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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眼狐狸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txt下载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竹中半兵卫的影响力

    十二月份倭国大部分地区最干燥的月份,天气烦闷,织田信长全副武装地端坐在矮凳之上闭着眼睛,似乎神游物外,左脸颊的一道泛着肉芽的伤口破坏了他俊秀面容。

    织田信长不禁抽动了一下左脸颊上的伤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绽出一个狰狞无比的笑容。眼底阴寒森森入党,那是饿虎在夜色之下,盯着猎物是闪烁的幽幽寒光。

    尽管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时间,但是刀尖划过脸颊的那一生死时刻,织田信长仍然牢牢的记在心间,他从来没有见过死亡时如此之近,也就时一个呼吸那么短暂的时间,要不是前田利益瞬间做出反应,刀尖或许早已经划过咽喉。

    当时,织田信长竭尽全力的避了开来,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前田利益用坚实的身躯挡了他一下,避开了要害,不过还是没有多避开来,刀尖划过了他的脸颊,扎入了前田利益的肩头。

    “竹中重治!”织田信长念叨着这个名字,顿时觉得他的伤疤开始发痒了。在那一战之后,他设法打听到了那位袭击者的名字,就跟留在他脸上的这道永远也不可能消退掉的伤疤一样,织田信长心中的恨意在他斩下竹中重治的首级前也绝不可能会消失。

    竹中重治终于以一种别样的名声响彻浓尾平原,在织田信长的心中烙下了刻骨的仇恨,如果他能够活得长久的话,他的儿子或许会给他写另外一本以他为荣的小说。

    织田信长睁开了他的眼睛,看向了跪坐在一侧的泷川一益,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泷川一益从一介中层武士成为了他的心腹,问道:“庆次郎的情况如何?”他还记得前田利益的恩情。

    泷川一益恭敬地回道:“肩头首创,休息三四个月就能够为主公征战。”

    织田信长微微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阴测测的问道:“夫人找到了吗?”他没有去问木下藤吉郎,一个小小的侍从,他没有过问的意愿,他只想知道浓姬的详情。

    泷川一益道:“臣无能,未能找寻夫人踪迹,请主公恕罪。”

    织田信长没有责罚泷川一益,浓姬的失踪只在少数人之间流传,没有广而告之的义务,他还不想失去这张取得美浓国大义名分的牌。泷川一益是当事人,也是寻找浓姬的负责人,他给出的意见是寻找一个替代品。织田信长清理了清州城的老侍女之后,从乡下找了一个貌似浓姬的女子送进了城内,只在宴会之中圆圆的露面。

    织田信长没有在过问浓姬的事情,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不过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名分,真真假假对于他来说没有太多的意义。思忖间,织田信长站了起来,往帐外走去,由于本阵设置在制高点的山坡上,他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四周的景物。

    浓尾平原是倭国少数的几个大平原,织田信长受袭逃入尾张,便收到了斋藤义龙侵攻边境的消息,促使他不得不忍着伤痛再度披挂上阵,双方在边境很快陷入了僵局。

    远处飘扬着斋藤家的旗帜,织田信长沉吟不语,他知道斋藤义龙不死,他的野望就难以企及,现在更加庞大的伊达家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稍有松懈立即鲸吞虎咬。

    织田信长抽动了一下脸颊的伤口,低声叹道:“不知道该如何让斋藤义龙短期内无法动用兵马?”他从伊达政衡身上感到了浓浓的威慑力,从长远来看伊达政衡必然会鲸吞美浓和尾张,不过短期上来说带给织田信长压力的并非伊达政衡,而是斋藤义龙,还有那个时刻准备着西扩的骏河、远江、三河的东海道第一强弓。

    斋藤义龙和织田信长对峙于边界的消息传入京都的时候,伊达政衡正在吃晚饭,初一听闻倒是没有过多的反应,不过很快他便从中看出了一些不安分的可能来。

    政衡知道斋藤义龙和织田信长发生争端不过是织田信长受袭的后续,他已经知道织田信长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势,倒也没有将浓姬和木下藤吉郎的生死告知织田信长的义务。

    织田信长、斋藤义龙之间的争端,在政衡的眼中不过是一场两大势力之间为了扩张领地的一种方式而已,浓尾、浓尾,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唯有两者合一才有打出去的可能。曾经,斋藤道三还活着的时候,看出了无法力夺尾张国,便采取联姻的方式促成美浓和尾张的统一,然后美浓国往近江国发展,尾张国往三河国发展。

    斋藤义龙是弑父继任美浓国的,即位之后便和斋藤道三的外交策略反其道而为之,和尾张国之间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双方的实力半斤对八两,腾挪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而邻近美浓和尾张的势力,不管是近江的六角、浅井还是信浓的武田,仰或是骏远三的今川,为了削弱美浓和尾张得实力,就必须维持两大地方势力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以阻止两大地方势力重新联合起来。

    在这种深层次的复杂背景下,斋藤义龙和织田信长之间的争端不过是延续和进展罢了。政衡夺取了近江国,一下子扩大了将近一倍的领地,摆在他面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将新领地化为实力,而非继续扩张下去,这对于伊达家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原本如果没有今川义元横插一手从垃圾的旮旯堆中重新扶持早已经没落的室町幕府的话,这种破坏双方统一的方式还会继续下去。不过一旦今川义元夺取了美浓和尾张的话,再加上武田、北条等人的加盟,三方势力很快就会扩充为一个庞然大物。

    政衡敲击着案几,神情微微凝重起来,他低声喃喃道:“今川义元自伤了三河国,不过还是能够组建起一支三四万人的大军,再加上武田、北条的加盟,再加上桶狭间已经无法成为突袭之地,若是美浓和尾张再斗下去的话只会便宜了今川义元,要加强佐和山城的力量啊。”佐和山城恰好位于南北近江和美浓国的交界处,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政衡倒不是不想加强佐和山城的力量,他看了一眼近江国内的情形,微微眯了一眼,喃喃道:“北近江的动荡该是结束的时候了,浅井父子之间的乱斗也该结束了。”

    政衡正在神游物外的时候,今川义元得知美浓、尾张再度陷入紧张的消息之后,心内一阵高兴,他马上招来了关口氏长,这位关口氏长没有因为三河之事失宠。

    关口亲永一见今川义元的脸色,就知道今川义元的想法,问道:“主公,真的决定了吗?”他虽然在智谋上无法比拟太原雪斋,不过还是不看好今川义元的冒险一搏。

    今川义元自然知道今川家中有许多人存疑,太原雪斋活着的时候让他等待时机,原本以为足利义辉和本愿寺显如之间的争斗给了他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只等两人打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就能够让他出头捡便宜,没曾想到捡便宜的会另有其人,这个人的实力还是如此的强大。他明白一旦让伊达政衡踏平了诸多反对势力的话,他就永远失去了机会,只能够安心当一个顺臣,他不甘心啊。

    今川义元叹了一声,道:“是的,今川家已经准备多年。若是再不发动进攻的话,恐怕就没有任何动力,不过短时间我并没有决定要直取京都,只是想要夺取浓尾平原,只要获得了浓尾平原,我家的实力就会扩充一倍,到时候也有一战之力。”今川义元同样没有信心和伊达政衡争雄,他扶持室町幕府不过是为了拉拢武田晴信和北条氏康,不让两人在他对外征战时捅他的屁眼,让他首尾不得相顾。

    关口亲永突然问道:“主公,是否再给竹千代一个机会?”

    今川义元看了一眼关口亲永,摇了摇头,说道:“好不容易借着一向一揆的名义处置了一批松平家的死忠,拉拢了一批三河人,再放他出来,这不是给那些隐藏的人们一个旗帜吗?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早已经去见父祖了。”

    关口亲永不再回应,他知道再求情下去就要触怒今川义元,一旦被今川义元怀疑他和松平元康之间有其他的关系,他的身份和地位都要受到其他人的挑战,这是得不偿失的。

    今川义元想了想,道:“你尽快起程前往尾张国,前去告诉尾张国的傻瓜,要么投降,要么死亡,还有他有什么要求的话,如果不是非常过分的条件就可以答应他。”

    关口亲永知道还是触怒了今川义元,否则不会交给他这样一个远离政治中心的任务,不过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拜道:“是的,主公,臣明白了,定当完成任务。”

    今川义元摇了摇头,小步走向了城下町的茶会,在战争前还要如此做,真是有一点文化大名的味道。

    投降确实是条光明大道。不想损失过重的今川义元,必然不会短时间内处置织田一族,他还需要织田一族来代管尾张国,同时也需要织田一族为先锋攻打美浓国,甚至于和伊达家争锋。或许在今川义元取得天下的时候,织田一族还能够因为是最早臣服的诸侯势力而得到优待,说不定立下功劳,领地还能够大幅度扩展。

    当然,织田一族有可能得到优待,而非织田信长,织田信长恐怕会在某一天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刺死,不管是在今川义元取得胜利还是失败之后,织田信长都是必死的。

    关口亲永前去招降不过是最后的通牒,这件事情今川义元知道,关口亲永也明白,他在离开骏府之前回了一趟自家的府邸,夫人一见到脸色难看的关口亲永回来上来嘘寒问暖。

    关口亲永冷声喝道:“阿鹤来了?”阿鹤正是他的长女,经由今川义元的首肯以今川义元养女的身份许配给了在今川家做人质的三河国少主松平元康(即历史上的江户幕府初代大将军德川家康。)

    历史上的阿鹤,现代常被称作濑名姬,她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可能她从来不曾幸福过。她或许不够聪明大气,不够温柔善良,但是如果她不是出身今川氏,没有嫁给家康,没有对上织田,而是普通的刁蛮富家女,命运便不会带她如此残酷。

    历史是历史,在伊达政衡当年的有心之失下,桶狭间的一块石碑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今川义元的面前,扭转了松平元康的人质生涯,使得他的人质生涯更加悲惨。

    原本期盼着松平元康回归的死忠份子大量的流放的流放,无缘无故被杀的被杀,现如今一大批原本并非松平家谱代的家臣成为了冈崎城的中坚力量,松平元康的日子同样难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今川义元的一念之间死于非命。松平元康原本不怎么看重的阿鹤的出身成为他的庇护,得以苟延残喘的保障。松平元康稍稍哄骗一番阿鹤,阿鹤就会傻乎乎的前来向他的父亲和母亲哭诉,请求父亲向今川义元求情。

    关口亲永的口吻吓了他的夫人一跳,阴沉的脸色让她不敢开口,他一看夫人的脸色就知道被他猜中,沉吟了片刻,道:“夫人,你好生安抚阿鹤,让她在家住上几日。”

    夫人骇然失色,急切问道:“大人,情况真的如此危机嘛?”

    关口亲永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情况到底如何还要看国主的意图,不过阿鹤嫁给松平家是经国主的手操办的,我等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这件事情还不至于牵连到我等的身上。夫人,你好生安抚阿鹤,不要让她到处走动。”

    关口亲永的话让他的夫人无言以对,他的夫人也不是普通人,乃是今川义元的养妹,远江豪族井伊氏当主井伊直平的女儿。直平将女儿送与义元作妾,义元将井伊氏以养妹的名义嫁与今川本家的分支濑名家。

    关口夫人和今川义元还存有一点儿露水之情,再加上阿鹤是她的长女,和今川义元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只要远离了松平元康,安全性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关口亲永踏上前往尾张国清州城的路途,他的一番话落在了关口夫人的耳中,关口夫人也是经历颇为丰富的女子,知晓对于女子什么才是最为重要的,直诉阿鹤。

    阿鹤的久而未归,忍耐了惊人的松平元康立即察觉出了不安的氛围,这让他再度陷入了危机之中,连最后的托庇都没有了,现在该如何度过危机变成了他最要紧的事情。

    不提松平元康的种种表现,也不提关口亲永的最后通牒会在尾张国织田家之中引起什么样的反应,今川义元的异动迫使织田信长不得不停下跟斋藤义龙的对峙。

    斋藤义龙同样放过了织田信长,当然这不是斋藤义龙良心发现,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实际上就算是他想要出兵尾随而战,他麾下的主要将领们也没有胆气继续战斗下去。

    当然不是美浓国的国人众已经被织田信长收买了,在斋藤义龙还活着的时候,这种事情只能够在暗中秘密进行,一旦公开就会群起而攻之,实际上是佐和山城方向突然破掉了好几个位于美浓边界一边的砦子。

    斋藤义龙知道这不过是为了牵制美浓的一次试探性行动,其他人难道真的会不知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屁股决定脑袋。斋藤义龙和他的父亲斋藤道三最大的不同就是倚重国人众的程度,前者更加倚重国人众,特别是西美浓众。西美浓众直面近江国,吓得纷纷要求斋藤义龙抵挡来自近江国的危险,如此一来自然就解除了尾随织田信长的行动。

    双方再度陷入了微妙的平衡之中,织田信长知道这一次是他的最大危机,同样清楚要让尾张国内群策群力,大家力气往一处使,就需要一个更加的靠山。想到这里,他便不得不拿出了和伊达政衡的协议,同时派遣家臣带着最为宠爱的奇妙丸通过伊势国转道近江国前往京都。

    奇妙丸的送离,一方面压制住了国内的不安情绪,另外一方面也让织田信长没有了后顾之忧,就算是他在这儿身败名裂,身死族消,血脉也不会彻底断绝。如此一来,他下定了要与今川义元誓言一战的决定。当然,他并不害怕伊达政衡。送人质给伊达政衡,归根结底是为了安抚尾张国内的不安情绪以及对天下运势的先见之明。

    伊达政衡已经向之织田信长展示了伊达家的实力。织田信长当然不能够漠然视之,若想不遭到伊达政衡轻视,就必须要将实力充分展现。只要得到伊达政衡的认可,织田信长以及他背后的织田家才有一席之地,也未尝没有机会实现他的宏伟野望。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挡住今川义元的兵锋才真正意义,倘若此时逡巡犹豫,是万难挡住今川义元的进攻步伐的,这样一来,织田信长怕是再也无法立于天下诸侯之列。

    今川义元得到关口亲永的回复已经是十二月底的事情,今川义元和织田信长互相之间再也没有调和的可能性不过是十二月底的一件小事情,只在小范围之内流传。

    十二月底真正引起世人关注的是新的天皇的登基典礼,至于新的天皇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早已经失去权柄数百载的天皇在世人眼中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引起世人关注的焦点是伊达政衡会以何种的态度对待天皇,从新天皇的登基典礼中可以窥探一二,就算今川义元、武田晴信、北条氏康等明确表示要与伊达政衡周旋到底的势力同样派遣了使者前来参加新天皇的登基仪式,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就近观察伊达家的作为。

    很可惜,让他们失望了,伊达政衡一如以往的展现了他的忠君一面,新的天皇的登基典礼比起前两任天皇的登基仪式要隆重许多,不过还是无法比拟朝廷掌权的时代。

    倭国进入武家时代以来,朝廷的权威一次次被削弱,在经历了京都大战之后,皇族一度进入绝嗣境地,就算是现在也没有安然度过,从天皇的性别中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历史上的女天皇从来没有像今上这般没有任何希望,在没有任何皇族成员来代替她的地位之前,她只能够在皇位之上苟延残喘,一度给她造成困境的另外一位皇女如今正陷入另外一场风波之中,就算是度过了风波,成了嫁为人妇失去了晋位的名义,不成也将彻底得罪伊达氏,或许命运更加悲惨。这场风波为何能够得到如此多的推波助澜,不管是切身利益者还是没有从天皇登基之中得到利益的另外一批人都在推动这件事情的发生,还得到了无数伊达人的默许,唯独没有考虑过两位皇女是否同意他们的决定。

    新继位的女天皇心中还是很羡慕那位落选的侄女的,她知道一旦坐上了天皇的位置,她的一生注定了将会是悲惨的一生,不可能再出现在人前,也不可能有个人的情绪,甚至不能够有男性窥伺她。

    女天皇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皇女,她成为了一群人的利益所向,她的生活还是一成不变,虽然住进了象征着天皇权威的皇宫之中,不过身边的人统统换了一遍,全都是陌生人。

    陌生人的眼睛之中充满了警惕,女天皇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看待她的存在,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傀儡罢了,为什么还不放心她的存在。实际上从根本上,政衡并不是很信任朝廷,他的种种表现不过是为了诓骗世人的一种方式罢了。他要将朝廷框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中,将它的影响降到最低,渐渐让世人只知道他的存在,而忘记朝廷。

    女天皇在登基典礼上也没有出来示人,她保持了神秘,同样的,政衡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他在世人的面前还是一副忠君的模样,同时他成为了登基典礼上最大的亮点。

    女天皇的登基之后的日子仅仅只能够在她的一亩三分地之中摆她的天皇的架子,出了皇宫,她都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就算是传了出去也不会有人听从她的命令。

    整个登基典礼只花了半天时间就结束了,立天皇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伊达家的人们非常关注的拖延了许久时间的大议,在这场大议之中将会对诸臣分享荣辱。

    所有在京以及附近的三百石以上的家臣排成了整齐的几个队列,各自在各大佬的带领下,安静的齐聚在一起。仅仅是这些人,就已经多达数百。但这些往日跺跺脚久能够让百姓颤抖的武士,此刻却安静异常,没有任何的响动,谁都不想在大议之前就被剥夺上殿的席位。

    除了伊达家的家臣之外,还有数十刚刚降服的势力代表,他们同样没有发声。

    今日的大议是伊达政衡入主京都之后的第一次,更是尤为重要,连坐镇佐和山城的宫泽平八都带着三云成持等人赶了回来,足以说明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对于宫泽平八更具有实际意义,在这次会议上他将会正式得到承认成为佐和山城的城主,这件事情得到了伊达政衡的首肯,却还没有在伊达家之中公开来,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司职还没有最终的确定。

    宫泽平八的目光看向了隐在人后的户泽白云斋和服部正成一老一少两人的身上,很多知道内情的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两人,实际上户泽白云斋不过是被牵连到了的,调查众臣私生活的任务一方面交托给了服部正成,另外一方面则是警视厅的职责。

    他们的调查报告上记载的文字,都会变成家臣们上升的一个依据,并决定了他们的石高俸禄多少。某些运气实在太过糟糕,而且私下里有不满情绪的倒霉蛋甚至会因此惹上大麻烦,被揪出来当典型。

    伊达家还保持着一贯的风格,不过还是掺杂进了一些朝廷的东西,使得原本简单的礼仪稍显的繁复了一些,大议的地点放在了本国寺,这座京都的寺院俨然已经成为了伊达家在京都的大本营。

    整个觐见过程将会持续一个时辰甚至更久,而之后的大议则会一直持续一整天,除了晚上的宴会之外,与会家臣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这对于人的健康状态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已经占了倭国三分之一的伊达家的大议的时间也不过是一整天而已,在许多规模很小的诸侯势力的会议相当亢长,好想要将前前面一年未来一年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在这次会议中决定下来。

    伊达家从来没有如此时间长的会议,政衡会在一年的开头定下一个主要的战略目标,至于如何实现它拥有更多的自由度,这让伊达家拥有更充分的扩张进取心。

    宫泽平八看了一眼户泽白云斋和服部正成就没有再去关注,他的目标越过了所有人看向了位于第一集团的野山益朝等人的身上,其实宫泽平八的身份也足以进入他们的圈子。

    不过宫泽平八一度沉沦,同时他的出身和这些古备国出身的人格格不入,伊达家的核心是古备国分离出来的四国备前、备中、备后、美作四国,核心中的核心是备中国,从第一集团的人员构成就可以看得出来。

    宫泽平八拿眼看人的时候,陶山政赖慢慢挤到了他的身边,陶山政赖原本是第一集团当仁不让的重要角色,不过和宫泽平八一样一度沦为罪臣不得不沉浸了数年时间。不过陶山政赖比起宫泽平八来,起复要早了许多,不过比起宫泽平八的崛起速度要慢了许多,宫泽平八的崛起速度实在是太过于骇人。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宫泽平八同样看到了陶山政赖的到来,他左顾右盼了一番,笑道:“陶山君,好久不见。”两人自从跟随政衡一同上京以来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倒也没有分出生疏来。

    陶山政赖说道:“宫泽君,看你的表情,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他现在的心情很是坎坷,他曾是最早跟随政衡的家臣,现在却因为津和野的事情沉沦了数年时光,曾经的小字辈纷纷出头,这让他的情绪一度不稳。

    宫泽平八倒是没有对陶山政赖多说什么,在大议之前这种预测性的话很难说清楚,就算是说对了一个揣测主公的说辞也是逃不掉的,大话套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他笑道:“这事儿谁说得准,不过据我猜测,陶山君身为伊达家早期的家臣,定然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

    陶山政赖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知道这种问题,宫泽平八说到这儿已经是相当的交情,他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来,低声问道:“宫泽君,现在有不少人前来向我兜售所谓的公武合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宫泽平八看了一眼陶山政赖,他不知道陶山政赖为何会说起这件事情,不过他就算是一直都在前线,也是知晓这件事情的,他返京的时候也有人向他相询过,问他的态度如何?

