倭寇的时候总会想到一些不该想到的事情,本文中提到的倭国和百度搜索到的倭寇的本意不同,本文的倭寇狭义指的是海上走私劫掠的明人假扮的贼寇。倭寇在本文中分为倭寇和真倭。

    石山本愿寺、延历寺、倭寇集团,全都来者不善啊。政衡敲打着案几,脸色凝重,他突然发觉自己卷进了漩涡之中,石山本愿寺和延历寺,他还能够应付得来,倭寇集团,这些人无所顾忌。

    政衡凝神沉思,想了许久,似乎找不到答案,却是更加疑惑了。他远在穿越之初九考虑过倭寇的问题,倭寇是任何一个来到明朝末期的穿越者都无法避让的对手,在明朝的人大可以打杀以博取眼球来赢得愤青们的赞赏。可是身在倭国,现在的汪直倭寇集团还是强盛的时候,同时也是崩溃的前夜,政衡却是不能够前去捅破这个马蜂窝,惹祸上身的。

    八幡船禁止令,已经是政衡能够做到的最大的改善和愤青们的关系的指令,这条指令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汪直倭寇集团的实力,大量为了躲避伊达家抓捕的海贼逃亡平户,参加了汪直倭寇集团,故而才没有引起汪直倭寇集团的反弹。

    汪直问斩在即,节骨眼上,明使突然出现在了冈山城,如何不引起汪直倭寇集团的注意和反弹?政衡却不知道他们为何来得如此巧合,如果他们早来几天,他大可以逮捕了明使送给他们当做投名状。要知道这里不是平户,也不是琉球,冈山可没有几个唐人,只要秘密抓捕,谁知道明使是死在了海上,还是落入了汪直倭寇集团的手中。

    不曾想到,明使刚走,他们就来了。政衡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的用意何在?

    草间总司返回警察总厅之后立即开始部署抓捕一名倭寇集团的随从前来问话的事件,他找来了几个心腹,议论了一番,总结出了一个小小的计划,时间不等人,他们立即开始布置起来。

    冈山町的西街,人来人往,纳屋便位于西街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在它的侧对面便是小西屋开始的盐食专卖店,从小西屋可以清楚的看到纳屋的情况,突然从纳屋走出两个唐人。小西屋内观察纳屋动静的一名行动科长眼露精芒,对着一个胖子说道:“下面该怎么办,你知道了?”

    身着绸缎装的胖子应道:“明白!”

    胖子摇摇晃晃上了街,见得那两个唐人,眼前一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低头哈腰好像把头低到了他的腰间,用半生不熟的唐语说道:“纳屋的今井老板吩咐小的在外面等候大爷们出门。”

    两个唐人原本就是偷偷瞒着红娘子出门寻欢作乐的,听得是纳屋的今井宗久让他在门口堵门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认为一个小小的今井宗久竟然敢拦住他们的去路,好生大胆,却是不敢闹大,惹怒了红娘子,喝道:“有什么事情?”

    胖子笑眯眯的抬眼看了一眼,便非常识趣的退到一边,低声下气的说道:“两位大人,今井老板吩咐小的,一等到大爷们出门便招呼上来,带大爷们前去冈山最热闹的地方寻欢作乐。”

    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今井宗久果然不愧是商人,懂得投资,两个唐人对视一眼,俱都认为今井宗久是在拍他们的马屁,红娘子太过于高高在上,今井宗久就算是表现得再好也不会得到红娘子的在意,还是招呼好了他们这些随从,他们虽然是红娘子的随从,可也是一方小头目,对于今井宗久来说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物,自然要多加笼络的。

    认为猜测到了事实真相的两个唐人立即笑了起来,吩咐道:“前面带路!”

    ……

    夜,纳屋,后院,换了一身女儿装的红娘子黛眉紧皱,迷人的面孔上露出了厌恶之色,冷声道:“韦三和刘四,两个又去寻找流莺牵手去了,也不怕烂了手掌,回来了立即来见我。”

    随从头领应道:“红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前去见那伊达政衡?”

    红娘子笑道:“该知道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明日一早先去投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世间事态千百般(3)

    石山本愿寺、延历寺、倭寇集团,三方势力接踪而至,说起来畿内有今日其中政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对于前两者来说,他反手就能够解决了,可是现在第三方势力的加入让他不由得踌躇起来。△¢,是夜,政衡稍稍安睡了几个时辰就再也睡不着,干脆起身,点起油灯,来到了庭院中借着昏暗的油灯,拿起摆放在木架上的太刀,开始演练拔刀术。

    风吹灭了油灯,庭院陷入了一片黑暗。政衡闭着独眼感受着黑暗的感觉,他还在不知疲倦的反复练习着久未练习有些生疏的拔刀术,他想要从拔刀术之中悟出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变化。也许是因为没有光线,只能够全神贯注注意自己的身体带来的感受,思绪从政事上抽回,一心一意的努力练习,生疏的手艺渐渐回归,他练得相当投入。

    政衡埋头做着拔刀术,正自汗流浃背之际,身旁传来了一阵轻盈的木屐踩踏地板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淡淡的香风,很清新很提神的那种香气,光线同时亮了起来。

    政衡微微睁开眼睛,他知道来人是谁,也唯有这个人有能力通过守护来到他的卧室,毕竟他曾经的护卫工作还是对方参与并且执行过的,服部正成负责之后虽有改正,不过大致上还是萧规曹随,沿用前任定下的规则、做法。他抬起头,将刀放回刀鞘,道:“墨儿,天色已晚,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阿墨如今已经升级为墨夫人微微侧过头来含羞不语,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件披风,来到政衡的身边,披在了他的身上。柔声说道:“天晚寒气重,还请殿下保重身体要紧。”

    听得阿墨软语,眼中满是讨好的神色,政衡不禁莞尔,他侧过身来一把牵住了阿墨的细手,看得两名贴身丫鬟一阵侧目。害羞不已,她们两人乃是阿墨的娘家送进来的贴己。

    阿墨身子一下软了下来,让人大增怜惜之意,政衡的粗手摩挲着细腻的手掌,她舒服的差点要**出声,美目轻阖,柔声细语的说道:“外面寒意逼人,还是进屋去吧。”

    政衡微微点头,拉着阿墨进得书房屏风后面的隔间之内。近段时间政务繁忙,他常常要处理到很晚方才能够安睡,便在书房后用屏风隔开来一间卧室,以作休憩之用。

    两人正含情脉脉之时,门口再次传来了一阵喝斥,智夫人出现在了门外,她带来的一个嬷嬷将阿墨的两个侍女拉到一边,想要让智夫人进去。那曾想到阿墨的两个侍女身上有功夫,反倒是推搡得嬷嬷倒退了几步。发出了一声喝斥。

    政衡脸色一紧,出得门来,阿墨跟在身后,脸上挂着的温柔笑容顿时无影无踪,代之的却是一丝怨怼,谁在两情相悦的时候碰到搅局的都会坏了心情。生出一丝怨怼来。

    出得门外,政衡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回头看了一眼阿墨,阿墨也没有想到门口竟然会演变成全武行,来不及变脸便被政衡看个正着。一下子被他联想到了小三好夫人的身上去了。

    怕是温柔体贴的背后也有不一样的性情,政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阿墨,然后平淡的说道:“这两个丫鬟是不能够留了。”

    原来一出门外,智夫人倒在地上,一只破碗砸在她的脚边,汤汁落在她的裙摆上,她的奶娘被推搡的披头散发哭丧着张大着嘴巴,刚刚的喝斥时她发出来的,好不狼狈。

    智夫人一向木讷于行,今日不知道从何处听来自家夫君独睡书房,用了个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熬制了莲子汤端来送给服侍的山中鹿介等侍卫,等政衡早起之后热一热吃下。

    不曾想,有一侍从多嘴说政衡还没有睡下,智夫人便带着奶娘进了庭院,发生了后面的事情。智夫人一脸的委屈,憋着哭容,眼眶中满是泪花,一时间让人不禁感到怜惜。

    政衡知道阿墨出身户泽众,跟在她身边的侍女丫鬟也非等闲之辈,前日户泽白云斋入城前先通报阿墨,希求阿墨能够在他面前转圜一二,突然想到户泽白云斋上,他再次看了一眼阿墨。

    原来政衡将今日阿墨前来和户泽白云斋联系到了一起,白天的时候阿墨不好出面为父亲说情,晚上却是在他练武的时候前来,要知道阿墨可是瞒过了不少人进入的庭院。

    否则的话,智夫人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庭院之中,早早的被护卫们给拦住了,哪里会发生这样一出事情,这让政衡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坏,不由得对户泽白云斋和阿墨多了一丝戒备之心。

    小三好夫人谋夺正室之位不惜毒害宇山夫人,虽然最终不得善终,可是也给政衡敲响了警钟,现在再看到户泽白云斋为了避难竟然先去找阿墨,而非第一时间前来向他请罪。

    一时间,政衡说出了冷冰冰的话语,说出了阿墨的两个侍女不能够留了的狠话,听得阿墨眉头紧蹙,她却是知道两个丫鬟已经彻底触怒了他,刁奴欺主的事情在当面发生。

    每一个生存在战国时代的家族的主子,都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最讨厌的就是家中上下乱了身份,要知道下克上的风气弥漫着整个倭国战国时代,同时也成为了这个时代的最大特色。

    智夫人乃是政衡的侧室夫人,是给政衡生下了一个子嗣的主人家,她的父亲是伊达家的重臣高松城主石川久孝,竟然被两个贱婢打得如此狼狈,她们是借的谁的胆子,谁给她们如此大的胆量。聪明如阿墨,立刻想到了刚刚政衡连连看了她两眼,立即骇然变色。

    政衡的性格并不是很好,看似念情,可是绝情的时候不会丝毫犹豫,同时她明白。只要她的父亲在,她便不会受到责难,不过往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怕是不会再有昔日卿卿我我。

    智夫人被打脸,就是政衡被打脸,这个时候山中鹿介等人已经赶到,不过远远得站在院门口不敢进来。他们不想殃及池鱼,全都静悄悄的等待着政衡的命令,是大事还是小事,全在政衡的决断之中。

    政衡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很快这丝狠厉消失了,又恢复了原来淡淡的神情,一直观察着政衡的阿墨发现了脸色的变化,闭紧嘴巴低头不说话了,在不知道说什么号的时候最好就不要说出声。聪明如她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用,恐怕也要惹祸上身。全怪智夫人,阿墨突然对退到一边去的智夫人赶到了深深的怨怼,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上位者的冷酷无情,却不无道理,弱肉强食方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政衡突然失去了兴趣,不想知道智夫人为何会得到消息,也不想知道是谁传的消息。更加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谋算自己。恐怕正是打得智夫人乃是石川久孝的独女的注意,一下子可以打落智夫人和墨夫人两个女人。一石数鸟之计玩得如此顺溜,让人不得不对隐藏在深宫中的这群女人刮目相看。

    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智夫人和墨夫人的头上,连带着会牵扯到石川久孝和户泽白云斋的头上,大家都估计这件事情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会轻飘飘放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政衡在安抚了两女离开之后,脸色一直都没有好过,直到一个女人的到来,是的,一个女人。一个长得不是很丑的女人,一个岁数能够当政衡母亲的女人出现在了书房内,盘腿坐在了他的面前。

    政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淡淡的说道:“让你办的事情办的这么样了?”女人的来历原本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现在更是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政衡,另外一个就是她自己。她现在的名字叫做阿鹤,原来是乃父伊达宗衡和离的妾室,和离后又嫁了一个小豪族,生有两个儿子,后来落发为尼,曾手刃过两名窃取庵堂财物的小贼,可说是相当传奇。

    政衡曾在二十余年前见过一次这个刚强的女人,后来伊达家再起,成为了西国最强者,阿鹤便搬进了鹤首城,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侍女,任务便是监视内院中的女眷们。

    阿鹤平淡的回道:“回殿下,办妥了,城内的情况都在这本册子里,还请殿下过目。”她将一个小册子从怀中拿了出来,双手托了起来,平淡的她手上好似浑不知她手中托着的是上百人的生死。

    政衡面色冷峻的挥了挥手说道:“不必了,这些人你来掌管,这件事情你要管起来,我不想再看到尔虞我诈。你所求的,我可以给你,不过不许参杂一些个人的私情。”

    阿鹤所求的是她的两个儿子的前程,她看得政衡的表情,知道那个耍了手段的女人会知道惹怒一个男人的心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也同样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会是如何。

    阿鹤得到了政衡的首肯开始要整肃后宫,天早已经大亮,冈山城内发生的事情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还没有传出去,政衡早早的将此事掩在冈山城内,不过他知道很快就会出现结果。

    当一个男人能够狠下心来整肃他的后宫的时候,没有人阻止他的行动。

    书房内外早已经清扫一遍,任何人都看不清楚这里昨夜发生了一起足以影响冈山城上下关系的变故,书房内,政衡正在翻看着面前的折子,每一年的春耕都是一年之中最为繁忙的时候。

    随着地盘的增加,春耕的繁复同样增加了不少工作量。政衡翻找着折子,心中却是一边想着石山本愿寺、延历寺、倭寇集团的事情,另外一边却在想着昨日事情的影响。

    正当政衡揉着太阳**,让自己安静下来的时候,黑田官兵卫缓步来到了门口,小声的禀报道:“主公,冈山警察总厅总司,草间总司和服部众副首领,服部正成两人联袂到来。”

    既然草间总司和服部正成来了,那就说明事情有了眉目。政衡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终于要知道倭寇集团的目的何在了,他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不知道他们带来的是不是好消息。”

    时间不长,草间总司和服部正成同时出现在了书房外,整理了一下衣服,两人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口中道:“拜见主公。”然后由草间总司回禀道:“主公,事情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看了一眼两人,政衡走到了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昨日让服部正成动用纳屋内的暗桩,便是想要看看服部正成的能力如何,会否和草间总司合作,服部正成给的答案让政衡满意。

    草间总司琢磨了下说辞,面色恭敬地说道:“主公,经过臣与服部君两人的合作,秘密逮捕了两个唐人的随从,严刑逼供,他们招了,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倭寇集团的内情。”

    政衡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草间总司和服部众联手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先从红娘子的来历说起吧!”

