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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眼狐狸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txt下载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八章 九州征讨(21)

    户次道雪的智谋何其老辣,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武将之中拔尖的那一小拨。现在的局面常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大友军如果不能够及早脱身,恐怕很难再脱身,一旦被源源不断抵达的伊达军纠缠住,再想要全身而退可说是希望渺茫。常人看得出来的事情,户次道雪何尝看不出来,能够从危险匆匆之中寻找到生机,这就是他超越常人的地方。户次道雪分明指导和已经变成了一场根本无法打赢的战争,却仍然坚持下来。他的目的就是收拢尽可能多的人马为他所用,为他置之死地而后生增加更多的筹码。

    户次道雪看得明白,丰后国内一日三变,吉弘鉴理等人踌躇不前视局势恶化而不作为导致府内城形势越来越恶化,他唯有自救才能够脱困。他就算返回丰后国,也不过是给伊达军送菜,唯有在肥后国求生求存,搅得伊达军难以突破肥后国无法完成全功,如此一来才能够得到最大的收获。

    筑后人在伊达军的逼迫下站到了户次道雪的一边,那么现在就要硬逼着肥后人做出选择,是选择跟随他还是选择老巢被烧毁。

    十时惟次何尝想到户次道雪谋划中还藏着如此狠辣的一层意思,现在摆在肥后人面前的选择已经不多,是生是死都在一念之间。

    高良山前沿阵地。

    岩濑衡忠望着高良山上的旗帜,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他听过了清河衡秀的分析,知道了这帮肥后人现在的处境何尝艰难,心中对肥后人的讥讽更甚。

    岩濑衡忠微微一笑,说道:“告诉他们,我会放开一条通道,让他们安全离开,不过谁敢驻足不前或者回头,我们就会视作敌对倾尽全力剿灭。”

    立原久纲经此一战已经得到了岩濑衡忠的信任,临阵提拔至副将的职位,他听得岩濑衡忠的话,楞了一下,原本以后还有一战。

    立原久纲问道:“大人,真的要放走肥后人,是否在半道上将他们?”说着用手比了一个扼杀的手势。

    岩濑衡忠一度动心了,不过想起清河衡秀的话,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曾经也这样询问过清河衡秀,为何不接纳肥后人的倒戈,清河衡秀清楚无误的告诉他,如果他们接纳了肥后人,那么肥后将会成为户次道雪的口中食囊中物。

    伊达军还要帮助肥后人夺回领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去干?

    如果将肥后人放回肥后,如此一来,如果户次道雪想要进入肥后国,双方会再度联手吗?他们之间已经背叛过了一次,难保不会在背叛第二次,双方都不信任对方,户次道雪就算想要在肥后国立足也会变得举步维艰。不管是户次道雪最终夺取了肥后国,还是肥后人保卫了家园,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最终落得鹤蚌相争,伊达军就能够渔翁得利了。

    岩濑衡忠笑着说道:“现在杀了他们,只会便宜了大友军,让他们去自相残杀不是更好,最好打得天昏地暗,到时候我们就能以解救者的名义拯救他们,轻取肥后国。”

    立原久纲自是聪明人,听得岩濑衡忠所言,豁然大悟,恭敬称道:“大人之谋,果然厉害。”

    岩濑衡忠嘿嘿一笑,不置可否。他没有解释此谋是清河衡秀所策划,在属下面前还是要保持一些超越常人的智谋才能够让属下认为身居高位是理所当然之事。

    立原久纲匆匆而去。

    高良山,赤星亲家、隈部亲永、城亲冬再度召集二十多小头目聚会在一起,赤星亲家努力控制着脸上的愤怒情绪,带着愤愤然的语气道:“户次道雪逼迫得好紧,竟然让我们尽快和伊达军开战,可恶,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就会抢夺我们的土地,杀光我们的族人,鹊巢鸠占。”

    城亲冬接话道:“他算准了我们不能够倒戈,一旦倒戈,他就能够名正言顺的趁虚而入,要将我们的妻子女儿沦为他们的娼妇,要逼死我们啊!”

    隈部亲永恶狠狠的说道:“既然他不仁,休怪我们不义。伊达军再次送来了书信,如果我们愿意,就能够通过他们打开的缺口返回肥后国,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够对他们报以恶意,要一直不回头的返回肥后国。”

    听到赤星亲家、隈部亲永、城亲冬三大头目一致的口吻,再加上听到能够回家的希望,众人一边痛骂户次道雪和大友军的无耻卑劣,一边称呼回家的话语。

    赤星亲家面容狰狞道:“我们要在高良山上遍布旗帜,还有竖立草人,做出一副还在山中的样子,悄悄地离开,不要让大友军发现了。如果他们敢到肥后国来,我们就让他们知道肥后人不是胆小鬼。”

    肥后人是不是胆小鬼,现在还看不出来?反正当岩濑衡忠送来了让他们撤出战场的书信之后,他们都听任各自的头目默默撤出了高良山。

    高良山上的动静显然无法瞒过监视他们的小野镇幸,不过肥后人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们知道唯有比大友军更早的撤回肥后国才能够赢得先手。

    不过肥后人的秩序还算整齐,更多的是害怕混乱带来更大的混乱,导致伊达军认为他们抱有恶意,对他们进行进攻,导致他们全军覆没。

    在生命危险面前,秩序是有序的。

    “怎么可能?伊达军怎么可能放任肥后国的老鼠们离开?”小野镇幸的叫声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可思议。他是知道户次道雪的谋划的,可是现在伊达军竟然放任肥后人离开,这就破解了户次道雪的计谋,这比肥后人临阵倒戈带给大友军的伤害还要大,鹊巢鸠占的难度增加了无数倍。

    户次道雪的谋划,小野镇幸身为亲近人是知道一二的,哪里想到伊达军会大方到放过肥后人,如此一来,几乎没有损失的肥后人返回肥后国,他们会将自己的遭遇告诉更多的肥后人。如此一来,大友军再想从肥后国得到帮助将是千倍万倍的困难。

    小野镇幸派遣亲信前去向户次道雪要求指导。

第六十九章 九州征讨(22)

    情势可谓是急转直下,前面还在为能够逼得肥后人拱手让出地盘、女人、财产的计谋即将得逞的喜悦还在心头荡漾,紧跟着就是意想不到的让开大道放任肥后人离去,一向咄咄逼人的伊达军竟会如此大方。两种心情的落差,宛如从幸福的天堂转入残酷的地狱。

    伊达三天狗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联袂出演,给人一种急不可耐的姿态出现,促使户次道雪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落得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结局。小野镇幸的禀报,想通了一切的户次道雪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愤怒已经席卷了他的全部心思,原本想好的嘲讽伊达军无能之辈的措辞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原样返还给了他自己,心头一阵发苦,知道他失败了。

    时间渐渐的过去,晨光越来越明晰,随着肥后人的提前离场,户次道雪的算计全部落空了,就算他能够跳出包围圈,也将要和肥后人拼个两败俱伤。

    战局的变化让户次道雪措手不及,逼迫肥后人做出抉择,出现了漏洞,一向给人咄咄逼人的伊达军竟然会随机应变,给了肥后人一条生路。

    伊达军没有收留肥后人,而是放任肥后人先行撤离,这是户次道雪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他首次对接下来的战局感到了悲观。

    这让户次道雪陷入了两难的局面,战还是撤!现在撤退的话,还能够赶在肥后人前面进入肥后国,有可能双方会在半道上遭遇,只是筑后人怕是短时间内无法从飞岳下来。不撤的话,伊达军从高良山、飞岳以及中路筑后川压过来,被纠缠住的话恐怕全军都有覆没的可能性。

    户次道雪陷入绝境的时候,飞岳方面爆发了大战。

    “放箭!”