    宫泽平八看了一眼陶山政赖的表情,知道起复不定的陶山政赖想要依此重新博得伊达政衡的信赖,他知道这件事情政衡采取的是默许的态度,便说道:“公武合体吗?如果能成的话应该是一件好事。”

    陶山政赖欲言又止,稍稍死量了一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特别是这种事关政衡的事情,在没有明确答复之下私自行事,恐怕会落得一个不好的影响。

    陶山政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依此搏上一搏的意图,他不像安国寺惠琼,不清楚政衡的性格,凭借着他的资历,起复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必在这件事情上栽跟头。

    陶山政赖正这样想着,本国寺的大门忽然全部打开,一个个身着赤色披风的侍者已经列队走出寺门,上洛之后的第一次大议终于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倭国古代武家的武士地位理论上比公家要低得多,他们在过去都是低级武官,连上殿说话的权利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很多规矩。不过到了武家掌权的时候,在服饰上渐渐和公家融合,这也是武家从心底深处还是有一种羡慕公家穿着的缘故。

    穿着上,武士们最为正式的礼服,就是公卿们最随便的狩衣,顾名思义就是狩猎用的衣服,政衡今日穿着的便是作为武士礼服的狩衣,一身黑衣,上面还带着乌帽子。

    这个规矩自武家跨入政治核心,公家被挤到边缘之后很多人都不愿意遵守,穿着服饰多样性起来,一些崇尚京都文化的武士身着的服饰也向着公家靠拢,面白齿黑成了一种文化。

    但是,政衡显然是一个异类,他是一个马上将军,崇尚的是简洁,他不喜公家的服饰,就算是遭到袭击也能够从容应对,这也是他曾经受袭之后心理的后遗症。

    按照公家以及阿谀奉承之辈的说法,政衡就算是穿着上等朝臣才能够穿的紫衣都不过分,也不会有人来诟病他的无理行径,显然都没有得到他的赞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穿着那一身简单的狩衣。

    本国寺之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政衡自播磨国起兵上洛战始,入住京都的终结,同时也是征服天下的开始。仅仅过去了三个月时间,政衡便已经征服了大半个近畿,最核心的畿内九成以上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经过了连番大战地方上的本土势力几乎丧尽,这让政衡可以从容应对。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人与人多的互不信任与憎恶,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细碎浪花。即使本愿寺显如和足利义辉等人的才智谋略和政衡不相上下,他们恐怕也不能够阻止历史大河之势。本愿寺显如和足利义辉的才智互相依存的话,光凭借着政衡的力量是难以突破他们联手之下的近畿,更何况足利义辉还占有大义的情况下。

    不过本愿寺显如、足利义辉显然没有联合的意图,他们在一开始就要分出个胜负来,如此一来就算是战胜了对方也会如同两虎相争,最终的结果便如预料一般,两人纷纷身死,各自的势力化作乌有。如此一来,天下之势此消彼长,掌握了人心、大势的政衡汇成了滔滔之势瞬间冲垮了越水、石山和京都,现正以京都为核心向四周扩散而去。

    政衡起身问道:“诸臣可都到了?”政衡自出备中国以来越发的威仪,况且这种大议在月前就已经通知到每一个来参加的人手中,除了边境以及守备在各地之外统统通知到了,若是因为各种理由迟到了,那么,这位迟到的家伙将会受到惩罚,甚至可能会被赐死。

    黑田官兵卫在旁边答道:“殿下,群臣都已经到齐了!”

    政衡点了点头,接过黑田官兵卫递过来的小龙景光,向着大会议走去。在政衡眼中,这场会议同样是一场战争,战事取胜尚且远远不够,更加重要的是经营天下。

    赏功罚罪以及领地划分,各种问题都会接踪而至,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又起纷争。在战场之上战无不胜的统帅,此时必须变成令行禁止的执权柄者,不能让任何人堆全新版图有丝毫异议。

    在世人眼中,这一切或许称得上是一段传奇。从备中国偏僻之地起家的时候身旁不过十余人,可是仅仅过去了不到九年时间,政衡成为了天下三分有其一的霸主,大局已定。

    对于政衡来说,这一切无非水到渠成,是周密算计的结果。

    大议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政衡的时间,黑田官兵卫奉着政衡早已经拟定好的赏功薄,用他强装镇定的声音在本国寺的上空传着,却没有人敢于发出丁点的反对声音。

    首先拟定的是野山益朝、石川久孝、清河衡秀、宫原正重、赤木高雄等人的功劳。政衡为创业的总领,他们是伊达家最核心的备中众,更是他的左膀右臂,能够建立万民期待的太平盛世,更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他们得到的封赏和俸禄,同他们应该得到的赏赐来说,其差距还是很大的,以伊达家族将近五六百万石的总领来说,野山益朝不过二十一万的石高,真的不算什么。实际上第一家臣的野山益朝野仅仅得到了二十一万的石高,然而谁也没有怨言,这些人大多数被政衡安置在畿内,也就是说他们的领地将会环绕在政衡新的政治版图的核心区域。

    倭国的政治核心是京都,在政衡的政治版图之中,他未来的政治核心将会是以石山本愿寺为基,他将会在石山本愿寺为基修筑一座天下最大的城堡,和冈山城一东一西控制他庞大的领地。这座名为大阪城的新城,将会是政衡就近坐镇新领的主城,未来将会成为伊达氏统领天下的核心,按照亲近远疏来安置诸臣的位置。

    连野山益朝也不过是二十一万石的石高,其他家臣就更加不用说,却没有人敢于出头反对政衡的意见,谁都知道政衡的统治基础并非是他们,而是越发庞大的底层武士阶层。

    谁都知道没有晋升通道,一个政局就会僵化,最终化作乌有。政衡出身微末,他的统治基础就是越来越庞大的底层武士阶级,在伊达家,超过三成的底层武士曾经都是毫无来由的农民,还有四成父祖辈是最底层的武士,也就是说超过七成的底层武士是在伊达家才能够成为新的统治阶级,虽然是最下层的,不过同样分享着伊达家带来的福利。

    按照政衡的计算,这些底层武士的数量现在已经多达上万人,他们的俸禄不会超过两百石,也就是说伊达家三成领地的出产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决定着伊达家的走向。

    政衡的政权是一个奇怪的政权,和以往的政权大不相同,以往的政权家主只会控制一些直属的家臣,然后由这些直属家臣都会拥有数量不等的直属家臣,一层层分级下去来控制领地。伊达家同样如此,中上层的家臣们都会拥有数量不等的家臣,不过政衡的直属家臣的数量远远大于其他家臣加起来的全部数量,因为这些高达上万人的底层武士,在理论和实际上全都是政衡的直属家臣,他们只对伊达家效忠。

    庞大的底层直属家臣诞生了同样庞大的中上层直属家臣,这场会议评议的主要是中上层直属家臣的功劳,不过在最后还是对于近千名在上洛之战中表现优异的底层武士给予了加封,让他们拥有了三百至五百不等的俸禄,如此一来也让他们挤进了数量同样庞大的中层武士。

    伊达家从一开始就是以破坏者的身份出现,他一路推掉了成百上千家大大小小不一的根深蒂固的豪族势力,吞并了他们的势力之后一路推高,也就是说伊达家一路走到现在,他名义上的领地实际上九成以上被伊达家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就算是一些原本从属于伊达家的疏远的领地,推门一开也会发现在他的四周全都是隶属于伊达家的直属领。

    如此一来的后果就是没有人敢于冒着大不违的态度造反,不过这样一来被伊达所败,又不愿意顺从伊达家的武士数量,确切的说他们曾经是武士,现在名为浪人的数量同样庞大。

    警视厅的成立职责重头就是对于庞大的浪人集团的打击,这些不愿意顺从或则更加直接一点,是伊达家不愿意给予他们更多的俸禄的浪人要么当一个良民,要么离开伊达家前往他处,这也是为何倭寇的数量和实力大增的缘故之一。

    浪人们其实是愿意效忠伊达家的,不过伊达家给予他们的效忠的俸禄实在是看不上眼,这才会出现穷困潦倒的浪人集团。要知道伊达家最核心的力量,身为直属家臣的数量就高达一万二三千人,还会以每年成百上千的数量增长,更何况还有警视厅、服部众、户泽众等一系列明暗部门的存在,在伊达领内晃荡实在是一件成本远远大于收获的事情。

    京都本国寺的会议决定着天下的走向,在位于九州的平户岛同样在议论着伊达家以及他传奇的家主伊达政衡,不过他们的议论中带着明显的倾向性,话语中略带讥嘲。

    这是一间不小的日式厅堂,地面全以榻榻米铺就,这间厅堂所在的宅院是平户岛领主松浦氏的别院,专门招待来自大明朝的海商,汪傲的心腹赵光头等人现在便下榻于此。

    汪傲如今正在踏波逐浪,已经难以企及倭国了,不过倭国之中还存有不少汪直的遗产,汪傲便派遣了他的心腹赵光头等人返回前来接收,为重新连接海路做准备。

    汪傲和赵光头等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船主汪直已经在当月下旬秘密处死,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汪直不死,也难以阻止汪傲,也就是俗称的毛海峰的造反了。

    对于大明朝,汪直一行人原本就是该死该杀的贼寇,现在从贼寇变成了造反者,不过是做实了大明朝上下的想法,现在等着他们的只有一条道,一条看似光明大道的黑路。

    厅堂靠内是一个小舞台。舞台上正有三名歌舞伎在演出,以白(和谐)粉敷面,服装繁复华丽,姿态妖娆之极,伴随着丝竹之声,偏偏起舞。

    榻榻米上,沿着东西两边,相隔七八步远,各摆了数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酒菜,却不是倭式的,而是平户岛内常驻的唐人厨子所作。赵光头一行人,还有作陪的松浦隆信、龙手田安经等人作陪。

    赵光头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瓷杯,开口向着松浦隆信问道:“松浦兄,我家船主要在倭国招募一万名雇佣军的事情,你看能够成功吗?”他口中的雇佣军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百姓,而是职业武士,一万名职业武士,对于倭国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何况是松浦家。

    松浦隆信和龙手田安经对视了一眼,眼中精芒闪动,龙手田安经叩首道:“赵大人,实不相瞒,松浦家确实挤不出一万名雇佣军,不过不代表其他势力没有办法?”

    赵光头笑吟吟的看着龙手田安经,他自然知道松浦隆信等人的意思,这是一个削弱其他势力的好办法,一消一涨下对于任何一个战国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不过那对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完成汪傲的任务,再加上他若能够招募到一万雇佣军,他在汪傲集团中的地位就会平步青云,谁知道汪傲会不会成就王者的一天。

    龙手田安经突然问道:“赵大人知道不知道已经上洛的伊达政衡?”

    赵光头长期逗留倭国,自然清楚倭人口中上洛的意思,虽然在他这个明人的眼中不过是一群村长械斗突然冒出了一个村长带人闯入了县城成为了知县的事情,不过在倭人的眼中却是天下的事情,他故作疑道:“嗯?”

    龙手田安经叩首道:“伊达政衡出身藤原氏,现在已占有三分天下,麾下精兵强将不少,若是大人前往京都一趟的话,或许不用各家拼凑就能够雇佣到足够的人手,就算是二万、三万雇佣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大人能够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就行了。”

    赵光头眉头一挑,他看着龙手田安经,却是不曾想到龙手田安经诚惶诚恐的看着他,一副为他打算的样子,摇了摇头,道:“哦,那么我等看来真的要往京都走一趟了。”

    松浦隆信和龙手田安经告辞离开,松浦隆信低声道:“你看此事能成否?”

    龙手田安经表情严肃道:“五峰船主一党越发猖狂,现在更是扯旗造反,我等不过是想要保境安民,他们却是不想倭国被一家势力所统,定然会想法设法削弱伊达家的。”

    松浦隆信眉头一挑,问道:“为何?”

    龙手田安经道:“五峰船主一党最初的货物丝绵等物,如今主要是硝石、火器,从中牟取暴利,这等武器唯有在战乱之中才能够卖得出高价,不过如今他们将精力全都放在明国的身上,恐怕力有不逮。”(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来自大明的消息

    秋冬之际的濑户内海,一支由十余艘福船组成的船队顺着洋流而下,快如奔马。领航大船的船舷两侧插满了各色旌旗,迎风招展,蔚为壮观,起船首之上挂着一只叮当乱响的小铜钟,很远都能够听得到它发出的声响。

    时近午时,一位身材高挑,短袖长裙,戴红纱帷帽,无法穿透帷纱看清其面貌,这位身材婀娜的女子正站在主桅下负手而立,极目远眺东方,心中充满了沉思。

    一位灰衣老者走进红袍女子,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之色道:“姑娘,公子派遣的赵狗才已经来到了平户,和松浦隆信勾结在了一起,不出意外的话,应是来对付您的。”

    女子犹豫了一下,摇摇头,目露忧虑之色:“父亲生死未卜,这种情形下,兄长理应以救父亲为要,但兄长名为救父心切,行造反之实,现在已经攻破了苏杭多座城镇,一发不可收拾。”

    灰衣老者看了女子一眼,欲言又止。

    船主汪直乃东亚海商中的第一人,产业众多,财富惊人,屡屡破坏明庭的海禁,自徐海败死,理所当然使明庭的打击对象。原本汪直人在倭国,人身安全有保障,但是他重情义,听信谗言,自投罗网,深陷囚笼,生死未卜。

    女子的脸色渐渐阴沉,眼里满是忧郁,不但担心父亲的未来,更担心自己的命运,同时对于兄长汪傲的名为救父实为私利的行径感到可耻,更有明庭为了一己之力破坏海岸秩序的种种暴行充满了怨恨。

    灰衣老者咬牙切齿的说道:“红娘子,现在情况危急,按老仆的想法是直下夷州,那儿还有一处老船主留下的据点,依此或可接收来往暹罗国的船队,好东山再起。”

    女子微微颔首,却又摇头,道:“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兄长攻入苏杭,破掉了多座城镇,抢掠了无数财物,以海商们的恶习,哪里还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十六世纪的海商,名为海商,实为海盗。

    灰衣老者问道:“那为何要前往京都寻那倭国之主,这倭国不过是我等手中的刀,若是亲自上门就要落了我等的面子和里子,这对于老船主数十年来形成的经营不小的破坏。”

    女子沉思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明年春暖花开之时,明庭必调集数十万大军前来围剿兄长,以兄长手中的兵力就算是能够取胜,也难以击败源源不断的明军。”

    灰衣老者面色微变,看了女子一眼。他是汪直的仆从,是看着汪傲和红娘子长大的老人,实不愿看到兄妹反目成仇,不过他效忠的是汪直而非兄妹两,现在汪傲的行径大大威胁到了汪直的性命,自然要保护红娘子的安全。

    女子淡然说道:“兄长手中的实力防守有余,拓展不力,明人东南沿海之徒多为软弱虚伪之人,就算是招募到足够多的闲汉,也不过是一战即溃的无能之辈,那么又好用又便宜的刀来自何处,还要多说吗?”

    女子的话没有说下去,灰衣老者却是听懂了,他跟随汪直走南闯北。

    如何不清楚大明东南沿海的卫所兵早已经不堪一战,看似数量很多,但是几乎没有精锐。大明真正的精锐多为将门的家丁,也就是私兵。在勇敢和吃苦两方面都无法和倭国的武士军队相提并论。不过倭国的武士军队和大明的九边精锐相比,在行军布阵上略有不足,更加重要的是倭国没有层出不穷的强将。只要大明国出一个百年不出的强将,再招募和训练出一群敢拼敢杀的强兵,那么游兵散勇似的倭寇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灰衣老者瞥了女子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能够说服冈山的那位自削实力?”

    女子一怔,她想起了与冈山之主,现在已然成为倭国之主的男子初次接触,知晓这是一个不容对付的家伙,同时也是倭国不世出的人物,用语言恐怕难以说服。

    女子缓缓站直身躯,目光炯炯的望着前方,道:“很难,不过这一次我带去的不仅仅是诚意,还有实利,那人和眼光短浅的倭人不同,属于眼界大开之辈,一个具备野心又拥有了眼界的强人,想要对外扩张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倭国想要对外扩张,无疑只有朝向大明和朝鲜。”

    灰衣老者顿了顿,认真的看着女子,问道:“姑娘也想和公子一样挟重兵胁迫明廷就范,这恐怕难以成行吧?要知道大明一向自诩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女子没有说话,但是神情不以为然,显然她不信大明上下夸大其词了,不过还是说了一句,道:“如今父亲生死未卜,关押在何处也难以察觉,就是想要劫狱也是摸不着头脑?兄长想要谋夺父亲的基业确实不当,不过他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若是他败了,父亲必死,若是他猖獗于斯,明廷上下怕是会有所犹豫,父亲未必死。”

    灰衣老者神情更为严肃,他听出了女子已经和汪傲的使者接触过了,女子不等老者问话,坦诚的说道:“叔爷,兄长借着肆虐东南之机,攫取了大量的财富,默认了他的地位。我等能够安全从五岛群岛带出十余艘船,并非赵狗才无能,而是我与兄长妥协了。”

    灰衣老者欲言又止,稍稍思量了一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他是汪直的家仆,跟随着汪直走南闯北,知晓现在汪直生死未卜,要想迫使明廷上下不敢下手,这怕已是唯一的办法。更何况,汪直的养子养女已经达成妥协,在这里再反对的话实为不智。

    灰衣老者沉吟少许,说道:“还是慎重一点好,不要过于乐观,以免马失前蹄。”

    女子微微颔首,不再说下去,正要返回船舱,一杆桅杆出现在了船头方向,渐渐出现了一艘一千料的三桅大福船,船舷两侧的旗帜说明了来者是濑户内海真正的主人伊达家的船。大船上甚至还装了一杆小型的投石器,是投石器,不过投石器的底部加固,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在未来安装主炮,不过船舷附近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上百手持火绳枪的士兵。

    在三桅大福船的身旁还跟着六艘小型的福船,福船上也多是手持火绳枪和强弓的士兵,女子眼中尽是骇然,她回头说道:“叔爷,你看看他们的船以及船上的武备,怕是已不逊于我们。倒是对于这一行我是更有信心了,短短数年时间就几乎一统本州岛,又建造了这般船队,就算是告诉我,他不想扩张,我也不信他的鬼话。”

    灰衣老者没有说话,他的心中存有深深的忧虑。他知道所谓的倭患不过是一场民间海洋力和农耕王朝之间的对峙和抗争,并非被误解的是倭人对中国沿海的侵略。然而,这种事情恐怕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改写,在倭国已经出现了一位强大的富有野心的想要闯入海洋的人,他不仅仅成为了倭国最强大的人,喜欢新技术,还建造大船,终会成为大明之患。

    这时候,从伊达船队中驶出一艘小福船靠了上来,一人拿着一只圆筒状的东西大声喊道:“停船,停船检查,没有报备的船只一律不准在倭国海岸线航行,反抗者格杀勿论。”

    听得如此嚣张跋扈的宣言,船队中的每一个人都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他们在倭国航行向来是直闯的,只要船头挂上一只铃铛就算是三岛村上也不敢阻拦,不曾想到今日竟然会碰到这种情况。

    灰衣老者的脸色铁青,久久不语。女子扬了扬手,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命人发旗号降帆停船。

    大福船上的船长正是最早跪舔伊达家的岛政利、小寺左卫门尉、宫崎道玄之一的岛政利,他现在已是八千石的侍大将,领有一支船队驻扎在曾经政衡和村上武吉结下仇怨的真锅岛上。

    今日得知在真锅岛的航道上出现了一支船队,没有悬挂伊达家颁布的旗帜,也就是说没有在伊达家报备过,引起了他的重视,全体出动前来“围剿”这支不守规矩的船队。

    大福船主桅杆上一水手大声喊道:“停船了,停船了!”