    草间总司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册子,然后转递给了政衡,说道:“这上面的内容便是昨日得到的情报,红娘子乃是倭寇集团的首领汪直数十养子养女中的佼佼者,留守平户的大管家。”

    随着草间总司的讲述,政衡打开书册缓缓看了起来,他结合前世今生的经历,想要从中探究出红娘子这一次到来的目的,在庭院中来回的踱着步,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喃喃道:“这趟浑水,我们不能趟,不能趟。”

    草间总司看到政衡的表情,问道:“主公,不知道主公有什么发现?”其实这些本不是他该问的,可是这个时候问一问不但不会让政衡申斥,反而会让政衡心中欢喜,这个就是为臣之道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世间事态千百般(4)

    书册中的内容终于为政衡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大概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清楚了红娘子前来的目的,听到草间总司这么问,果然没有生气。△¢頂點小說,他缓缓开口说道:“汪直问斩在即,你们说一说跟着他一同打天下的老臣们会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草间总司略加迟疑之后,低声回道:“争权夺利,争夺汪直留下来的遗产。汪直集团控制着大海,其财富之巨令人垂涎,汪直集团更像是联盟,其中大大小小的头目全都是走私商人,这些人能够在海上抢食吃,全都是桀骜不驯之徒。唐人自古以来便擅长阴谋诡计,汪直问斩,除了他的嫡系人马想要解救之外,其余大部分人会抢夺汪直留下的遗产。”

    服部正成微微点头,说道:“现在汪直集团已经分成了数个团体,这个红娘子便是其中的一员,只是他们也不清楚她会前来,还说是来向主公借几个人用用,到底是何目的呢?”

    政衡缓缓站定,斟酌了一下说辞,然后开口说道:“我们的养子制度历史悠久,延续至今,就算是一个家庭之中本身就子嗣的情况下,也常常会有异姓养子或是婿养子存在,这一特点使得我们的家族不拘泥于血统,而是作为一个利益集团能够谋求更好的发展,这些养子都有继承养父家业的机会,也能够得到众人的认可。而在明朝人看来,这是大逆不道的一种行为,在他们眼中血统是至高无上的,他们收养养子继承家业主要是为了传宗接代,也就是说在无后的情况下用于弥补血缘的缺憾,同时为了维护家族学院的饿纯洁性。通常采取从同一家族中领养其他兄弟的孩子等方式,也就是奉行异姓不养的原则。”

    草间总司和服部正成略带疑惑的看着政衡,在他们眼中,姐妹之子也常常作为合法养子继承家业,在战国乱世之中,收养养子是一种政治手段。是否异姓已经无关紧要,更是有不少异姓养子继承养父家业的例子在前,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倭人重家名轻血缘,在明朝人眼中至高无上的血缘关系是服从于家业需要的。

    缓步坐在了庭院中的石凳上,沉吟了一下,政衡接着说道:“不管是汪傲,还是红娘子,他们都是汪直的养子,养子们在明人眼中是没有继承权的。汪直集团中想要汪直活下去的正是这批人。他们想要解救汪直,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汪直问斩,他们将会被那群贪婪的和汪直一同打天下的所谓老臣们吞噬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汪傲就是毛海峰成为汪直养子之后改的名。

    政衡沉吟了片刻说道:“汪直单刀赴会也好,自投罗网也罢。他去之前应该是作出过一些决定的,汪傲应该是被汪直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所以汪傲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攻打沿海各地。他能够解救汪直的办法非常有限,想要从严密的死牢中劫狱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更何况明朝官方不会坐等汪直集团前去劫狱的,他们一定会秘密关押起来,不会让人轻易知晓他的去处。那么留给汪傲的只有逼迫官方就范这一条道路了,由于我家的八幡船禁止令,大量破产武士和浪人投奔他们,大大增加了汪傲的实力。”

    “汪直乃是枭雄。他一方面属意汪傲为自己的继承人,另外一方面扶持其他养子对抗汪傲,来维持自己的统治,他知道登上大陆之后必然会处处受到官方的限制,不想重新返回海上之时权力受到剥夺。不知道他是不是不知道明廷向来背信弃义。还是相信明廷就算是出尔反尔也能够全身而退,说他胆大好,还是太过刚愎自用也罢,反正他不会活过今年。”

    “汪傲肆虐明朝沿海地区,抢掠财物,来增强他的实力,其他养子想要对抗汪傲窃取汪直集团,唯有寻求外援。汪直集团那些跟随汪直一同打天下,或则早有野心的老臣们也愿意看到一个处处限制他们肆意妄为的汪直被处斩,让汪傲来继承汪直集团,汪傲可不是汪直,他没有汪直的胆魄和魅力,汪直集团会走下坡路,最终被别的势力取代。那么他们能够寻找的外援目标就非常有限,红娘子前来的目的也不言而喻了。”

    政衡冷笑道:“红娘子打得好主意,狐假虎威,借着汪直集团的大势来压迫我们,然后一步步迫使我们进入他们的争斗当中去。汪傲现在正在明朝沿海指挥作战,千里迢迢未必会知道,也未必有心知道我们和红娘子之间并无关系,但是只要红娘子向我借了几个人,就能够让汪直集团内部的人相信我们和她达成了协议,支持她对抗汪傲。”

    草间总司和服部正成骇然失色,他们不曾想到红娘子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深的目的,陷入汪直集团内部的争斗当中去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同样没有足够的利益。

    利益,伊达家在汪直集团内部争斗中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利益?政衡笑容渐渐收敛,陷入沉思,他想要从中找到一些利益点,要知道汪直问斩是未来十年东亚地区的倭寇剧变的开端。

    要知道在汪直的约束下,在地方官员默许私市的暗示下,他主动配合官府,十分卖力,平定了陈思盼等多股烧杀抢掠的海盗,维持沿海秩序,逐渐确立了自己海上霸主的地位,并试图在舟山沥港重建双屿港的繁华。正是明廷的一次次背信弃义,才导致了两浙沿海地区再无和平经营之海商的容身之地,方才让无数海商走上了倭寇之路。

    直到汪直死前,虽然互有反复,明朝沿海地区同样遭到小规模的倭寇袭扰,但在一定程度上汪直还试图维持和平之路,他单刀赴会来见胡宗宪便是此事。不过自汪直问斩之后十年,正是倭寇最为肆虐的十年,闽广成为倭患的重灾区。

    政衡握紧了拳头,目露忧色。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显然他想不出能够从中获得任何利益,一旦陷入进去,不仅上洛取得天下之路要断送,还将惹来汪傲的反扑,实在是弊大于利。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两个唐人还活着没有?”

    草间总司回道:“还活着。”

    政衡微微点了点头,好似下定了决心,说道:“草间,你命人将那两个唐人送到纳屋去,罪名就是强闯民宅肆意牵手,其他话不用说什么,我想她会知道其中的用意。”

    纳屋。

    红娘子面若寒霜的望着一名头扎白带子,身着黑色和服,在腰间还挂着一把单刀的警察小头目在她面前侃侃而谈。胡说八道,在他的身后还有两名被绳索反绑在身的面目全非的犯人,以及二十几个同样装束的警察,当然看热闹的同样不少。

    纳屋的老板今井宗久脸色极为难看,他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定然有伊达家从中作梗,他也不会相信眼前的两个海贼不会倒霉的闯入民宅,还被打得如此悲惨,他看了一眼红娘子。从柜台上拿来了几枚银判,交到了警察小头目的手上。当做赔偿金,警察小头目得了便宜还狠狠地对着两个唐人呵斥了一顿,然后带着众警察堂而皇之的离去。

    红娘子望着两个遭了罪的随从,待两人上前请罪,抬手就是两个大巴掌,打得两人眼冒金星。委屈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对于让他们遭罪的伊达家更是恨之入骨,可是一想到昨日受到的刑责,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红娘子打了两巴掌之后,便吩咐人将两人带下去。恨恨道:“好一个伊达政衡,好一个伊达独眼龙,竟然从蛛丝马迹之中看透了本相,他这是再向我示威,让我知难而退。”

    随从头目虽然不清楚她来此的真实目的,不过也知道红娘子的心思,他跟随红娘子多年,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一旦汪傲继承汪直集团,他们只有死路一条,问道:“红娘子,是否还要前去投贴?”

    红娘子摇了摇手,说道:“他送来韦三和刘四是在警告我,让我知难而退,如果我还不识相的话,他怕是会将我等软禁起来,然后送到平户港去,交给我的那位好兄长。”

    笼手田安昌匆匆赶回,他的话验证了红娘子的判断,说道:“红娘子,外面突然增加了许多警察巡逻。”他的一名亲信随从的话更加说明了一切,禀报道:“红娘子,纳屋外面层层叠叠布满了暗哨。”

    众人全都瞧向了红娘子,希求她能够做出判断,要知道这些人全都有各自的利益,护卫们和他们的头目一样只能够一条道走到黑了。笼手田安昌,确切的说是他的主子松浦隆信是不想再当傀儡了。一旦让汪傲继承汪直集团,那么松浦隆信的日子比起汪直当政时还要难过,要知道汪直还知道不能杀鸡取卵的道理,将平户港当做一份产业经营。如果汪傲想要继承汪直集团,他只能够为汪直报仇为名来接管汪直集团的各路人马,如此一来穷兵黩武,就需要大量的财富,劫掠所得之外还要从平户港中攫取。

    红娘子皱着眉头思索良久,她自认为巾帼不让须眉,浑不知纸上谈兵厉害,碰到政衡这种从微末一步步走上来的枭雄就无计可施了,根本不是对手,被对方略施小计就给打发得失魂落魄了。

    红娘子缓缓说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既然他不欢迎我们的到来,那么我们离开就是了。”她很想强撑下去,可是她知道她必须给予她的追随者们一个自信心,可是今日碰到的一个小挫折,却让她的这种自信有点崩塌地感觉。当她说出认输的话语来的时候,众人的表情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失去了理智的红娘子却没有敏锐的察觉到这些变化。

    纳屋的今井宗久对于红娘子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对于今井宗久来说,堺港的大火烧毁了他大量的财富,想要恢复纳屋的荣光,就必须找一个可以庇护他并且有发展前途的靠山。

    原本近在眼前的伊达政衡就是他理想的靠山,但是他的经营内容和天王寺屋的津田宗达差不多,而津田宗达和天王寺屋从七八年前就已经投奔了伊达家,可以说天王寺屋本身就是伊达家的产业,只是托付给了津田宗达经营。

    天王寺屋是不可逾越的障碍,红娘子的出现给了今井宗久第二个选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靠红娘子,在他眼中,红娘子代表了汪直倭寇集团,投靠红娘子就是投靠汪直。只要汪直稍稍漏一些碎屑出来,就能够喂饱纳屋,他没有想到红娘子竟然想要和汪傲对抗,他知道想要从漩涡中脱身的办法,要么前去投靠汪傲,可是汪傲远在千万里之外,那么就只有前去冈山城请罪。

    笼手田安昌看到了红娘子的虚弱,他原本以为红娘子既然站出来和汪傲打擂台,必然有她的实力,可是不曾想到会如此不堪一击,他决定返回之后一定要劝说主公松浦隆信不能够再和红娘子有所牵连,同时应该交好伊达家。

    众人有众人的心思,墙倒众人推,红娘子和汪傲之间的争斗将会因为红娘子的全面溃败而告终,红娘子之所以前来冈山城,无非是想要求得和伊达家的联盟,和伊达家勾结在一起。她知道仅仅凭借着自己掌握的力量无法撼动汪傲,唯有勾结倭国强力军阀,利用倭国强力军阀和汪傲对抗,方才有掌控平户港的机会,继而掌控汪直倭寇集团的机会。

    至于红娘子勾结倭国是否会演变成为肆虐东南沿海的倭寇,她是否会变成倭寇的带路党,这就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了,她只要坐上汪直倭寇集团的老大的位置,才管明朝是否会无地不被其残灭。(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世间事态千百般(5)

    红娘子既然能够被某些人推出来和毛海峰打擂台,自是有她的本事,她刚刚没有察觉到,稍稍平复了一些情绪之后,很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在场众人的情绪有了些许的变化。

    众人对于她的态度似乎发生了转变,这是一个不好的迹象,毛海峰曾经轻薄于她,这是她的秘密,是她不得不走上反对毛海峰的道路的根本原因,原本汪直乐意看到红娘子和毛海峰互相打擂台,这对于汪直驾驭倭寇集团大为有利。

    随着汪直被诱捕,问斩的消息传出之后,毛海峰上位似乎是势不可挡的事情。

    红娘子坚信,汪直被诱捕,毛海峰在其中扮演着背叛的角色。要知道当年汪直和胡宗宪联系上是通过毛海峰,也就是毛海峰的线搭上的,没有毛海峰的牵线搭桥,蒋某人和陈某人两个人生地不熟的书生是如何见到汪直的。

    汪直乃是世之枭雄,为何会明知故犯,登岸,监视,然后诱捕,最终踏上问斩的不归路,他刚愎自用还是胆略过人,背后处处都有毛海峰的影子出没,这一切都让红娘子惊骇不已。

    毛海峰明明知道明廷不会就范,还要不知死活的袭扰各地卫所城镇,抢掠财富,由于汪直的被捕,许多人退出了战场,唯有他还在奋起反抗,是何目的不言而喻。明朝名将、浙江总兵官、都督同知俞大猷,和镇守宁波、绍兴、台州三府的参将戚继光,两员抗倭名将,亲自指挥浙江诸卫所围追堵截倭寇船队,将毛海峰堵在岑港内展开猛烈的进攻,倭寇虽然死守,但终于抵挡不住,先后杀倭寇一二千人,几乎平定倭患。哪曾想到倭国的一只蝴蝶翅膀扇了一下,岑港突增四五千敢打敢杀的援军,反倒是被击破了俞大猷、戚继光等人的包围圈。死伤惨重。

    这个结果匪夷所思,而由这个匪夷所思的结果所产生的一系列政治影响,更是让人瞠目结舌。随着毛海峰在岑港战胜明朝官兵,原本离开的倭寇们纷纷投入他的麾下。他的实力与日俱增。同时,朝廷大臣再次发挥猪队友的神奇本事,开始诋毁力主抗倭的胡宗宪,并且弹劾俞大猷和戚继光。胡宗宪为了保住乌纱帽,再次背信弃义。更是将罪责推到了俞大猷和戚继光的头上,皇帝大怒,下令逮捕俞大猷和戚继光。

    红娘子意识到了毛海峰成为汪直倭寇集团继承者已经难以抵挡,对于明廷的猪队友行径估计不足,低估了毛海峰战胜明朝官兵的围剿之后所产生的巨大的影响,一切的一切都迫使她需要一个盟友来共同承担压力。

    红娘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一向和汪直倭寇集团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盟友松浦党首松浦隆信,松浦隆信果然不甘继续成为汪氏父子的傀儡。他想要**成为一方豪雄,但是松浦隆信直言不讳的告诉她,松浦党的实力不足以对付毛海峰,而且松浦隆信不甘成为傀儡相反的是大多数松浦党人甘愿成为倭寇集团的附庸。弱者依附强者同样适用于海上。