    秋月文种、宗像氏贞、立花鉴载、高桥鉴种、原田了荣、筑紫惟门等筑前众伫立在飞岳西面的山道前沿,冰冷的命令声声响起,一排排的利箭破空而起,携带着令人心惊胆破地呼啸破空声,像疾风暴雨一般向着筑后人的头上倾泻而下,惨叫声、嚎声连绵不断的响起,筑后人躲藏在岩体后面不敢抬头,时不时有倒霉蛋中箭滚落下来。

    筑前人为了抵抗大友义镇和大内义长轮番攻击,穷兵黩武,财政匮乏,难以装备昂贵的铁炮,筑前人的兵马一向以长枪兵加弓箭手组成。

    为了增强弓箭手的威力,筑前众将各自的弓箭手混编组成了一支三千五百人的弓箭部队,弓箭手们在长枪兵的保卫下,排成五列,连绵不绝的仰射筑后人,射得筑后人抬不起头来,死伤惨重,尸横遍野。

    冷兵器时代造成人员伤亡排行第一位的永远是弓箭,前面多次提到丸木弓地不堪,可是当规模成建制的增加,丸木弓射出的弓箭如雨般落在敌人阵中的时候,造成的伤亡成倍的增加。蒲池鉴盛和由布惟信倒是不用担心弓箭射到他们的头上,两人站在飞岳的山脊上看着倾泻而下的弓箭,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山腰处到处都是哀嚎的士卒,愿意顶在最前沿的几乎全都是蒲池家的精锐。

    这些原本应该跟随着蒲池鉴盛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精锐,倒在了冰冷的山上,心里在滴血啊!越来越多的士卒向上攀爬,以躲避如雨般的弓箭。

    五轮齐射过后,箭阵停止。

    短短时间,上千筑后人便死于齐射之下,山道上堆满了尸体,血流成河。

    局势骤然紧张,飞岳山脊上的蒲池鉴盛异常焦急,心中滴血,他连连回头看另外一边,期望下山的速度加快,大声喊道:“快!快!”

    由布惟信突然喊道:“武藏守,敌人上来了。”蒲池鉴盛回头一望,果然一个手持短枪的步兵阵已经到了山前,开始攀爬飞岳。

    蒲池鉴盛看得领头的背上靠旗,言辞错乱道:“是秋月家的杂种,给我上,挡住他们!反击!反击!弓箭射死他们!石头砸死他们!”

    蒲池鉴盛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口齿不灵光起来。

    七八百张丸木弓同时射出箭簇,如雨主般将秋月家的步兵阵覆盖其中了,顿时便有数十人惨叫着扑倒在地。不过余下的士兵却毫不理会不断落下的箭雨,仍然齐步向前,秋月家的督战队站在两翼后侧督战,谁敢后撤一步便当场斩杀,没有任何解释的缘由。

    秋月文种同样在咬牙坚持着,心在滴血,回头望了一眼侧后不远处的伊达军,狠厉的喊道:“勇士们,让京都来的将军好好瞧瞧敢于独挑元寇的秋月氏子孙,杀!”

    倭国有史以来到目前为止,仅有两次国战,其中之一是耻辱的白河口之战,另外一战就是元寇两度来袭,虽然都被“神风”吹跑,不过还是有不少倭人因此战而扬名,九州当地的氏族大多数抵御过元寇。文永十一年爆发文永之役,元寇第一次入侵倭国,却被神风击败。弘安四年元寇再度来袭,秋月家三代家主秋月种家率包括亲族一党在内的二千七百余人出阵博多之津,乘坐小舟冲向敌阵,浴血奋战立下战功。

    秋月文种知道如果他现在不浴血奋战,不能够立下功勋的话,很可能会在战后成为筑前国的一乡下藩主,还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到处移封。

    惨烈的肉搏,很快就在筑州人之间展开了。古代筑前国和筑后国同为筑紫国的一部分,全都简称筑州。两地百姓之间交流频繁。

    战场之上杀声震天!秋月文种派遣嫡子秋月晴种率领千人队冲上去之后,终于有了效果,冲破了筑后人的箭阵,和筑后人混战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在筑前人的后方,筑后川畔的一处高地之上,松岛衡胜手持军配端坐在马扎上,显露出沉着的神态。在他的身旁环绕着十余甲胄俱全的战将,都拧着眉头在眺望战场。

    松岛衡胜沉吟道:“要拼命了。”

第七十章 九州征讨(23)

    是的,要拼命了。秋月文种连嫡子晴种都派出来了,秋月党众浴血奋战,纷纷跟随秋月晴种身边向飞岳杀去,任何敢于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都将被它们撕碎。

    一声金铁交鸣声,秋月家第一勇将迹部安艺守挥舞着手中的太刀以无可匹敌之势击打在了一名筑后武士的枪头上,一下子荡开了对方的长枪,胸口空门大开。

    迹部安艺守眸子杀机尽现,提刀直劈,一刀劈开了对方的甲胄,鲜血喷溅,对方目露惊恐之色,仰面而倒。他上前一脚踢开敌将,目露凶煞之光,看向了想要围拢过来的敌人,慑得敌人纷纷退却不敢近身。

    无论是士兵作战,还是街头斗殴,凭借的都是一股气势,狭路相逢勇者胜。秋月文种连嫡子都派出来了,而蒲池鉴盛色厉胆渣只会让别人去送人头,两相比较,谁强谁弱,谁更得人心一目了然。

    蒲池鉴盛如同受了惊的鹌鹑一般只会叫别人前去送死,自己连连后退,要不是由布惟信坚持,恐怕他就会第一个逃跑。如此胆怯,难怪伊达军一挑唆就会有人谋反。

    蒲池鉴盛驰骋北九州数十年,如果真的如此胆怯也不可能将蒲池一族做到筑后国最强,只是随着伊达军的到来,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仿佛背负了一座大山,一连串的变故之后,突然就变得不堪重负了,那种强烈的绝望和无助,使得他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由布惟信望着一脸惊恐的蒲池鉴盛,不禁眼底露出一丝鄙视,不过很快便消失了,他何尝不是和对方一样只能够为了生存下去而奋力挣扎的可怜虫。

    前所未见的压力不是只压垮了蒲池鉴盛一人,无数的人在重压之下自信心垮塌下来,乱成了一团。

    由布惟信的情绪迅速稳定下来,头脑也冷静了,开始静下心来仔细思量下面该如何办才能够拯救他们,从飞岳这个地方脱逃出去。

    由布惟信突然想到了昨夜户次道雪在他离开时的眼神,仔细思量户次道雪未尽的话语,推敲每一个字所蕴含的深意。他一把抓住了蒲池鉴盛的手,说道:“武藏守,你立即带上筑后众下山,我来断后。”

    蒲池鉴盛等的就是这句话,匆忙说道:“多谢源五左卫门,我会在山下接应你的。”说着不等由布惟信答应,急忙带着亲信离去。

    由布惟信冷哼了一声,多说无益,他带着千人队在山脊布阵,尽可能多的收集石块、木头等守备武器。等待着秋月军冲杀上来。

    随着蒲池鉴盛的逃离,原本还在山前抵抗的筑后人士气全无,纷纷跪地投降。

    “大局定矣!”松岛衡胜一声畅快淋漓的大吼,筑后人要么逃跑要么投降,已经不可能再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他下令道:“命令,秋月部清剿飞岳山前敌寇,尽快清扫战场,撤至山口。其余人马与我等一同从侧翼绕过去,从侧翼大量杀伤大友军有生力量。”

    松岛衡胜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啃飞岳这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骨头,虽然这根骨头不硬,可是这毕竟是一座山,仰面攻上去一旦遭遇顽强抵抗死伤难免巨大。

    现在多好,原本就胆气全无的筑后人在遭到攻击之后就放弃了防守纷纷撤离战场,摆在松岛衡胜面前道路有三条,一条是沿着筑后川绕过去,前去和清河衡秀、岩濑衡忠汇合直接攻打大友军本部,这条道路是最轻松的,也是战功最少的;第二条道路就是翻越飞岳,追击筑后人,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了也要跳墙,前面也说过,一旦遭遇抵抗死伤过大;第三条就是从后方侧翼绕过去,侧击撤退的大友军,干掉一部分大友军。

    不管是得利方面,还是安全起见,第三条路是最适合松岛衡胜的,松岛衡胜做出了自认为最正确他的决定,命令秋月文种、立花鉴载、高桥鉴种等人固守山前,防备筑后人的反扑。虽然松岛衡胜认为不可能再会有人从飞岳过来,不过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筑后川北岸,清河衡秀听得松岛衡胜旗开得胜,嘴巴咧开笑了起来,他笑道:“筑后人溃了,下面该是我们出云众出手的时候了。”

    听得清河衡秀的话,八九千出云部低声吼叫着,他们抵达九州之后还没有开过张,少贰冬尚献出势福寺城在他们眼中不算真正的仗,只不过是他们仗势欺人罢了。眼见得松岛衡胜和岩濑衡忠接连旗开得胜,清河衡秀同样早已饥渴难耐了,他的一声令下,出云部纷纷拿起装备开始渡过筑后川,向着中路杀去。

    “咚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一团身着朱漆足具如同火烧云的军团连绵不绝的向着户次道雪本部人马碾压过来,战场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一团火烧云出现在了户次道雪的眼前,这次上来的全都是身着朱漆足具的出云部,数量多得不计其数。

    清河衡秀率领出云众出现在了户次道雪的正面,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从西面传来,身着黑色足具的丹波部出现在了高良山和筑后川的拐角,唯有飞岳方向还在不停厮杀。

    十时惟次失声道:“伊达军的精锐,都朝我们这里开来了,这下糟糕了!”一向胆大的十时惟次都露出了恐慌的神色,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话音未落,户次道雪拔出佩刀“雷丸”大吼道:“大友家的将士们,为了大友家的荣耀,尚能战否?”