    岛政利微微颔首,慎重的下令道:“靠上去,去迎接我们的客人。”伊达家的水军还没有装备上火炮,打得自然还是接舷战,凭借着大福船以及六艘关船五百的战兵,在濑户内海是横着走的。当然不止五百战兵,当情况危急的时候,水手们也能够提起武器上前干架。

    岛政利身为八千石侍大将,在冈山城拥有一间宅邸,比不得一万石以上的部将、宿老的宅邸奢华,倒也位于靠近奉行所的区域,在来真锅岛之前他时常居住在冈山城。

    岛政利初见来者,脸色微微一紧,嘀咕了一句:“原来是唐人。”倭人越是远离九州岛称呼来自大明朝的人还是称呼他的尊称唐人,他没有见过女子,脸上倒是出现了一丝狂喜。

    行船海上,岛政利比起那帮子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士,眼界要开阔许多,知道伊达政衡造船从一开始是为了对付三岛村上,特别是能岛的村上武吉,后来独霸濑户内海,还是没有停下造船,这让他隐隐猜测出了伊达政衡的真实想法。他在冈山城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听政衡对于大明朝的向往,从而误解了政衡的真实意图。

    政衡身为穿越者,自然会在不尽然之间提起大明,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些向往也是人之常情,倒是让不少人误解了他的用意,岛政利显然也是其中一员。这让他时常在关注着来往的商船,夹带着弄清楚大明的情况,时常还会在运输船到来的时候将书写好的关于大明的情况送达回去。不过近半年,来自大明国的船队几乎没有。

    现在,一群来自大明的船队出现在了濑户内海,还被他给拦住了去向,若是能够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一些关于大明朝的事情,呈献主公面前,必可能够获得主公的亲睐。虽然不可能因此获得加封,但凭借着这个功劳,能够存于政衡的心中也是好的。现在伊达家越来越强大,投效的武士越来越多,如果不能够多多露脸,生恐被忘记。

    几天之后,政衡就收到了来自真锅岛的岛政利的报告,他看到报告中的一个名字,眉毛微微拧了起来,低声喃喃道:“红娘子,她为何又来了,还是带了如此多的船只。”

    他有些怀疑,这个红娘子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当日他将红娘子给诓走了,今日红娘子再度到来,来者不善啊。不过他一直都在处置京都的事情,最后一次知道大明的消息还是在半年前,还是一些陈米烂谷子的破事。

    政衡想了想,还是提笔在岛政利的报告中写了一个“可”字,批准了岛政利带红娘子等人上京的请求。他确实想要知道一些关于大明朝的第一手资料,从红娘子以及随行人员的口中或许能够听到一些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虽然政衡对于大明没有任何的认同感,不代表他的向往之心,对于大明朝的事情他是时常关注的,造船乃是通商之用,他从来没有打算过用武力来征服大明朝。

    大明发展到现在还有将近九十年的寿命,算上南明的话还有将近百年,政衡对于大明的历史也仅限于此,实不知此时的大明朝是内忧外患不断,国内局势持续恶化,叛贼四起,北方鞑靼时常入境抢掠,皇帝和中枢为了抵御鞑靼,把全国的精锐几乎抽调一空,东南沿海倭患肆虐。

    那么眼前的大明朝的局势到底是什么样的?政衡不清楚,不过他从红娘子的到来看出了一些问题来,眉头微微紧锁了起来,事情有一些不合常理啊,眼底掠过一丝忧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红娘子来访

    石山本愿寺已经是伊达军在近畿的最大兵站所在,常规驻扎有不下一万五千的规模,四周防卫森严。同时,石山本愿寺还作为监狱的所在,近畿之战后不断有人送来。

    曾经显赫一时的人物,地方上嚣张跋扈的豪杰,动刀动枪的武士,闲荡闯祸的浪人,更多的是虔诚不愿回头的本愿寺信徒。没有拷打,没有审问,也没有劝降。伊达家上下对于这些俘虏的态度就是无视,每天每个人一碗粗粮一小勺粗盐,没有菜,饿不死,吃不饱。缓慢的饥饿状态无情的折磨着大家的心灵,一开始还商量着逃走。

    尝试着逃走,在严密的防卫下,以及饥饿的状态,让他们无力去做任何高强度的体力活动,领头的十余人的头颅现在还被悬挂在木笼之中,也没有人愿意尝试。

    监狱的生活可以说是度日如年,这些人很快就失去了判断日子的能力,就这么在监狱里头苟延残喘。谁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是拉到六条河原引刀一斩还是送到矿山做苦力。

    忽一日,有饭又有菜起来,这让原本麻木呆滞的俘虏们表现出了强烈的蠢动,他们以为这是所谓的断头饭,在断头之前要好吃好喝一番,浑不知他们的春天将至。

    石山本愿寺的俘虏躁动不已。

    在京都的本国寺,红娘子在黑田官兵卫的带领下走进了防守更为严密的本国寺,见到了那位曾在冈山城给予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像倭人的倭人,两人见面尚不足一年时间,却已物是人非。

    倭人头目伊达政衡当日还是地方上的实力者,纵横于山阴山阳两道,今日更是杀进倭国京都,挡者披靡,名震海内,而红娘子则在和汪傲的斗争中失败、妥协。

    红娘子依旧是汪直的养女,汪傲的义妹,这样的光环已经越来越淡,声望大不如前,麾下人数大减。今日的她深陷于众多利益的冲突之中,让她殚精竭虑、心力交瘁。

    这次红娘子主动提出来拜访伊达政衡,是想要做最后一搏,也是汪傲和她做的一次交易,当然她如果无法说服伊达政衡和她绑在一起的话,她同样的会失去一切。

    从她的认知中,伊达政衡是一个最不像倭人的倭人,身上没有自卑,也没有暴富之后强烈的自尊。她知道,这一次交易将会是一场非常困难的谈判,她已没有退路。

    她没有退路,唯有破釜沉舟。实际上她已经拿定主意,无论伊达政衡是否接受她的策略借兵给她,若是成功说服伊达政衡,那么她将会咸鱼翻身,一旦失败她就会寻找一地了此残生。

    政衡设宴款待,并将他们隆重介绍给了诸家臣。汪直之名,在倭国可说是如雷贯耳,他的女儿来访,这让他们倍感高兴,认为汪直派遣了女儿前来为伊达家的上洛祝贺。

    汪直之名如雷贯耳,不过谁都不知道汪直已经身陷囹圄,生死未卜,要是知道的话恐怕就不会露出这幅模样了,反倒是会以一种痛打落水狗的眼神来看待他们了。

    红娘子果然不愧是汪直之女,表现沉稳,言行得体,与伊达家的上下相谈甚欢,但灿烂笑容的背后,却是难言的苦涩。她没有办法当场说出自己的来意,让她憋在了心头难以释怀。

    红娘子原本想着在私下里先试探一番,不曾想到伊达政衡竟然不给他任何的机会,这让她无法释怀。既然你伊达政衡故意疏远我们,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那我们就当着众人的面公开说。

    红娘子放下酒杯,黄莺一般清脆的声音说道:“不知道伊达桑年纪轻轻统一倭国后,坐拥上千万人口的伊达家对于下一步有什么打算?难道真的要醉生梦死吗?”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他们俱都看向了政衡。政衡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仅仅用了不过八年时间就从一介土豪变成了倭国第一的风云儿,很快就会一统倭国,统一倭国之后难道真的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要知道倭国以武治国,上上下下全都是能上阵砍人的武士,要他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一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政衡微微苦笑了一声,他原本想借着酒宴疏远红娘子,不让他们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不曾想到红娘子的话语刺痛了众人的软肋。这让他知道,如果不解决此事,总有一天此事会爆发开来。

    红娘子眼见得在场众人的眼神一下子聚焦起来,知道她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中去了,这让她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不过坐在她下首的灰衣老者更是忧愁,一旦释放了倭人的野心,再想收拢就困难重重了。只是红娘子已经走投无路,唯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就算这条道路让她背上千古骂名,无数人会戳她的脊梁骨,也在所不惜。

    伊达家一统倭国,统率数十万从乱世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他们的少年、青年时代都是战国乱世成长起来的,就算是他们的父亲祖父一辈也都是如此生活,让他们放下刀枪学做一个偃武修文的人实在是太难了。历史上,丰臣秀吉为何要发对侵朝战争,难道他真的看不出来光凭他的实力是难以撼动大明朝的吗?难道真的认为他战前判断错误,攻打朝鲜之后,明廷不会出兵援救。一个从最底层走上神台的枭雄,丰臣秀吉会是一个昏庸之人,他正是看到了天下一统后人们无法适应新时代的到来,蠢蠢欲动,无数人想要重返战国乱世,他的丰臣政权很可能会分崩离析。丰臣秀吉在考量再三之后,做出了一个常人都会做的事情,内部矛盾外部解决。

    侵朝之战,种种原因之下,丰臣秀吉失败了,对外扩张的道路无法走通的情况之下,矛盾还是没有解决,那么如何才能够解决这个矛盾吗?只能够走内战的道路了。

    政衡时常为了这件事情辗转反侧,他好不容易从微末之地构建起来的心血,如果没有办法来释放他们的热血的话,恐怕很快就会土崩瓦解,难道真的只有走上对外侵略的老路嘛?

    这也是政衡为何没有效仿镰仓幕府、室町幕府老路的缘由。

    现在他已经占有倭国三分之一的领地,拥有倭国的政治核心区域,只要他愿意,怕是会有无数人会跪舔,只要他愿意改变一贯的策略,保证他们的领地和财产安全。

    自源平合战后源氏首创幕府政权以来,倭国经历了长达四百余年的演变,期间公家反复夺权,武家一步步壮大起来,期间数度引来光明,再度统一,不过不管是镰仓还是室町幕府,全都是换汤不换药,中央政府依靠的是威望而非实力。如今应仁之乱以来,倭国好不容易再度出现了一位搅动风云的人物,乱世迎来了和平的曙光,必然需要一个与之相适应的政治制度。伊达政衡和源赖朝、足利尊氏最大的不同之处并非他低微的出身和地位,而是他所要建立的政权的基础,他的直辖领远远大于附庸们的数量。

    战国乱世是一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烽烟四起的黑暗年代,在这样的年代里,所有既定规则都会被无情摧毁,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生存法则,那便是弱肉强食。

    乱世即将结束,统一者现在要思考的是如何转变人们的思想,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武士等级观念已经和倭国的文化思想融为一体,深入到每一个倭人的灵魂里,就如同大河之砥柱,即便有惊天狂澜,休想动它分毫。

    政衡并非力挽狂澜做出激进改革改变武士文化的大智慧者,他的表现时常乃是武士之中的异人,无论如何变化,他本身坐着的位置就是武士,一切都为了巩固武家政权的基础之上表现出来的不同常人的行为都能够做出解释。异于常人,正是他能够如此迅速就能够成为天下人的缘故,这也是他传为奇谈的其中一个缘由。

    政衡缓缓开口说道:“明朝国土是倭国的三、四十倍以上,人口十倍以上,财力百倍以上,更不用说军队数量高达五六百万,就算其中大部分老弱病残不堪一战,不过凭借着人口优势和财政优势,短期内就能够组建起一支庞大的军队。况且,伊达家在倭国并非一家独大之势,拥有百万石的大名还有数家,不将他们打趴下,就想着对外扩张,实属痴人妄想。更何况,将武力操于他人之手,实在是一件愚不可及的蠢事。”

    政衡先是夸赞了一番明朝的实力,他所说的话大致上是没有错的。数据上倭国和明朝的察觉实在是太大了,看着这样的数据都能够吓死人。这个时代的倭国只有三岛,本州岛、九州岛、四国岛,北海道可不算国土,也就是说是比起现代的倭国要小许多,明朝可说是汉人王朝中的集大成者,不管是从国土、人口、财政等等方面没有任何优势。

    更何况,不管是谁,都会将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哪里会借给别人使用。政衡刚一说完,会场中气氛为之一变,能够坐在这里的都不是蠢材,将武力操于他手,望向红娘子等人的眼神中带着怒火。

    红娘子一滞,政衡的话让她有点儿无话可说,看似没有将话头说死,伊达家等到一统倭国之后并没有彻底放弃对外扩张,不过一切都要等到统一倭国之后。就算对外扩张也要在伊达家的直接领导下进行,不管红娘子什么事情。

    不过红娘子还是需要做最后的努力,她勉强微笑说道:“在你们看来,倭国和明朝对比巨大,一旦开战必然会引来大量敌人,这对倭国不利。而在明朝官方舆论,如今发生在东南沿海的战端,是倭国发起的侵华战争,是国战。在他们看来,汪直集团,与倭国是一体的,不分彼此。就算明廷中一小部分人知道两者之间关系不大,不过为了政治正确,舆论需要,必然会不遗余力的将两者牵扯在一起。人是有盲从性的,一旦将两者牵扯不清,就再也不可能说得清楚了。汪直集团失败之后,明廷为了政治正确,定然会对倭国有所行动,从战略上来说经济封锁将是一个切实有效的方法。”

    红娘子说得话也颇有道理,明朝从官方到民间,为了政治、舆论需要,定然不会将东南沿海爆发的倭患说成是严厉的海禁引起的利益集团的反噬,如此一来就不是外敌入侵,而是内部造反。明朝不惜余力的宣传,倭国的形象会一落千丈,倭寇、罪魁祸首的头衔将永远戴在倭国的头上,摘都摘不掉,生生世世的永远戴下去。

    政衡倒也没有反驳,他知道红娘子说的不错,从海禁的政治正确以及民间的舆论需要来说,将倭寇和倭国联系在一起都是利大于弊的事情,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红娘子眼见得政衡陷入了沉默,再接再厉道:“谁说明朝一定就能够胜利?”

    众人相顾无语,以明朝的国力,想要荡平东南沿海之倭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就算他们是倭人,不过对待海对岸的强大国度,他们从内心深处是自卑和崇拜的。

    红娘子对于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道:“明朝国力强大,可是它所要面对的对手也颇为强大,蒙古袭来的元寇的后裔重新强盛起来,出了一位中兴共主俺答汗。庚午年,大约在十年前,俺答汗向明称臣纳贡,希望扩大和增加交易,明廷加以拒绝,并杀来使。于是,俺答汗起兵数万长驱直入,兵临京师城下,明廷不得不签订城下之盟,答应俺答汗的通商请求。庚午之变使得明廷勉强答应通贡互市,实际实施却拖延反悔,每当反悔之时俺答汗就会起兵南下掳掠,迫使明廷上下不敢怠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为了中华崛起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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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陷入寂静。

    政衡听着大明朝的黑历史,脸上无悲无喜,他淡淡的问道:“红娘子也想做一做海上的俺答汗,打到京师的城墙下,逼迫大明皇帝陛下签订城下之盟,通海嘛?”

    红娘子脸色一紧,她苦笑了一声,郑重地回道:“是!”她知道伊达政衡是很不像倭人的倭人,清楚哄骗不了他的,而且,想要借兵,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若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要靠着施舍与他人的帮助才能够做到的话,那么,相对的也要受制于人,就算最终成功了,也会成为对方的傀儡,任由对方摆布,这是她难以容忍的。倒不如将心扉打开,坦然面对一切压力与攻讦。

    政衡轻轻一叹,又问道:“你对当前大明东南沿海的局势又何看法?”东南沿海所谓的倭患愈演愈烈,究其原因,不过是大明朝严禁通海,导致官民之间的矛盾激化。

    红娘子开口说道:“东南总督胡宗宪自杀。”红娘子仅仅说了一个人,说了一件事,使得政衡陷入了沉默,他不曾想到蝴蝶效应之下胡宗宪提前数年便自我了断。

    胡宗宪身为东南最大的文官,直面东南倭寇之乱,小节上没有节操,但是在大节上无愧,取得的成绩是斐然的,诱杀了徐海等激进派,安抚了汪直等人。汪直被人当做功绩拿下,胡宗宪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为了拯救万民,平息倭乱不得不再度背弃了盟约,上奏处死汪直。他一面上报朝廷,一面做好了围捕汪直余孽的准备。

    局势骤变,汪直余孽做大,肆意掳掠东南沿海,扫平了闽浙一带的卫所军,数十城镇沦陷。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倒严党立刻扑杀了上来,弹劾胡宗宪的奏疏络绎不绝的送入京师。

    内忧外患的明王朝却还在严党和倒严党之间的争斗中耗尽心血,此刻的明廷中的党争主要就是由严党和倒严党构成,这倒严党按地域书院等分又分为数个派别。

    东南沿海大乱,严嵩、严世蕃父子牵扯“海商”颇多,弹劾胡宗宪不过是开胃菜,真正要牵连的是严党骨干赵文华,通过赵文华再牵连到严嵩、严世蕃父子等人。

    胡宗宪被作为罪魁祸首被打入大牢,他用自杀的方式在牢中结束了自己悲壮的生命,临死之前写下了人生最后时刻的忿怒和不平:“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

    他之所以会自杀,其实是严党需要有人背黑锅,胡宗宪身为总督东南的最高官员,他不负责谁来负责。明廷中不乏智者,不过在党争面前脑袋发昏,浑浑噩噩中早已经忘却了东南沿海的混乱。

    胡宗宪可以说是东南抗倭第一人,他的死代表着他所代表的利益集团的失败,虽然对于政衡的冲击是蛮大的,不过却无法说服政衡做出借兵这样的有损利益的事情来。

    政衡没有当场答应下来,这种高级别的见面其实很少涉及具体问题,大家谈论的都是理念性的问题。政衡从家国出发他无法确定是否支持红娘子的一意孤行,支持红娘子支持到什么程度才符合最大的利益。

    红娘子其实早已经有了她的判断,政衡亲自出来敲定之后,她也知道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再扭转。不过红娘子从政衡的话语中听到了意思的松动,利益上还无法心动罢了。

    对于借兵这等大事,谨慎试探,红娘子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相当理解的。就算是红娘子自己,有人跑到她的面前要借兵,恐怕她会立即挥刀将对方砍死,来作为自己不满的情绪。

    红娘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道:“将军大人,首先恭喜您上洛成功,我等提出借兵的提议实在是有点儿匪夷所思,不过大人或许有点儿误会,我等要借的并非大人麾下的兵马,而是抵抗大人失败的俘虏。”

    红娘子退而求其次,她明白伊达家要保持强大,他的基础就是武士集团,今日若是答应将他们借调给红娘子,就是对于武士集团的背叛,伊达家的统治基础就会松动。那么,抵抗伊达家的失败家族的俘虏中就没有能人了,红娘子显然是不相信的,在汪傲,也就是毛海峰的手下真倭中起到了决定性的就是倭国的失败者。

    伊达家上洛成功固然没有经历过大的战役,不过他所击败俘获的俘虏数量并不少,最起码原本隶属于本愿寺显如闹腾的就有成千上万人,随着丹波、近江、河内等地的战事的结束,俘虏同样不少,这些人在原本的意思中大约都会成为伊达家未来几年内修桥铺路挖矿的主力军,不过要维持这支上万人的俘虏军也要配备以一比三的比例配备押解的二线部队。

    红娘子的提议从一开始就说动了政衡麾下主要的家臣们,要知道伊达家向来有收降纳叛的传统,起于微末的伊达家依靠的就是这项传统壮大成为天下第一的强大势力的。

    原本伊达家不管是在面对毛利家、尼子家、山名家的时候,都是扫平了上层势力,收纳中下层势力的成员为己所用,这些人要成长起来挑战他们的地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上洛之战由于伊达家胜利的太过于顺利,本愿寺显如身死之后一揆众势力几乎立即崩溃,除了跟随本多正信前往北陆之外,还有一部分还在坚持抵抗之外,其余的统统落入了伊达家之手。这些人心怀不满,认为不是非战之罪,一旦纳入伊达家之中,对于伊达家的政治结构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撬动的怕是伊达家的政治基础。

    红娘子提出的建议,可以说是解决了伊达家的一个重要问题,是一个双赢的结果。同时,伊达家在事后还有说辞,这帮人可以说是争战的失败者,在大的层面上还是伊达家的敌人。在国家利益上面,往往只需要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就能够掩盖其中的意义,这对于伊达家在面对大明王朝的问题上也是有利的。

    这种会面也就把大调定下来,政衡原则上最终还是答应了红娘子的提议。虽然从本心上他是拒绝的,不过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从实际利益上来说,汪直集团在倭国的地位非凡,保持一定的距离是必须的,但是不能够一再的拒绝疏远了双方的关系,要知道汪直集团一向是倭国最大的军火商人,掌握着倭国七成以上的硝石。

    政衡在精神层面上用一种心理暗示的方式说服了自己,他从后来者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上他无法拒绝红娘子的提议。或许这在短期内是一件残害大明王朝的事情,不过从长远来说或许是一件撬动中国的契机。明清两朝的残酷海禁和连绵不断的打击,终于使得中国和大航海时代失之交臂,终于使得中国这个上千年来一直影响世界的第一强国沦为最孱弱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东亚病夫,百年屈辱史一直伴随着这个骄傲的民族,让这个一直都是史上最强大的民族无法从将自卑从心底里挪开。

    从实际利益出发,就算是毛海峰和红娘子联手逼迫大明王朝签下了城下之盟,也无法从根本上撼动大明王朝的根本,不过却能够撬开大明帝国的国门,让大明帝国明白海洋的重要性。

    当大明帝国发现用海禁无法挡住海洋的冲击的时候,他们想到的第一选择就是放松海禁,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一旦从放松海禁中得到了利益,那么想要再度关闭海禁的大门就变得非常困难了。要知道一旦再度关上海洋的大门,就要再度面临被打破大门的危险,在没有做好全部准备之前,谁也不会冒着推出来当替罪羊提出关闭大门的提议。

    放松海禁,就能够让越来越多的人从海洋上得到利益,利益能够使得一直停滞不前的海洋势力骤然变得强大起来。当然这些不过是政衡的猜想,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受到冲击的大明帝国更加严厉的打击海商,实行更加严厉的海禁政策,让大明王朝更加沉沦下去。

    不过对于中国来说,这或许是最后的一个机会,继续领先世界成为世界老大的机会,一旦错过就要和大航海时代彻底失之交臂,最终沦为谁都能够踹上一脚的东亚病夫。

    其实,这对于政衡领衔的倭国集团来说从长远来看是弊大于利的。

    大明帝国沉沦,严厉打击海商势力,对于倭国是有利的。倭国乃是一个岛国,岛屿国家重视的就是大海,那么紧跟时代脚步,踏上大航海时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造船的技术上来说,这个时代的东西方差距实在不大,在火器上面就算略逊一筹,从地理距离上的优势,倭国也能够一举会成为亚洲最强大的海洋势力。

    一旦倭国一跃成为亚洲最强大的海洋势力,掌握着海洋带来的巨大财富,巨大财富带来的是强大的实力。当大明帝国继续沉沦下去,不管是大顺朝得势,还是野猪皮入关,倭国借着这股东风取满清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从根本上来说是弊大于利的,倭国是不能做出侵华举动的,这在大势上是潜规则,不管是谁都不能够触动这个根基,一旦触动就会有“河蟹”大神出来封闭世界。

    “河蟹”大神的威力之大前所未见,政衡其实并不知道这位大神的存在,只是在他做出决定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这位大神的关注,这让他一度感到了窒息的感觉。

    仅仅一个关注就让人窒息,政衡知道他不能够再越线了,起码短期内不能够再去关注这件事情了。其实,这场会面大调定下来,接下来的事情由更低级别的外交人员负责。这也是一种常态,红娘子等人其实更加愿意和像倭人的倭人谈判,而不想和一个不像倭人的倭人谈判,他们能够付出更小的利益从而得到最大的利益。

    野山益朝见得红娘子等人离开了会场,他若有所思的问道:“主公,今日一谈,臣倒是觉得这大明帝国也并不像表面上来看那样的强大,竟然会被几个失败者打败。”肆虐东南沿海的倭寇其实大部分是由中国人组成,不过其中还是有一些真倭的,真倭中七八成是战国时代的失败者,另外一部分是九州当地的豪强势力,野山益朝说他们是失败者也不错。

    政衡冷笑一声,道:“打败,现在说这个还早得很。不过从体面上来说确实是被扇了一个大大的耳光,一旦大明帝国回过神来,最终的胜利者到底是谁还两说呢?不过,就算是俘虏也要有俘虏的价值,现在,他们比我们心情急迫。从俘虏中挑选出三四千虔诚的信徒,增加他们的伙食?嗯,同时给他们剃度,以作区别!”