    松浦隆信的直言不讳,红娘子当即询问松浦隆信,倭国内最强大的豪雄是谁,也就是所谓的战国大名是谁,松浦隆信当机立断地说出了伊达政衡,他相信只有拥兵十万的伊达政衡才有资格抗衡毛海峰。

    倭国西国、九州、四国等地的豪雄、海贼众大部分和汪直倭寇集团有关系,但是伊达政衡却是一个例外,他几乎是靠着一己之力成为了百万之民的统治者,拥军十万在红娘子看来不可能是真相,但是拥军三五万还是有的。红娘子自信能够压服伊达政衡。她从心底里瞧不上倭国的这些所谓的战国大名,和许多明朝人一样都轻视他们,认为他们是蛮夷土著。

    但是韦三和刘四的事情,以及事实上的软禁。犹如一盆冰冷,兜头浇下,让红娘子的自信心骤然冷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她一句负气话,立即让她的小集团内部发生了分裂。

    红娘子明知道已没有退路,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不得不舍身赴死,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吟起来,想要从中寻找到破解之道,好一会方才说道:“彦又卫门,你有何办法能让我见他一面?”有求于人,红娘子对今井宗久的说话语气客气了不少,也有征询他意见的意思,她想要见的人是谁,在场众人全都知道,全都瞧向了今井宗久。

    今井宗久通称彦右卫门,他首先行了一礼,开口说道:“红娘子,阿波恶党烧毁堺港,纳屋搬迁至冈山之后,这三年来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还能够维持,可是纳屋的影响力却大不如前了,想要直接见到冈山城的主宰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和天王寺屋的津田宗达还是有一些面子的,南街的最大店面就是天王寺屋的总店,等一会我会前往天王寺屋去一趟,看在岳父大人的面上,我的岳父武野一闲斋绍鸥同样是他的茶道师范。”今井宗久的态度看起来很是恭敬,可是说起话来却是不卑不亢,不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么谦卑殷切。

    红娘子缓缓点了点头,她知道今井宗久已经有了别样的心思,但是如今纳屋附布满了警察和暗哨,她和她的护卫怕是一出去就会被严密监视起来,倒是纳屋的老板今井宗久还能够通融一二。她原本以为十几个人乘船来到冈山港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住纳屋更是不会有人注意,此时却知道这不过是异想天开。伊达家对于来往人员的关注实在是相当严密,他们也是被大明使者给波及到了,原本也没有如此严密。红娘子沉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此事我会记下的。”

    原来能够被红娘子这位汪直倭寇集团的重要人物记住是每一个倭国豪商的惊喜,如今不知道还有多少惊喜在里面,是惊多还是喜多,需要好好考量一番。今井宗久走进里屋,打开了一块地板,从地板下的间隔中拿出了三只精致的木盒,叹息了一声,道:“纳屋如果无法度过此劫,留着也没用!”他重新复原木板。呼来三个家人,各自捧着一个木盒,向外走去。

    红娘子见得今井宗久带着三个木盒出来,目露疑惑之色。不知道今井宗久带的三只木盒中到底是什么礼物,她倒也没有主动上前掀开的意思,对着护卫头目道:“将我们的南珠拿出来,交予彦右卫门。”

    护卫头目抬头看了一眼红娘子,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袋子。然后又要了一个瓷盘,当他打开小布袋子往瓷盘里一倒,丁丁当当的声音,顿时让屋内的所有人眼睛直了。

    今井宗久是识货的,见了之后顿时惊呼出声:“难道这就是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之美誉的合浦南珠。”他走南闯北,自然知道这是珍珠中的极品,产自廉州合浦的南珠。

    明代对于南珠之喜是前所未见的,采珠最盛的一个时期,也是对合浦珍珠资源的破坏、对珠民的压迫最为严重的一个时期。横征暴敛,搜刮珠宝,每次大采都要死者万计,三四年一次大采,廉州合浦海中珠螺遂稀。

    这一盘子同样大小的南珠,拿出去卖的话,只怕千金都可换得。今井宗久神情郑重,稍迟片刻后,方缓缓说道:“小姐稍候,我一定会求得天王寺屋津田宗达的手书。尽快与大宰会面。”

    红娘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回道:“要快,一定要快,还请竭尽全力与伊达政衡会面。只要会面,我就有把握说服他。”她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够一步步走到黑了。

    今井宗久迈出纳屋大门,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一会方才适应,他看着四周巡视的警察,街面上的町人全明白纳屋出了事情。没有人想要殃及池鱼,就算要经过纳屋也远远地躲开。见得自己的主子站在十字路口不动,周围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一个老仆手捧着一只木盒快步走到主子的身边,小声的问道:“老爷,我们真的去天王寺屋嘛?”

    今井宗久自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老仆,红娘子等人看不清他的心意,还是家中的一个老仆人看懂了,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声道:“走,去外交奉行宫原丹波的府邸。”

    宫原丹波守正重原本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够再小的国人众,七八年前慧眼识珠,早早的投资伊达政衡,还将唯一的孙女许给政衡成了侧室夫人,如今已经有了子嗣,说好了是给宫原家继承家业的。七八年过去,宫原正重俨然成为了伊达家大佬中的大佬,俸禄高达二万七千石,如果现在还是堺港的今井宗久,他是不会低声下气的前去求见的,顶多开茶会的时候发张邀请函就能够让宫原正重巴巴的赶来赴宴,谁让现在的今井宗久落魄呢,不过再是落魄身边还是有一些家宝能够可以再次让纳屋兴起的。

    今井宗久在商贾这个阶层已是呼风唤雨式的人物,堺港毁了,他走南闯北的人脉还在,只要给予一个契机就能够再次发起来,但是商人就是商人,在武士的眼中依旧卑贱。

    宫原正重的府邸与冈山奉行馆和冈山警察本部相邻,正处于冈山城下的位置,算是黄金地区,野山益朝、石川久孝、伊贺久隆、片山盛长等上层武士都在附近建有府邸。

    站在宫原家的府邸门口,门上绘着宫原家的家徽,今井宗久递上拜帖,便在门外的阴影处等候着。今井宗久没有等候太久,宫原府的侧门便开了,有一个中年瘸腿管家和两个精壮护院出现在今井宗久面前,带着他匆匆走进了偏堂。

    今井宗久对待这瘸腿管家不敢怠慢,他知道伊达家都有收留受伤家臣的习惯,这瘸腿管家应是宫原正重身边的老人,传闻宫原正重出身国人众,发迹前曾遭灭门之祸。

    宫原正重看着今井宗久,他已经从主公那里知道了红娘子住在纳屋的事情,今日今井宗久带着礼物前来拜见他,应该是有求于他,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册,道:“今井老板?”

    看着坐在偏堂上的宫原正重,今井宗久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老狐狸。他缓步的走进偏堂内,跪坐在宫原正重的对面,恭敬地施礼道:“纳屋今井彦右卫门宗久,见过丹波守宫原正重。”

    轻轻的点了点头,宫原正重微微笑了一笑,说道:“今井老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已经知道,这里的水太深,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你不该趟这浑水,你回去吧。”

    今井宗久整个人顿时僵硬,心神如遭五雷轰顶,宫原正重应该知道了他是带着厚礼前来的,不说两句就推他出门,这是何故,难道真的在劫难逃。不对,如果真的没有转圜余地,宫原正重不会让他进门,在门口的时候就会吃闭门羹。

    今井宗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思考对策,他突然匍匐在地,朗声说道:“还请丹波大人转告大宰大贰殿,小人愿献出纳屋,要杀要剐都随殿下,只求殿下饶了我一家性命。”

    宫原正重愣了一下,倒是不曾想到今井宗久会如此果决,他转念一想,讶然失笑,点了点头,说道:“你还有得救,如果你今日说的是另外一番话,那么你就没有救了。”

    听到这句话,今井宗久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过了最险的一关,因为他清楚,所谓的献出纳屋,其实是在赌,因为有今井宗久就会有纳屋,没有了今井宗久的纳屋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急忙镇定了下来,今井宗久忙将带来的三个木盒和一袋南珠放在了面前,说道:“小人诚惶诚恐,这是小人献给大宰大贰殿的礼物,还有这袋真珠是献给您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世间事态千百般(6)

    政衡抚摸着手中的武刀,低头注目凝视,青黑色的刀身上,刀纹犹如丛云状团团簇拥,呈现出海一般深邃的颜色。刀柄接口处有着俱利伽罗龙的浮雕,刀柄上刻有铭文,长船景光,显示它出自名门。

    政衡抚摸着刀身,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小龙景光,传闻它乃是楠木正成的佩刀,好一把忠刀。”《太平记》作为武士的蒙学,深深影响着每一个战国时代的武将,《太平记》中将楠木正成描写成智仁勇兼备的良将、忠臣义士的楷模,使得他的名声大振。

    宫原正重恭敬地回道:“纳屋的今井宗久同时还敬献了松岛之壶和绍鸥茄子以及一袋南珠。”他没有将今井宗久献给他的南珠私藏下来,而是很是大方的拿了出来,敬献给了政衡。

    松岛之壶,天下三茶壶之一,因为多处相似于奥州的风景胜地,松岛而获得此名。绍鸥茄子,天下四茄子之一,又名澪筑紫,因为此物乃是堺的茶人武野绍鸥所持有而得名。

    政衡仿佛没有听到宫原正重的话,他反复抚摸着手中的小龙景光,道:“它是楠木正成的佩刀,楠木正成虽然拿着它东征西讨,最终还是被足利尊氏取了首级,断送了南朝天下。”

    野山益朝问道:“听大人的意思,这把武刀乃是不吉之刃?”

    政衡摇头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将刀放进了刀鞘内,将它别在了自己的腰间,走了两圈,高兴地笑了起来,道:“果然很配啊,以后我的佩刀就是它了。”

    野山益朝抬起头摸摸的看着主公,政衡哪里陶醉在豪奢之物之中,他已经在考虑下一次行动了。畿内大战,足利尊氏创立的幕府和他所拥戴的北朝天皇系。不管石山本愿寺还是延历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势必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大大减弱他们的影响力。伊达家佩戴南朝的忠臣义士楠木正成的佩刀出现在人前,这不是正好说明了他的趋向。

    野山益朝的见识还是太过于狭窄。他只是看懂了政衡的一面,却没有看清楚他的另外一面,那一面才是彰显他野心的面容,政衡手持楠木正成的佩刀,只是为了引出南朝遗老遗少嘛?他可不是一个善男信女。也不是一个想要在自家头上套一个紧箍的人。

    政衡将心中的野心深深埋藏在心中,在实现目标之前他是不会宣之于口的,他将刀挂在腰间之后,指着地上的茶器和南珠,说道:“宫内,修理,你们两人一人一个茶器,剩下的南珠就交给丹波好了。”

    一直坐在一侧如同入定佛陀的石川久孝愕然抬头,随着伊达政衡获得从四位下大宰大贰之后,他为麾下将领们申请了各色各样的官职。石川久孝叙任修理亮,乃是管理宫殿的修理和营造的部门次官。

    松岛之壶和绍鸥茄子,对于附庸风雅之辈来说,都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国宝级茶器,今日今井宗久为了活命,忍痛托付宫原正重转交给政衡,政衡弘扬了见面有一份的道理,只是拿了其中的一把刀外,两件茶器分配赐予野山益朝和石川久孝,一袋南珠落在了宫原正重的手中。实在是让人受宠若惊。

    对于宫原正重来说,原本南珠就是今井宗久送给他的好处费。他若是真的私下藏了起来,就会被今井宗久拿住了他贪污的把柄,也有一个时刻爆炸的火药桶藏在家中无法使用。一旦使用就会被人质疑珠宝的来历。现在转了一手再次回到他的手中的话,他就可以大大方方毫无顾忌的使用。不过他原本认为顶多会获得一小份珍宝,大部是拿不回来了,说是满意,心中难免会有点疙瘩。哪曾想到政衡会如此慷慨,这让他惭愧万分。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野山益朝、石川久孝、宫原正重三人心悦诚服地伏倒在地,眼前的一切如同梦中,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对着政衡深施一礼道:“多谢主公的赏赐,臣下一定不会辜负主公的隆恩。”

    政衡看了家臣们一眼,轻声说道:“今井宗久的礼物很重,但是他拿不出来一袋珠宝,那么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这袋珠宝是那位被我们软禁的倭寇集团的要员拿出来的。”

    三人施完礼后,各自跪坐在左近。宫原正重想了想今井宗久当时的表现,他发现果然如主公所预料的一般,在拿出三件木盒的时候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可是拿出那袋价值不输前者的珠宝的时候太过于随意了一些。宫原正重应道:“主公,确实如此,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政衡敲打着案几,抬头说道:“明日召今井宗久入城,同时吩咐他可带一名随从。”他不能够直接面见倭寇集团的人员,以免被人抓住把柄拖下漩涡,可是真的放过又有点不甘心。

    野山益朝等人愕然,他们不清楚自家主公为何会朝令夕改,难道真的是被一袋珠宝给迷花了眼睛,可是也不像他的风格,要知道刚刚他才把一袋珠宝送给了宫原正重。

    政衡看着三人,他们全都是他的核心人物,眼光却始终盯着小小的一方岛屿,在倭人土著的心目中,九州、本州、四国再加上四周的小岛就是世界,仿佛这就是天下。如果说倭国有人见识过了倭国外的世界,说来可笑,那便是倭寇,他们是倭国争斗的失败者,无路可走之下才登船做那无本买卖,这些人可说是被迫打开了眼界,成为倭国海外发展的开拓者。

    政衡从内心深处拒绝走上历史上丰臣秀吉走过的老路,丰臣秀吉失败了,他自认为也难以取得更高的成就,更何况一旦他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本书也将面临和谐的命运。

    政衡带着一丝萧索的语气说道:“诸位都清楚铁炮的由来吧,现在的倭国已经不是数百年前的倭国了,那时候岛上只有唐人的身影,可是如今那些怀揣着‘黄金国度’迷梦的冒险者乘船远渡涌入倭国,给倭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如果我们不能够抓住这个机会,那么我们只能够成为他们肆虐的对象。这才是我建造新船的根源。”

    野山益朝问道:“可是主公,您可知道南蛮人为何这般热衷于我倭国?为何会有黄金之国的说法?”