    众口一词:“能战!”

    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还能够用一句话鼓动起士气来,从侧面看出户次道雪的个人魅力十足。户次道雪大吼道:“将士们,结阵,坚守山道!”

    伊达军天时人和都占有优势,户次道雪唯有在地利方面扳扳手腕,支撑到夜晚到来,他大声吼道:“让他们瞧瞧丰后人的勇气。”

第七十一章 九州征讨(24)

    天色彻底黑了下去,战场上的搏杀也终于告一段落,清河衡秀和岩濑衡忠试探性的发起了数次进攻,显然没有得到多大效果。看到蒲池鉴盛和筑后人的种种丑态,户次道雪放弃了继续收拢筑后人的打算,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才能顺利退兵。

    户次道雪藏有珍品宋版《将苑》,熟读其书,其义自见,虽然自认还算不上是名将,但是他对于文中“五善四欲”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知晓为将者善知进退之道。

    户次道雪知道此战他已经失败了,不管是天时地利人和他都不占优势,自认老辣无双的计谋被识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该是撤退的时候了。可是如何撤退是一门学问。

    现在局势急转直下,伊达军牢牢控制了局势发展,户次道雪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在一到两天时间内就会形成对他的包围圈,到时候他就不是撤离而是突围了,伤亡将急剧增加。

    部署在外围的游击安东连实匆匆赶回本阵,向户次道雪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上万伊达军绕过飞岳向侧后方移动,很快就会形成对大友军的包围圈,还请户次道雪决断。

    安东连实乃是户次道雪家老安东家忠嫡长子,此次出战之前安东家忠痛风发作难以成行,便派遣嫡子安东连实率领安东氏一族跟随户次道雪,担任户次道雪的游击。

    户次道雪听得安东连实的禀报,知道撤退已成了迫在眉睫之事,成了关系到大友军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可是该如何撤退才能够保全更大的有生力量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户次道雪找来了领军的将领,说道:“该退了。”其实不管是丰后人也不想再战斗下去,不过户次道雪在军中的权威实在太高,使得没有人敢于在它面前说出露怯的话,更何况露出种种丑态的筑后人。

    户次道雪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该如何撤退?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危局,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们一边,要尽快撤离战场,用空间换时间,从而争取活下去的筹码。

    现在伊达军占了绝对优势,高良山和飞岳两把铁钳一一告破,高良山上的肥后人更是提前离场返回肥后国,而飞岳上的筑后人在损失了半数之后方才撤出了战场。

    蒲池鉴盛怨恨伊达军心狠手辣,一点也不给他生存下去的机会,逼得他跟随户次道雪一起去死,稍稍恢复了一些冷静,恶声恶气的骂道:“现在局势危急,还请大人决断。”

    说是如此,不过如果户次道雪想要让筑后人殿后送死的话,蒲池鉴盛也不会傻到真的听从户次道雪的话。蒲池鉴盛不会把自家东山再起的本钱,随意丢弃。如果他丢掉了还剩下六七千人的筑后众,蒲池家顿时就会被户次道雪抛弃,他也将沦为任意斩杀的杂碎。不过蒲池鉴盛也不想跟户次道雪太过疏远,因为他知道现在甭看筑后人对他俯首帖耳,实际上人人都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砍掉他的脑袋送到伊达军的面前换取回家的门票。蒲池鉴盛还能够掌握六七千的筑后人,全靠着丰后人的监视。

    当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小野镇幸牵着一群花鹿返回本阵,十时惟次看得欢腾的花鹿皱了皱眉头,问道:“镇幸,这些花鹿哪儿捉来的,难道你不知我们是不吃红肉的?”

    花鹿乃是倭国九州特有的一种鹿种,和梅花鹿相似,但躯体较小。倭国人多信佛教,认为动物的肉是红肉,视为贱肉,被公卿、武士等统治阶级所不耻,这也是伊达家被人诟病鄙夷的原因之一,因为伊达家提倡吃肉。

    户次道雪看到小野镇幸牵来一群花鹿,突然想到了书中有关的计谋,便突然说道:“镇幸,你果然是我的福将,好,好,好,古有悬羊击鼓设疑兵,今有悬鹿击鼓设疑兵。”

    小野镇幸一愣,他原本只是想要给大家加餐,就算有人信仰问题对于吃红肉相当鄙夷,不过他是百无禁忌,来者不拒,现在听得户次道雪的计策,他也是聪明之人,立即答道:“悬鹿击鼓设疑兵?!妙计,如此甚好,只要迷惑住伊达军一段时间,好给我们从容撤离的时间就行。”

    很快,大友军本阵之内,一溜摆了十二面大鼓,每面鼓上悬一只花鹿,绳索绑着后蹄,吊在梁上,只让前蹄踩在鼓面上,那一只只花鹿,平时都是四蹄落地的,自由自在惯了,眼下后蹄悬空,前蹄落地头朝下,倒竖着,何等难受。一难受就前蹄乱踩起来,如此一来鼓面一蹬就响,一响花鹿就惊,越发乱蹦乱跳起来,如此一来就响彻四方。

    十二只花鹿同时拼命蹦跳,那鼓声当然是又密又急,远远提去就像是战鼓累累,正在集结要大战一番一般。

    战鼓声响彻云霄,清河衡秀、岩濑衡忠合拢一军,本阵之中,站在一侧的立花久纲听得战鼓声,沉声道:“大人,看来大友军动向有点儿奇怪啊,是否前去查探一番!”

    岩濑衡忠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点儿诡异,他看向了清河衡秀道:“清河,你也想到了吧?是否觉得有点儿熟悉,当年片山敦贺可是被耍得团团转,我们很是嘲笑了一番。”

    清河衡秀微微皱眉,道:“的确很像,片山敦贺被耍,如果我们也上了当受了骗,恐怕以后碰到他就要做到唾面自干的地步,你说说,该如何办好?就怕他们虚虚实实玩花样,故意摆出疲兵之计,就等着我们上当受骗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岩濑衡忠沉思了片刻,说道:“不能让他们从容撤离,就算是埋伏也要上。松岛已经合围过去,如此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一方,不上才是傻蛋。”

    清河衡秀狞笑道:“那好,我先上,你给我掩阵!”

    岩濑衡忠嘿嘿笑道:“好!”(83中文网 )</div>

第七十二章 九州征讨(25)

    户次道雪一旦决定开始行动,聚在他身边的领军将佐,便一个个向着四面八方冲去,回到他们所在的队伍中去。当悬鹿开始敲击锣鼓之时,沉默的脚步声掩藏在锣鼓声中,默默的聚在一起,只等户次道雪一声令下,然后彻底离开这个让他们心碎胆裂的地方。

    户次道雪安坐在本阵之中,听着悬鹿敲打起来的杂乱的鼓声,脸色冷峻,无形的压力正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释怀。

    想他从十三岁代父出征,身着系赤绒的铠甲绑着水色的绳结,头戴白星兜并附有八相前指物,腰挂家传宝岛并骑乘附有金纹鞍的爱马户次黑毛,率领三千士兵连夜赶往马岳城,于清晨时分发动攻势,于一天之内便攻破了拥兵五千的马岳城降服了佐野亲基和问田重安。

    年岁五十岁,从军三十七载,参加大小战事百八十次,虽然也有败绩,但如同今日这般窝囊的仗从未打过。户次道雪心情抑郁可想而知。

    前半段一切如同先前预料一般,在少贰冬尚里应外合之下轻易击败龙造寺隆信,休整两日便可返回丰后国,哪料到伊达政衡亲征九州。结果胜利没有了,战绩也没有,辛苦了大半个月奔波上百里地的丰后、筑后、肥后三国联军在败仗面前呈现分崩离析的情况。

    原本他想要用大智慧大计谋挽回人心,结果肥后人背信弃义率先脱离了战场,让精心谋划了很久耗尽了心血的户次道雪更是一无所获,最终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匆匆踏上了返程之路。说是返程之路,不如说是落荒而逃,这对户次道雪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

    由布惟信在一队骑兵的扈从下,飞驰而至。

    由布惟信趋近踏步跪倒在地道:“主公,敌军已经绕过飞岳,快要断绝后路,还请下令立即撤退!”安东连实回禀后,户次道雪派遣了由布惟信就近观察。

    户次道雪深吸了一口夜风,然后抬起头来缓缓开口道:“撤嘛?撤吧!”