    野山益朝听完之后微微点头,被俘的上万本愿寺显如率领的一揆众,其中大概有二三千人是最为虔诚的一批人,这些人已经被本愿寺彻底洗脑了,其余人等只要劳动改造一番还是能够改造的。

    石川久孝一愣,问道:“主公的意思是让他们统统成为僧人?”

    政衡微微点了点头,道:“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他们心怀怨怼,若是将来归国的话怕是不利于我们的统治,将他们剃度成为僧人以作区别,就算未来归来也能够区别开来。”

    石川久孝突然说道:“主公,听闻汉地僧徒为求清净戒体而燃香于头顶。这在我国是没有的,若是剃度之后再烧有戒疤,和我们僧人相区别,就算归来也可分辨。”

    政衡没有反对,头顶烧戒疤一事确属中国僧人独创,元代时开始盛行,明清以后延续了这等做法,到了二十世纪末期方才废止。他同意这条建议不过是为了和倭国僧人相区别而已,浑不知此事带来的影响之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59章 战国三夫人之归蝶

        最终政衡答应了红娘子的请求,人数从万人缩水到了三千人,红娘子没有得寸进尺。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这件事情答应与否全都取决于政衡,而不是她的片面之词。

    现在的新伊达家由他首创,上上下下的选择由他决断,政衡完全可以不答应红娘子的请求,窝在倭国之内玩他的幕府将军,不理会风起云涌的嘉靖倭患以及大航海时代。

    政衡心思重重地回到了书房之内,把亲信僚属统统赶走,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这种事情没办法找人商量,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今日的决定将会引发剧烈的变化。

    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政衡不清楚。不过如果因为一个道不清的预感,就关门自守,实在是不符合他的性格,他有他寻求的政治利益,他想要用三千人前去试水,水的温度如何。

    目前局势下,损失最小的办法就是不予理会,不过正如红娘子叙述的那样,毛海峰等海商发动的大倭乱,不管是大明官方还是民间,都将这次规模宏大的民变视作倭患,最后平定与否,都会对倭国产生巨大的影响。

    当然,如果仅仅如此就破罐子破摔,政衡也过不了心理一关,他想到的更多的是如何从这件事情当中达成双赢的局面,要达到双赢的局面就要亲自下水,试一下水的温度。

    风起云涌的大航海时代已经来临,不赶紧跟随就会彻底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管是对于一直都是世界的中心的中华,还是岛国倭国来言都是不容错过的,必须要出手了。

    如何紧跟大航海时代,比较有把握的办法,就是造船造炮,以小小倭国一家的体量,事实上是难以绕开中华的,就算是想要下东南亚也不得不在沿海岛屿上修堡筑垒。

    现在东南亚至倭国航线的海岛之上全都是倭寇的据点,也就是说这些地方都驻扎有海商的窝点,现在的海商集团还是一支非常强大的船队,是倭国无法比拟的一支力量。

    政衡敲打着手指,他不知道事情的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深埋在了心中,等待着试水的结果。当然,就算是试水也要有能力试出水的温度来。

    试水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政衡很快便将这件事情放了下来,深埋于心。

    政衡将目光转移回了国内,到了十二月底,本多正信已经进入了越前国,明智光秀通过伊贺跳进了小战国这潭泥沼,浅井久政和长政之间的父子之争也到了最终解决的时刻。

    政衡招来了服部正成和宫泽平八,他想要知道小谷城的情况,对于他来说,大明朝是试水之旅,倭国才是他的根本,若是根本失去了,就算试水成功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良久,政衡方才问道:“小谷城那边?”

    宫泽平八神色平静,语气沉稳,不急不躁,道:“小谷城浅井久政终究势弱,根据臣推断,如果没有外力援救,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事情的真正关键是下雪前还是下雪后。”

    下雪前结束战端可以及时止损,下雪之后意味着这场战争还要坚持到春暖花开之时方才能够结束,对于北近江的损失可谓是沉重,这显然更加符合伊达家的利益诉求。

    政衡微微颔首,问道:“越前、美浓的情况如何?”宫泽平八坐镇佐和山城,渗透小谷城,倒也无法深入了解越前、美浓的事情,这是问的服部正成,后者已经将暗线布置到了两国之内。

    服部正成回道:“越前国内动荡不安,本多正信率军攻破了敦贺郡司,然后虚晃一枪攻入了大野郡,以大野、胜山为据点,得到了加贺国一揆众的支援,已经站稳了脚跟。月前,美浓、尾张边界又打了一场大战,双方俱都损失不轻,况且,美浓国想要支援小谷城,首先就要通过佐和山城。”

    政衡嘴角微微抽动,低沉的声音说道:“本多正信好本事,如此危局都能够转危为安,倒让我刮目相看,美浓和尾张战了一场倒也没有例外,不过下面局势会变得如何?”

    三人小议了一番,做出了静观的决定,宫泽平八离去,政衡突然对着服部正成说道:“浓姬情绪还算稳定吗?”他想起了美浓斋藤和尾张织田为何会爆发大战的缘由。

    服部正成低声回道:“浓姬情绪稳定,只是一再请求要面见主公。”

    政衡微微颔首,淡淡的说道:“该是见上一见的时候了,嗯,还有那个一直跟随在浓姬身旁的织田家臣还活着嘛?若是还活着,就让他也跟着一同前去山林之中训练便可。”

    服部正成应道:“是,主公!”

    两人就这样决定了木下藤吉郎的命运,这位人生发生骤变的历史名人的命运再度巨变,不知道又将会引往何方?政衡和服部正成都没有太过于关注于这种小人物的人生转折。

    嵯峨野高台院原本有几个尼僧暂居,后来京都之乱,仅存的几个尼僧也逃之夭夭,不见了踪迹,成为了一座荒庙,与野狐为伴。月前,来了一群人,赶跑了庙中成群的野狐。归蝶凝视着庭院中的落叶,自言自语道:“你明白我的痛苦吗?”她的声音很低,仿佛有些哽咽,又像是在**一般。她自从和织田信长一别之后再也没有出过嵯峨野,唯一的仆役木下藤吉郎也已经不见了踪迹。

    归蝶取出服部正成送来的七弦琴,据闻这是服部正成的主人送给她的宫廷之物,让她不至于落寞寂寥,她每日便以此物度日,只是觉得太过于无聊烦闷,只得以琴度日。

    归蝶之父斋藤道三,看似粗鄙,实则文雅,少年时代曾是京都妙觉寺的僧侣,法号法莲坊,被座师觉行院誉为凤雏,可比肩昔日曾驻锡于此的大德一休宗纯,琴弦之乐也是在那时学会的。斋藤道三之乐后尽数传给了他的女儿归蝶,她弹了一曲,琴声悠扬悦耳,倒也并没有高明之处。幸得归蝶得之斋藤道三三四分才学,再加上七弦琴于其他乐器相比,音色甚好。

    院门外,政衡阻止了前去叩门的黑田官兵卫,停了一会,方才略有所感:“不曾想到满手沾染血腥的蝮蛇之女竟然弹奏出如此高雅的琴弦之乐,可想而知当初蝮蛇竭心尽力地调教这归蝶,可是现在已影迹全无。”

    正犹豫间,琴声倏然而绝。黑田官兵卫见政衡不再阻止,上前叩门,服部正成留下的侍从不等主人吩咐便打开了院门,见得门外行色隐迹的一行人,再度看到自家的主人亦步亦趋的跟随,忙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政衡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他阻止了众人跟随,独自走进院内。

    归蝶早已听到了前院发出的声响,不觉耳朵竖起,后一下子没有了声响,甚是奇怪,却又不能够径直走到外面去看,这高台院分为前后院,前院驻有十余侍从,后院住有归蝶,还有四名侍女,这四名侍女一看便知是精于武艺之人。

    今日,四侍女同样不见了踪迹,不知道又跑到何处去了。归蝶蹙眉不语,放下了七弦琴,她每当弹起七弦琴总会想起她的父亲,当年调教她弹琴的时候,那慈爱的模样。

    政衡突然出现,这儿的侍女见了他,早早的退去,他缓步向前,脚步声在寂寥的庭院中甚是响亮,归蝶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得一着简约衣裳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归蝶看时,政衡也瞧向了归蝶。归蝶容颜与世间一般女子相同,倒也没有出众之处,不过初看之后长相倒也甜美,那双漆黑的眼睛闪烁着摄人的光芒。容颜一般,须得身材来配。身量颇高,不似当世之人,传闻斋藤义龙号称美浓巨人,一米六几的归蝶倒也不很惊奇,和服下的*真是无与伦比,纤腰盈盈一握,丰满的肌肤几乎呼之欲出,修长的双腿不时从和服中闪现。

    政衡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归蝶的注意,当日织田信长觐见政衡之时,归蝶暂居城下没有见过政衡的真容,她毕竟是聪慧之人,初见之时心中一阵惊慌,惊慌过后倒也从容了不少。

    归蝶一看到政衡特有的黑眼罩,便想到了来人的身份,但觉得来人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仅剩的一只眼睛在她的身上上下审视,特别是在她的胸前停留了数秒,让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由面颊上升起两朵红云,媚眼如丝。

    归蝶不知如何开口,她原本猜想的会面情景和今日没有一丝的类同,神情略略有一些紧张。政衡不等她开口,径直走了过来,走到了她的面前,看了一眼走廊上的七弦琴,问道:“琴弦如何?”

    归蝶方知这七弦琴乃是眼前之人所送,心慌意乱了一下,方才回道:“多谢大人。”她一想到政衡好人妻的传闻,心中不由的慌乱,左顾右盼了一眼,原本晃悠的侍女早已不见踪迹。

    政衡走过去,坐在了归蝶的上方,肆无忌惮地望着她,说道:“夫人住的还习惯嘛?”归蝶的容颜初见普通,看了一会方才觉得很舒服,再加上她的身量,倒是让他甚是热切。

    归蝶浑身颤抖起来,她听闻政衡好人妻,今日独自前来,更是惶恐,心中想定,要是政衡强来,便以死相抗,想定之后心思方才稍稍平静。政衡的问候,她竟没有听到。

    政衡抬起头,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好笑,道:“数日之前听闻织田信长和归蝶夫人联袂参拜热田神宫,甚是宏大,我独独知晓那参拜之夫人并不是真的归蝶夫人。”

    归蝶听得织田信长的消息,脸色一白,她不曾想到织田信长竟然会和“她”联袂参拜热田神宫,想到织田信长当年的海誓山盟,心中一阵绞痛。她知晓织田信长身旁的所谓归蝶夫人自然是假的,知晓归知晓,理解归理解,心中的绞痛却怎么也停不了。

    此时归蝶忽然弯下腰,显得十分痛苦。政衡赶紧惊讶地跳过去抚她的后背,低声询问道:“夫人情况如何?”二十五六岁的少妇,丰润的肌肤冰冷冷滑溜溜的,让他甚是心动。

    政衡好人妻,倒也是事实。归蝶突然哭泣起来,政衡抬头望着屋顶,突然他身上男性的本能喷涌而出,人类内心深处隐藏的兽性,如同奔流的洪水,愈加阻塞,便愈加狂乱。

    政衡竟一把抱住了她,搜星嘴巴对着嘴巴吻了上去,她呆住了。原本因为心绞痛苦,又因被陌生男人抚摸后背窘迫的她,更是惊慌失措,推拒地想要远离男人的怀抱。

    政衡不理会她的推拒,渗透已经伸入她口中,绞动着她的柔舌,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和服之内。归蝶早已经全身发烫,继续着她的抗拒,口中不停地喊叫着:“不要,不要!”

    归蝶的抗拒,更是引发了政衡的兴趣。

    许久之后,狂风初歇。

    归蝶终于推开了稍稍松开双手的政衡,低吟起来,眼泪挂满了脸颊,她不曾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织田信长每次行事都是敷衍了事,结婚十年来没有留下一子半女,今儿方才知晓并非她的错。没有以死相抗,竟然还回味无穷,顿让归蝶无地自容,还不如死了好。

    归蝶偷偷看了看政衡,心中不由的将政衡和织田信长作比较,更是感到无地自容,耻辱、恐怖、绝望,齐齐涌上她心头。一切都已发生,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让她甚是苦恼。

    政衡搂过不再抗拒的归蝶,紧紧的抱紧了身体,低声说道:“夫人,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不是我们的错,都是上天,上天让我们在一起。”说着再度吻了上去,这一次归蝶没有再抗拒。

    面对政衡的粗暴,归蝶仿佛小猫一般温顺。

    走出高台院,政衡发觉自己好似升华了不少,顿感不可思议。之前,政衡觉得归蝶是高不可攀的战国三夫人,定然会是很难对付的女子。但就在今天,就在自己面前,她献出了一切,变成了一个只知哭泣的普通女人。

    他在侍从的引领下走出了高台院的大门,感觉胸膛比以前挺得高多了,心中没有来由的升腾起了一股豪气:一定要将战国三夫人统统收入后宫。红娘子带给他的阴晦一扫而空。(未完待续。)

第壹佰60章 雪降小谷城

        朝阳初升,寒风凛凛,初冬的寒意越来越浓,怕是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雪落下。北近江实际上的主人浅井长政站在山头上,把消瘦的身躯裹在铠甲里,目光从遍布士卒的山峦之间缓缓扫过,心里的焦虑有增无减,更有一股无名怒火越烧越旺,目光也渐渐变得阴戾起来。他已经压服了北近江大大小小上百堡垒,九成以上的势力重新投入他的怀抱,然而,小谷城仍然山门紧闭,没有一丝一毫开城的意思。

    非要做过一场!浅井长政心情沉重,他并不想直面浅井久政,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了他并非浅井久政的子嗣,虽然战国时代一切以实力为尊,然而大义的重要性也是毋容置疑的。

    浅井长政不想直面浅井久政,但他更加关心小谷城的归属,小谷城作为浅井家的本据,一日不决出胜负,他将一日不得安宁,更何况现在更是历史的转折,不紧紧抓住的话恐怕会被时代淘汰。

    小谷城,城门紧闭,不过城内的情况无法瞒得了浅井长政,越前朝仓氏的介入,让他的目光更加阴戾的缘由,他没有想到的是目光遭劫的越前朝仓还有余力来介入北近江的归属。

    显然在越前朝仓氏的眼中,来自北近江,更为确定的是来自京都的威胁远远大于正在国内肆虐的本愿寺一揆。浅井长政对于越前朝仓氏的干预一事充满了愤怒,这才是他难以和浅井久政沟通的症结所在。

    小谷城之战迫在眉睫,浅井长政在得知越前朝仓氏干预的消息之后,就知道他不能够再等待下去了,无休止的等待只会让原本人心就动荡的北近江更加的动荡,落下第一场大雪之前一定要结束小谷城之战。

    谁都无法预料一场大雪会给诡异的北近江局势带来何种变化,越前和北近江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谁知道北近江之中有多少势力是越前朝仓氏扶持的,一旦无法解决小谷城危机,北近江的危机将会蔓延开来,这是浅井长政不能够容许的。当内部无法解决的时候,只有借助外力,一旦外力介入,内部就要失去大量的既得利益,浅井长政不想彻底成为伊达家的附庸,唯有在下雪之前结束小谷城之战。

    浅井长政不愿意直面浅井久政,然而小谷城之战到了现在也唯有用武力来解决了。他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传令兵带着他的命令向着各个阵营出发,盏茶时间,整个体系缓慢的运转起来。

    担当前锋的是浅井家头号勇将远藤直经,原本他也不愿意直面老主公浅井久政,远藤直经在他的父亲就跟随浅井亮政,他少时就成为浅井久政的小姓,可以说是浅井家的谱代家臣。远藤直经不是一个莽夫,他深深知道北近江浅井氏现在要面对的困境,佐和山城的失陷让北近江失去了门户,随时会受到来自伊达氏的攻击,他越是了解伊达氏就越是心怀恐惧。

    远藤直经效忠的是浅井氏,而非单单一个人,浅井久政对于他有恩,不过一旦小谷城事件迟迟无法解决,甚至于越前朝仓氏控制了小谷城,这对于浅井氏是灭顶之灾。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强大的伊达家面前,北近江唯有尽快决出胜利者,才能够更好的维护北近江全体豪强的利益,这也是远藤直经积极参与的原因,他要尽快的解决小谷城之战。

    浅井长政下定了以武力夺取小谷城的命令之后,远藤直经率先动了起来,然后便是海赤雨三家,随后便是各地豪强势力,远藤直经看清了北近江面临的危机,海赤雨三家和浅井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势力自然明白。

    在海赤雨三家动了起来的时候,就算有人看不清楚世事,也弄不清楚北近江所要面临的危机,在大部分人拥护浅井长政的情况下,再跑到浅井长政的敌对方去,那才是傻瓜的方式。

    君不见阿闭贞征一朝落错棋子,他的领地被分割成了十几份赏赐了下去,位于琵琶湖东麓的要害之地山本山城也成了远藤直经的新居城。作为交换,远藤直经原本的居城须川城落到了赤尾清纲的手中,赤尾清纲同样付出了不菲的代价。这才是远藤直经主张以武力解决小谷城的根本原因,前面叙述的不过是附带的缘由。和平解决小谷城事件,他没有任何理由夺取阿闭贞征的居城山本山城,阿闭贞征就算被剥夺大部分领地,但是也不会被夺走居城,要知道小谷城内阿闭贞征占有六七成的兵力,要想和平解决小谷城,他是无法绕开的人物。

    和平解决小谷城,受损最为严重的是远藤直经,山本山城被收回,想要从付出了不菲代价取得了远藤直经旧城须川城的海北纲清要回须川城,也困难重重,到时候远藤直经将会一无所有。

    唯有武力解决小谷城,阿闭贞征将会失去一切,远藤直经率领着上千前锋做好了攻城前的准备,只等他一声令下就会强攻小谷城,唯有用鲜血铺就一条通往胜利的大道。

    此时,小谷城内,浅井久政和阿闭贞征两人也在严密的监视着城外的动向。阿闭贞征已经得知了他领地的惨况,知晓了他的领地早已经被浅井长政私相授受,这对于他的打击是非常大的,也加深了他抵抗到底的决心。

    让浅井久政和阿闭贞征下定了决心抵抗到底的主要原因是越前朝仓氏的干预,只要坚守到大雪落下,北近江的局势就会大变,到时候不管是和谈还是战争都将由他们说了算。

    看到城外营地开始集结出动,浅井久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忙对一旁的阿闭贞征说道:“贞征,他们终于要动了。”浅井久政对外战争屡战屡败,自然没有多少自信心。

    阿闭贞征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他们比我们想的还急阿,现在便忍不住要动手了,越来越冷了。”不过两人的脸色都极为凝重,知道下面怕是就会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战。

    浅井久政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敌阵,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凛然道:“贞征,他们怕不是要试探,这,这是总攻的模样阿!”他这时看清楚敌阵的动向,至少不下五千人,已经出动,正在加快速度集结。

    阿闭贞征的脸色说不出的凝重,不过,此时浅井长政阵容越是庞大,他的心里,反倒是越发冷静。狭路相逢,勇者胜。唯有小谷城还握在他的手中,他才有东山再起的筹码。

    片刻,阿闭贞征冷笑道:“传我军令,全军都有,准备战斗!”命令传达了下去,整座小谷城迅速运转起来,大量的守城武器搬上了城头,散发着奇臭无比的金汁被烧得沸腾。

    金汁作为守城利器,在政衡第一次使用之后迅速传播,迅速占据了大半个天下,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粪便的集中处理,随地大小便的情况用死命令被严厉禁止,同样的也增加了攻城的难度。

    远藤直经集结的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概到了正午时分,稍稍暖和之后,密密麻麻的各色人影,犹如汹涌的蝼蚁一般,蜂拥朝着小谷城逼过来,足足有上千人之众。

    远藤直经掌控的直属武力拥有上百武士和三百常备军,其余的六百余人便是农兵,现在,这些农兵在他们身后的直属军威逼下,举着沙袋,迅速朝着小谷城这边逼过来。

    这个时代的攻坚战,运用的便是蚁附的原始方式,在没有有效攻城利器的情况下,双方的攻守将会是一场漫长的笼城战。蚁附,攀爬在城垣之下的远藤部的足轻们远远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这种时候,阿闭贞征怎么还会犹豫,他大手一挥:“金汁开始吧!”身边传令兵迅速将阿闭贞征的最新指令,传达到了第一线,片刻之后,二十余举着大木勺子的壮汉从滚烫的缸中舀了一勺金汁。

    顿时,小谷城下冒起了一片刺鼻的烟雾,这些远藤部的足轻们虽早有准备,但是他们装备奇差,身后常备军又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在金汁的浇灌下,他们只能够滚落下来,接连成片的倒下。

    小谷城外的臭味止不住的朝着四周扩散,远藤直经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自然知晓金汁这种出自伊达家的守城武器,不过也是第一次看到它在守城中的用处如此之大。

    看着前方至少有上百远藤部的足轻倒下,阿闭贞征不由兴奋的猛挥拳头,寿面上的青筋都鼓胀起来。这段时间的压力可想而知,在失去了领地之后,他麾下人心惶惶。

    浅井久政嘴角一咧,稍稍放下了心,笑道:“贞征,黎明之前的黑暗即将过去。现在,就用他们的鲜血,来证明我等的荣耀吧!我现在倒是想要看看小兔崽子现在该如何办?”