    政衡望着野山益朝,目光深炯,平静的说道:“以前元寇之役时。有个叫做马可波罗的南蛮人到了元大都,回国之后他写了一本书,那书中提到倭国,说黄金遍地,屋檐甚至都用黄金制成。虽然我不清楚黄金是否遍地。但是石见和但马的银山,每年能够开产出来的数量高达百万两,这是一笔多么可观的财富,可是现在我们只能够看着它们堆在仓库之中,无法使用,众观四周,唯有平户的汪直集团才能够帮助我们消化掉它们,从他们手中获得粮食和武器,特别是大量的铁炮。”

    宫原正重从心底里对主公的话感到惊讶,他回道:“主公。您说过不想卷入汪直集团的漩涡之中,若是和他们做生意的话,势必引起汪直集团的注意,到时候恐怕身不由己。”

    政衡点了点宫原正重,道:“你太心急了,谁说一定要和他做生意,我们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眼界狭隘,从他的口中可以探听到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实情。虽然他不一定说真话,不过我们也能够做出分析判断。”

    三人再一次被政衡所折服,是啊。谁说一定要和来人合作?

    况且,来人的身份是今井宗久的随从,今井宗久献宝,自然要受到召见来回馈他的礼物。他的随从在主人家会面的时候消失几个时辰。谁知道呢?就算是这位红娘子想要拉伊达家下水,也没有证据,别人还会当她胡说八道,技穷黔驴。要知道先前红娘子的两名护卫被伊达家逮捕狠狠打了一顿,再加上警察们堂而皇之出现在纳屋附近,这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看看。伊达家可没有和她有半点牵连的意思。今井宗久也是聪明人,不会攀扯两家的关系,要知道他送出了半幅家业,打算就是找一个靠山。

    宫原正重知道此事重要,不能够假手于人,但是也不能够亲自上门,便派了他的亲信瘸腿管家前去找今井宗久。今井宗久拜别宫原正重之后,不敢回纳屋。要知道他欺骗了红娘子,说是前往天王寺屋,最终去的是宫原府邸,他还在和宫原正重的会面中只字未提红娘子一事,将红娘子的那袋子珍宝也收为己用,一起送给了宫原正重。

    瘸腿管家在冈山町中还是有一些人脉的,很快在一家居酒屋内找到了喝闷酒的今井宗久,传达了他的主人的回话。今井宗久一听,酒立即醒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今井宗久带着欣喜的笑容回的纳屋,上午出的门,傍晚方才返回纳屋,一走进纳屋气氛就有一些不对劲,他的家人被捆绑起来呜呜哭叫着,一把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今井宗久怒火中烧,他在外面做小奔走,回到家中竟然受到这样的待遇,顿时便想要爆发,可是刀在脖上,冰冷的刀刃随时都要刺破他的喉咙,他轻唤了一声:“小姐,都是我的错,我引狼入室,自取其辱。”

    红娘子面如寒霜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的声音冰冷无情,充满了杀意,道:“你今日没有去天王寺屋,怕是我们的详情都被你给卖了吧,现在还要来欺瞒,吃了熊心豹子胆。”

    今井宗久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怒火渐渐熄灭,粗重的呼吸慢慢平缓,说道:“哼,你们以为天王寺屋真能够见到大宰大贰殿嘛?他们不过是一家商人罢了,我带着厚礼前去找了真正能够见到殿下的人,一把流传二三百年的名刀和两件天下闻名的茶器,全都为了大家的事情送给了对方,好说歹说之下,对方方才有所松动,答应前往冈山城说项。”

    红娘子目光一闪,挥挥手,护卫头目扯刀而去,她敏锐的感觉到了今井宗久说到伊达政衡的时候唤作大宰大贰殿的敬语,事情应是有所转圜,道:“你口中的大宰大贰的回复是什么?”

    好一个敏锐狠辣的小娘子,今井宗久不敢怠慢,将得到的回复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私活,好像他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了多名重的代价,最终还要被红娘子怀疑。

    红娘子已经到了技穷黔驴的地步,每一个救命稻草都要狠狠抓住,她答应了扮作随从的要求,虽然她明知道对方做的可说是滴水不漏,一点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但是她还是有信心说服伊达政衡。

    她面子上还要强硬着,可是晚上却辗转反侧,睁着眼睛整备着如何说服伊达政衡,让他和自己一同对抗毛海峰的兵锋。浑不知她要见的伊达政衡却好像将要和她见面的事情放在了脑后。

    服部正成带着一份奏报出现在了门口,这份奏报是用浅黄色的纸张书写的,是服部众在畿内的头目,也就是服部正成的兄长服部保正传回来的急信,自服部保正在东海道转了一圈回到冈山城便被任命为驻畿内的头目。

    政衡接过来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后笑了起来,道:“石山本愿寺的使团终于出发了嘛?!”

    服部正成斟酌了片刻,道:“主公,我兄长并没有在使节团中发现那位鹰匠本多正信,好像凭空消失了,会不会节外生枝?”

    政衡一顿,道:“你是说?”

    服部正成道:“主公如此重视这位鹰匠,自然有道理存在,可是自从前段时间惊鸿一瞥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臣怀疑他是否已经从名单中革除了,要知道他的地位并不是很高。”

    政衡隐隐约约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却也说不上来,如今的本多正信正如服部正成所言,地位不高,鹰匠本身就是下贱人从事的职业,算是仆役之类的职业。(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世间事态千百般(7)

    第二天一早,今井宗久在黑田官兵卫的带领下走进了冈山城,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随从。▲∴頂▲∴点▲∴小▲∴说,黑田官兵卫好似没有看见她一般。走进冈山城的时候,他们便被搜过身了,从随从的怀中搜出来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再无其他,来到偏厅的时候,偏厅内没有人在,黑田官兵卫领着两人进去之后也仅仅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等候的话语便离开了。

    今井宗久和他的随从只得随意的坐在偏厅内等候主人家的到来,从屋外吹进来的风中,夹杂着海浪的气味和波涛的声音。过了许久,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之后,主人家终于来了。

    政衡带着他的护卫们出现在了偏厅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女扮男装的随从,从他的气质来看他实在是不像是一个随从的样子,他看了一眼今井宗久,坐在首位,两人先是敬了一礼。

    政衡拿出了那把小龙景光,说道:“今井宗久,你献上的这把名刀,我很喜欢,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想要什么,我也清楚,纳屋可以在我家的地盘上开设,具体事宜你可与丹波宫原正重联系,他会通报予我。”

    今井宗久诚惶诚恐的拜谢,他知道今日说是召见他,其实他是附带的,真正需要见的是他的随从,不过今日得了政衡的首肯,纳屋在伊达领地内就会顺利的开张下去。

    今井宗久告退,他的随从没有挪动一步,他也没有催促她离去,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默默的退了下去,跟随黑田官兵卫前去其他屋等候两人会面结束。然后再次以主仆的身份离去。

    仆从手捧茶壶出现在了厅堂内,给两人各自倒上了一杯清茶,然后退了下去。政衡嘴角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捧起案几上的清茶,说道:“红娘子,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红娘子没有动。

    政衡诧异过后,倒是没有在意,自顾自的喝下了茶水,捏着茶杯,说道:“京都公卿们最先将喝茶品出了茶道,经由商人们传播,分成了贵族、雅士、佛道、世俗之道?贵族茶道发于‘茶之品‘,旨在夸示富贵;雅士茶道生发于‘茶之韵‘。旨在艺术欣赏;佛道禅宗茶道生发于‘茶之德‘,旨在参禅悟道;世俗茶道生发于‘茶之味‘,旨在享乐人生。在我看来,肚子饿了要吃饭,口渴了要喝水,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红娘子从政衡的话语中品出了政衡信奉的是实际为上的现实主义,倒也没有讥嘲政衡,说政衡不是风雅之辈。她抬起头看着政衡,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红娘子。”

    政衡目光凝重,严肃道:“我知道,我现在唯一想要知道的是毛海峰,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汪傲是否会因为汪直问斩一事在浙闽沿海地区报复,导致明廷直接与其开战。”

    政衡突然发现他的眼光在宏观上看似广阔,可是在具体细节上。比起他的家臣们还要狭隘,大明王朝的事情他也是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道蝴蝶效应之下,毛海峰的实力比历史上要强大了数倍以上。

    一开始的剧本和历史上差不多,汪直被捕之后。毛海峰杀掉了人质夏正,没有能够逃走,在岑港被明军团团围住,此时他的手下已经逃散大半,只余下不到千人,败途在即。

    差别在嘉靖三十七年,也就是永禄元年的夏季开始出现了变化,在倭国如火如荼的爆发着一向一揆的时候,一支二百余艘船只组成的船队出现在了岑港附近,来的并非是明军的援军,被动挨打的毛海峰终于盼来了援军。

    得了生力军的毛海峰率领大军反扑明军,不曾想还真给他打胜,俞大猷败走麦城,死伤五千多人,失踪三千余人,到最后跟着俞大猷跑回去的仅剩下不足千人,可说是凄惨无比。

    从那两名护卫口中得知了这一切的政衡大吃一惊,要知道历史上俞大猷虽说死伤惨重,可是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毛海峰死没死不清楚,不过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在历史当中是没得说的。

    现在却听到这种悚然听闻的噩耗,实在是让历史考试刚刚及格的政衡骇然失色,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他想要从专业人员口中探听到关于明廷下一步可能的行动,好作出自己的判断。

    红娘子略带疑惑的望着政衡,她不解一个倭人为何会对明国的事情如此关心,刚刚说茶的时候还是风轻云淡,可是说到明国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解不代表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红娘子推翻了昨日准备好的托词,既然一个倭人比起明人还要关心明国的事情,那么其中便有许多转圜的余地,她斟酌了一下,说到:“若是毛海峰死在了岑港,那么明廷便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海防之上,顶多催派一些人顶上。但是,毛海峰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身边还多了数千生力军,几乎全歼了上万官贼,两浙地区几无兵将可用。”

    政衡听得“官贼”两字,若有所思。

    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里也可代为官之视民为土芥,则民视官如寇仇。

    红娘子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若是那毛海峰死在了岑港,她也不用来冈山城自取其辱了,就算最终无法取得汪直倭寇集团的统治权,也能够全身而退,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嫁人生子做一个贤妻良母。

    红娘子暗自叹息了一声,她看着政衡聆听的模样,继续述说道:“明国七八成的税赋来源于江南,江南的主要税源是两浙,一旦两浙糜烂,明国将会陷入瘫痪状态,明廷不得不战。”

    政衡不曾想到自己当年为了抑制村上武吉所设的八幡船禁止令。到现在竟然演变成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大战,影响力之大让人始料未及,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场大战。

    政衡待红娘子说完之后,忍不住问道:“胜负如何?”问完之后讶然失笑,他竟然会问出这等蠢笨的问题来,一个小小的倭寇竟然想要撼动大明王朝。丰臣秀吉的十六万大军办不到,毛海峰同样办不到。

    红娘子却说出了相反的话来,说道:“毛海峰虽说打得是倭国的旗号,可他是明国人,他手下大部分人是明国人,是明国走投无路之下逃亡海外的人,也就是说他和明廷之间的战争不是倭国和明国之间的战争,而是明国人之间的战争,是内乱。如果毛海峰是一个聪明人的话。他现在不会再打倭国的旗号,反倒是会撑起起义军的旗帜,剃汉发穿汉服,再喊出‘迎海王,海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如此一来倒是能够蛊惑不少穷鬼参与起义军。最终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政衡听得红娘子说到“迎海王,海王来了不纳粮”一愣。他不曾想到红娘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推断出来,以明王朝之实力。以明军之强大,对付区区毛海峰岂会失利?

    红娘子对于政衡疑惑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已经进入了角色,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假若明廷失败了呢?明国的国力是非常强盛,万里疆域,人口过亿万。可是就因为疆域过于广阔,现在两浙地区兵将损失惨重,可说是无兵可用的地步,中原地区卫所糜烂,想要从边地调拨敢战之将平乱。起码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准备,如若毛海峰不是蠢笨之辈的话,他定然会在这两三个月内急速扩军。江南一旦遭到严重破坏,明廷赋税持续衰竭,北方鞑靼再度南下,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必定迅速减弱,由此将引发一系列的危机。如若毛海峰能够再次击败明廷调拨来的第一拨平乱大军,那么又能够给他三四个月的发展时间,到时候情况会更加的危机,生灵涂炭,谁言胜负如何?”

    这话看似荒诞不经,可是细细品来还是有三分道理的,历史上,丰臣秀吉命十六万大军于1592年4月正式入侵朝鲜,五月克王京汉城,六月十五日陷平壤,朝鲜王向明廷求援,明廷派遣援军三千入朝,被打的土鸡瓦狗,到了当年的十二月末方才由总兵官李如松率军四万三千余人越过鸭绿江进入朝鲜。中间间隔长达七八个月时间。

    毛海峰能够利用千人抵挡明王朝名将俞大猷和戚继光等人长达半年之久,得了援军之后反扑击败了后者,几乎全歼了万余明军,战斗力可想而知,如若真让其涌入江南地区。

    丰臣秀吉攻略朝鲜,明廷还能够纵容他七八个月时间,可是毛海峰肆虐江南的话,明廷哪里有七八个月时间给他,若真让毛海峰安安稳稳发展七八个月时间,恐怕江南都要被他打成一锅粥了。

    历史进程能否改变?政衡知道能够改变,因为他所能够知道的倭国历史已经统统改变了,倭国历史已经被他搅得七零八落,一直以来他都竭力想要历史进程按照特定局面走下去的明王朝,也因为他的一个小小翅膀扇了一下也发生了改变。

    原本政衡一直以来都想要看到的明朝不再走上灭亡之途,甚至于他还想着过个几年时间寻找土豆、番薯、玉米等高产作物移植倭国,然后传回明朝,好延续明朝的国祚。

    很显然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条岔道在历史的行进中出现了,不知道这条岔道对于明王朝的发展到底是能够拯救汉人王朝还是覆灭汉人王朝,现在谁也不知道,在场的两个人都无能为力。

    动荡的结果便是天下大乱,而天下大乱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王朝更替,一种是大乱之后的大治。政衡不知道结果如何,可是清楚的知道,每一次大乱到大治的代价是惨重的。

    政衡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个轮回出现,可是他无力阻止它的可能性,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问出了第二个愚蠢的问题:“如何阻止他?”他真的不愿意看到明国陷入大乱。

    红娘子略感错愕,她再次对政衡这个倭人表现出来的对于明国的兴趣远远大于倭国感到了疑惑,是的,疑惑,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明人都会对自己的国家产生保护的**。

    看到红娘子错愕的眼神。

    政衡突然恢复了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有二十五六年时间了,只要他的灵魂不抗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环境能够将他彻底同化掉,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倭人。可是他的灵魂一直抗拒着这种变化,告诉他是一个汉人,是一个来自数百年后的汉人。同化和被同化的战争,无处不在,随着时间的推移,环境的变化,他越来越感到痛苦。

    红娘子再次看向政衡的时候,政衡仿佛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神态坚毅,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冷和阴沉,她感到仿佛失去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一个和她共同阻止毛海峰的契机。

    政衡仿佛想通了一切,他说道:“我累了,你下去吧!”说着不理会红娘子提起太刀便走向门口,红娘子再次错愕,她刚刚想要阻止,跟在政衡身边的护卫提刀呵斥道:“闪开!”