    户次道雪很想再战一场,就算是失败了也罢了。可是他不得不下令撤退,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就算不为了大友家,仅仅为了户次家,他也不得不撤。

    户次道雪一声令下,早已经按耐不住的队伍在一声声命令之下,将近九千的队伍分成四列纵队朝着肥后的方向前进,旗帜在夜风的垂下,发出簌簌的响声,偶尔几声咳嗽,随机传来组头小声但严厉的呵斥。

    “敌军果然逃了!”

    清河衡秀听着鼓声杂乱,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讥嘲,如果不是他们这帮老伊达人取笑片山敦贺的黑材料,恐怕他也会被这种把戏给欺骗了。既然已经猜测出了一些机巧,悬鹿的敲击声和人敲打的声音总会不同,只要辨认一番就能够听的出来。当然,军营纷杂,人踏马嘶,突一听到想当然的会认为敌军正在集结,第一个动作就是集结人马,监视敌军动静,不会想到这是敌人的惑敌之计。

    就算是认为这是敌人的惑敌之计,也会因为夜色的关系,不会出兵追逐,这就给了敌人安全撤离的时间。明日一早,就算是想要追逐,也因为路途遥远无法成行。

    不过,既然清河衡秀从一开始就看透了对方的把戏,那么对方想要从容撤退就成了妄想。清河衡秀眼中燃起了火焰,低声说道:“正如岩濑衡忠所言,就算中了计踏进陷阱也在所不惜。”

    在天下人眼中,片山盛长、衡长父子全都是伊达家的名将,片山盛长更是敦贺郡一战成名,被称为“北陆战神”,可说是风光无限。让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等老伊达家人羡慕嫉妒,有事没事爆出一些黑材料出来抹黑片山盛长,这段“悬鹿击鼓设疑兵”公案更是一再提起,以说明片山盛长也有过被人耍弄的经历。

    如果那个耍弄片山盛长的是一代名将也无可厚非,之所以是黑材料,之所以能够屡被提起,自然是因为那个对手是被政衡追得上天入地都不得,当时已是穷途末路的三村家亲。

    这桩公案屡被提起,今日同样的情景摆在了清河衡秀和岩濑衡忠的面前,正如岩濑衡忠所言,就算是敌人的计谋,就算是陷阱,在如此大的优势面前踏进去又有何妨。

    清河衡秀下令道:“大张火炬!每人都给我拿上两支,然后举旗,击鼓,吹号,全军踏步前进。”宣告前进的鼓声,在筑后川畔向着四面八方传了出去,用着最快的速度整队,然后转换成作战阵型,向着敌阵踏步前进。

    后军,岩濑衡忠部。岩濑衡忠冷冷一笑,下令道:“大张火炬!每人都给我拿上两支,然后分出两队前往高玉山和飞岳,在山岳之上也给我点燃火堆,多点一些。”

    立原久纲问道:“大人,为何要点燃火炬,这不是给他们打信号,告诉他们,我们来了吗?”

    岩濑衡忠笑道:“就是要告诉他们,他们又失策了,如此一来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条,要么赶紧撤,要么停留下来跟我们一战,不管选择哪条,再想从容撤退都是妄想。更何况,火堆不仅他们能看到,松岛弥二郎也能看到。”如今唤松岛衡胜弥二郎的人已经很少,正如唤清河衡秀笃太郎,岩濑衡忠小五郎一样,只有最亲近的人之间才会不自然地说出来。

    大友军连战连败,可说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还没有分崩离析足以说明领军之人并非等闲之辈,就算如此,夜间行军原本就已经困难重重,如果无法从容撤退,恐怕立时崩溃都有可能。现在清河衡秀和岩濑衡忠点燃火把,鼓声雷动,大踏步前进,告知大友军,悬鹿击鼓设疑兵之计告破,在山上点燃火堆自然是告诉绕道而行的松岛衡胜,要松岛衡胜快速追逐断大友军后路。

    前后夹击,人心惶惶的大友军想不崩溃都难。(83中文网 )</div>

第七十三章 九州征讨(26)

    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清河衡秀手持备前名刀,在护卫的保护下踏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趟着血腥的血河,向着前方走去。

    清河衡秀的护卫守在他的左右前后,防止有人杀红了眼,把他们当成了战功,也防着大友军的残兵装死偷袭,时不时的向看上去还算完整的敌军尸体枪刺刀砍一番,不遗漏任何纰漏。

    前方还在追逐厮杀,但那仅仅是单方面的屠杀,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逃出生天。在伊达军识破户次道雪精心设计的悬鹿击鼓设疑兵之计后,大军掩杀过来之后,稍一接触,筑后人首先崩溃,然后丰后人在筑后人的裹挟下无法布阵。

    大友军心大乱,一个个狼奔豚突,夺路而逃。

    户次道雪剧烈咳嗽起来,右手捂住嘴巴,一股血腥直冲鼻孔,他放下手看了一眼,然后放了下来,脸色凄白,目露绝望之色。

    枪声、马蹄声及短兵相接的刀剑声,使得天地间变成一片黑暗。在这黑夜之中,山道之间到处都洒满了士兵们的献血,到处都是士兵们的哀嚎。

    这时,十时惟次所率三十余骑也正和追逐而来的伊达军展开殊死战,其余骑兵早已经或杀或逃。十时惟次不停喘着粗气,挥舞着手中的骑枪,抵挡的越来越力不从心。

    十时惟次一击稍稍脱离了包围圈,喘着粗气,望着漫山遍野的厮杀,脸上满是焦虑,心忖道:“主公危险了!”

    习于作战的十时惟次,很快就看出败局已定。然而他却无计可施,因为不断涌上来的伊达军势,早已使他分身乏术了,唯有边战边退,为户次道雪争取更多的脱困时间。

    “主公……”

    由布惟信和小野镇幸一左一右冲了过来。

    由布惟信在旁苦劝着,伊达军的攻势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猛烈地谁也抵挡不住,沉着苦劝道:“主公,挡不住了!还是先撤吧!”

    户次道雪满是血丝的眼神,惨白的脸色看着由布惟信,然后再看向了小野镇幸,又看向周围的亲信,放弃了斥责亲信的打算。

    正当户次道雪想要开口的时候,身旁的小野镇幸指着远处奋战的十时惟次,道:“那不是十时惟次吗?危险。”说完,两行热泪滚落。

    原来,当由布惟信和小野镇幸劝谏户次道雪逃离战场的时候,十时惟次也看到了他们,就在转头的一瞬间,一名伊达军骑将提着骑枪冲了过来。

    十时惟次眼露惊骇之色,身子飞了起来,腿脚蹬踹,那骑将大声吼道:“起!”手腕一抖,挂在枪柄上的十时惟次被挑了起来。

    骑将大声吼道:“哈哈,在下菊池喜八,这便是他的下场。”菊池喜八是原山名家勇将,历史上应在两年前死于山中鹿之介之手,成就了山中鹿之介的勇名,本时空他还活的好好的,同样出仕伊达家,自然不会被山中鹿之介割去了脑袋,成就了后者的勇名。

    十时惟次还有口气,退脚踹蹬痛得在空中挣扎,嘴里呜呜呀呀的惨叫着,伤口泼洒出来得献血随着枪柄洒落在了地上,很快便不再挣扎。

    菊池喜八突然眼眸一亮,将枪柄上的尸首给甩落在地,用力甩了甩枪柄上黏糊糊的血,狞笑着指着前方大声吼道:“户次道雪在那儿,跟我杀!”