    上百足轻的损失,使得远藤部常备军连砍了数个人头之后方才约束住足轻们的崩盘,远藤直经面色阴沉,目露羞恼之色,他没有想到小谷城之战从一开始就会如此艰难。

    远藤直经虽然很想再度攻城,不过他知道一旦他强逼着足轻们攻城,不仅足轻们会立即崩盘,连他的常备军也会崩盘,先前的失利太损士气了。金汁不可能杀死上百人,受伤远远比当场死亡损失的士气影响大,哀嚎声充斥着军营。

    远藤直经没有再进攻,他派人向浅井长政询问下面该如何是好?更主要的是他想要让跟随在他身后的海赤雨三家的部众来分担他的压力,海赤雨三家齐至的话人数将高达五千人,其中足轻有三千之众。

    浅井长政接到远藤直经的报告,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小谷城的金汁还是他执政的时候实行的新政,城内的粪池也是他新建的,现在却是他第一个受到了伤害,实在是够讽刺的。

    不过,金汁是无法阻止他的进攻,他知道一旦落雪,围剿基本停止,一拖就是几个月,直到明年开春,他们都只能够望城兴叹,一筹莫展,这必然影响到北近江的走向。

    这样一分析,最终还是一句话,浅井长政必须要在今年下雪之前夺取小谷城,因此攻城时间非常紧张,最多不会超过四五天时间。就目光北近江形势来说,政治上内有外困,军事上力量不足,若想要保持**,不至于成为彻底的附庸,唯有在四五天内取得胜利。

    浅井长政刚要下达总共的命令,就觉得额头轻轻一凉,下意识伸手摸一下,只觉得冷飕飕一点寒意在手指肚上弥散,紧接着额头脸颊又是三四点冰凉,仰起脸看时,天已经愈加地阴暗下来。

    浅井长政握紧了拳头,恶狠狠地说道:“可恶!”

    小谷城内传来了欢呼尖叫的声音:“下雪啦!下雪啦!”浅井久政和阿闭贞征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喜色,他们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不过阿闭贞征还没有彻底的放放心。

    小谷城没有丝毫的松懈,给予了浅井长政的最后一击,迫使他不得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在风雪中继续攻城对于攻城方来说实在是一件遭罪的事情。

    这场冬雨时断时续忽大忽小,一连下了好几天,到了第三日晌午,天上更是飘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顿时成了白茫茫一片。

    当大雪落下的时候,政衡同样得知了小谷城还在浅井久政的手中,他的嘴角微微咧起,低声冷笑道:“浅井长政入榖了。”他的目光从舆图上的北近江移到了角落上去。

    政衡心思微微移动想起了一件事情,对着身后的黑田官兵卫说道:“将户泽白云斋给我找来。”

    时间不长,户泽白云斋就来了,看着跪在自己下面的这个人。政衡缓缓的开口说道:“我想要知道你在九州渗透的如何?”

    户泽白云斋一愣,他没有想到政衡会询问他九州的事情,心思一阵急转,他微微激动起来。服部正成崛起,户泽众可以说是谨小慎微的,终于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改元天正之壹佰61章

    永禄,出自《群书治要》的“保世持家、永全福禄者也”之意,乃是正亲町天皇的第二个年号,正亲町天皇因故驾崩之后,新天皇登基之后没有立即改元,继续使用永禄年号。竖年初,政衡上达意见书中要求改元,女天皇感其德准之。故取道德经中的“躁胜寒,静胜热,清静者为天下正”,是为天正,意为祈求天下安泰,清静自然。

    天正元年,明世宗嘉靖三十九年,庚申年,西历1560年。政衡在京都剿灭本愿寺显如之后,玄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征战近畿,以一己之力成为了三分之一天下的雄主。

    政衡乃是一个永不知疲倦之人,他一鼓作气,成就了伊达政权。他超常的精力,源自于他从不把辛劳作为辛劳来看待,在他的胸中,从来就没有辛劳之词。他夜以继日,每进一步,都会感到无比的快乐,也感到莫大的欣慰。

    这种辛劳之乐非但不会令人疲劳,只会磨炼人的意志,鼓舞人的精神。女人是政衡闲暇时候的调剂品,还是他的乐趣所在,有时候征服女人也是他征服天下的一部分动力。

    政衡对于新得之妇甚是宠信,隔三差五前去探询,俱都高台院过夜。归蝶伺候新夫,从抗拒到殷勤,每每想起此事,心怀羞怯,不禁黯然神伤,竟然想要投河了却此生。

    曾推想恋情婚嫁本乃今生幸事,嫁于织田信长原是政治联姻,但两人新婚之后倒也融洽,岂料织田信长竟然夜夜都在欺骗于她,竟然如此悲哀!今日方才知晓男女之美好,如饥似渴。

    政衡前去慰藉,不过乃是新得之菜,让他感到新鲜感罢了,新鲜感尝够之后他很快就放下,要去完成他的大业。当征服了近畿,摆在政衡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九州、四国,另外一个是继续前进,推平东国。

    如果是在上洛之前的话,政衡暗自决定要在上洛之后不会停止脚步,他调略本多正信、明智光秀、织田信长等豪强,正是为了推平东国的前序。只是不曾想到红娘子的到来,推翻了他的所有决定。

    九州、四国成为了他继上洛之后的第二个目标。他在京都建立了丰功伟业,向天下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却在红娘子的面前感到了羞辱。唯有征服九州、四国才能够直面东亚之巨变。

    红娘子要干什么,政衡明白的通透,一旦事成,大明帝国声誉骤降,不知道会出多少幺蛾子出来,到时候一衣带水的倭国恐怕将会引发大变化,这对于政衡来说是风险也是机遇。

    看着眉头微微翘起脸上挂上喜色的户泽白云斋,政衡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近段时间服部正成崛起给予他的压力颇大,让他谨慎微行之余也竭力要办好政衡交代的任务。

    政衡接着说道:“九州之事,要尽快办妥。”

    户泽白云斋近段时间暗自收拢甲贺众,倒是招募了几个能力超群之人,对于政衡交托的任务自是不敢怠慢,不过京都距离九州甚是遥远,同时渗透之事短时间内想要有成也是妄想。

    户泽白云斋离去之后,政衡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飘雪,略微沉思了一下,小声的说道:“九州、四国之事要尽快处理了,不过东国的事情也不能够松懈。”

    户泽白云斋离开后不长时间,服部正成匆匆赶来。政衡看着服部正成,问道:“出什么事了,冒雪赶来。”

    服部正成见政衡询问自己,连忙回道:“回主公,伊贺众探听到明智光秀数日前冒着风寒突入伊势国,在奥伊势三濑谷附近与伊势国司北畠具教激战,双方互有损伤。”

    政衡听得明智光秀的最新消息,轻描淡写地说道:“明智光秀必须出局了!”他原本还以为明智光秀是一个人物,不曾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没有了足利义辉为明智光秀兜着,明智光秀败落的如此迅速。

    服部正成听得政衡所说,低声问道:“主公,我们要出兵不成?!”

    明智光秀带领着将近上万百战精兵从摄津杀进了大和国,在山崎一战成名,后与伊达家默契配合,用河内、和泉等地的辖地交换互相不攻击的承诺,攻入大和之后接连夺取了好几座城堡。

    大和国内兴福寺并未遭受兵火,粮食充足,明智光秀一举从兴福寺内抢掠到了大量的钱粮,从兵力和战斗力角度来看,在摄津和和泉等地遭受挫败的明智光秀部队此时算是恢复归来。

    想到此时让明智光秀出局,伊达家能够想到的手段只剩下亲自出兵进行攻击,指望伊势国内势力歼灭明智光秀所部,明显是不可能的。从地理位置来看,已经突入到了三濑谷一带,已是北伊势的腹地。想要亲自出兵攻打明智光秀所部,伊达家所能够走的道路无非就是从近江走,重走明智光秀走过的山间小道实在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政衡挥了挥手,稍稍解释了一句:“我可没有打算进攻明智光秀,之所以说明智光秀必须出局,是因为这位在山崎之战闯下了大名望的奇男子自己走向了不可避免的覆灭。”

    倭国的历史已经被政衡破坏的七零八落,原本的走向明智光秀此刻还是默默无名之辈,现在却已经闯下了诺大的名声,不过也将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给破坏殆尽。

    明智光秀出走和泉导致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身死,室町幕府名存实亡,可说是背信弃义,后烧毁南宗硕果仅存的兴福寺彻底将仅剩下的一点声望给破坏殆尽,如今政衡对于明智光秀的未来也基本上绝望了。

    有了未来,有了希望,人就能够奋斗下来。这明确的未来和希望,恰恰是明智光秀无法指出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犬,唯有到处撕咬,最终被咬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政衡没有再去解释,他认定了明智光秀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不过就算是流浪犬,狗急了也要咬人,临死一口也能够咬下狠狠一口鲜血淋漓,他吩咐道:“继续关注明智光秀。”

    服部正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主公,尾张国清洲町来信,今川义元派遣了使者,与织田信长相谈甚欢,互相牵手相送出了清洲城,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政衡沉思了片刻,方才回道:“是吗?!”他挥了挥手。

    服部正成离去。

    政衡望向尾张的方向,喃喃道:“织田信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尾张国,清洲城。

    尾张国新任守护织田信长最近情绪低沉、郁闷,不是恶劣天气,而是因为今川义元的动作越来越大,再加上尾张国内的反对声音愈演愈烈,有公开撕破脸的趋势,这让向来强硬的织田信长意识到不能够硬碰硬,要用其他的策略。这才有了贺今川义元派遣的使者相谈甚欢的一幕,这样一幕倒是诓骗住了不少人,不过他的低沉、郁闷还是无法发泄。

    通过政衡,织田信长从朝廷那里终于得到了尾张国的守护职,彻底结束了一个半世纪的斯波氏时代,跨入了属于织田氏的新时代,末代尾张守护斯波义银现在居住于骏河今川义元居城中。

    织田信长自然知道斯波义银的去处,他试图和今川义元沟通,但是以今川义元身为现任足利氏势力最强者,斯波义银等人在今川义元的身旁摇旗呐喊,想要和睦实在是妄想。

    这也是政衡听到织田信长和今川义元使者相谈甚欢之后没有任何反应的缘故,织田信长何许人也,今川义元连松平元康都严加看管,怎么可能会放心的让织田信长继续呆在尾张,呆在清洲城。

    政衡明白,身为当事人的织田信长更是明白。他在尾张国就是织田家的大家长,离了尾张国,很快就会有人取而代之,一旦尾张国彻底去除了织田信长的影响力,织田信长的命运就算是三岁小儿都清楚。

    织田信长陷入了两难之窘境。继续强硬下去,今川义元挟北条氏康、武田晴信三家碾压小小的尾张国,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能力低档的,更何况他同时还要分兵抵御来自美浓的威胁。屈从于今川义元,今日的松平元康就是明日的织田信长,松平元康长期滞留骏河,和今川义元联姻,如此做小。现在还被打压得难以抬头,生死难测,三河国内亲松平宗家的臣属死的死,走的走,苟延残喘的统统靠边站。

    织田信长长吁短叹,愁眉不展之际,泷川一益匆匆赶来,向织田信长禀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古野城主佐渡守林秀贞接见了来自今川义元的使者,会谈中提到了七兵卫。

    七兵卫何许人也,为何让泷川一益如此大反应。原来这七兵卫正是织田信行的嫡长子,当年织田信长、信行兄弟阋墙,信行死后,在祖母土田御前的恳求下保得性命,交托给柴田胜家抚养。

    当年,林秀贞和柴田胜家密谋欲废信长立信长之弟信行,后柴田胜家告密导致信行被杀,林秀贞一直以来耿耿于怀,今日重提织田信行遗孤之事,自然引起了泷川一益的剧烈反应。

    织田信长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要将林秀贞的不良想法打压下去,杀害七兵卫,或是前去那古野城告诫林秀贞,可是转念一想,他不能够这样做。因为他杀死了七兵卫,就是明确的告诉所有人,他心虚了。同时,也是告诉今川义元,他要强硬到底。

    织田信长转头看了泷川一益一眼,转移了话题道:“京都可有什么新消息?”

    织田信长口中的京都当然不是指的天皇朝廷,而是居住于本国寺的伊达政衡,对于织田信长来说,伊达政衡是他能够挡住今川义元,重建织田家的声望,更要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关键。

    坐拥二十余国的伊达氏,在上洛前号称拥兵十万,现在起码翻了一番,动员起一支二十万的大军并非难事,只要分出十分之二三的兵马前来支援尾张国,想要顶住今川义元易如反掌。

    泷川一益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道:“京都没有最新消息,倒是北近江浅井久政、长政父子还在为了小谷城的归属打得不可开交,明智光秀率军突入伊势国。”

    织田信长缓缓转身,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吗?继续关注京都的动向,还有尽快将公子奇妙丸送往京都。”

    泷川一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道:“主公,传闻政衡公喜欢女色。”他看了一眼,织田信长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便不再述说下去,告罪了一声退了下去。

    泷川一益所说对象,正是织田信长的大妹阿市,此时年仅十三四岁,天真烂漫,容貌秀美,温顺而开朗的性格成了年轻武将们爱慕的焦点,哥哥织田信长也格外喜欢这个妹妹。

    政衡是个相当好色的人,事实上,不只是政衡,战国武将没有一个不好色的。反过来说,不好色的武士就不能成为一国一城之主,像长尾景虎这般有洁癖的战国武将实在是仅见的。

    织田信长是个生性好色的男人,他自然能够了解政衡的想法,一想到泷川一益竟然想要将他的大妹送到政衡那儿去,心中就充满了嫉妒,连泷川一益都这样想,那么其他的家将臣属们自然也都有这样的想法。

    织田信长在脑海中想着泷川一益的话,并思索着,现在尾张国内人心惶惶,今川义元和伊达政衡俱都虎视眈眈,前者上蹿下跳,后者静观其变,现在留给织田信长的时间已经不多。

    织田信长低声喃喃道:“我父膝下有女五人,其中以大妹最为端庄可爱,原本想着再过两年择一佳婿,现在局势如此危机,或许跟随在政衡公身旁,对于她也是一种依靠。”(未完待续。)

第壹佰62章 惊险!借刀计

    骏河国,骏府,暖室。

    今川义元坐在案几后面,一边茗茶,一边翻看着两份密件,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案几上的两份密件一前一后送到他的手中,信中内容让他陷入深深地怒意。

    三河国宝饭郡上之乡城主鹈殿长照来书,鸣海城主山口教继日前与织田信长奶兄弟池田恒兴秘密会面。山口教继原为信秀的重臣,守卫边境要城鸣海城,在信长、信行反目期间,和许多人一样支持信行,信行失败之后山口教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投向了今川义元。可以说山口教继是今川义元打入尾张国织田氏和地方豪强之间的一枚楔子,自然受到今川义元的重用。

    如果是旁人控告山口教继,怕是立即就会认定是诬陷,可是鹈殿长照乃是今川义元西进政策的主要支持者,今川家内部一直都有保守派和激进派两派斗争,保守派和激进派的主要区别就是对待西进政策,保守派认为唯有积蓄实力,步步为营,激进派自然是急速攻破敌城。太原雪斋在世时保守派担当重任,太原雪斋死后,保守派迅速转向激进派。鹈殿长照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一直以来都在叫嚣着打上京都,拥立今川义元为新的征夷大将军的口号,甚至于明目张胆的假作旗号,时不时出来作秀一番。

    今川义元自然知道鹈殿长照的智略不足,不过谁让鹈殿长照会做人,一美遮百丑,听得鹈殿长照来书,当然会重视的。这个山口教继今日能够背信弃义投靠他,明日难保不会倒戈一击。

    如果没有第二份书信的话,今川义元还不会疑心大起,原来第二份密件来人正是刚刚暗示投靠今川义元的那古野城主林秀贞,这林秀贞匆匆来信是来求救的,原来织田信长有意让他的妹妹送给伊达政衡。原本这件事情不关林秀贞什么事情,可是织田信长竟然要派遣林秀贞陪同前去担任随从。林秀贞听到消息之后,全身不寒而栗。他刚刚想要投靠今川义元,现在就来了这样一件事情,使得他更感到害怕。假如他和今川义元通谋的事已经败露,远离了那古野城,只有死路一条。

    林秀贞的属下给他提供了两个具体的腹案。第一个腹案是林秀贞主仆带着大约二十名的亲眷,分成数队,趁着黑夜悄悄地离开那古野城,逃到三河国去,再从哪儿逃到骏河,请求今川义元的庇护。第二个腹案则是拖延时日,设法请求那些对织田信长尚有敌意的诸将庇护。然而,织田信长南征北战,已经将尾张国内的反叛分子彻底打压下去。

    林秀贞明白一旦他离开了那古野城,就没有了任何价值,就算是逃到了骏河,也只能够寄人篱下苟延残喘,唯有拖延时间。他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派遣心腹前来向今川义元求救。

    林秀贞知道唯有今川义元才能够救他的性命,他拍着自己的脖子叹息,他的白发在双鬓间抖动着,认为要逃过眼前这一劫,只有今川义元趁早攻打尾张国,取而代之。

    林秀贞书信中的内容,彻底打乱了今川义元的通盘大计,而更严重的是,它严重危及到了今川家的安全。今川义元眉宇间的忧色有增无减,原本他已经在尾张国内打开了缺口,连织田信长都不得不捏着鼻子热情接待了他的使者。现在织田信长要送妹妹给伊达政衡当妾的消息传开,原本犹豫不决的人们就会比较伊达政衡和今川义元之间的实力,就算是再傻也看得出来,号称东海道第一强弓的今川义元在“三分殿”伊达政衡面前就是一个玩笑。

    如果真让织田信长搭上了伊达政衡的线,就算伊达政衡不会派遣援军前来,只要伊达政衡稍稍关注尾张国的情况,织田信长就能够找到一个团结大部分的借口,如此一来再想要轻松夺取尾张国,将会变得十分困难。一旦攻略尾张国的战事旷日持久,对于今川义元的威信将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打击,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出现的可能性就越大。

    今川义元眼里的忧色浓厚,山口教继接见了织田信长的奶兄弟池田恒兴,这件事情本身就透露着古怪,要知道山口教继投靠今川义元已经是公开的事情,如果是正常的话,池田恒兴自投罗网,山口教继应该第一时间抓捕起来然后送到骏府来才是正常的事情。现在山口教继不仅堂而皇之的接见了池田恒兴,还礼送出境,再看林秀贞诉说的情况,就不难理解山口教继的脚踏两只船的想法了。山口教继并不是看好织田信长,而是忌惮站在织田信长身后的伊达政衡,生怕伊达政衡对山口教继进行清算。

    切不可让织田信长和伊达政衡搭上线,今川义元还不知道织田信长在年前秘密进京的消息,如果他知道了织田信长曾经上京的话,恐怕不会草率的采取激进的西进战略。

    伊达政衡就算没有介入尾张国的意思,可是伊达政衡的体量实在是太过于庞大了,不管是今川义元,都要好好思量,是否有必要和他彻底对上。今川义元自然知道总有一天要和伊达政衡对上,从他再立室町幕府起就决定了不可能和伊达政衡和睦相处,就算要对上,也不想现在就对上,仅仅凭借着骏河、远江、三河三国之力如何对付得了二十余国的伊达政衡。