    若是红娘子再要上前,恐怕他的护卫真要拔刀砍掉她的脑袋。红娘子只得退回座位,脸上带着苦笑,微微摇头,她知道自己刚刚失去了什么样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再有了。

    走出屋外,吹着那边吹来的海风,政衡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去,喃喃道:“以我一己之力,如何不让这汉家天下重蹈覆辙?以我一区区倭人,就算有心也无能为力?倭人,可笑,可悲?!”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怪僧智斗毒鹰匠(1)

    冈山的天光渐亮,夜的底色越来越清澈。政衡感到自己半面脸上袭来一股冷空气,在一阵凉意下,逐渐清醒过来。身旁的物事、形状从朦朦胧胧的睡意中渐次清晰,周围的静谧有种奇妙的感觉。

    政衡轻轻摆一摆头,坐直了上身,抖落了盖在身上的熊袍,他当然不会无知的询问这里是哪里的狗血问题,他还是原来那个他,只是昨夜过于失神,坐在书房外的台阶上睡着了。

    他想要站起身来,腿脚好像有点儿酸麻难以站直,咬紧牙关站直了身子,两条腿不禁颤抖了一下,目光凝视前方,一手握着腰间刀柄,一手扶住廊柱,狠狠踏了两下。

    他深吸了一口凉气,吐了出去,大踏步的朝着门口走去,候了一晚上的黑田官兵卫等人见得政衡出来,忙上前焦虑的看着他,显然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公睡着走廊的事情,只是不敢吵嚷而已,生怕打扰了他的思绪。

    凉气让他的思维慢慢清晰起来,政衡看着黑田官兵卫说道:“你去告诉草间总司,礼送寄居在纳屋的客人上船,并且告诉他们的主人家,买卖可通过纳屋谈,合作的事情免谈。”

    黑田官兵卫应了一声,他不清楚昨日政衡和来人到底谈论了什么,只知道交谈了之后政衡的情绪一直都没有平静下来,如今来看好似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领命离去。

    望着离去的黑田官兵卫,政衡有点儿恍惚。这其实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影响和立场的问题。他渐渐明白了,如果当年他穿越到了明国成了一个明人的话他一定会高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义无反顾地踏上抗倭之路。可是他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够默默祈祷上天再次庇佑多灾多难的汉民族,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痛苦。很快,他回过神来。

    政衡收回目光,不经意之间心灵再次被洗涤了一次,幸运的还是不幸的,他不知道沉沦对还是错。他心忖道:“时间总是让人感到无奈,还是先尽快解决了倭国的事情再考虑其他吧!”

    政衡突然对着身旁的侍从问道:“石山本愿寺的使者到了何处?”他突然发觉自从和红娘子谈过话之后就变得有一些愚蠢了,接连问出了不少愚蠢的问题,不曾想到还没有彻底恢复。他得到石山本愿寺使团的最新消息还是在前天晚上。哪里会有最新的消息传来,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赶不到冈山城,政衡自嘲了一声,挥了挥手道:“算了。”

    政衡突然想到了前天晚上的问题,自言自语道:“本多正信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政衡想要知道本多正信躲藏在何处?有一群人同样想要知道。铃木重秀临时充当车夫,驾着一辆牛车在不甚平坦的土道上缓缓地行着,土道颠簸,坐在牛车上念诵着佛经的下间赖廉觉得心口烦恶,脸色有些苍白。

    铃木重秀稍稍停顿了一下关切道:“刑部卿法眼,这段土路颠簸,乘车容易晕眩,不如骑马,可好!”他知道下间赖廉乃是一个僧兵众出身,可不是四体不勤的文弱僧人。

    下间赖廉将手中的佛经放下。挑开布帘,问道:“今日能到哪里?”他为人峻急,性格刚毅,甚至近于刚愎,原本独断独行的作风随着高屋城一战后可说是变得更加谨慎了许多,起码能够听人言了。

    铃木重秀估算了一下天色,道:“按照现在的速度,今晚天黑之前可越过边境线进入明石郡。”他心中嘀咕了一句,如果是快马加鞭的话恐怕早就到冈山城了,他难以理解下间赖廉为何会听从一个来历不明的鹰匠的话。

    下间赖廉挑眼看了一下铃木重秀。自从三好家分裂之后,阿波众退回四国,畿内众投靠石山本愿寺,石山本愿寺看似强大了不少。可是也使得原本的体系发生了改变。他所能够控制的也就只有和泉、纪伊、河内三国的一向一揆军团,其中畠山高政等势力只能够算是他的盟友,铃木重秀才是他所依靠的左膀右臂,如果是在以前的话他可以独断专行一回。

    不过,高屋城一战的影响力之大,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下间赖廉说道:“你想的和我原来的主意一样,你知道本多弥八郎当日跟我说了什么,让我改变了主意,改乘牛车慢腾腾的前往。”

    铃木重秀要说不想知道那是假的,他口上不停的鄙视本多正信是一个下贱的鹰匠,可是自从这个卑劣的鹰匠见了下间赖廉一回,说了短短几句话,就将一向执着的下间赖廉改变了主意,他稍稍让牛车平缓一些,回道:“愿闻其详。”

    下间赖廉目露忧虑之色,道:“本多弥八郎对我分析了伊达家的大战略,他认为伊达家最终会和天台宗走在一起,共同对付一向宗,因为伊达家不看好一向宗的未来,他也一样。”

    铃木重秀愕然道:“怎么可能?他胡说八道。”这话说的实在是荒诞不经了,要知道现在畿内局势可是一向宗压着其他各宗派山门打啊,要不是摸不清伊达家的抉择的话,恐怕早就打破京都,攻破比睿山。

    下间赖廉问道:“我们现在是压着各宗派打,也能够在短时间内攻破比睿山,征得朝廷的同意成为国教,你认为你一个人的智慧和众坊官以及法主的智慧相比如何,他们如何看不透,可是打破之后呢?”

    铃木重秀张嘴就想要说,但是突然间,他意识到下间赖廉问出了一个所有参与一向一揆并且视一向宗为信仰的人的问题,打破之后该如何应对洪水一般涌来的汹涌敌意。

    下间赖廉轻轻一叹道:“如今一向宗已经骑虎难下,只有一路走下去,东国几乎所有武家都视一向宗为洪水猛兽,诛之而后快,东海道的今川正在驱逐三河国境内的一向宗信徒,相模的北条正在迫害镰仓的信众,越后的长尾甚至要和宿敌武田放下宿怨,越前的朝仓则加紧对付加贺佛国,四国的三好同样仇视我们,现在唯一态度不明的只剩下伊达了。”

    铃木重秀毕竟是外臣。哪里有下间赖廉知道的多,可是知道的越多,越是对一向一揆的事业感到绝望。听得下间赖廉的心里话,他豁然顿悟。明白了下间赖廉为何忧心忡忡,对一向一揆的事业亦是非常消极。

    现在的局势非常微妙,一向一揆越快取得畿内的胜利就能够越加从容的对付敌视他的东国武家们,是战还是媾和,可是伊达家一直都如同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迟迟不落下来,让一向一揆的决策者们无法下定决心。

    铃木重秀已经准确地把握到了下间赖廉的想法,这一刻,他心里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他迫切问道:“那个鹰匠献了一个什么来扭转眼前的危局,迫使伊达家靠向我们。”

    下间赖廉看了一眼铃木重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完叹息了一声,放下布帘,再不说话,似已心力交瘁,难以为继。他当时问这条计成功的几率有多高的时候。本多正信只是伸出了三根手指。

    该说的他都说了,不该说的他也说了,铃木重秀同样心领神会。未来一向宗若想保住既得利益,就必须迫使伊达家站在一边,起码也要站立在中立的位置上,不至于让一向宗腹背受敌。

    黑夜总是会掩盖掉阴谋算计,一轮半月挂于树梢之上。群星璀璨,看起来明日又会是一个好天气,政衡和下间赖廉共同关心的主人公正坐在一堆篝火旁烤着火,四月的晚上还是有一些寒气的。

    围坐在篝火旁的不仅仅只有本多正信一人。还有二十人之多,背后疏落的林子里似乎还有几个没现身的,起码有三十个人左右,这群男人的姿态各不相同。唯独每张脸孔都晒得黑黝黝的,一脸粗野的样子。

    本多正信并非其中打头的,他只是召集人,隐隐然有一个人坐在正中央,啃着兽肉,要知道倭国是一个佛国。公开吃兽肉是低贱人才会干的事情,这人当着人吃嚼,也非第一次了。

    首领开口道:“弥八,说吧,这一次你想要让我们干什么事情,竟然跑那么远,要不是看在多年的朋友,还有赏金不错的份上鬼才跟你从浓尾平原跑到这个认都不认识的播磨来。”

    本多正信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道:“杀人!”

    首领“啧”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兽骨,拍拍手,冷笑出声,嗤之以鼻,道:“杀人,弥八,你还真当我们是傻瓜,要杀人竟会到尾张去找我们帮忙,这些钱足够雇佣浪人杀百十个人的。”

    本多正信瞥了他一眼,拿起一根木材扔进火堆,冷笑道:“如果你到现在还没有发觉要杀的人是谁,你就不配当我的朋友,也不配成为浓尾平原上最大的悍匪,蜂须贺小六。”

    蜂须贺小六,历史上是丰臣秀吉的第一股肱之臣,蜂须贺是以尾张海东郡蜂须贺乡为根据地,算是国人领主,小六是每一代蜂须贺头目的尊称,一直周旋于织田、斋藤两家之间维持自己**的态势。本文乃是小说,蜂须贺小六只得采用小说家之言了,不过他的身份是浓尾平原上最强大的悍匪,拥有一支**于斋藤、织田的雇佣军。

    蜂须贺小六倒是直爽,咧嘴笑道:“弥八,你什么时候改宗了?”果然,蜂须贺小六猜透了本多正信的想法,不过他的话语一出,场面一下子冷寂了许多,众人的目光俱都瞧向了本多正信,大有一言不合便分道扬镳的意思。

    本多正信知道蜂须贺小六外表粗犷,内心却是极为细腻,唯一弱点便是重情重义,他一句话便千里迢迢从尾巴国跑到了播磨国,却不曾想到要杀的是石山本愿寺的使团,这才有此一问。

    本多正信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小六,我也不瞒兄弟们。”说着他便说出了自己的谋划来,最后许下了重利。

    蜂须贺小六看了一眼众人,然后抬头说道:“我们这些野盗、浪人,奔波寻觅一个成为武士的机会,若是兄弟能够满足我们这个要求,我们这百来斤肉就交给兄弟了。”

    本多正信重重点头道:“好,只要完成了这件事情,兄弟便在一向一揆中能够说得上话,到时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畿内那么大的地盘上,还是要用信得过的人,不是吗?”

    蜂须贺小六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对,对,说的不错,我信得过你,才跟你来趟这浑水的,现在可以说一下明日具体该如何办?”

    明石郡,枝吉城,城主明石佑行喝着浊酒,他知道了石山本愿寺的使团进入了他的领地,正为如何接待石山本愿寺的使团发愁。他是黑田官兵卫的舅舅,自妹夫黑田职隆被杀,伊达大军进入姬路城,击杀小寺则职,驱逐赤松一族,他也很快投降,得以保全枝吉城领地。

    明石佑行喝着浊酒,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抬起头来,却见来人是他的弟弟明石正行,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明石正行快步走到明石佑行身前,匆匆行过礼,道:“有个和尚来了,说明石一族危在旦夕。我不敢做主,立即命人看住和尚不让他胡言乱语妖言惑众,然后立即前来禀报大兄来了。”

    明石佑行一愣,问道:“和尚?他法号如何?”现如今和尚可是一个敏感词汇,近畿打成一锅洲,近在咫尺的播磨国当然无法避免的殃及池鱼,受到波折,现在石山本愿寺的和尚就停在领地内。

    明石正行“哦”的一声,回道:“他自称随风,二十来岁的模样,别的就不得而知的,说得郑重其事,今日石山本愿寺的使团刚刚来到,晚上就来了这样一个和尚,不得不防啊。”

    明石佑行心中咯噔一下,道:“请他进来,同时命人召集护卫,防止他不怀好意。”(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怪僧智斗毒鹰匠(2)

    永禄二年(1559年)三月十九日,是阳历的四月二十六日,中原地区的清明祭祖,倭国的祭祖节日孟兰盆节是在八月中旬,也是樱花落尽、嫩绿初发的季节。河原披上一层新绿。

    石山本愿寺的使团在附近的寺院之中休息了一夜之后再次启程,牛车行进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下间赖廉和本多正信商量的时候没有明确具体的时间,只是说会在合适的地点出现。

    下间赖廉坐在马车内没有了诵经的心思,进入明石郡之后也就是说进入了伊达领的边界线,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知道随时都可能遭到袭击,主动和被动的感觉实在难受。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下间赖廉的眼神突然变得尖锐而充满警惕,声音带着一丝颤音,道:“什么事?”手握住了冷冰冰的稚刀,稍稍抽出了少许,跪立起身,做好冲击的准备。

    半晌,铃木重秀回道:“是枝吉城的守将组织附近乡村的百姓派来使者,想要向大人表示祝贺之意,还有一些本地净土真宗的僧人和信徒也一同前来迎候大人的到来。”

    听得铃木重秀的话,下间赖廉不由稍稍放松了下来,眼神还是有一些警惕的余光,问道:“你所看到的百姓,有无不服或则异常?”