    由布惟信目光一凝,突然对着黑森森的天空大声咆哮:“可恶的混账东西,道雪在这里呢?”他毫不所惧地坐在马背上,继续吼道:“你们都给我仔细听着,我就是户次入道道雪鉴连,今日特地驱兵来战。不久之后,我将取下伊达的首级。不过,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要见我,那么就赶快放马过来吧!这一生当中,你们休想再踏上大友的土地,大家等着瞧吧!我一定要取下伊达的人头,我一定会的。”

    满腹狐疑的伊达军互望一眼之后,迅速涌向自报家门的户次道雪身边而去。倒是菊池喜八有点急智,他目光一凝,狞笑道:“跟我杀!”

    说着,撇过了冒出来的户次道雪,而冲向了他自认为真正的户次道雪。

    小野镇幸眼见得没有骗过敌将,他调转马头,提着长枪杀向了菊池喜八,两者很快战在了一起。当伊达军追兵被由布惟信和小野镇幸纠缠住时,户次道雪忠于得以从危机中脱身而出。

    然而,由布惟信的吼声却令他感到十分焦虑,因此他并没有立刻逃走。

    等到户次道雪逐渐恢复意识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的身体被两名士兵扶着,手脚已因过度寒冷而毫无知觉,手中还没有松开爱刀“千鸟”。

    户次道雪呻吟道:“这是哪儿?”他终于看清楚了队伍,这是一支很小的队伍,只有三四百人的模样,匆匆赶来的正是母衣众安东连实。

    户次道雪看得安东连实,轻轻舒了一口寒气,问道:“现在战……战况怎么样了?”

    安东连实神色一黯,目光闪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为好。

    户次道雪再度问了一句。

    安东连实泣道:“主公,我们败了,败得好惨,现在就剩下这三百六十一人了,其他人到底逃脱了没有,臣不知道,也不敢派人去寻找,生怕遇到伊达军的追兵以及当地的势力。”说话间泪流满面。

    听得安东连实的叙述,户次道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同样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日前他率领肥后、筑后、丰后三国联军浩浩荡荡涌入肥前国,一举击败龙造寺隆信,何等风光,不曾想到很快就落得如此下场。昨日之战况历历在目,让他难以言表。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一声霹雳响彻天地,下一刻风雨大作,黄豆大小的雨滴从天上砸下来。

    户次道雪看着天空,推开了士兵,挥舞着手中太刀,大声吼道:“天也欺我,如若昨日下此大雨,我怎会败?我怎会败?哈哈!”

    突然一道闪电打向户次道雪,户次道雪下意识的挥斩,身子不禁颤栗了一下,人倒是被电醒了,他呢喃道:“原来这是老天爷提醒我,让我带大家回家?!”

第七十四章 九州征讨(27)

    筑后川之战余波(上)

    伊达军和大友军在筑后川两岸连番大战,最终大友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九州,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向着本州岛传递着,此战影响之大前所未见。

    对于本州岛的人们来说,伊达三天狗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三人的名声比起户次道雪要大许多,不过对于九州人来说却是大相径庭,户次道雪失踪,由布惟信和小野镇幸被俘,十时惟次战死,蒲池鉴盛阵亡,丰后、筑后人几乎全军覆没。大友军主力灭亡,对于已经陷入困局绝地的大友家来说,形势已经万分危急。

    首先得到消息的是肥前、筑后、肥后等地的豪强国人,西肥前之雄长有马义直大吃一惊,他原本还想趁着龙造寺隆信受到攻击趁虚而入,亲率一万余人来到忤岛郡的横边田布阵。不曾听到的却是“军神”户次道雪率领的大友军全军覆没的噩耗,这才意识到形势严峻了,先前没有立即前往小仓城行营向伊达政衡表达恭顺,现在还举兵相迎,恐怕会给自己带来一场灾难,不但危及到了他的性命安全,也危及到了有马家的安危。

    有马义直立即下令,退避三舍,不敢和伊达军对峙,生怕伊达军搂草打兔子顺便扫了有马军,还派遣了亲信家臣带着礼物犒劳伊达军,向伊达军表示了善意的态度。

    同时有马义直快马加鞭向在家“吃斋念佛”的老父亲有马晴纯通报了此事,虽说有马义直成为家督已经十多年时间,但是真正当家的乃是手段老辣的老父亲有马晴纯。

    这位有马晴纯生于文明十五年(1483年)现在已经八十岁高龄,现在还老当益壮。在他的手上飞速地扩张有马家的领地,当然他之所以能够成功,一来他本身的政治能力出众,二来是父祖打下了比较稳固的基础,三十当时没有有力的势力在肥前。当龙造寺隆信崛起于佐贺,有马晴纯一手铸造的版图日益侵蚀,很幸运的是蝴蝶效应作用在了他的身上。历史上在今年爆发的百合野之战,有马氏大败,再加上有马义直亲近切支丹,引起家臣不满终于发生了叛乱,导致有马氏极速的衰败。要不是冲田缀之战,龙造寺隆信败亡,有马氏恐怕也将和少贰氏一样沦为尘埃。

    有马义直当得知政衡亲征九州的消息传来,他第一时间便想要亲自前往小仓城觐见,可是有马晴纯第一时间就提出了异议,认为这有损有马家的威仪,迫使有马义直收回了自己的决定。

    现在,筑后川大战的消息传来,有马义直第一时间退避三舍,不敢和伊达军对峙,生怕擦枪走火,同时向有马晴纯通报了此事,隐含着用意是有马晴纯干预的不满。

    有马义直随后向他的弟弟们和姐夫妹夫们发送了邀请函,邀请他们前来商讨对策。是的,现在西肥前的有力国人众当家作主的大部分是有马晴纯的儿子和女婿,以此勾画了有马氏势力强盛时代肥前国内的势力划分。当有马晴纯死后,他构建的一门支配体系最终在龙造寺隆信的攻击下分崩离析。这套体系对于能力并不十分出众的有马义直来说,让他难以喘息。

    有马晴纯当天就接到了有马义直的来信,他略略皱眉,低声呢喃了一句“伊达政衡!”原本伊达政衡亲征九州的消息传来,他虽然感到事态严峻,但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甚至认为当务之急乃是趁着龙造寺隆信和少贰冬尚、户次道雪等人大战,趁虚而入,尽可能多的夺取肥前国,然后再向伊达家表示恭顺,获取更大的版图。

    然而,有马晴纯没有想到的是让他焦头烂额的龙造寺隆信兵败溃逃的消息还没有消化,伊达军就在筑后川大获全胜,大友军近乎全军覆没,被认为九州军神、雷神的化身、武神、鬼道雪和大友之魂的户次道雪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现在伊达军正在追剿大友溃兵,如此一来没有及时向伊达家表示恭顺的有马氏情况就万分危急了。

    八十岁高龄的有马晴纯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即赶往军前。当他赶到的时候,他的儿子们和女婿们也纷纷赶来,谁都清楚一旦伊达家回过神来下一个要对付的很可能就是他们,他们如何不焦急。

    有马晴纯端坐在上首位置,神色阴沉,目光冷漠,环视了一眼众人,在他的嫡长子有马义直的脸上着重看了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低沉有力的说道:“诸位可清楚现在的军情?”

    刚刚一眼,看得有马义直脊背汗毛竖起,不敢抬头对视。其他众人的脸色很不好看,筑后川之战如此大事,谁不清楚,虽然不清楚过程,可是结果就是伊达军大获全胜,大友军全军覆没。

    大村纯忠抬头问道:“这么说来,太政伊达政衡要一统天下的传言原来是真的了?!”肥前的老百姓中间,只有一只眼睛的伊达政衡想要夺取天下的传闻早就传开了。

    有马晴纯看了大村纯忠一眼,用纸扇狠狠敲打了一下地板,骂道:“不肖之子,你不听老父的劝告,竟然弃日莲宗改信切支丹,你难道不知伊达太政乃是禅宗迪子吗?大村家要毁在你的手中,要连累到诸家啊。”

    大村纯忠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有马晴纯痛骂,他的其他兄弟纷纷掩面讥笑。

    有马纯忠毫不疑问是倭国战国时代的奇葩。一方面,他作为一个虔诚的切支丹教徒,不仅成为了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切支丹大名,还力促长崎开港,派遣天正少年遣欧使团,无不开一时之先河,可谓是时代的巨人。另外一方面,他作为战国大名的表现实在糟糕,甚至有些窝囊,不仅未能有开疆拓土的功绩,还不时为周边势力所压迫,只是于诸般重压之下苟延残喘而已,如此看来,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矮子。

第七十五章 九州征讨(28)

    筑后川之战余波(下)

    大村纯忠似勇实怯,他一面开拓进取,希望仰仗切支丹信徒的支持获得和南蛮商人展开贸易,以巩固家督之位。另外一方面却对养父亲子后藤贵明之争中节节败退,不得不向老父有马晴纯求援,出卖大村家的利益,使得大村氏的基业日益侵蚀,陷入恶性循环。

    有马晴纯丝毫不给大村纯忠面子,痛骂大村纯忠,引得在场众人掩面讥笑,引得有马晴纯怒喝道:“你们几个有什么办法化解伊达太政的怒火?”