    今川义元思量了片刻,他写了两封书信,一封书信送入了冈崎城新任城主冈部元信得手中,另外一封书信送达鸣海城,要求山口教继、教吉父子到冈崎城商讨西进战略。

    山口教继于天正元年新年刚过边收到今川义元的来信。书信的内容说是今川义元要召开西进战略的回忆,命他携子教吉一同前往冈崎城。山口教继接到了书信之后,原本还想着准备妥当之后就前往冈崎城。可是听得山口教吉的一席话之后,犹如一盆冰水浇在了没有疑心的山口教继头上,浇灭了他心中仅有的一点希望,彻底击碎了他始终不愿放弃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鸣海城位于尾张国和三河国之间的交界,是双方的最前线,以往不管是前往骏府城还是冈崎城,都会留下一人守备鸣海城,防备织田方的偷袭,现在倒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今川义元一纸书信就要他们父子两人统统前往冈崎城。这让山口教吉产生了疑惑,他将心中的疑惑告诉了父亲。山口教继能够左右逢源,也不是蠢笨之人,想透了之后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就算是明白冈崎之行凶多吉少,山口教继也没有任何办法推脱。山口教吉见得父亲犹豫不决,他当然清楚父亲心中矛盾坎坷,一旦拒绝前往冈崎城就是明确告知今川义元,他们的动向,到时候今川义元大军临门,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可要是前去冈崎城,同样凶多吉少,这让他们父子两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目前尾张国局势很明显,织田信长想要借助伊达政衡的威势,狐假虎威,抵抗今川义元的西进战略,可以说是非黑即白的地步,想要左右逢源脚踏两条船就会受到两方面的共同打击。

    山口教吉想了又想,最终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拖时间,是的,拖时间。山口教吉派遣了信使前去冈崎城,告诉冈部元信,山口教继受了风寒卧病不起。山口教吉一方面要掩藏山口教继病重的消息,一方面要守备鸣海城,生怕织田信长偷城,实在是走不开,还请冈部元信向今川义元请罪。

    目前的局势微妙,山口教继和教吉父子用病遁的方式企图蒙混过关,冈部元信原本磨刀霍霍的等在冈崎城,一等山口氏父子到来就刀斧手伺候,哪曾想到竟然一个不来。

    冈部元信出离愤怒,这是对他的挑衅,他被今川义元委任为冈崎城的新城主,可说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今川义元麾下比他资历深的家臣比比皆是,到头来竟然让他一个刚满三十岁的年轻家臣接任冈崎城,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冈部元信入主冈崎城后便想着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回报今川议员的伯乐之义,哪曾想到山口父子竟然不乖乖送上脖子。

    冈部元信反倒平静下来,他能够从众家臣中脱颖而出成为冈崎城的新城主,自然不是无谋之辈,他思量良久,知道今川义元借他的手诱杀山口教继、教吉父子,就是不想要亲手沾染上鲜血,让那些投降过来的家臣兔死狐悲。冈部元信如果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皆大欢喜,现在被山口父子识破,却不能够强行攻打鸣海城,要知道鸣海城现在还没有举起反旗。

    山口父子的借口就算是漏洞百出,冈部元信就想要凭着这个借口攻打鸣海城也是不成立的,要知道今川义元原本就想要先诱杀了山口父子,不想要公开化,冈部元信谋划了良久,知道唯有借刀杀人才能够铲除山口父子。

    借谁的刀呢?冈部元信想到了织田信长,织田信长愿不愿意被借刀呢?冈部元信知道织田信长既然想要送妹妹上京,这件事情就算是成行,想要获得伊达政衡的直接援助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的。那么如何才能够彻底震慑住尾张国内的异样声音,同时还能够让尾张国内的所有人认为他已经得到了伊达政衡的首肯,好狐假虎威一番呢?

    如此想着,冈部元信想要借织田信长的刀,可是如何借摆在了冈部元信的面前,他如果直接上门告诉织田信长的话,那么他自个儿就会被今川义元猜忌,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冈部元信还在左右为难的时候,鸣海城的情况早已经落入了织田信长的眼中,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唯有等待开花结果的日子,冈部元信想着借刀杀人,织田信长同样想法,倒是山口教继父子两人坎坷不安愁白了头发。

    年后,清洲城来了一位伊达家的使者,一下子稳住了织田信长的情况,这让织田信长下定了要将妹妹送往京都的决心,仅仅一个使者就有如此大的影响,更何况是枕边人。

    使者的名讳是松井友闲,松井友闲原是京都郊外松井城出身,祖父松井宗富乃是室町幕府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的幕臣,其后代代出仕幕府。足利义辉故后,投奔伊达政衡。

    伊达政衡自然不清楚松井友闲在历史上曾是织田信长麾下的能吏,他起用松井友闲不过是因为他是率先投效伊达氏的原室町幕府的幕臣,千金买白骨的效应,先是担任津田宗达的副手重建堺镇,后担任外交奉行馆奉行,奉命前来尾张国。

    一个矮胖子,名叫池田恒兴的织田家臣此刻面无表情地对松井友闲说道:“丹波守大人,您觉得有没有可能促成伊达、织田两家的联姻?”

    松井友闲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来安抚织田信长,让织田信长下定决心抵抗今川义元的西进战略,他没有想到一入尾张国就让他大吃一惊,织田信长竟然想要将妹妹送给伊达政衡。这件事情,松井友闲实在不好做主,他只能够回道:“池田大人,这个事情不好说,得主公自己拿主意,我这个当臣子的只能够将贵方的好意禀告主公。”

    池田恒兴当然知道松井友闲做不得主,其实当他得知织田信长的用意之后也是伤心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就算是矮胖子,凭借着是织田信长的奶兄弟这层关系,他也是追求阿市的青年才俊中的领跑者。现在听到织田信长的决定,也只能够咬碎牙齿吞下肚,做起了说客。

    松井友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转向织田信长,说道:“我家主公派遣外臣前来,如果尾张守同意,我家主公愿意做和事老,调和尾张美浓之间关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家 信长和义龙

        松井友闲的一席话,织田信长的脸色顿时变了,神情僵滞,眼里更是掠过一丝震惊。松井友闲代表伊达政衡前来,那么是否意味着伊达政衡有意让美浓和尾张和睦相处。

    织田信长没有当场答应,送走松井友闲之后,立即招来了柴田胜家、森可成、坂井政尚、丹羽长秀、佐久间信盛等人商议,众人激烈地商谈着,不过总的来说大家都同意有条件的达成议和。

    众人全都知道浓尾关系随着斋藤道三的死去、斋藤义龙的继位而急剧恶化,就是对于斋藤道三的遗产由谁来继承的问题。织田信长的正室归蝶乃是斋藤道三的正室明智夫人唯一所出,随着斋藤道三暴亡,斋藤义龙负有弑父的污点,织田信长便有了继承斋藤道三遗产的名义。一旦答应政衡出面斡旋双方矛盾,那么首先织田信长就要放弃他夺取美浓的名义,要知道这份名义带给他的不仅是风险,伴随着风险的还有机遇,他收留了不少斋藤道三曾经的心腹,这些人全都是织田信长的最积极的拥护者。

    今川义元给予尾张人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三河人的悲惨遭遇也深刻的告诉了所有尾张人一个道理,想要保全权力和财富就要打破今川义元的西进战略。今川义元借着本愿寺发动一揆的名义打压松平一系,连最后的据点冈崎城都让今川义元随意的分配,那些想要反抗的松平一系的老臣大多落得身死族消的悲惨下场,看似削弱了三河人的力量,实则整合了骏河、远江、三河三国。

    尾张人明白在想要两线作战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早就想要再度和斋藤义龙和睦相处,可以从容应对今川义元的进攻。不过斋藤义龙不是一个良善之辈,而是一个凶残成性的恶狼。这只恶狼对于富裕的尾张国始终虎视眈眈,如今要不是伊达家举兵抵在他的胸口,否则岂会置若罔闻,如此大好良机,今川义元西进,斋藤义龙要是南下,尾张国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织田信长心有不甘,他的目光在群臣的脸上来回逡巡,试图想要得到肯定。柴田胜家突然说道:“主公,权六请求您,对方既已开口,要斡旋浓尾关系,我们就当马上决断。”

    柴田胜家,从织田信秀时代起就是织田家的头号猛将,忠心耿耿。出于对织田家未来的考虑,胜家决定支持信行继承家督之位,失败后得到信长的宽恕,从此忠于信长。

    柴田胜家再度说道:“如果犹豫不决,织田氏的抵抗之心就会减半吗?”

    织田信长惊道:“抵抗之心?”

    柴田胜家向前进一步,靠近信长道:“是!今川义元继承家督之位以来,一直以来都致力于西进战略,数度征战尾张,看似互有胜负,尾张国凭着一己之力总有一日会不堪重负。新年之前,清洲城传出要送公主给政衡公当侧室夫人,尾张国人心气一下提了上来,可以说是充满了抵抗之心。请将这股抵抗之心视为织田氏上下同心的根基。现在,如果不遵照对方的要求去做,失去了抵抗之心,恐怕连今川义元都要笑了。”

    织田信长故作平静道:“权六,你是说,如不马上答应此事,政衡便会勃然大怒,尾张国内再度人心惶惶,抵抗今川义元之心就会大减,到时候尾张国人就会舍弃织田氏。”

    柴田胜家双眼闪闪发光,点头道:“正是。政衡公会否勃然大怒,实际上并不重要,他需要的是一个态度,同样的,尾张国人也需要一个态度。您拒绝了政衡公的意见,必然引起强烈的反应。因此,您只能够不得不暂时压抑想要夺取美浓之心,再度等待适当的时机。”

    柴田胜家的话引起了众人的骤然反应,一门众织田藤左尉门家的家督织田信张探出身来道:“主公,现在必须做出决断。斩钉截铁的拒绝,还是马上答应,还请主公决断。”

    柴田胜家听了,不由得心中暗喜。一门众中一直拥护织田信长一系的织田信张同样出面了,看似装作反对他,其实在暗中助他。势单力薄的他稍稍放下了心,看向了信长。

    织田信长烦躁地波弄了几下火炉里的炭火,慎重道:“答应政衡的提议!待使者回去后,马上把奇妙丸送去京都。我本来想亲自送他的,实在是走不开啊!因此只能够派丹羽长秀代我前去。同时,由权六之子太郎和左兵尉佐之子又六郎为奇妙丸随身侍从。此事不可耽误!”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回头看着柴田胜家,道:“就这么定了。若准备好了,就马上让使者进来。”

    柴田胜家和织田信张神情一滞,他们没有料到信长会将他们各自的嫡子作为奇妙丸的随身侍从送往京都,刚刚两人态度诚恳,竟然说不出道不明没有任何反对的话语。

    对信长而言,作这样的决定,心里一定很不平静。一直以来都想要实现浓尾的一统,现在却要放弃一直的坚持,这种不快,自是无法消除。故而,信长才将柴田胜家的长子、织田信张的嫡子陪于奇妙丸。

    事情的变化,织田信长看似无赖的决定,却隐藏着另外一层深意,将第一猛将和一门众紧紧拉拢住,只要抓紧了柴田胜家和织田信张,那么就能够紧握尾张国的三四成。

    柴田胜家和织田信张同时还不能够做出反对,只能够咬碎牙关吞下肚,表情激动,深施一礼道:“多谢主公!”

    作为使者的丹羽长秀倒是没有任何表情,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出仕织田信长,自打稻叶之战后就受到信长重用,他稳重的性格,深受信长的信任,可以说是文武双全的名将。

    松井友闲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于翌日清晨,在多日未曾出现的晴朗天空下,愉快地离开了清洲。

    松井友闲转眼就回来了,详细述说了和织田信长二次见面所谈的全部内容。说完之后,会议室内陷入寂静,政衡倒是没有想到织田信长竟然想要将他的妹妹阿市送给他。

    历史上阿市之所以被誉为战国第一美女,只是因为上天赋予的高贵出身和超乎寻常的美貌罢了,其实从容貌上来说恐怕有许多女子要比阿市更加妩媚婀娜,可是再加上是织田信长的胞妹,高贵的血统足以压过所有女子。

    现在,阿市不过是尾张国的第一美女,织田信长也不过是蜗居尾张国的战国大名,唯有政衡一人知道这位传奇女性的悲剧人生。阿市的悲剧在许多小说,戏剧和电影里被反复描绘,深深打动人心。

    良久,政衡倒也不介意在后宫中给阿市找一个问题,道:“答应他,嗯,让安国寺惠琼走一趟稻叶山城,他在京都中实在是闹心。”闹心的事情自然是指皇女下嫁一事。

    安国寺惠琼接到了政衡的命令,立即启程踏雪前往稻叶山城。

    驻守在关城的长井道利,从日根野备前守弘就寄来的书信获悉斋藤义龙的身体发生了异状,立即急赶回稻叶山城。表面的理由是为布防边境攻打尾张国而进行协调。

    长井道利看了斋藤义龙一眼便知道事态极为严重。斋藤义龙比起年前,在稻叶山城商议如何应对伊达政衡的时候更加的消瘦。他想斋藤义龙会在三个月时间内瘦成这个样子,必定另有音速。

    斋藤义龙的脸色在上午时显得非常地青黑,到了下午又开始发烧,同时神思恍惚,魂梦颠倒,心悸易惊,肢体困乏。或则,兴奋时便会一反常态,语无伦次,喜怒无常。

    长井道利骇然失色,心惊不已,皱着眉头道:“看来很像是疯癫病。”疯癫病在当时是不治之症,没有任何有效的医疗手段,甚至于不知不觉中发作,然后心力憔悴中痛苦的死去。

    至于斋藤义龙生病的事,首先要做的便是予以保密,斋藤义龙身牵重任,一旦传扬开来,美浓国危急;其次便是劝说斋藤义龙接受疗养。长井道利也代表臣属们劝说斋藤义龙安静地修养。

    长井道利提高了声音道:“还请主公修养一段时间,将国事慢慢交托给少主,不至于少主急切间无法掌控国政。”

    斋藤义龙摇头道:“不!我现在能够躺下来养病吗?我一躺下来,那些辛苦得来的土地就可能会被织田信长所夺去,国内的豪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侵吞本家的领地。”

    长井道利继续劝说道:“不!这点您可以放心。现在骏府的今川义元致力于西进政策,尾张的织田信长将会主要针对今川义元。因此,目光他绝对没有多余的力量出兵美浓。”

    其实,这些消息不必由长井道利告诉他,因为它们早已经传入了斋藤义龙的耳中。斋藤义龙努力提高声音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更不能够躺下来养病。这是天赐的良机,如能适当地加以利用,不仅尾张能够全部收入我方的版图,同时还可能夺取到三河的一部分。”他坐着坐山观虎斗的打算,想着两败俱伤的时机一举趁虚而入。

    因此,长井道利并未予以苦劝,他知道斋藤义龙是一个难以苦劝的人,一旦惹怒了斋藤义龙,病中的斋藤义龙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不过他还是企图在斋藤义龙心情好的时候再求他静养。除了长井道利外,老臣们也交相苦劝。

    斋藤义龙一意孤行,终于在天正元年(1560年)二月中旬的时候病倒了,他发烧的程度,变得更加的严重了。许多医师都无可奈何,暗自摇头,当面却不敢告诉真相。

    医师被逼无奈如实相告,病痛一旦恶化之后,很难治疗。因此直到完全治愈之前,即使需要二三年,也该静养才对,不能够再受到任何的刺激,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无法治愈。

    斋藤义龙这一次倒下,已知体内的病魔已经无法治愈,他神情恍惚之间总是会想到斋藤道三前来向他索命,知道天命已至,却是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他才三十三岁啊。

    稻叶山城随着斋藤义龙的病倒陷入了人心惶惶之中,不过随着安国寺惠琼的到来,让病中的斋藤义龙突然清醒了过来,也让不安的长井道利、日根野弘就等义龙派稍稍镇定了一些。

    斋藤义龙撑起身子,看着两位家臣,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俱都是他弑父的同谋者,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也知道一旦他暴亡,年幼的斋藤龙兴想要坐稳稻叶山城还要仰仗两人。

    斋藤义龙的神色愈发凝重,沉吟良久,方才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恐怕命不久矣,喜太郎年仅十三岁,还没有表现出人主的迹象,贪图享乐,恐将坐不稳美浓之位。今日,政衡公遣使来调和浓尾矛盾,我有意将美浓一国和喜太郎全都托付给政衡公,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

    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听了,目露神采,不过他们不知道这是斋藤义龙真情告白,还是在最后试探他们,斋藤义龙这人实在是太过于喜怒无常,再加上生病之后更是莫测。

    长井道利沉默了一会,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道:“主公只需静养二三年就会痊愈,这段时间之内让少主慢慢接触政务,主公在幕后掌控全局,臣等全心全意辅佐少主。”

    日根野弘就本就是斋藤义龙的一把刀,他立即跪倒在地叩首,表示会辅佐少主,请求斋藤义龙静养。

    斋藤义龙看着两人,他虽然病重,可是还清醒着,自家事自家懂,他清楚斋藤龙兴不是一个英明之主,如果他能够撑到斋藤龙兴长大成人,或许还能够做到守成之主。

    天要取他的性命,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斋藤龙兴年幼继位,想想都让人担忧。斋藤义龙这才有了要将美浓一国和斋藤龙兴托付给政衡的想法,如此一来,斋藤龙兴定然能够安度一生。就算是最终斋藤龙兴失去了美浓国,政衡也会给予斋藤龙兴厚待,能够以藩主的身份传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风起稻叶

    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满脸忧愁的退了下去,斋藤义龙缓缓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天花板。他已经衰竭,濒临死亡,早已经不是从来的那个斋藤义龙,要不然也不会说出托国的话来。

    曾在长良川指着道三怒吼的义龙,已经全然不见了。现在卧病在床的义龙,不得不想要用托国的方式来求助政衡,乞求后者维持美浓之稳定,还为龙兴的将来忧心忡忡。

    为了龙兴的将来,斋藤义龙绞尽了脑汁。他知道,此后天下,执牛耳者必是政衡。龙兴不是一个英主,怕是维持不住美浓国,就算不被外敌入侵,也会被国人们下克上。

    于是,他便妄想托国的大义名分来约束住政衡,来谋求斋藤氏的安泰。

    不久,年仅十三岁的斋藤龙兴,与近江夫人走了进来。斋藤义龙想要强作欢颜,可额上汗水涔涔,这恐是美浓巨蝮斋藤义龙最后的抗争吧。他看向了龙兴,脸上强作镇定。

    斋藤龙兴在母亲的催促下走近了一些,问道:“父亲,您好些了吗?”