    铃木重秀道:“没有,有三个枝吉城明石佑丰的家臣,还有四个附近乡村的百姓代表,总共七个月,一个净土真宗兴龙寺的僧人和一个信徒代表,他们献上米两担,酒两樽,还有其他一些物什。”

    下间赖廉放下了手中的稚刀,吐出了一口浊气,擦拭了额头的冷汗,太过于紧张而已,他拉开布帘。说道:“好吧,不妨一见。带过了,枝吉城的明石佑行乃是和歌名人明石正风的儿子,也能够从当地净土真宗的僧人口中知道一些事情。”下间赖廉为接见慰问的人做了余下解释。

    分成两队。一队由两个武士打头,另外一队则由一个僧人打头,十多个人出现在了下间赖廉的面前,领头的行佛礼的行佛礼,鞠躬的鞠躬。其余人纷纷跪伏在路边,瑟瑟发抖。

    坐在下间赖廉念诵“南无阿弥陀佛”回了一礼,柔声道:“我是刑部卿法眼,搅扰你们的清静了,但不要害怕,我只是路过,要前往冈山城拜见大宰大贰大人,商议两家盟约。”

    一个武士应道:“多谢大师,原本我家主公应该亲自出城前来迎候,偶遇风寒。卧病在床,城内早已经慌了神,一门亲众家老前往冈山求医问药,今日才来迎接还请大师多多谅解。”

    下间赖廉倒是不疑有他,反倒是劝慰了几句明石氏的家臣几句。

    那位偶遇风寒,卧床在起的原主明石佑行,和他的弟弟明石正行,以及百余精锐,以及一个随随便便披着墨绿色上衣,露出强壮的手腕。仿佛一个性格粗暴的僧人坐在枝吉城头。

    明石佑行目光时不时瞥向僧人,阴沉着脸,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忽然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自己堂堂一城之主,竟然会去相信一个自告奋勇扣上门来的怪僧的大话。

    怪僧瞥了一眼明石佑行,不知道从何处一只酒葫芦,打开盖头,倒头便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沁出的酒香弥漫城头。喝了一大口后,用僧袍擦了一下嘴,打了一个酒嗝,道:“好酒!”

    明石正行刚想要驳斥他无理发泄被耍了的情绪,他的兄长突然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几乎扑在了城墙上,目视着远处,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回头道:“这不可能?”

    明石正行下意识问道:“大兄看到甚?”

    明石佑行指着明石川岸堤,冷笑道:“果然如随风禅师所料不差,有人胆敢袭击石山本愿寺的使团,不管成功与否,枝吉城和明石一族脱不了干系,最终难逃一劫,不知禅师下面该如何应对?”

    明石正行顺着大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得明石川的岸堤上,有一些黑衣人正在放步狂奔,或拿稚刀,或执弓箭,凶悍而嚣张,而人群此起彼伏的高喊着“诛佛敌,勤正道!”,直奔停下车见礼的使团而来。

    同样大惊失色,昨日跟着兄长听了怪僧荒诞不经的大话之后,要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两兄弟怕是早已经将那怪僧打将出去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哪里会想到真的发生了。

    明石正行同样以一副最为虔诚的眼神望着眼前**不羁的邋遢和尚,随风用手遮着阳光看了一眼外面的动静,冷笑道:“让他们飞一会儿,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该吃饭了。”

    怪僧总有怪异的行为,两兄弟“呃”的一声,竟然无言以对,哪里还吃得下饭,早已经急红了眼睛,稍一不注意看到随风正招呼着人喝酒吃饭,好似在家中一般随意。

    蜂须贺小六看得石山本愿寺的使团停了下来,他咧嘴一笑,高声喊了一声:“诛佛敌,勤正道。”说着拉起弓弦,“咻”的一声,一支羽箭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了人群中。

    护卫刚刚拔出稚刀的手臂突然停滞,接着他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中了一下,脸上插着一枝箭,箭尾上的锦羽还在风中飘动着,这是他看到的最后一点儿光景,然后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跑到最前面的几个贼人抬起了胳膊,眨眼间六枝箭已经射了出去,箭术无法和他们的首领相提并论,不过趁着混乱,还是射倒了两人,还有一人射中了胳膊,剩下的三枝箭落了空。疾跑之下,还能够达到一半的杀伤力,足够说明这伙袭击者非等闲之辈。

    铃木重秀刚刚从酒樽中提了一碗酒出来要喝,酒听得远处传来嘈杂的奔跑生,其他几人还没有明白过来,他对于这个早就是非常敏感,再加上下间赖廉昨日的提醒,将碗扔下,大声喊道:“敌袭!”

    他的话音刚落,混乱之际,便是蜂须贺小六射杀了第一人之后又瞬间被射倒了两人。一人受伤,刚想要抬头看看敌人数量多少,不曾发觉十七八枝箭射了出来,一时间。整个使团倒下了六人,惨呼声不断。

    骤然来临的袭击惊醒了失魂落魄的百姓们,他们立刻在“逃命啊”以及几声毫无意义的嚎叫声中朝着东西方向各自逃命,本地的净土真宗的僧人和几个信徒慌不择路冲进了使团的队伍。

    铃木重秀一脚踹倒了一个信众,骇然失色。怒道:“混账,滚开,将牛车横过来,长枪阵在外,稚刀队随时准备拼杀,铁炮队与我狙击敌首,一定不能够让他们伤害到大人。”

    在鞭笞了两名乱跑的信徒之后,能够被选出来担任下间赖廉的护卫的人全都是军中的精锐,在铃木重秀的和吃下,队伍开始有条不紊地以牛车为盾牌。布阵在两侧,总共三十余人护着下间赖廉等寥寥数人。

    下间赖廉看得还没有接手就被射杀了九人,暗忖道:“这都是找的什么人啊,太凶悍了吧,这不是自找死路嘛?!”他锐利的声音喊道:“枝吉城近在咫尺,很快就会有援军到来。”

    蜂须贺小六又射了两阵,有了牛车抵挡的使团虽然只能够被动挨打,倒是没有伤亡,他背上弓,抽出长刀。指向牛车,高声喊道:“诛佛敌,勤正道!”说着大步迈动,跑将过去。然后狠狠跳了起来,跳上牛车,一刀刺在了牛身上。

    “哞……”老牛一声惨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股鲜红的血液从牛身上飚了出来,疼痛感让老牛发了疯的乱窜起来。长鸣嚎叫声中,狂奔起来,撞翻了四五个使团的护卫,站在牛车上的蜂须贺小六哈哈大笑着,一手扶着牛车箱,一手提刀乱刀。

    下间赖廉看得好不容易结成的队伍又被冲乱阵型,死伤了数人,骇然失色,暗道:“本多正信,你从什么地方找的混人,你真的想要我死啊,不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吗?!”

    蜂须贺小六杀得兴起,哪里顾得上,更何况他只是杀了寥寥数人,只要留下几个重要人物便可,况且他可是听得本多正信说过,越惨越好,现在还没有惨到哭的时候。

    蜂须贺小六跳下马来,在地上滚了两圈,站起身上,又提起刀跑向使团,这时他的手下们也已经冲到,他们也得了命令,那几个虚弱的僧侣不杀,其余穿着戎装的护卫随意。

    蜂须贺小六等人以死相搏,以命搏命,一个个勇不可挡,而看些守卫使团的护卫们却是未战先怯,裹足不前,转眼间,已经有五个护卫被杀,三个护卫被打倒在地失去战力。

    枝吉城头观战的明石两兄弟瞠目结舌,惊骇不已,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凶猛的恶徒杀进石山本愿寺的使团中间,短短时间了,已经有二十来人被打倒在地,生死不知,鲜血流了一地。

    忽然,明石正行拽住明石佑行的手臂,惊骇失神,凝重沉声道:“大兄,不能够再等了,再等下去,就要被杀光了,到时候真的无话可讲了,趁着现在还有活口冲出去吧。”

    明石佑行目瞪口呆的点了点头,刚要下令,怪僧随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他的呼吸声再次粗壮了许多,红彤彤的双眼看着对方,随风看了一眼外面,舔了舔舌头,戏谑道:“还真够拼命的。”

    明石佑行听得随风如此随意草菅人命的话,一张脸霎间变成了酱紫色,神情僵硬,一双眼睛难以遏制的喷出了怒火,欺人太甚,他怒喝道:“禅师,你的目的就是看着使团的人死光光吧。”

    随风微微一笑,讥嘲道:“你想想,石山本愿寺的使团为何不选择更加方便的船,要知道伊达家已经控制了淡路岛,就算不乘船,快马加鞭也早到冈山了,他们为何要乘坐慢腾腾的牛车,又不是去踏青?”

    平淡的一句话浇灭了明石佑行升起来的怒火,另外一股火开始上涌,感觉心跳剧烈,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他想到了石山本愿寺使团的目的,他明白了随风为何会如此风轻云淡的缘故。

    随风瞥了一眼,道:“现在明白了。两虎相争,必然殃及池鱼。石山本愿寺明白一旦深入伊达领,想要组织起这样一次袭击就会变得异常的困难,想要全身而退跟做梦差不离。”

    明石佑丰拳头咯吱咯吱的响着,指甲刺进了掌心都不自知,他抬起头来,目露凶光,他知道自己成为了那个最悲哀的鱼儿,唯有自救才能够脱险的鱼儿,跪地求道:“还请禅师救我全族老小。”

    随风看着城外的杀戮,道:“石山本愿寺阴险狡诈,他进入伊达领内第一时间就遭到了攻击,是个人都会怀疑是否是贼喊捉贼的苦肉计,所以他一定要做到不像苦肉计的苦肉计,谁会自作孽到将自己杀得奄奄一息。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就算有所怀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只能够将罪过推到石山本愿寺的对头身上。他们的对头竟敢在伊达领内袭击使团,这已经不是在打伊达家的脸,而是直接在向伊达家宣战了。”

    停顿了片刻,随风继续说道:“最终不管局势如何,作为当事人的明石一族,情况如何,昨日贫僧已经说过,想要活命,其实很简单,就是抓住凶手,逼问出谁才是主谋?”

    两兄弟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跳将起来,道:“那还快去?”

    随风摇摇头,说道:“你看看,外面这帮人如此凶悍,你认为凭着你们这些家伙会是他们的对手,还要抓活的,做梦吧!”突然,他注视着两兄弟,低沉的声音道:“你们真的想要活命?!”

    两兄弟看了一眼城外,那帮子杀才,抖索了一下,再看一眼城内的所谓精锐,使劲摇头,又使劲点头,谁不想活。(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怪僧智斗毒鹰匠(3)

    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对视一眼,两人呼吸粗重,手持着兵刃背靠着,注视着围拢过来的袭击者,他们已经想到了让他们沉重的可能,本多正信背叛了他们。两人的心头顿时冷飕飕的。

    下间赖廉抬头看了一眼铃木重秀,目露挣扎之色,但是旋即恢复平静,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事实上,本多正信当初没有真正拜伏在他的脚下,成为他的仆人,只是跟他说了一会话,然后他就义无反顾地踩进了对方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总之,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得先想办法逃出这里,都怪自己太天真,明明生疑,还一味姑息,害得自己落到这番窘境。他暗暗想着,一旦脱出困境,一定要让本多正信好好尝尝痛苦的味道。

    铃木重秀见得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这些护卫可全都出自杂贺众,也就是说全都是他的骨干人马,不曾想到没有死在战场上,反倒是死在自家人的背叛和算计之中,脸露痛苦之色,咬牙切齿的恨透了那个来自三河国的鹰匠,若逃得性命一定要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一群袭击者将所剩无几的使团成员团团围住,蜂须贺小六站在最前沿,目光冷寂,高声喊道:“下间赖廉、铃木重秀认命吧!”说着挥舞着手中的长太刀,指向了两人。

    铃木重秀目光一缩,果然,心头痛骂一声背叛者该死的话语,然后低声对着下间赖廉道:“刑部卿法眼,等一会趁着混乱,突围出去,朝着城堡奔跑,只有到了城下就有一线生机。”

    说话间,铃木重秀“杀!”义无反顾挥舞着手中的稚刀冲向了蜂须贺小六,他已然看出蜂须贺小六乃是这伙袭击者的头目,只有将其斩杀,造成混乱。方才有一线生机。

    蜂须贺小六的嘴边布满乱糟糟的络腮胡,他已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直都在混乱的浓尾平原之中战斗,战斗经验何其丰富。一看铃木重秀的架势,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打算,不过这不正好落了俗套,他看着冲过来的铃木重秀,大声喊道:“围住其他人。我要与他单打独斗。”

    蜂须贺小六倒也不敢怠慢,低声吼叫了一声,挥舞起长太刀,狠狠朝着对方砍了过去,不曾想铃木重秀原本两手握刀变成了一手握刀,跳到了三丈距离位置的时候飞跃了过来。

    人和刀相加永远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蜂须贺小六再是不敢怠慢也是轻视了对方,一时不慎导致中门大开,他知道自己的刀就算能够砍中对方的身子,甚至于将对方一刀砍死。可是他也躲避不了被刺中的危机。

    以命搏命,铃木重秀的杀招,不想阴沟里翻船的蜂须贺小六不得不撤招躲避,惯性使然如何躲得过去,铃木重秀的刀还是刺中了他的腰部,随着扭转手腕,一些碎衣落下,同时还有一条小小带毛的肉片和鲜血挂在了刀上。

    第一招,铃木重秀小胜一招,蜂须贺小六脸上流露一丝痛苦之色。谁被狠狠削掉了一块肉皮也会龇牙咧齿的,他抬起头来,仇视着铃木重秀,冷声道:“你激怒我了。”

    铃木重秀一招小胜。微微喘着粗气,显然刚刚的招数对他的负担也不是没有,原本还想着先下手为强,趁着对方轻视自己,来一杀招,将袭击者的头目留下。其他人定然会引起骚乱,不曾想到仅仅削掉了一些肉皮。

    下间赖廉早在铃木重秀冲出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后者的招呼,知道该是自己突围的时候了,他四下看了看,对着剩余的四个护卫,低声道:“我等已被包围,若想杀出重围,唯有冲到城堡之下。跟着我,冲,不要管弓箭,也不要管刀枪,唯有一个字,冲!”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下间赖廉飞一般的冲向了两人战斗的反方向,挥舞着手中的稚刀,乱砍着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将眼前的袭击者劈掉了半个脑袋,一跃而过,冲了出去。

    四个护卫有样学样,纷纷冲了出去,这时候他们顾不得受伤倒地的同伴,也顾不得还在和蜂须贺小六纠缠的铃木重秀,唯有跟随下间赖廉跑到城堡,请求城堡中的守军增援。

    铃木重秀说是他们的头目,不过下间赖廉同样是杂贺众的总大将,在地位上下间赖廉比起铃木重秀还要高,若是平常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以铃木重秀马首是瞻,可是现在生死存亡之际,只是为了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蜂须贺小六闲暇之余,还能够发号施令道:“弓箭手招呼他们,不过不要招惹城堡的守军,一旦发现出击,立即撤退。其余人等,将铃木重秀给我围住了,我要好好伺候他。”

    铃木重秀虽然每一次攻击都气势非常,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对方的刀法极为诡异,他现在更多的只能够力保自己不受到致命伤害,身上多亏铠甲保护,不然早已经遍体鳞伤,多次下来,盔甲下的身体也受不了从盔甲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更加让铃木重秀绝望的是,蜂须贺小六竟然在和他拼斗搏命的时候还是发号施令,这一切都只能够说明一件事情,蜂须贺小六到现在还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犹如猫捉老鼠一般在耍弄他。