    众人神色一凛,没人敢出头。

    有马晴纯看着几个儿子女婿,脸色很是难看,他想到的东西更多,他已经八十高龄,命不久矣,以后有马氏要靠这些豚儿,恐怕他创建的霸业会被折腾光。

    有马晴纯深感悲哀,心情抑郁,他一拍桌子,喝道:“怕什么!你们怕什么?真是莫名其妙!不就是为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前去小仓城吗?怕我将来拖累了你们,时不时?你们觉得这样很有趣?为父已经八十岁了,还能再活多长时间,以后这西肥前将会由你们当家作主,做女人姿态干啥?”

    有马义直、大村纯种、千千石直员、松浦盛、志歧诸经、西乡纯尧等人连称不敢。

    有马晴纯目光瞥向有马义直,有马义直只得说道:“父亲,伊达太政势大,仅仅远征九州的人马就多达二十五万,这还不算九州、四国等地的附庸,在下才提议父亲前往小仓城,可父亲二话不说就否决了。于是在下不得不建议父亲,待伊达军抵达肥前国之后,亲自前去犒劳慰问,可父亲还是说不行。既如此,在下只能问,父亲究竟如何?”

    话音未落,只听呼的一声,有马晴纯手中的扇子飞了过来。被扇子击中脑袋的有马义直,他没敢大声疾呼,只得低低地发出一声悲鸣,额头青紫。

    有马义直默默起身,冷哼了一声,面容愤恨的走了出去。

    有马晴纯哪曾想到一向懦弱的有马义直竟然摆脸色给他看,让他怒火中烧,脱口道:“义直,我能抚你当家督,也能拉你下来?!”

    听得有马晴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等话语来,众人听得纷纷告退,不敢接话。

    大村纯忠走出帷幕,等候在外的家臣朝长纯安满是忧愁。他看到有马义直一脸怒色的从帷幕中走出,就猜到会议并不顺利,看得大村纯忠的脸色,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现在那个热切希望重夺故土的后藤贵明频繁捣鬼,大村纯忠对于切支丹的信仰更是引发了领内佛教徒和家中保守派老臣的不满,大村家可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朝长纯安身为大村纯忠的心腹,自然饱受责难。历史上大村纯忠受洗后不久,大批暴徒便开始不断袭击横濑浦,乃至于当街纵火,教堂更是被烧为灰烬、教徒四散,大村纯忠辛苦建立的横濑浦北毁于一旦,他所任命的横濑浦奉行朝长纯安亦被杀。

    朝长纯安上前低声问道:“主公,该如何办?”

    大村纯忠楞了一下,望着夜空下不时由于火把照耀的样子,稀稀落落的甚是荒凉,他沉浸在这种祥和的气氛之中,手不自觉的摸了摸挂在胸口的十字架,冰冷的银十字架瞬间冷透了身心。

    他立即恢复了安静,望着朝长纯安期望的眼神点了点头,左右看了一眼,说道:“准备一下,你我连夜前往小仓城行营觐见太政。”

    停顿了一下,大村纯忠低声说道:“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安排一小队亲兵,等我的指示?!”

    朝长纯安哪曾想到自家主公竟然会如此决断,楞了一下,好不兴奋,只要能够求得伊达太政的安堵状,后藤贵明之流马上就会烟消云散,他轻声问道:“主公,准备什么礼物?”

    大村纯忠沉吟了片刻,说道:“闻太政喜船政,那艘托马斯神父赠送的亨利八世号模型也带上,其他带上一些精致的南蛮珍品即可。”

    朝长纯安应道:“明白。”

    大村纯忠掏出十字架轻轻吻了一下,他断然做出了决定,凝重的面孔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不过很快他笑容收敛,目光如炬。

    大村纯忠知道他单独前往拜见伊达政衡,特别是在有马晴纯和有马义直父子为此事反目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反向而行,势必会惹怒有马晴纯。

    但是现在的局势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都知道应该是顺着伊达家,而非违逆伊达家,如果能够得到伊达家的承认,大村纯忠的三城之主的位置将会由伊达家来为他背书。谁敢挑衅大村纯忠的地位,就是交恶伊达家,不管是后藤贵明还是家内的保守势力都会因此而退缩。

    大村纯忠背着有马晴纯快马加鞭向着小仓城行营赶,有马晴纯和有马义直父子因为一件看来毫不起眼的事情演变成了一件父子敌视的大事件来。

    有马晴纯脱口而出要废了有马义直的话,经过有心人的传谣,入了有马义直的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马义直心怀怨怼,愈积愈深,如刺在骨。

    千千石直员看清楚了这一切,于是预料之外的野心竟然悄然萌生了。开始时,他也无非一心追随、忠心服侍父兄。可现在却做起了黄粱美梦,有马义直一旦被废,会连累有马义直这一房继承权,大村纯忠还没有子嗣,接下来就是千千石直员,他已经有了子嗣,最终他的子嗣有很大希望过继有马氏,他担当话事人之职。

    人一旦产生野心,就会生出重重幻想,仿佛胜券在握。他一面悄然引起有马义直的危机感,迫使有马义直为了自救暴起发难。

    另外一方面,在有马义直监禁有马晴纯的时候,当机立断,率领亲信积极拯救有马晴纯,将软禁中的有马晴纯给救了出来,有马晴纯和有马义直在千千石直员的唆使下父子反目成仇。

    显然,在当前情况下,有马晴纯、义直父子反目是很不明智的事情。

第七十六章 九州征讨(29)

    征讨有马(上)

    伊达东西两路军齐头并进,全都获得了不小的胜仗,原本被认为将陷入胶着的西路军,在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的连番攻势下战胜了户次道雪所率的大友军最主要的机动部队。

    西路军取得了胜利,东路军也不含糊,打得大友家节节败退,已经龟缩在府内城不敢出头,其他地方要么投降要么被杀要么被围。

    东西两路军全都取得了胜利,给了逗留在小仓城的其他诸将不小的压力,当政衡在侍从们的护卫下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人早已经到了,一堆家臣正围着屋子中间的一张大沙盘议论纷纷。

    石川久孝年岁大了,倒也不像年轻人一样热衷于取得战功,干脆也不朝前面挤,退到一边去喝茶休息,金田城主伊贺久隆向着石川久孝微微颔首,悄没声息就避到一边休息去了。

    伊贺久隆从父祖辈起就效忠备前国金川城松田氏,不过到了松田元辉、元贤两代时,主家松田氏的势力衰退,引发了伊贺久隆的不满。后伊贺久隆接受伊达政衡的调略,背叛主家攻打金川城,松田元贤战死。破城后,伊贺久隆成了金川城主。不过随着政衡将居城移至冈山城后,金川城的地位变得尴尬起来。原本作为扼守对阵尼子氏的最前线,变成了腹心之地,作为曾有下克上经历的伊贺久隆时常活在忧愁之中。

    在政衡入主冈山城之后不久,就传出了伊贺久隆内通三好家的流言。还好,政衡并非疑心极重的人,不过他的亲近家臣们屡屡进言,再加上伊贺久隆早有背叛松田家的前科。还好政衡在冈山城还没有住上多长时间就积极备战,准备上洛,一举上洛之后更是修筑新的主城大阪。