    斋藤义龙潸然泪下,他望着斋藤龙兴,知晓若是他早逝的话,斋藤家的家业必败无疑啊,更是坚定了要向政衡提出托国的请求。他原本还想要训斥斋藤龙兴一番的,不要在内闺和侍女们厮混。

    往日里,斋藤义龙因忙于政务,好像根本无暇顾及这个个性阴柔的儿子。斋藤龙兴在刚刚懂得男女之事之后,便借此机会经常出入家老们的府邸,在稻叶山城内的风评不佳。

    今日,斋藤义龙想要训斥一番,却发觉他已经无力再开口,堂堂美浓之主,从来不知泪水为何物的他竟然在看到斋藤龙兴之后潸然泪下。让后者顿觉惊恐,又不知所以。

    斋藤义龙的试探之言,让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诚惶诚恐,两人匆匆下城,长井道利张了张嘴想要挽留,最终还是分道扬镳。斋藤道三一度改姓长井氏,是长井道利的义兄弟,因是外来者没有多少根基,便视长井道利为一门众。现在斋藤义龙病危,重臣和一门众就密会,原本就猜忌颇重的斋藤义龙恐怕会更加怀疑,在这个多事之秋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了。

    日根野弘就返回府邸之后,他的情绪还是非常恶劣、沮丧、痛苦和绝望,他知晓一旦斋藤义龙身亡,让一直虎视眈眈的织田信长打入美浓的话,其他人都能够投降,唯有他前路渺茫。

    斋藤道三、义龙父子相残的时候,日根野弘就的角色很不光彩,他亲手斩杀了斋藤义龙的异母弟孙四郎、喜平次,踏着两人的鲜血步步高升,成为斋藤义龙的六宿老之一。

    日根野盛就见到兄长愁眉苦脸,抑郁寡欢,询问发生何事。日根野弘就无意隐瞒,一五一十详细述说,而且为避免误导盛就,他在述说过程中没有参杂丝毫个人观点。

    日根野弘就武功高强,号称斋藤义龙麾下第一猛将,不过他知晓自己的弟弟在武功上略逊一筹,在智谋上颇有见地,常常为他出谋划策,他主动抉择斋藤义龙便是听从了他的意见。

    日根野盛就思考了一阵,说道:“兄长,这件事情太大,弄得不好难于预料,应立即通知前线督战的日比野清实、长井卫安、竹腰尚光三位宿老,嗯,弟连夜驰马前去长良川军阵之中。”

    日根野弘就慢慢平静下来,理智渐渐恢复,恶劣的情绪也一点点好转。斋藤义龙麾下六宿老氏家直元、安藤守就、竹腰尚光、日比野清实、长井卫安再加上日根野弘就,其中氏家直元、安藤守就身为西美浓三人众之一,向来不受斋藤义龙信任,其余四人全都为斋藤义龙下克上出谋划策,是斋藤义龙的嫡系人马。在历史上这四人也为斋藤氏战到了最后一刻,日比野清实、长井卫安战死,竹腰尚光不知所踪,日根野弘就亡命天涯。

    日根野弘就想了想,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道:“今日馆主所谈多为试探,托国一事也唯有长井道利与我知晓,传扬出去怕是对我不利,弟弟前去之后只说馆主病情,不提托国之事。”

    日根野盛就不敢怠慢,驰马向着长良川前线军阵而去。

    要介绍美浓国,必介绍稻叶山城,毫不夸张的说美浓国的战争和历史大多与稻叶山城有关,得名来由自道镜和尚的“笑语今岁天下足,来春尤闻稻叶香”。稻叶山城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美浓国内的震动。

    席田郡北方城,西美浓三人众之首的安藤守就借病修养在家,他闻知稻叶山城有变,立即招来了弟弟安藤守重、长男安藤尚就商议对策。

    安藤守就年近花甲,发须灰白,消瘦的面庞上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威严而睿智。安藤守重和哥哥相比要年轻了将近二十岁,倒是和侄子安藤尚就年龄相仿,看起来更像兄弟。

    安藤守就一声叹息化作了浓浓阴郁,道:“馆主病了,是不治之症。”短短两句话,说得安藤守重、尚就叔侄脸色一下子跨了下来,这句话可以说是直指要害,难以言说。

    安藤守就疑道:“兄长,真是真的吗?听闻伊达家的使者到了?”他还是不敢相信意气风发的斋藤义龙真的会得了不治之症,恐是一场试探,试探美浓国的民心人心。

    安藤守就叹气道:“什么时候都能够试探,唯有现在就算是真有病也要强撑着,却在使者到来的时候病倒了,这件事情恐是真的,馆主应是再也隐瞒不住了,这才风传出来。”

    安藤守就所说不假,伊达家的使者到来,要展现在伊达家面前的应该是一个刚硬的美浓国,如果美浓国的国主斋藤义龙都倒了,那么谁还能够撑得住场面,靠斋藤龙兴那个小娃娃。

    仔细推敲这番话,安藤守重不能不恶意地揣测兄长的真实用心,不过他是安藤家的人,从他的立场来说,只要安藤家稳固,他就能够保全自己的利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安藤守重思考了一阵,抬起头来,问道:“兄长,现在伊达家大势已成,趁着伊达家使者抵达,是否先行试探一番,看看有否转换门庭的可能?”他竟想要转投伊达家。

    安藤尚就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叔,满脸愕然,他没有想到小叔竟然想要反叛斋藤家,这让他难免有点儿转不过弯来,扭头看向父亲,不曾想到父亲不仅没有呵斥,反倒是露出了赞同的眼神。

    安藤守就摇了摇头,语带双关的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够做的太明显了,最好斋藤家能够降服于伊达家,这样一来我等也不用做那表里不一的恶人,保全安藤家的基业。”

    安藤守重回道:“兄长所言甚是。”他听懂了安藤守就的意思,如果斋藤家能够顺利归降伊达家,他们也不会反对,如果斋藤家拒绝,那么他们也只能够做一回恶人了。

    安藤守就想了想,道:“此事,我一家恐难以成功,西美浓三人众要同进退。”西美浓三人众并不是一个政治团体,不过由于政治主张相同,在面对稻叶山城的压力下互相依靠。

    安藤尚就问道:“这事还要告诉右京亮?”稻叶良通受领名右京亮,西美浓三人众一直都在争夺首席笔头之位,其中安藤守就和稻叶良通争夺的最激烈,互相挖坑,互相争锋,那是家常便饭,只是双方都十分懂得分寸,不会让别人察觉而已。

    安藤守就冷冷一笑,讥嘲道:“西美浓三人众中右京亮名声最佳,不过是五十笑百步而已,如果真是一彻者的话,怕是早已经化成一堆黄土。不过,此事也是一件好事,他哪有反对的余地。”

    安藤守就考虑再三,决定给西美浓三人众的另外两人稻叶良通和氏家直元写封信,具体商量一下。

    不管是西美浓三人众,还是斋藤四宿老仰或是斋藤一门众,位于风暴中心点的安国寺惠琼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此刻坐在稻叶山城下的一座府邸的庭院中喝茶赏梅。

    府邸主人正是长井道利,他奉了斋藤义龙的命令招待安国寺惠琼,当然也有试探的意思,想要从安国寺惠琼的口中探出一些真话实话,也好带给隐于幕后的斋藤义龙。

    安国寺惠琼悠然观赏着冬日稻叶山城的雪景,并未大加赞赏,也未特别惊讶,倒是有点儿遗憾,他无缘看到金秋在城头瞭望远近皆是金灿灿的丰熟佳景,也无缘看到观枫雅集。传闻金秋时节远自陆奥、萨摩的各地僧侣画师咸集于斯!著名的狩野山乐《高台观枫图》上留有斋藤道三的墨迹:“一碗苦茗品人生,四叠半茶室观天地,一枝英姿窥百花。”

    安国寺惠琼倒是没有一点儿想念斋藤道三的意思,他想着的更多的是哪位躺在稻叶山城的主人斋藤义龙,不知道何时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回到京都继续他那伟大的事业。

    长井道利心事重重,在安国寺惠琼面前还要保持一副镇定的样子,实在是难受,他盯着映在庭院外的雪景出了神,好一会方才回神过来,问道:“一任斋禅师,不知道您这次带来了什么消息?”

    安国寺惠琼在京都的时候改了正式入了临济宗,是重建比叡山佛宗圣地的成员之一,法号一任斋正庆,他看了一眼长井道利,眼睛一转,早已经看出了对方神不守舍,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不过定然是心事重重。他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一次到来,主要是奉我主之命,前来调和美浓、尾张之关系,想要看看又没有可能重新和睦相处。”

    长井道利的脸庞立即僵滞,吃惊地问道:“真的?”

    安国寺惠琼挑眉问道:“怎么不答应?尾张国之主织田信长前几月上京觐见我主,我主甚是满意,对于他的诚意也是相当看重的。又屡次通告美浓稻叶山城,全都石沉大海,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织田信长上京一事,长井道利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织田信长返回之时正好撞到了返乡的竹中重治,这才有了年末的那场大战,双方互有胜负,死伤上百,现在还在前沿对峙。长井道利听到安国寺惠琼话语中的不满,政衡屡次书信稻叶山城,催促斋藤义龙上京,斋藤义龙一直以来都以各种借口推托,实际是生了病,却只能遮掩,这才造成了今日的误会。

    长井道利想了想,问道:“调和之事,不知道尾张意下如何?”他知道斋藤义龙现在已经有了托国之念,得知和解一事,定然会欣然答应的,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此事还须织田信长同意才行。

    安国寺惠琼微微眯起眼睛,反问了一句:“他敢不答应吗?”

    霸气的话语,听得长井道利眼中微微惊骇之色,他知道安国寺惠琼所言不假,凭着伊达家的大势,织田信长不能够拒绝,就算没有生病,斋藤义龙也不能够拒绝调和。

    长井道利倒是很想当场答应下来,不过身为臣子,更为一个传声筒,当然不会有任何个人的意见,不过他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意见,道:“一任斋禅师,调和一事外臣是同意的,不过此事重大,还须国主决断。”

    安国寺惠琼问道;“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见到守护大人?”

    长井道利闻言回道:“尽快!”斋藤义龙病危一事还要遮掩,否则恐怕等到的不是调和,而是兵戎相见了,他带着安国寺惠琼的意见匆匆赶往稻叶山城告诉斋藤义龙去了。

    安国寺惠琼看着匆匆离去的长井道利,心中疑虑大气,低声吩咐随行的服部众道:“我看稻叶山城中的气氛不对啊,去探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还有意外之喜?”

    许久,服部众返回禀报:“禅师,斋藤义龙病了。”

    安国寺惠琼眉头一挑,道:“美浓有变,速速将此事报知主公。”(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按捺不住

        二十六岁的政衡精力充沛,放下手里的奏章,他的脸色并不沉重,不过也没有多少喜悦,甚至有一种看开了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舒缓。不过这种神色根本不会让政衡旁边伺候的小姓侍从们有丝毫的放松。随着地位的提升,小姓的成分也越来越杂,不过能够出入内庭的小姓多出自亲近家臣子弟,他们成人之后都会被政衡分派出去管理天下。

    政衡没有想到斋藤义龙竟然病了,看起来还病得不轻,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二十六年了,前世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他不知道历史上斋藤义龙是在什么时候故去的。

    不过原本不该死的也死了,政衡不觉得斋藤义龙病的不轻,挨不过去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安国寺惠琼的意思,政衡明白,对于斋藤义龙其人,他也有过厌恶和杀机。

    斋藤义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杀害了他的父亲,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都无法洗刷掉弑父的污点。政衡厌恶斋藤义龙的为人,倒是对他的父亲,被世人视为蝮蛇的大盗斋藤道三甚是钦佩。

    斋藤道三能够从一个不起眼的落魄浪人之子,一步步攫取权力,反客为主,最终驱逐美浓守护土歧氏,自己取而代之。政衡崛起的方式比起斋藤道三来要直接暴力的许多,不过他知道其实想要获得成功,他的成功充满了偶然性,倒也堂堂正正,是用无数个胜利造就的。斋藤道三的成功是将权谋之功发挥到极致,丝毫不受任何传统道德和政治规则的约束。从入赘商户,再到出仕美浓,每一步都精心算计,随时将他人作为诱饵、棋子和猎物。他人符合需要时,可以获得他不顾性命的拯救、不惜代价的收买,但一旦不符合利益需要就会被无情牺牲,不管对方对他有过怎样的恩情,或者彼此之间有着亲情、友情关系。这也是世人羡慕赞美前者而厌恶痛恨后者的缘故。

    政衡钦佩斋藤道三的成就,厌恶他的为人,初次听闻斋藤义龙的时候,他有一种杀而后快的感觉,不过随着了解的深入,倒也让他没有了一开始的感觉,反倒流露出了一丝赞叹。

    对于斋藤义龙其人,从厌恶到赞叹,政衡的心理很是矛盾。听闻斋藤义龙病危的消息,他第一个反应并不是病的好。反倒有一些怜悯和同情,三十三岁啊,人生最好的时候,斋藤义龙却走到了终点。

    安国寺惠琼写来的奏章内容不多,更多的内容来自服部众。

    美浓国早已经被服部众渗透的如同马蜂窝。这和尾张国区别很大,尾张的织田信长给外人一种大傻瓜的感觉,不过在控制内部上的确不愧他的名字,尾张国内渗透的不够深,确切的消息无从得知。

    政衡一开始还有点疑虑,以为是斋藤义龙放出的假消息,不过服部众确认了消息的正确性,到让政衡有了其他的想法,当然他还不清楚斋藤义龙竟然有了托国的想法。

    目前形势下,斋藤义龙病危,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和议的,这正符合斋藤义龙的利益诉求,唯有和最大的仇敌和议,他才能够放心的将美浓国政交给年幼的儿子手里。

    政衡寻思良久,他吩咐下人让安国寺惠琼继续的命令。如果没有年前的事情,他不会如此轻松的放下这件对于伊达家来说很有利的事情,在东亚局势骤变的情况下,他唯有尽快解决九州、四国才能机变应对。

    主要战略放在九州、四国,那么东国就变成了次要目标,如此一来,美浓、尾张国等国将会成为重要的缓冲地区,只要美浓、尾张等地区从属于伊达家,那么伊达家就不用动员大量兵马布置在前线。

    政衡的回信很快传达到了安国寺惠琼的手中,回信的内容同样不多,不过真正的意图都隐藏在字里行间,不相干的人看不出所以然,相干的人从中解读出一些其他的内容。

    安国寺惠琼是一个能够解读出其他内容的人,就算是没有内容,他也能够解读出一些内容来。更何况这是政衡的回信,谁能够读懂了政衡,谁就能够在新政权中风生水起。以他对政衡的了解,这份简单的回信背后定然隐藏着一些他还没有读懂的内容,只要读懂了其中的内容,他就能够更好的完成政衡的任务,交上一笔完美的成绩单。

    安国寺惠琼带着使命堂而皇之的大势来到稻叶山城,但是斋藤义龙今非昔比,并非是那个能够擒杀蝮蛇的巨蛇,而是成了病怏怏的病蛇,巨蛇有巨蛇的利益诉求,病蛇自然也有病蛇的利益诉求。不过要如何理解政衡的回信,才能够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这便是安国寺惠琼的利益诉求,只要他能够让斋藤义龙的利益诉求和政衡的利益诉求相近的时候,他就算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安国寺惠琼看完书信,对于书信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进行梳理、推演和思索,逐渐脑补出了一些头绪来。政衡既然已经确认了斋藤义龙病危的消息,那么还没有放弃调解。

    那么如此一来,安国寺惠琼所要考虑的是后斋藤义龙时代如何才能够保证和议的实施,是的,他在得知斋藤义龙病危的消息之后就打听了斋藤义龙继承人的为人处世。

    这个国盗三代显然没有他爷爷的权谋,也没有他父亲的狠辣,年岁也仅仅十三四岁,如果说斋藤义龙从外貌上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斋藤道三,那么斋藤龙兴从外貌上倒是长得相似,可是为人处世上就相差甚远。实际上就是说,不是人主,起码现在看不出来能够管理偌大的美浓国,实际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在没有一群忠心的家臣辅佐下,谁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位国盗三代的父祖,祖父以前不过是一个卖油郎,后来靠着阴谋算计一步步攫取,上梁不正下梁歪,父亲靠着弑父的手段夺取了家业,他还能够指望谁能够忠心辅佐他。

    安国寺惠琼微微颔首,了然于胸。

    知子莫若父,外人都知道斋藤龙兴无法继承他的家业,那么斋藤义龙在短时间内能够做的事情非常有限,要么彻底解决任何可能下克上的潜在敌人,要么寻找一个更大的靠山。

    斋藤义龙上台的时候,主要是依靠西美浓打压东美浓,那么现在可能会下克上的潜在敌人,七八成出自西美浓,可是要解决掉西美浓的国人就是自废武功,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分辨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况且,西美浓国人众虽然内部也有矛盾,不过面对稻叶山城的时候还算团结,这也是斋藤义龙为何会算计和利用竹中重治的缘故。

    没有办法短时间内自废武功,那么留给斋藤义龙的办法只有一个,寻找一个靠得住的靠山。安国寺惠琼知道这便是政衡亲自回信的缘故,亲自回信这件事情上足可见政衡的重视程度大小。

    现在,倭国哪座山比政衡更加可靠,安国寺惠琼还真看不出来,那么他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身为政衡的使者,他原本的任务是调解美浓和尾张的关系,其实是打前站。

    调解美浓和尾张之间的关系,必然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起码双方都提出条件,然后再在政衡的调解下坐下来签订合约,当然是在政衡的证明下签订的有效的约定。

    安国寺惠琼想通了一切之后,倒是变得轻松起来,他知道现在应该着急的不应该是他,而是稻叶山城的斋藤义龙和美浓人,他们的利益诉求虽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依附强者。

    谁是强者,伊达家,那么谁是伊达家的代表,安国寺惠琼是也,既然斋藤义龙和美浓国人们都着急,那么安国寺惠琼自然不用那么着急了,更何况政衡也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足以让他自由发挥。

    安国寺惠琼轻松起来,时刻关注他的斋藤义龙陷入了焦虑之中。安国寺惠琼身边少了一个随从,斋藤义龙知道,但没有阻止,过了几天,随从再次出现在了使团之中,他也知道。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斋藤义龙看不懂了。安国寺惠琼一不接见络绎不绝前来访问的美浓国人,二不要求面见斋藤义龙,变得轻松起来,这让他渐渐觉得有一些不对劲起来。

    其实以斋藤义龙的精明,未必看不出来安国寺惠琼的伎俩,可是谁让他的病情实在是吓人,谁知道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其实是他多虑了,历史上他撑到了第二年的五月,在病痛的百般折磨中病疫。

    坏事就坏在病魔的到来,斋藤义龙在病痛的百般折磨下,再看到斋藤龙兴年幼无知,迫切需要为斋藤龙兴找一个强者依附,正如安国寺惠琼所想,现在谁比伊达家更加可靠。

    斋藤义龙原本起了托国的念头,这个念头现在变得更加深切了,他忍痛吩咐伺候他的侍从道:“我要马上见到安国寺惠琼。”他想要在临死前给幼子创造出一个好环境。

    斋藤义龙想要见安国寺惠琼的消息首先落入了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这两位的耳中,他们是知道斋藤义龙想法的人,不过他们并没有去阻止斋藤义龙的行为,反倒是有一种推波助澜的意思。

    连外人都知道稻叶山城未来的继承人斋藤龙兴乃是平庸之人,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自然不会不知道,不过他们的利益诉求和斋藤家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托国的事情能够实现,那么他们的权力就能够因此保全,这是最主要的,只要能够保全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会拥护斋藤义龙的决定。同样的,一旦伊达家介入美浓,在大势面前,谁都不会做出螳臂当车的事情来。经过几天的思考,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统统想通了,在得知斋藤义龙想要面见安国寺惠琼的消息之后,他们是乐见这件事情发生的,没有去阻止他们的会面。

    安国寺惠琼出自安艺武田氏,少年时代颠沛流离助长了他的少年老成,在前后两任老师的教导下,政治上的敏锐度毫不逊于其师。竺云惠心从毛利元就的外交僧转投伊达家,很快就在伊达家崭露头角,足可见竺云惠心政治上的睿智。安国寺惠琼有良师教导,再加上才智天赋俱佳,早年的挫折让他有所改变,变得上善若水,游润有余。

    斋藤义龙病危,不管是得了什么病,任何人都会有忌惮心理,谁都害怕被传染,就算是亲子也不例外。安国寺惠琼的脸上没有半点嫌弃的表情,他安然跪坐在斋藤义龙的座前。

    安国寺惠琼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才说了一句实质性的话,道:“小僧原本是受了我主之命前来打前站的,不过从目前形势来看,小僧的肩膀要加重了一些,不知道将军该如何应对?”

    斋藤义龙神情凝重,他自然听懂了安国寺惠琼的意思,对方已然知道了他的病情,不过他渐渐平静了下来,身体上的疼痛没有糊涂他的头脑,他的头脑清醒思维清晰。他说道:“我想知道政衡公的意图如何?”

    安国寺惠琼微微含笑,道:“我主的意图很明显,他想要调和美浓、尾张的矛盾,以前没有改变,现在还是没有改变,当然,小僧今日前来还有一个任务,那便是向将军借道?”

    斋藤义龙顿了一顿,道:“借道?”

    安国寺惠琼点头称道:“是的,借道,将军知道尾张守护织田信长有意送嫡子奇妙丸和妹妹市公主上京,沿途要经过美浓,故而便有了借道一说,这也是化解美浓、尾张双方关系的第一步嘛?”