    蜂须贺小六抬头看了一眼下间赖廉快要跑到枝吉城千丈之内的距离,一旦让下间赖廉跑进枝吉城的范围之内,表明了乃是石山本愿寺的使团,枝吉城的守军再是懦弱也不得不出城救援。

    蜂须贺小六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讥嘲,牵动了一下他的腰间的伤痛,呲牙道:“该是结束战斗的时候了!”冷冷一笑,眼神突然闪过一道寒芒,手中长太刀划空一道弯月。

    一眨眼的霎时,铃木重秀捂着手腕惨叫时,手中的稚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随着稚刀落地的还有他的手臂,不曾想到蜂须贺小六竟然生生将铃木重秀的手掌给砍了下来。

    铃木重秀单膝跪地,捂着自己的右手腕,脸上痛苦万分,手腕上一道飚溅出鲜红的鲜血来。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冷冷的刀锋已经切过了他的头颅,一颗大好头颅就这样在他的刀法下滚落到了地上。

    历史上倭国民间传奇人物,具有谜一样魅力的武将。同时也是铁炮达人,率领着杂贺众贺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纠缠了十多年时间。在织田信长死后,他投靠德川,与秀吉继续作战,但后来在藤堂高虎的策划下。杂贺众最终没能抵挡住秀吉军的进攻,他自己在战斗后,也在粉河自杀了。

    本文中,铃木重秀选择了一种他不是非常习惯的方式,死在了蜂须贺小六的手中,如果,如果他能够用他最为惯常的铁炮的话,谁胜谁负还未为可知,只是事实是不可改变的。

    又是两声惨叫声响起,两个还没有游过明石川的护卫背上插满了箭矢。扑腾了两下没有了动静,漂浮在明石川上,顺着水流飘向濑户内海,成为濑户内海无数大鱼的美餐。

    下间赖廉爬上河岸,回头望去,他看到他的左膀右臂铃木重秀的脑袋正被挂在一杆竹竿上,骇然失色,恰似前冲骇浪翻舟船,万丈危楼失双足,浑身的热血“刷”地凝固了。跑。

    枝吉城的门终于开了,从城内驰援出百余人来,向着明石川而来,下间赖廉看得来人。高声喊道:“我是石山本愿寺的下间赖廉,我是石山本愿寺的下间赖廉,快,快。”

    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咬牙切齿要杀死的主人公,现在正站在一座小山之上,身前还站着一个光头的中年和尚。两人的位置看起来犹如主仆的模样,中年和尚哀伤道:“弥八郎,你干的不错。”

    本多正信态度恭敬地回道:“多谢筑后法桥大人赞赏。”

    中年和尚正是筑后法桥下间赖照,下间氏一门乃是本愿寺家的中流砥柱,同样充满了最庸俗最险恶的勾心斗角,利益争端,随着下间赖廉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自从本家衰退,别心众出头,分家之间的争斗也日益严重。

    下间赖照不愿意看到下间赖廉继续一家独大下去,同样,少年法王本愿寺显如同样不情愿看到一个凌驾于他的军事寡头的出现,可说这件事情受到了本愿寺显如的默认。

    现在石山本愿寺所能够控制的地盘不外乎摄津、和泉、河内、纪伊四国,而下间赖廉一人独占三国,现在下间赖廉重创,铃木重秀被杀,纪伊一国将会剥离受本愿寺显如直辖,和泉和河内两国也将会由下间一门和畠山高政来控制,如此一来,本愿寺显如直辖摄津、纪伊两国,下间氏一门控制和泉,畠山高政恢复河内,一向一揆的事业将会更加和谐。

    下间赖照突然似笑非笑的说道:“刑部现在对你的憎恨是最深的,返回石山本愿寺后,恐怕你的日子会非常不好过,不过不用担心,他不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付你的。”

    本多正信当然清楚下间赖廉就算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算心怀本愿寺显如、畠山高政以及具体实行的下间赖照等人的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过对于背叛自己的本多正信将会视为吃其肉、喝其血的仇人。另外,铃木重秀的家人也会对本多正信念念不忘,要知道铃木重秀可是能够带领杂贺铃木一族走向复兴之路的中坚力量,现在死在了他的毒计之下。

    本多正信同样不会相信下间赖照的保护,所谓保护不外乎想要将他作为自己的秘密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同时等待着下间赖廉和杂贺铃木一族付出足够的代价来交换的筹码罢了。

    本多正信微微躬身致礼道:“多谢筑后法桥大人的好意,在下策划这件事全然是为了佛陀,自家性命已经全然忘却,只要能够完成两家的联盟,到时在下只会前往刑部卿法眼大人面前请罪,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下间赖照看了一眼本多正信,叹道:“可惜了。”心中却在骂着一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不过可惜了一身的智谋,今日的杀局看似简单,其实要瞒过下间赖廉就不简单,不用说后续的行动了。

    低下头的本多正信嘴角微微一咧,心忖道:“想要我的命,等下辈子吧,不过先等你从冈山城返回之后再说。”

    枝吉城内,明石佑行怒视着随风,张口结舌,一副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低声吼道:“你说什么,你说要将石山本愿寺的所有幸存者全部杀掉,这怎么可以?你想要害死我们。”

    随风挖了挖耳朵,将挖出来的耳屎吹掉,脸上露出了舒爽的笑容,道:“现在外面起码死了四五十人,坐看袭击者安全离开,哪一条都让你们喝一壶的,若是想要活命,就得杀掉幸存者,然后告诉所有知情者,想要活命就得保守秘密,谁来都不能够说,你不会告诉贫僧,你无法让他们闭嘴吧。”

    明石佑行知道自己上当了,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可是漩涡已经将他淹没,他已经无路可退,抬起头,语带哀求的说道:“可就算我将所有幸存者杀掉,也无法隐瞒住啊,他昨日就已经到了明石郡,恐怕消息已经传回冈山城了。”

    随风知道明石佑行已入毂中,现在要考虑全身而退的事情了,嗤之以鼻道:“你当然不能够将这件事情隐瞒,你做完这件事情之后立即写一份书信快马加鞭的送往冈山城,不过不是在你的领地上,领地外和领地内的区别,不用我说了吧。”

    明石佑行早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只能够跟着随风规定的路走下去,不过他瞧向随风的时候,眼中透出一股杀意,显然对方也是一个麻烦,一个随时能够拿捏自己的麻烦。

    随风何尝不知道明石佑行的想法,他说道:“不过不能够在明石郡处理掉这些尸体,等一会,你派遣三四十个心腹与我一同前往收拾残尸,然后运往领地外找一个地方重新摆设一个战场。”(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怪僧智斗毒鹰匠(4)

    铃木重秀等人的尸体在几天之后方才被发现。∮頂∮点∮小∮说,斗智斗勇的当事人们,下间赖照和本多正信等待着枝吉城的人们报信,枝吉城的明石兄弟正为怪僧随风的失踪措手不及,怪僧随风全身而退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反正到了最终竟然没有人率先戳破这个谎言的泡沫。明石兄弟将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等人的尸体悄悄挪动了十来里地,一直没有人发觉。

    直到三天后,附近须磨寺的老和尚骑着他心爱的毛驴,从越水城新城主下间赖龙哪儿喝完庆功酒归来,醉醺醺的他脸上还有两坨红晕,慢慢悠悠的奔跑在他熟悉的街道上。

    老和尚拍了拍挂在毛驴两侧的布兜,布兜中有他从宴会上顺来的酒,酒可不是常常能够喝道的奢侈品,他刚刚打了一个饱嗝,就闻到了一股粘稠的、呛鼻的恶臭味道,恶心地刺激他的嗅觉,将他引到位于街道北段的一个山谷的阴影下。

    夏日的时候街道上过往商贩就是在这里躲避酷热,吃上一份藏在胸口的饭团。他有时候前往各个村落**的闲余,常喜欢在这里休憩。当他看见眼前的景象,简直无法呼吸。

    赤果果被剥光了的尸体,四五十人横七竖八的躺满一地,到处是鲜血,可见场面的惨烈。此时他们尸体上更布满了苍蝇,成群结对的嗡嗡飞来飞去,尸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乱世之中老和尚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是见到眼前的场面还是被一种惊慌失措的恐惧吞噬了,他慢慢往后退。眼光无法移开这幕可怕的景象。怎么会有人如此残忍地屠杀人们。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呢?

    老和尚原本还想上前查看一下贪点小便宜。可是看到了其中有不少人的头上都有戒疤,吓得他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爬上毛驴,死命地朝着越水城的方向赶去,向新领主报告这个惊人的消息。

    这消息也立时在整个越水城附近传扬开来,众人都是惊得目瞪口呆。此事非同小可,下间赖龙带着三十来个属臣连夜打着火把前去查看,老和尚只说是和尚被杀。可是他看得两个熟悉的人的时候,直感到晴天霹雳,差点晕倒,身边的属臣连忙扶住他,他认出了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的尸体,这是出使冈山的使节团,竟然在自己的领地内被人宰了。

    他一面忙着命人封锁现场,一面赶忙派人前往石山本愿寺报信。一时间,整个石山本愿寺也是惊动了。石山本愿寺的大佬们纷纷慌忙带人前往当地察看,看场面手法。众人一致认定是贼匪所为。

    石山本愿寺纪伊、和泉、河内三国一向一揆总兵官和杂贺众头目同时遇害身亡,这是大事。更加可恨的是,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等人曝尸荒野不说,他们的铠甲足具甚至连衣物都被劫掠而去,有些甚至连裤裆布都没有放过。两个石山本愿寺的堂堂高官落得个如此的下场,实在是太可悲可叹了。

    下间赖龙命人将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等人的尸身收敛后,又连忙派人到石山本愿寺告知法主本愿寺显如。本愿寺显如闻听后大惊失色,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是知道下间赖照的计谋的。

    一等下间赖照匆匆归来之后,立即受到本愿寺显如召见,他看着下间赖照,恶狠狠地道:“筑后法桥,你想要干什么,竟然如此对待同族兄弟,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事前,下间赖照面见本愿寺显如的时候根本连计谋由本多正信所献都没有说明,揽了过来直接成了他的算计,可是他明明看见下间赖廉活着跑进枝吉城,方才离开的。

    下间赖照赌咒发誓下间赖廉等人的死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本愿寺显如先入为主认定了下间赖廉等人的死就是下间赖照勾心斗角,为了夺取下间赖廉手中的兵权干的好事。

    本愿寺显如注视着下间赖照,紧咬牙关,低声道了一声佛号,然后问道:“那么你来分析一下,这件事情还会有谁干得出来?”他心中认定了下间赖照干的事情,外面他也要有一个说法,难道真的说是盗贼所为,说出去谁信。

    下间赖照蓦然产生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从实说来,说是他们逼杀了铃木重秀,然后让下间赖廉逃进了枝吉城,是枝吉城的明石兄弟干得好事情,可是他不敢,他也不敢说。

    要知道杂贺众的铃木重则已经宣言,要将杀害他儿子的凶手千刀万剐,然后一条条肉片喂鱼吃,同时死亡现场还被换了一个,下间赖照只能够隐瞒下去,他抬起头道:“是不是延历寺的和尚干的?”

    本愿寺显如看着下间赖照的视线,突然他看到了对方眼中闪动的目光,知道他猜对了,这件事情就是下间赖照干的,拳头紧紧的握紧,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可都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只是不想看到下间赖廉独掌大权罢了。最终,他还是属意下间赖廉成为一向一揆的第一副大将职位。可没有想到下间赖照为了权力竟然做出了这等天人公愤的举动。

    本愿寺显如看着下间赖照,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了出来,道:“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语,不要忘记了,休息去吧!”他觉得好累,真的觉得好累,他突然想到了他的曾祖为何在加贺国爆发一向一揆的时候选择了逃避。

    本愿寺显如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下间赖照稍稍有些沸腾的热血骤然冷泉,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听得出来本愿寺显如已经认定了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的死是他所为。

    “冤枉啊!”下间赖照暗叹一声,他根本已经没有了退路,于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躬身一礼。道:“是。法主。”跌跌撞撞的下楼去了,他返回了自己的屋舍,看到了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下间赖照出离愤怒,他望着正盘腿坐在案几旁喝着小酒的本多正信。要不是现场还有三个男人存在,他恐怕立即就会提刀将对方给砍了。他左右看了一眼,三个男人,一个和本多正信坐在一起喝着酒,另外两把环抱着刀站在门口。

    下间赖照怒视着本多正信。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看着他,口中却要压抑着声音不敢发出大声来,让人发觉他也是当时的当事人,沉声喝道:“弥八,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本多正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迎了一下,然后倒进了嘴里,说道:“首先我叫弥八郎,不是弥八,其次对于刑部卿法眼的死。我也很抱歉,我没有算计到人心的险恶。”

    下间赖照饱受打击。自信心严重受挫,他的权力来源是本愿寺显如的信任,一旦失去了本愿寺显如的信任,他将成为无根之源,可以说现在他失去了一切,气喘吁吁的望着本多正信。

    本多正信放下酒杯,摇了摇手,道:“你太过于急躁了,来,喝一杯酒来清醒清醒,听我慢慢给你分析一下,其实下间赖廉的死,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一件挨不过去的事情。”

    下间赖照怒视着本多正信,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蹬蹬踏上地板,坐在了本多正信的对面,看也不看桌子上多出来的一只酒杯,问道:“你最好能够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本多正信看着下间赖照,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道:“法主现在所能够使用的是两拨人,一拨是石山本愿寺的僧兵众出身的人物,主要就是下间一族,另外一拨是以畠山高政、松永久秀等人为主的武家归附势力。你说说,他会将一向一揆的队伍交由谁来指挥,难道真的让畠山高政、松永久秀这些外人来指挥,他真放心。”

    下间赖照有些心烦意燥了,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道:“就算是在下间氏一门中来选,下间赖龙也比我合适吧,贫僧可是被法主视为杀死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的凶手。”

    本多正信轻巧的回道:“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可是死在越水城的领地范围之内,身为越水城主下间赖龙脱得了干系。要是我的话,大师现在最应该做的可不是自怨自艾,而是立即前往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的家属处抚慰,当然义愤填膺的说上两句下间赖龙的坏话,一切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嘛?!要知道全寺内,只有法主一人怀疑罢了。”

    下间赖照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没有想到事情还有反转的时候,本多正信所言虽然匪夷所思,不过也是有些道理的,知道这件事情的本就不多。知道真相的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已经死了,本愿寺显如不会自曝家丑,要是想要抓他起来抵命的话早已经公开审理了。那么,他的目光瞧向了本多正信和另外一个男人,他看出来对方应该就是那袭击者的首领。

    下间赖照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本多正信注视着下间赖照,一字一句的说道:“很简单,你即将成为一向一揆的第一副大将,实际上的总大将,那么在你的麾下塞进两个千人将,我想大师不会介意吧?我的这位兄弟在畿内也是非常吃得开的,说得上话的好兄弟不下千人,保守个把机密的事情,是十分保险的,您说呢,筑后法桥大师。”

    下间赖照刚才的确动了杀机,不曾想到还是被本多正信给发觉了,直接说出了一句威胁的话语来。的确,一旦有人将消息传扬出去,也不用传播的很广,只要让杂贺众的铃木重则知道他儿子死在谁的算计之下就行了,下间赖照不用想什么一向一揆的第一副大将职位,想必到时候唯一念想的是如何保住性命了。他重重点头道:“一言为定。”

    本多正信和蜂须贺小六等人从下间赖照家中走了出来,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蜂须贺小六闷声道:“弥八郎,你说是谁坏了我们的好事,枝吉城的那两只老鼠恐怕没有这样的胆量?”