    伊贺久隆情绪不佳,虚情不好,眉头紧锁,焦虑不安。他时常生活在焦虑之中,要知道他并非伊达家的谱代家臣,也并非政衡的亲近出身,更加没有和政衡有联姻。就算冈山城不再是伊达家的主城,退为第二主城,就算如此,金川城和伊贺久隆还是难以安睡。

    政衡没有害人心,可是政衡的亲信家臣们何尝不会没有想法,一个有下克上前科的家臣或是远离主城,或是屡立战功,才能够保证他的长治久安。

    可是伊贺久隆自从下克上驱逐逼死松田元贤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战功,上洛之战中也没有获得任何战功,如此一来,怎能不让他忧愁和焦虑。

    伊贺久隆看到政衡的到来,眼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慌乱,政局在不断的变化,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伊达家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快到了他都有点儿应接不暇。现在看起来,政衡是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人,年仅三十岁的他并没有因为所获得的荣耀而沾沾自喜,反倒是不停的进取着,这何尝不让他感到一丝慌乱。

    不过,伊贺久隆握紧了拳头,这一次征讨九州或许就是他的出头之日,只要能够立下战功,然后向政衡提出移封的请求,想必能够得到肯定,如此一来他一来能够好好睡觉了,二来也可以拥有一份传承下去的土地。如果继续逗留在金川城,总有一天要么他被逼疯了造反自杀,要么寻到一个小错被逼自杀,左右不过一个死字,还是放弃金川城,来到新的地方开创一份属于伊贺家的家业为好。

    石川久孝看了一眼伊贺久隆,看得他额头微微渗出汗渍,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讥笑。虽然高松城和金川城一样都拱卫冈山城,不过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给政衡成了侧室夫人,曾经在宇山夫人死后一度拥有成为继室的可能,不过政衡在迎娶皇女之后自然无法和皇女争宠。

    石川久孝可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的女儿智姬已经是一子两女的母亲了,一个儿子将会继承石川家,未来将会是一国之主。

    石川久孝自是知道今日召开会议的主要用意,在东西两路军全都获得了胜利的情况下,逗留在小仓城的诸将心情是急迫的,任谁也不愿意干看着其他人连连奏捷。

    东西两支大军总共七万余人,如果没有政衡坐镇协调的话怕是要出大事的,可是跟随他一同出征的家臣们眼看着野山益朝、清水宗治、村上通幸、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等人在前面大口吃肉,九州第一雄主大友家都被打成了纸老虎,军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热要去建功立业。

    政衡刚刚坐下,户泽白云斋便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外,快步走到山中鹿之介的身边,递上了一份情报。

    难道又取得了胜利!

    所有人都在心里这样想,现在大友家可说是被剥去了衣服裸着身子的姑娘,任人宰割的份,只要稍微出点力气就能够获得一场胜利。

    政衡看了看情报,啧啧称奇道:“西肥前守护代有马氏内乱了?有马义直竟然直接囚禁了有马晴纯,啧啧,不过竟然让他跑了出来,又将会是一场天文之乱?!”天文之乱乃是政衡的远房亲戚陆奥伊达家在天文年间爆发的父子相残的故事,陆奥伊达家是宗家,而备中伊达家乃是但马伊达家的庶流,算是陆奥伊达家的庶流的庶流,不过现在陆奥伊达家的人也不敢在政衡的面前摆宗家的架子,谁让政衡娶了先代天皇的庶女为正室。这可是数百年来头一遭。

    天文之乱会不会爆发,政衡不知道,不过当他说完,在场的家臣们纷纷提起了精神。谁都认为,在伊达家亲征九州的时候,有马氏不但不来拜见,反倒是摆架子耍脸面,现在还发生了儿子囚禁老子的悲剧。

    伊贺久隆突然高声喊道:“主公,臣愿率本部人马前去讨伐囚父逆贼有马义直。”

    伊贺久隆一说完,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刚刚大家还在为如何得到政衡首肯出兵获得战功,现在机会来了,竟然让伊贺久隆抢了先。

    众人纷纷高声求战。

第七十七章 九州征讨(30)

    讨伐有马氏(中)

    四国军团将近四万五千人分作南北两路乘船登陆丰后国渐渐向府内城稳步前进,由野山益朝为首的四国军团步步为营稳稳掌控了全局不给大友家任何反扑的机会。西路军方面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年轻气盛果断出击,越过筑前国,踏破筑后国,将户次道雪率领的大友军全军覆没,可说是大获全胜。

    目前形势是丰前国、筑前国已经明确落入伊达家之手,筑后国、肥前国、肥后国、丰后国看上去也是时间问题,如此一来九州六国就没有任何问题。

    留给伊达家诸将的机会不多了,实际上敢于招惹伊达家兵锋的蠢货实在是不多了,是的,在诸将眼中惹怒如今如日中天的伊达家实在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

    大友家四面楚歌,已经陷入崩溃,野山益朝、清水宗治、村上通幸领衔的四万五千四国军团层层递进,打得大友家节节败退,前往丰后国和他们抢食吃,不仅没有多少功劳反倒会惹怒了伊达家第一家老野山益朝,年轻干将清水宗治以及水上大将村上通幸。

    那么所剩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前往和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抢食吃就成了他们唯一的机会,何况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三人刚刚取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并不会介意其他人吃点残羹剩菜的。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名为伊达三天狗,不过他们的地位还不到家,不会让诸将太过于介意。

    有马义直囚禁有马晴纯一事,其实不管他们任何事情,这种事情在战国时代并不少见,美浓的斋藤义龙连父亲斋藤道三的脑袋都给砍了,还不是没事,现在斋藤义龙的儿子斋藤龙兴在伊达政衡的支持下活的好好的,美浓国主之位还是由斋藤龙兴担任。

    偏偏有马义直在伊达军远征九州期间干了这种蠢事,如果伊达家现在还不是争天下的时候或许还能够理解他们,可是政衡是朝廷的太政大臣,在天皇无法理政的情况下担当着摄政者的职责,可以说现在的他代表了朝廷,代表了天下,怎么可能容忍有马义直这种无父无母的小人存活于世。

    当然这些事情,政衡或许还能够容忍,最不能够容忍的是在他发出邀请的情况下,有马氏不仅不来拜见,反倒是聚集人马以自保。在政衡眼中,不管是有马晴纯的意思,还是有马义直的意思,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政衡听得消息之后不假思索断然决定要打。

    政衡没有选择,伊达军现在节节胜利,天下六十六国中,他已经取得了将近二分之一的地盘,人口已经将近五百余万,拥兵五十万。

    现在,政衡要考虑的不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战后天下的治理,有马氏既然自不量力,想要螳螂挡车,那么他不介意将它碾碎。

    不过,让政衡感到意外的是首先发声的是伊贺久隆,而非其他年轻将领,他看着伊贺久隆,看到了他眼睛的恳切和两鬓的白发,问道:“左卫门尉,你确定?!”

    伊贺久隆应道:“是,主公。”

    自伊贺久隆被政衡调略反攻倒算松田元贤以来,从没有主动向政衡请求独自率军作战。南征北战,伊贺久隆都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今日伊贺久隆主动请战,这对政衡来说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不过看到他恳切的眼神和两鬓的白发,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却和中老年人一般,显然这些日子伊贺久隆的压力不轻。伊贺久隆的流言蜚语不少,政衡也有所耳闻,原本认为不过是小人作祟无关紧要,现在看到伊贺久隆心力交瘁的模样,知道这件事情对伊贺久隆来说是一种煎熬。他今日主动请战,就是想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

    政衡看着神情略微紧张的伊贺久隆,微微一笑,说道:“有马氏掌控肥前六郡,总兵力高达万人,虽说有马晴纯、义直父子反目,不过当我们插手之后难保不会重新抱团,不知道你需要多少兵马?有什么办法可取得胜利?不妨说来听听。”

    这是政衡一贯的风格,战斗无论大小,决策无论大小,他总是把身边的家臣们召集到一起,就算你没有资格参加讨论,但是可以旁听。伊达家出身寒微,正是政衡的这种锲而不舍的办法,出产了不少年轻将领,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片山衡长、黑田官兵卫等人全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伊贺久隆沉吟片刻,回道:“是,主公,我军自转战九州以来,一路上顺风顺水,关键就在于伊达家拥有天下大势,这天下大势看不清摸不着,可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在于人心之中。有马氏内乱,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就算能够重新站在一起,也会存在间隙,有马晴纯八十高龄,经过这次大难必然命不久矣,他依靠一门众体系掌控西肥前。现在有马义直以子囚父,必然导致一门众体系崩盘,臣下只需本部人马足矣,不过还请主公命西路方面军将阵地稍稍靠向有马氏,形成对有马氏的巨大压力,如此一来臣下就能轻而易举的瓦解掉有马氏。”

    政衡笑了笑说道:“左卫门尉此计虽妙,不过却要花费不少时日,嗯,片山衡长、伊贺久隆、吉田政成听令。”

    片山衡长和吉田政城全都一愣,他们没有想到政衡会提到他们,不过很快便摆正了态度,和伊贺久隆一同移步向前向政衡行礼。

    政衡下令道:“片山衡长、伊贺久隆、吉田政成,你等各率本部人马,凑齐万人,向岛原地区进发,全取有马氏之后,立即转向松浦郡,压服平户松浦氏,注意五岛地区的海贼众。嗯,片山衡长,由你为主,伊贺久隆、吉田政成为辅。”

    三人立即回礼道:“是!”