    斋藤义龙骇然变色。

    安国寺惠琼此举可谓石破天惊,瞬间就把斋藤义龙打懵了,让他几乎窒息,几欲崩溃。(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十河一存死了

    安国寺惠琼顺带一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瞬间就把斋藤义龙打懵了,让他几乎窒息,几欲崩溃。环顾四邻,被斋藤义龙视为宿敌的正是织田信长,要不是身患绝症,他也不会答应和织田信长议和。

    奇妙丸虽不是正室所生,不过一出生就被认定为织田信长的嫡长子,长大成人十有**会成为织田信长的继承人。现在织田信长甘愿将奇妙丸送去京都为人质,足见他的诚意。

    更让斋藤义龙感到惊骇的是织田信长不仅送上了嫡长子,还将胞妹送去做枕边人,现在伊达政衡的正室夫人病故之后还没有确立继室,谁知道这位市公主有没有万一。

    斋藤义龙想到织田信长送了嫡长子,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嫡子,马上就开始权衡织田信长领先一步靠拢伊达政衡后,对于斋藤义龙所谋求的政治利益可能产生的重要影响。

    显然斋藤义龙能够想到的影响都是非常不利于斋藤家的,预示着斋藤龙兴想要在未来保全家业不失的最好办法,要比织田信长想的更加激进。未战先败,对美浓斋藤来说是一个危机。斋藤龙兴有可能就此坠入织田信长的陷阱,在未来的某一日出现伊达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睁睁看着织田信长谋夺美浓国。这种事情很有可能会出现。

    斋藤义龙自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够,他必须马上想出对策,逆转危局。他所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托孤,将嫡子斋藤龙兴托付给政衡,以此保全斋藤家基业。

    斋藤义龙思绪迅速从震惊惶恐中冷静下来,眼眸中难掩激荡不安之色,显然他已经从突然到来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不过还是下不了最终的决心,更多的是担忧被政衡拒绝。

    托孤是两厢情愿的事情,郎有情妾有意才能够一拍即合无悬念,斋藤义龙起了心思,可是被政衡拒绝之后恐怕连起码的关系都要破裂,到时候不用织田信长动手,美浓斋藤政权自个都得垮台。

    外面传来通报声:“一色喜太郎公参见。”

    斋藤义龙现在的正式名称应该是一色义龙,为了避开弑父的污名,同时为了加强统治,他在担任大名之初便改姓一色氏,此举得到了当时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的首肯。至于为何改姓一色氏,则有非常深远的统治目的。

    首先义龙之母深芳野据说为足利一门丹后一色氏大名一色义远之女,而一色义远曾任尾张知多郡和海东郡守护之职,这给义龙讨伐织田家无形中提供了一个微妙的大义名分。其次,义龙不单自己改姓一色,还把自己的家臣团桑原、安藤、日根野、竹腰等都全改为一色氏国人之姓,包括延永、伊贺、氏家、成吉等,这次集体改姓攀亲不单巩固了自己的家臣团,同时提高了自家的地位和名声,密切了本家与室町公方的联系,实为一举多得之策。要等到义龙死后,才根据义龙遗嘱,继承人才恢复了斋藤姓。

    斋藤义龙听得嫡子喜太郎到来参见,眼角一跳,看了一眼安国寺惠琼。他旋即想到了等一会儿试探一番的念头,不过他很快克制住了,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来,命令近侍前去迎接。

    斋藤喜太郎还未剃掉额发,漆黑的头发垂在额前,身着一身雅致的窄袖便服,系一条紫色细带,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深红的嘴唇如描如画,甚是鲜明。

    斋藤义龙看着喜太郎,眼中露出了慈爱的神色,声音很是柔和,道:“禅师,这是小儿喜太郎,我公务繁忙,许久不曾见过他了,没有想到竟长得这么高了,该办成人礼了。”

    安国寺惠琼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来人,心中为这位斋藤家的继承者下了定义,不过是平常人的器量。如果生活在和平年代,作为一家之主和一国之主,他还能够依靠着父辈的余荫。但是他却不知道,以这种平常人的器量要在战国乱世中统治一个家族一个国,是何等的危险。这种可怕的危险,不仅仅来自于外敌,更可怕的是里应外合。

    安国寺惠琼点了点头,回首道:“小僧拜见少主。”说是拜见,其实不过是点了点头,眼中没有半点敬意。

    斋藤喜太郎点点头,看一眼斋藤义龙,旋即双手伏在地上,道:“在下叫一色喜太郎,请您多多关照。”

    安国寺惠琼眼中多了一丝轻视,要知道斋藤喜太郎乃是斋藤义龙的嫡子,未来的美浓之主,安国寺惠琼不过是伊达家地位不显的家臣和外交僧,后者却要向他行大礼。

    斋藤义龙眼中充满了悲哀,他不曾想到自家的孩子竟然如此卑微的屈服于强者,忖道:“连一点儿骨气都没有,我死之后,斋藤家的家业必败无疑。”且不说预言的依据是否可笑,但历史却证明了斋藤义龙预言的正确性。

    喜太郎的无能愚昧,更加坚定了斋藤义龙的想法,要在他临死之前为喜太郎寻找一个坚实的靠山,既然喜太郎无法震慑美浓国内外群小,那么就找一个能够震慑人心的人来。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如果想要生存下去,本身不够强硬,那么就要依附强硬的让自身看起来也一样的强硬。如此一来就能够震慑住虎视眈眈的野心家,让他们明白想要动自己先要问问背后的势力。

    斋藤义龙看到喜太郎的愚昧之后,终于下定了要为他寻找一个靠山的决定。他看向了安国寺惠琼,说道:“织田家送了人质,在下也会送去人质,还请禅师多多照顾小儿。”

    安国寺惠琼不曾想到斋藤义龙会下如此大的决心,要知道奇妙丸不过是织田信长最得宠的儿子,而不是唯一的儿子,在织田信长膝下还有于胜丸、茶筅丸、三七丸三子。

    安国寺惠琼亦是吃惊,但想到斋藤义龙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斋藤义龙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心,正是有托孤的意思,一旦他真的暴亡,美浓国内必然动乱,也不会危及担当人质的喜太郎。到时候,喜太郎就成了一颗重要的棋子,夺取美浓国的大义名分,伊达家都会保护他的安危以及斋藤家的存续。他暗自赞叹了一声,不愧是美浓国的谋将。

    这等大事,安国寺惠琼当然无法私自作出决定,虽然他很想马上答应下来,要知道这是他的意外之喜,他马上下城急信送回京都,向政衡询问是否答应斋藤义龙的请求。

    政衡反复思考权衡之后,回书安国寺惠琼,认同他对美浓国以及周边地区局势的分析和预测,为了确保伊达家在东国门户的安全,美浓和尾张两地的稳定至关重要,不过却不能够让其中一家的势力一统美浓和尾张两国。所以对于斋藤义龙的提议,政衡的答复是肯定的。这样一来,美浓国就会成为伊达家的门户,一方面抵御来自东国的威胁,另外一方面也能够就近监视织田信长。

    政衡在书信的最后部分提到了他对于美浓和尾张的关系的态度,最理想的关系是和而不睦,其中的度要把握的正确。政衡寥寥数言,看似泛泛而谈,但其中隐含的东西太多了,足够安国寺惠琼揣摩思量。

    却说光阴似箭,转眼又至阳春三月,春光无限美好。

    政衡驰马经过一座新建的城堡,一些樱花正争奇斗妍,一些已经开始凋谢,微风拂来,漫天落英缤纷。春日昼长人静,闲极无聊。欣赏春景倒也无妨,他在侍卫们的护卫下款款向着这座新城内走去,附近的乡人跪倒在地不敢抬头,瑟瑟发抖。

    政衡到来的消息早已经传入了新城,一位容颜娇艳,气质高雅的女子羞涩一笑,起身吩咐侍女装点服饰,做好迎人的准备。他身着表白里红的褂子,明艳入时,甚是华丽照人。

    那无限娇媚,由衣裙上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风韵令见者无不自渐形秽,望尘莫及。女子清秀脱俗的容貌,温雅贤淑的性情,再加上衣裙艳丽,初光鬓影,好一副动人的美人图。

    政衡微微一笑,将马鞭递给侍童,款款走了进去,笑道:“京中琐事繁多,不能常伴夫人左右,令人抱憾。”说话间已经到了女子身前,一把搂住肩头,嗅了嗅道:“好香。”

    那女子嘟哝了一句,却无拒绝的意思,唯脸蛋一下子红了,她一脸娇羞地把头埋进政衡怀中。

    庭院中百花争艳,欣欣向荣,樱花尤为艳丽。女子身边的侍女均不由自主调整姿势,然后缓缓膝步退了下去,庭院中仅剩下政衡和女子两人,政衡搂抱着女子赏着景致。

    政衡赞道:“今日樱花如此艳丽,唯有阿市能较之。”

    那女子正是织田信长胞妹阿市,二月底的时候,织田信长便将阿市和奇妙丸送入京都,初见阿市惊为天人,安置在了这座修建在淀川河畔的新城淀城,尊称为淀殿或淀夫人。

    政衡如同玩弄自己的玩偶一样,粗鲁地抚摸了一会放下了阿市。阿市满脸通红,如同在燃烧一般,垂首不语。他笑着说道:“阿市,奇妙丸呢?”奇妙丸年仅三岁,便交给阿市代为照顾。

    阿市闻听问起奇妙丸,脸上微微流露出柔和,道:“侍童带着玩耍,是否要叫来参见?”

    政衡微微一笑,道:“不用,阿市,你知道吗?日前,美浓的斋藤义龙将他的嫡子喜太郎也送到了京都,如此一来,斋藤义龙和你的哥哥之间的仇怨终于可以放下了。”

    阿市就算再不知道政事,却也知道美浓和尾张之间的恩恩怨怨,兄长织田信长能够放下仇恨和美浓的斋藤义龙和睦相处,在她的眼中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政衡笑了一笑,阿市果然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心忖道:“织田信长要是知道斋藤义龙病在旦夕的话,恐怕会气得大发雷霆,错失了夺取美浓国的最佳机会,呵呵。”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政衡能够从蛛丝马迹中知晓斋藤义龙病入膏肓,难道近在咫尺渗透得更深的织田信长会一无所知,织田信长正是知道了斋藤义龙的病情,才想要用胞妹和嫡子迷惑政衡,以达成美浓、尾张二合一的野望。不过织田信长没有想到的是斋藤义龙会如此果决,在听闻织田信长的决定之后,毅然决然的将独子斋藤龙兴也送到了京都。

    户泽白云斋匆匆赶来,被黑田官兵卫拦在了门外,政衡听到吵闹,问道:“出什么事了”回报是户泽白云斋到来。

    户泽白云斋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娇影,到了政衡的面前,拜道:“主公,十河一存死了。”

    十河一存死了,政衡一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没有想到十河一存会死,要知道十河一存年纪不过三十岁,他和三好实休一起背弃三好长庆率军退回了四国。

    原来,由于蝴蝶效应,十河一存率军退出畿内之后便开始了讃歧统一之战,还算是一帆风顺,再三好实休的帮助下,将近一万二千军队,讃歧国人众望风而降,无人可挡。

    政衡开启上洛之战的时候,三好实休应土佐国朝仓城主本山茂辰的请求下出兵救援,十河一存亲率八千大军攻入土佐,双方围绕着朝仓城展开激战。由于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十河一存率先取得胜利,打得长宗我部国亲节节败退,逼得长宗我部国亲吐血,在退兵途中病逝。据闻临死前,把下代家督元亲叫到身前道:“吾一生未完成的心愿,儿等务必要讨杀本山,祭于我的灵前。”

    长宗我部元亲在祭奠父亲国亲的时候,发出了要报仇雪恨的誓言,率领五百哀军绕过朝仓庄,突袭十河一存本阵。十河一存当时正在喝酒作乐,他没有想到在主将死亡的情况下,还能够组织起军队来攻打他的本阵,再说他本阵外还有七八千的军势。

    大意之下,十河一存惨败而逃,途中从马上摔落得病,返回十河城后身体变得衰弱不堪,终于针药罔效,于三月初病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试探三好义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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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衡一怔,疑道:“什么,坠马死了,鬼十河就这样死了?”

    据记录十河一存的情报显示,十河一存十余岁的时候就少年成名。早在天文十年左右,他率军进攻位于寒川元政居馆池内城,交战中,元政家臣鸭部神内左卫门及他的兄弟源次率精兵五十人突入一存本阵,神内左卫门奋起举枪刺穿了一存左腕,而一存回手挥刀将其斩杀,源次也与其兄一同战死。一存将枪露在外面的部分切断,然后在伤口上抹盐,并用紫藤的枝蔓层层卷在上面,如此结束了治疗,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战斗。大胜后镇定地回到本阵。世人对于这个十来岁孩子超人的忍耐力赞叹不已,因其相貌魁伟,作战勇猛,故皆称之为“鬼十河”。

    户泽白云斋低声道:“消息非常确切!是我们安排在十河城的细作发回的。十河一存是自己作死,他原本就有伤在身,还喝酒,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最终是病痛而死。”

    政衡早在备中国时代就对隔着濑户内海的讃歧国派遣了不少细作,这些细作最久的已经在当地娶妻生子,随着十河一存从畿内退回讃歧国后招兵买马,进入了十河城内。

    政衡微微一怔,他叹息了一声道:“是吗?三好义贤,他是不是到十河城主持大局?”

    户泽白云斋点点头,回道:“是的,十河一存死后,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三好义贤率军三千入主十河城,一举扫平内乱,以十河一存生前承诺为大义名分,立十河一存嫡子熊王丸承袭三好本家,改名三好义继。同时,命三好义贤的次子孙六郎作为十河一存后嗣继承家业,改名十河存保。三好义贤已经从实质上掌控讃歧国。”

    政衡冷笑道:“好手段。凭他的手段,阿波、讃歧两国内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你刚刚说十河一存的伤源于长宗我部国亲之手,是不是这样,土佐的长宗我部国亲。”

    户泽白云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确切的说是出自长宗我部国亲的嫡长子元亲之手,十河一存果然不愧是鬼十河,初战便发挥了兵力优势,打得国亲节节败退,要不是长宗我部国亲创建的步兵军团颇为精锐善战的话,恐怕一战就会被打得崩溃。节节败退的国亲积劳成疾骤逝于撤退途中,在国亲死去当天,元亲率领五百奇军突袭十河一存本阵,造成十河一存土崩瓦解,撤退途中坠落马下。”

    政衡嘴角微微流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土佐的姬若子,此战之后应该被称为土佐的出来人了。三好义贤遇到对手了,继续关注四国动静,特别是三好义贤的一举一动。”

    户泽白云斋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政衡大喝道:“官兵卫。”

    黑田官兵卫很快赶了过来,他过年已经十五岁了,身量不高,不过已经朝着军师派头的方向前进,只要政衡说上一句话,他肯定能够提出两三种意见,政衡总是让她恕我按,再加以训斥,然后修补官兵卫的意见。

    政衡看得黑田官兵卫进来,道:“好了,你也听到了十河一存死了,你如果是我,打算如何对待三好义贤?”

    黑田官兵卫立刻严肃地施了一礼道:“如果我是主公,首先会试探那三好义贤一番,看看三好义贤地反应。”

    政衡微微一笑,道:“如何试探?说来听听。”

    黑田官兵卫回禀道:“三好长庆三个弟弟中唯有义贤类他,从他迅速拿下讃歧国便可看出他的手黑心狠,主公前去试探,他不免要多疑,谁都知道伊达家抵定近畿,下一步无非是统一天下。”

    政衡沉默不语。

    黑田官兵卫继续说道:“主公上洛之战,前前后后用了个把月时间,损失甚少,所获很大,主公试探三好义贤,在三好义贤看来是要对四国动手的迹象,那么他将如何应对?”

    政衡笑笑,喝骂道:“自作聪明!你还是没有看清楚十河一存的死,对于三好义贤的打击有多大?不仅仅失去了一位信赖的兄弟,还失去了重振旗鼓反攻畿内的希望。”

    黑田官兵卫破颜笑道:“主公真是狡猾之人,您必会采用我的拙计,好了,我去了。”说着不等政衡反应过来,匆忙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朝着背后看着,脸上挂着嬉皮笑脸。

    政衡摇头笑道:“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果然不愧是无双谋将啊,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聪明了。他说要去试探一番吗,看来他还是没有看懂。”

    政衡的试探的确让三好义贤陷入了两难之窘境。此刻的三好义贤,可谓是焦头烂额,心力交瘁,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夺取弟弟的基业并非出自他所愿,实在是主少国疑。

    去年畿内本愿寺显如发动一揆之乱,形势恶劣,三好义贤和十河一存为保全基业不得不退出畿内返回四国,意图重整旗鼓。闻听伊达政衡上洛,个把月时间便宣告上洛成功。十河一存闻知此事,心急如焚,不听从三好义贤的意见,执意出兵土佐国,想要先统一四国,然后凭借着四国之力,重整旗鼓,与伊达政衡决一死战,以报羞辱之仇。

    结果是十河一存成就了长宗我部元亲的“鬼若子”的威名,十河一存一死,对于三好义贤造成了重大打击。十河一存的骤亡不仅仅意味着三好家权势急剧萎缩,也影响到了整个三好家的未来。

    三好义贤和十河一存从畿内败退回四国,两人如果能够同心同德,三好义贤的智谋,加上十河一存的勇猛,不仅能够维持住阿波和讃歧的局面,还有向外扩张以图重整旗鼓的可能性。现在十河一存死了,三好义贤失去了唯一一位可以信赖的兄弟,也失去了唯一一位能够挑大梁的大将,想要维持住阿波和讃歧的局面,都要花费他大量的精力,何谈对外扩张。

    难以扩张领地,光光凭借着阿波、讃歧贫瘠的产出,想要维持一支一万五千多人的军团,实在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况且,这支军团中充斥着大量的出身畿内的武士,他们全都是客军。三好义贤想要剥夺阿波、讃歧人的利益赏赐给他们,必然导致阿波、讃歧人感到危机,双方的矛盾会加剧。这些地方的形势必然急转直下,叛乱迭起,必然会影响三好家的基业。这也是三好义贤虽然持反对意见,并非是反对攻略土佐国,而是反对在立足未稳的形势下就参与到土佐国的争端之中去。讃歧、阿波人和畿内人的矛盾加深,三好军团的凝聚力会急剧下降,会在各种复杂利益面前分化,最终瓦解,一盘散沙。

    目光三好家的发展正有这种不好趋势,三好义贤不得不背负骂名,不能够对外扩张的情况下,使用手段将讃歧人打落在地,以此来满足畿内人,没有引发大动乱的缘故是十河一存出征土佐国时讃歧人同样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导致讃歧人无力叛乱。原本只要休养生息一二年时间,凭借着三好义贤的连环手段,或许能够稳定住阿波、讃歧的形势,扩张不足,守成还是能够守住的。哪曾想到,伊达家竟然以凭吊为名前来试探,这让三好义贤好不容易抚平的形势再度陷入混乱之中,局势有点儿一发不可收拾。

    要知道伊达家没有用多少武力便占领了大片的土地,由于本愿寺显如、三好长庆、足利义辉等的连番大战,导致畿内最核心部分的土地都成了无主之地,大量出身西国的武士搬了进来。虽说出身西国的伊达家臣搬了进来,不过还是有不少出身近畿的武士,特别是处于近畿边缘地带的武士出仕新主,近畿武士之间互相纠葛数百年,早已经纠缠不清了。

    伊达家的试探不仅体现在三好义贤的身上,还派发了大量的书信给三好军团中的畿内人的头上,如此一来让四国人和畿内人之间的矛盾再次加深。明知道是离间之计,可还是有人上当,治安秩序大为降低。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好军团分崩离析是必然的事情,伊达家的试探和渗透使得衰落的速度加快,三好义贤想要阻止,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外作战,用外因来影响内因,内部矛盾转向外部矛盾。三好义贤没有可信的人坐镇本部,也没有可信的大将出征在外,如此一来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矛盾之中,这便是三好义贤焦头烂额的原因。

    新家督十河存保的首席家老筱原长房是三好义贤的老部下,筱原乃是阿波的豪族,一直从属于三好氏之下,长房名字的长出自三好氏族的通字,被三好长庆评为“才智过人”。

    三好义贤进入十河城之后,一开始就任命筱原长房担当重任,实际上三好义贤将十河城和十河存保统统交托给了筱原长房。面对伊达家的试探以及四国复杂的局势,筱原长房倒是从容沉稳,保持了镇定。

    筱原长房看到三好义贤愁眉不展,他上前建言道:“主公,现在一存公骤亡引起各地纷乱,此外三好军团内部同样形势不明,必须要制定一部类同北条泰时的《御成败式目》的新法律,来规范三好军团,确定三好家统治的至高无上。”

    三好义贤微微颔首,不过他认为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伊达家,道:“伊达家一统近畿,实力大涨,他下一步很可能就是隔海相望的四国,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应对伊达家的入侵。”

    筱原长房还想再建言,不过看到三好义贤没有半点心思留意新法律对于稳定讃歧、阿波人心的重要性,他不好再三劝谏,只能委婉说道:“主公,目前政衡公实力最强,虽然他还没有彻底稳定畿内,还需坐镇,不过他只要分出一部分人马,也不是我等所能对付的。而且,主公还要应对来自土佐的威胁,政衡公能够试探讃歧、阿波的动向,同样能够试探土佐国。”

    三好义贤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知道筱原长房所言不假,长宗我部元亲和他有杀弟之仇,现在长宗我部元亲实力不足,不过在伊达家的支援下很快就会暴涨,要想获得伊达家的支援,长宗我部元亲定然会出兵攻打讃歧、阿波的背后,腹背受敌的三好军团,十有八九会土崩瓦解。三好军团土崩瓦解,三好家同样土崩瓦解,后果不堪设想。

    筱原长房低声说道:“主公,政衡公的试探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不如先选送人质稳住政衡公,如此一来可以从容应对来自土佐的威胁,只要消灭了背后的敌人,到时候就能够从容许多。”

    筱原长房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暂时臣服于伊达家。

    三好义贤冷声质问道:“伊达小儿会看不破这等拙计?”

    筱原长房回道:“计是拙计。可是主公,如果再如此试探下去,人心不稳,三好军团就要不战而溃。不管政衡公看破没有,主公都表明了态度,安抚住了三好军团。如果政衡公还是执意入侵四国,罪过不在主公,可从容应对。”

    三好义贤神色凝重,久久不语。

    他知道筱原长房所言不虚,不过他只有两子,次子过继给了十河一存改名存保承袭了十河家,只剩下了嫡长子千鹤丸,难道送千鹤丸上洛。

    筱原长房看出三好义贤已有意动,不过是舍不得送千鹤丸而已,他低声说道:“主公,一存公嫡子过继本家,主公次子过继十河家,宗繁公留有两子,不若挑选一人为好。”

    三好义贤挑了挑眉头,筱原长房所说倒是说出了他不舍得千鹤丸的心思,这送往伊达家的人质可说是九死一生,他坚信终有一天会和伊达家兵戎相见,到时候送去的人质必然要遭罪。

    三好义贤微微颔首,道:“可惜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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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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