    本多正信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阴沉的目光酝酿着愤怒,他的计谋可说是功亏一篑,虽说如今说服了下间赖照,也得到了应该有的职位,可是他第一次感觉被人耍了,道:“总有一天会碰到的。”

    冈山城下,一个穿着整齐干净的年轻和尚坐在居酒屋,有一句没一句地调戏着上来倒酒的居酒屋的老板娘,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鼻子,道:“哪个小娘子又在思春了。”

    街上突然热闹了起来,年轻和尚算了算日子,道:“时间刚刚好,呵呵,不如趁着有时间,混进队伍进城瞧瞧伊达政衡的器量如何,看看他有没有可能成为天下的主人?”

    一名糟鼻老头拉开木门,喊了一句:“天台宗的觉恕法亲王弘法来了。”居酒屋内喝酒的下级武士和浪人们纷纷攘攘的提刀走了出去,向着码头方向走去。年轻和尚从怀中摸出了一百文钱,放在桌上,道:“去看看也好。”

    说着拖着木屐向着门外走去。

    担任接待的乃是金刚轮院主持竺云惠心,他身兼伊达家外交僧,在身份上兼僧俗两职,命人发动了警察总司的百余警察来维持秩序外,倒是也没有太过于隆重,这也是政衡的意思。

    这一天虽晴朗,却也不是令人难以忍受地酷热。从海面上吹来的凉爽的海风不时穿过码头。觉恕法亲王一行所乘的船只万字旗飘飘,刚一靠码头,竺云惠心便提醒众人:“本地天台宗僧众不少,当心被冲撞了,可要留神。”同时,他已经和警察总厅的草间总司上前接待使者。

    码头接待天台宗的使团的时候,城内,政衡的脸色可不好看,看着服部正成和户泽白云斋两人,道:“你们说,这件事情原本发生在枝吉城的附近,后来才挪到越水城附近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百折难逃一局棋(上)

    城内,政衡的脸色可不好看,微微眯着眼睛,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案几,看着服部正成和户泽白云斋两人,道:“你们说,这件事情原本发生在枝吉城的附近,后来才挪到越水城附近的。”

    服部保长有意培养三子,更有伊达政衡宠信服部正成,现在服部正成俨然成为了服部众的头目,当然还需要他的父亲一段时间的保驾护航。他听得政衡发问,看了一眼户泽白云斋,同行天生是冤家。他到底是年轻,率先开口道:“是的,臣得知屠杀使团事件之后立即前往查看,虽然前日夜有一些雨水抹去了一些痕迹,不过还是留下来不少证据,证明哪儿不是发生地。”

    轻轻的点了点头,政衡不置可否道:“如此说来,本愿寺的人也已经知道了事件是发生在枝吉城附近的,不过枝吉城的明石佑行也算是果断,竟然第一时间挪动了位置。”

    服部正成听不出政衡话语中是喜是怒,老道的户泽白云斋应道:“是的,据闻本愿寺已经加强了越水城和有马城的防务,越水城新增了三千兵马,有马城新增了一千五百人。”

    政衡对于本愿寺的事情丝毫不在意,道:“预料之中的事情,本愿寺还是有许多能人的,不过他们就算再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束缚,只能够按照惯性一步步走下去,直至灭亡。”

    户泽白云斋和服部正成都没有回答,他们知道有时候可以问,有时候却要闭口不言,俱都低头不语,等候着政衡的命令,好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政衡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道:“这次的任务你们两个各有分工,但是总体来说或还是一件事情!白云斋。”他的语气虽然不严厉,但是两个人都能够听出政衡话里,那份别样的凝重。

    户泽白云斋听得政衡叫自己。他连忙道:“臣在,主公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的语气坚定而且有力,前几日城内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想要挽回阿墨的颓势必须要干出一些事情来。否则他将会成为第二个草间总司,或是连草间总司还要不如。

    政衡神色凝重,语气迫人,道:“你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和泉、纪伊等地的要塞、图形,还有时刻关注本愿寺的动向。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每十日给我汇总一次,当重大事件发生之时不管何时何地都可直达。”

    沉吟了一下,政衡接着说道:“还有分出一小队人手前往九州丰前,去年的青山城之战,大友义镇失败了,他是不甘失败的,一旦动手将会是全力出击,其陆地攻击不用管,一旦有海船攻击。立即通知且山城的宫内大辅,他会知道如何应对?”

    户泽白云斋的心情不错,原本本能寺的事情是由服部众干的,现在能够分出一部分来交给户泽众,还是让他感到兴奋,叩首道:“臣定当不负主公之托,一定将事情办好?”

    户泽白云斋的心情不错,服部正成的神色就有一些难看了,这次的事情可是大事件,畿内的事情三年来都是服部众在干。不曾想却被户泽众给生搬硬拉着撕开了一道口子。

    服部正成胡思乱想的时候,政衡不理会他的哀怨,道:“服部众的重点关注是天台宗、南都六宗、足利义辉、浅井长政等东军势力,不用管他们的小动作。只要知道他们的具体动向即可。同时,我希望你能够派一小队得力的人到东海道去,将尾张织田信长、东海道第一强弓的动向摸清楚。另外,随风和本多正信,两人的调查不能松懈。”

    服部正成看了一眼笑吟吟的户泽白云斋,眼中冷光一闪而逝。然后斩钉截铁的回道:“主公,臣一定完成您交托的任务,只要主公的吩咐,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

    少顷,服部正成问道:“主公为何执意要调查随风和本多正信。”在他的眼中,随风和本多正信不过是两个小人物,无关大局的人物,可是政衡频繁将他们挑选出来,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显然任何一人都会有疑问,政衡缓缓说道:“棋盘已经布下,我不想出现异数,如果本愿寺使团的事情有他们身影的话,他们就是异数,要么为我所用,要么斩草除根。”

    两个人对着政衡行了一礼,互相对视了一眼,快步的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政衡的嘴角微微翘起,看到门口的黑田官兵卫,吩咐道:“吩咐下去,一旦遇到奇怪的和尚出现在冈山城外,自称随风的,不用答话立即押起来报告给我。”

    黑田官兵卫一愣,立即下去吩咐去了。

    政衡有一种感觉,随风在本愿寺事件中应该扮演着一个角色,若是他真跟着天台宗使团一同到来的话,他一定会出现在冈山城附近。这是一种感觉,说不清摸不着的感觉。

    不一会,宫原正重前来,询问道:“主公,天台宗使者觉恕法亲王驾临港口,如何招待?”

    政衡敲击着案几,沉吟片刻,说道:“觉恕法亲王乃是宗教人士,按照贵宾之礼安置在金刚轮院,由竺云惠心禅师招待,告诉他,我双手沾满了鲜血,需要斋戒七日方才能够拜见佛子。”

    宫原正重听得政衡拒见的借口愣了一下,他不曾想到政衡会拒见觉恕法亲王,要知道觉恕法亲王不仅仅是下一代的天台宗座主,还是后奈良天皇的第三皇子,今上天皇方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享受准三宫待遇的法亲王。

    政衡点了点头,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七日斋戒不过是借口,我想要传递出去的一个想法就是我不想与天台宗走得太近,你知道本愿寺使团的下场嘛,他们在自家门口被一群贼寇屠杀了。”

    后面的话,听得宫原正重瞪大双眼,骇然失色。什么,本愿寺的使团被人杀了,还是在自家的眼皮子底下,被一群贼寇屠杀的,短短两句话中透露出的内容极度骇人听闻。

    政衡的话,宫原正重信了。良久。宫原正重长吐了一口浊气,问了一句:“主公,您知道是谁动的手?”本愿寺的使者目的地是伊达家,是来和伊达家商量盟约的。现在死了。

    政衡摇着头,凝重道:“不清楚。如果下间赖廉和铃木重秀没有被杀的话,那么这次事件将会是本愿寺的苦肉计,逼迫我们的苦肉计,可是他们两人全都死了。死透了。”

    少顷,政衡恢复平静,语调很是沉稳,再次开口说道:“贼寇,说出去谁会信,那么本愿寺就会找出一个势力来,丹波守,你来说说看,本愿寺会找谁来背这个黑锅?”

    宫原正重怔了一下,猛然省悟过来。是啊,既然找不到真凶,便栽给天台宗何妨,反正两家即将拼杀个你死我活,即便是冤枉了天台宗,他们也没处说理去。本愿寺还能够借这个机会,凝聚一向一揆,同仇敌忾,出兵讨伐。

    政衡冷笑道:“那么你还认为贵人嚼舌头还会有人信嘛?当山城再度陷入水深火热的时候,环顾四周。公卿们还能够去什么地方躲避战火,皇族还能够找谁来庇佑他们。”

    宫原正重知道了政衡的心思,可就算觉恕法亲王没有任何办法嚼舌头,也没有任何办法破坏伊达家的形象。可就算如此也不用如此羞辱对方,让对方下不来台,要知道政衡可是一向敬佛礼佛的。

    政衡看了一眼宫原正重,说道:“丹波守,本愿寺使团被杀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同样会传入觉恕法亲王的耳中。七日斋戒,呵呵,他们待得住嘛?”

    当然待不住,住进金刚轮院的觉恕法亲王,竺云惠心禅师和他宗派不同,但是对待本愿寺方面还算是同心同德,对待觉恕法亲王等人也算是尽心尽力,好生款待,听得宫原正重转来的斋戒七日的说法有所不悦,原本还能够忍耐。

    不曾想,住进金刚轮院的第一个晚上,觉恕法亲王便从小沙弥的口中得知了外面沸沸扬扬的大事件,本愿寺使团从下间赖廉起四五十号人全部在越水城一带被贼寇屠杀。

    听得本愿寺使团覆没,觉恕法亲王一开始还略带兴奋的听着,听着听着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阴沉得像锅底一样,怒气凛冽。他方才明白伊达家为何会用敬而远之的态度对待他了,伊达政衡为何要斋戒七日来躲着他了。

    本愿寺使团被屠,常人想到的第一个嫌疑对象就是他以及他所代表的天台宗,可是他却知道这一切都是栽赃陷害,却没有人会相信,一旦大多数人相信了是他们干的,那么就算有部分智者怀疑,也会顺从大流。

    再说,将本愿寺使团被杀的罪名安在天台宗的头上,还能够为本愿寺博一个大义名分,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凝聚一向一揆的人心,让内心反对本愿寺的中间势力保持中立。

    觉恕法亲王觉得憋屈,他想要立即面见伊达政衡,凭借着自己高贵的身份,迫使伊达政衡表态支持天台宗事业,可是他就算是再能够折腾,也无法将意见传出金刚轮院。

    觉恕法亲王痛苦的抱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来拯救天台宗,一旦一向宗取代天台宗的地位,和天台宗紧密相连的皇族何去何从。

    让觉恕法亲王痛苦不堪的随风和尚风轻云淡得出现在了他的卧室之外,看着觉恕法亲王,情绪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唯有眼眸里德嘲讽和鄙夷愈发浓烈,拜道:“金莲院,小僧随风有事面见。”

    听得外面突然的声音,觉恕法亲王一愣,他知道使团中有这么一个和尚,却不曾知道为何会让他跟随,也不清楚他的来历,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字正腔圆地答道:“有何事?”

    随风不卑不亢地答道:“小僧需要金莲院的印可,为金莲院,为天台宗,同时也为天下所有不服净土真宗的僧人前去面见大宰大贰殿,询问他是想要成神,还是成佛。”

    觉恕法亲王原本便已经六神无主,听得随风的话语,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即拿出了金印,为随风的荐书上按下了印可。

    随风抖了抖荐书,嘴角微微翘起,心忖道:“这就是皇族,这就是天台宗下一轮座主,呵呵!你也就这点用处了。”他解下酒葫芦,摇晃了一下,哀叹了一声,道:“没酒了,去冈山城蹭酒喝。”

    说着,随风踩着木梯越过了金刚轮寺的寺墙,缓缓走向冈山城。

    清水宗治和山中鹿介刚刚换了班,牵着马从城门口走出,等候在城外的兄长清水宗知一见到弟弟出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母亲在家中准备好了,今日一定要回家一趟。”

    清水宗治不解道:“为何?”

    清水宗知回道:“弟弟今年十九岁了,该是到了娶亲的时候,父亲为您精挑细选了一位,甚是好看,家世也好,今日一定要在家中吃酒,先见上一面,好好谈谈,走?”

    清水宗治刚想要答话,却是看到一个和尚晃晃悠悠的出现,他立即警觉了起来,在城内的时候他还和黑田官兵卫开过玩笑,哪里会有和尚自动送上门来,不曾想转头就看见了一个和尚送上门来。

    清水宗治不理会兄长的纠缠,握住刀柄,招呼了两个卫士,呈包围状,大声喝道:“和尚,报上名来,来自何方,有何目的,统统报上来!”

    和尚眯着眼睛,道:“山在东,水在西!山上有木,应了东方青龙之相!西方有水,水能生金,西方白虎属金!以水生金,从风水学来看,在这里建城将大利财运,不过对于一个势吞山河的人来说,可惜了!”

    清水宗知不曾想到一个和尚竟然说的头头是道。东边的山是明禅寺山,西边的水是旭川,可是最后一句倒是让他皱起了眉头,他冷哼一声,道:“妖言惑众!”说着就要拔刀赶人,然后带弟弟回家。

    倒是清水宗治脸色一紧,道:“请问大师法号?”

    和尚念诵了一声佛号,道:“南无阿弥陀佛,小僧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是不会让小僧走的,也罢,贫僧法号随风,随风飘荡的意思,略懂看风水和通阴阳。”

    清水宗治听得随风一名,目光一凝,心中微微一喜,道:“随风,好,抓的就是随风,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不顾随风和尚愕然,两名卫士一左一右抓住手臂,看对方倒是不像恶意,也就随意而安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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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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