    众人不知道政衡为何会如此急迫,唯有黑田官兵卫隐隐猜出了政衡的想法,心忖着应该是岛井宗室起到了一些作用。

第七十八章 九州征讨(31)

    数千人和上万人之间有很大的出入,对内对外都会造成巨大的心理落差,人多势众之下会产生一往无前的气势,对外更加让人惊骇。站在中间向前遥望看不到头,向后遥望看不到尾,前锋刚刚越过筑前国和肥前国的边境线,殿军还在丰前国打理行装出发。

    当伊达军出现在肥前国边境线的时候,群殴中的有马氏父子兄弟如梦初醒,很快伊达军来袭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肥前国,那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刚刚结束的筑后川之战给了肥前人一个非常直观的感受,现在他们将会和强大的伊达军对阵,心中难免揣测。

    伊达军主将片山衡长乃是政衡的第一任小姓头目,比起清河衡秀、松岛衡胜、岩濑衡忠等人不呈多让,更是比起他的父亲片山盛长还要早出仕政衡,乃是政衡真正的嫡系家臣。

    据闻片山盛长赖以成名的敦贺之战,直面数万加贺一向一揆的正是片山衡长,在他的领导下,奋勇杀敌,最终导致加贺一向一揆崩溃。

    片山衡长得到了政衡奇正兵法的精要,仅仅数年时间便已经奠定了善战的地位,拥有毫不逊色的名将之资。片山衡长的战绩早已经风闻于天下,因此如果他真的率领上万大军来袭,那事态就极为严重了。

    使得有马氏惊讶的还不仅仅如此,由于伊达军的出现过于突然,更加使得有马氏感到措手不及。同时,伊达军派出的间谍能够瞒过有马氏的耳目,使得伊达军抵达肥前国边境线的时候方才得到警示,更可知道片山衡长绝非等闲之辈,懂得间谍的用法。

    原本应该志得气满的片山衡长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站在一处小山丘之上,看着一列列的队伍从他的眼前通过,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倒是更加的愁眉不展。

    片山衡长虽然焦虑,但是没有沮丧。

    他对于政衡统一天下还是充满了自信,伊达军实力强悍,九州最强战国大名大友氏已经被打得四分五裂,其余势力无一是伊达家的对手,双方都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胜利唾手可得。不过让他感到焦虑的并非穷途末路的大友氏,也不是父子反目的有马氏,反倒是一群黄头发蓝眼睛的“南蛮人”。

    所谓南蛮,是当时倭国受到中国华夷思想的影响,对最初到达倭国的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等国的称呼。这些人大多乘船绕过好望角、菲律宾群岛从靠近九州的南面海上进入倭国,故统称为“南蛮人”。以后英国、荷兰势力东渐,倭国人又称英、荷人为红毛。

    当时欧洲正逢宗教改革,不少国家已经改奉新教、摆脱罗马教皇的控制,天主教只得转向东方寻求市场。将天主教传入倭国的传教士是西班牙籍天主教耶稣会士方济各沙勿略。他在到达倭国萨摩鹿儿岛后得到领主岛津贵久的允许而在当地传教,第一年就发展了二百个信徒,以后又在肥前的平户、周防的山口、丰后的府内等地传教。

    经过了十多年的发展渐渐形成了以鹿儿岛、平户、岛原、山口、府内、堺为中心的教区,切支丹全国信徒已经高达上万人,不过多为底层民众。

    很显然,随着伊达家的发展,切支丹却陷入了低谷,首先是山口地区因为陶晴贤的覆灭,伊达家的不合作态度导致当地蓬勃发展的切支丹信众受到了严重打击,再加上警察所对于信徒之间的矛盾有失公平公正,偏向本地宗教,使得山口地区的发展陷入停顿。

    然后伊达家上洛前后,近畿爆发一向一揆动乱,连同为佛教的其他派别都遭到了严重打击,毁寺灭佛,更何况其他的宗教。伊达家上洛之后,重建比叡山,重修佛教寺庙,却对切支丹的请求屡屡视而不见,使得切支丹自然将这笔账记在了伊达家的身上。

    府内的捣毁应该算在南蛮人自己的身上,他们用芙蓉膏用在了受伤的大友义镇的身上,期望能够以此控制住大友义镇,大行方便之门。一开始倒是得到了长足发展,信徒发展迅猛,自然而然的侵害到了本地的宗教,由于大友义镇的强力支持,本地的宗教敢怒不敢言。不过随着大友义镇的受伤昏厥,本地的宗教联合底层武士立即对切支丹教士、南蛮商人、信徒大杀特杀,彻底捣毁了府内的教堂和南蛮商屋。

    府内之事完全是南蛮人自己作死,应该怪不到伊达家的身上,不过这些南蛮人很显然不会这样看,他们想要控制的大友义镇是被谁打得生死不知的,伊达家。

    现在伊达家大举入侵九州,对于南蛮人,特别是切支丹教士来说莫过于撒旦来袭,号召信徒保卫主,据探查到的情况岛原地区已经聚集了七八千信徒。

    片山衡长看向了身旁的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问道:“之助,说说你的想法?”看向他的眼里掠过一丝赞赏之色,神态间对于眼前这位年轻人颇为看重。

    这位年轻人叫沼田祐光,若狭熊川城主次子,片山盛长入主敦贺之后,出仕。片山衡长组织军团跟随政衡出征九州之时,在得到了片山盛长的肯定后,沼田祐光到了片山衡长账下听命。沼田祐光几次为他出谋划策全都得到了良好的结果,让片山衡长很是欣赏。

    沼田祐光出自上野沼田氏,他的这一支早在源赖朝时代就迁移到了若狭国,成了熊川地区的小领主,出仕本地的守护武田氏。

    若狭武田氏到了近几代能力平庸又内斗严重,沼田氏也陷入了内乱之中,沼田祐光的父亲能力同样平庸,先后失去了上熊川和下熊川,仅剩下中熊川三四个村庄。历史上他做了一件一辈子难得的聪明事,将女儿、送进了细川藤孝家做侍女,细川藤孝一次酒后乱性,她的肚子也争气,竟然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就是后来江户时代丰前中津藩藩主,后来迁到小仓藩藩主,茶道三斋流的开派祖师细川忠兴。

    问题出来了,细川忠兴是酒后乱性的产物,这怎么行,立即将他的亲生母亲提到了细川藤孝的正室位置,这样一来就名正言顺了。

    不过这些事情跟沼田祐光没有多大关系了,当细川忠兴长大成人的时候他已经流落到奥羽出仕津轻为信披荆斩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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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九州征讨(32)

    很显然,原本应该母凭子贵的沼田一族不再飞黄腾达,沼田佑光也不用才干出众被迫远走他乡,是的,历史上沼田佑光就是因为才干才不得不流浪他国,最终花落奥羽。

    沼田祐光乃是次子,次子的身份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是被长子所忌惮的,特别是他才干出众,能力不凡,不管如何发誓,在长子眼中就是想要抢班夺权的敌人。

    长子拥有继承一切的权力,况且这位长子又非常忌惮次子,如果这位次子不奋起反抗的话唯一的出路就是远走他乡,执意留在附近的话,最终迎接他的将是刀枪毒药。

    沼田祐光选择了远走他乡,不过本时空很显然已经不可能了,让沼田一族从乡下土鳖飞黄腾达的细川藤孝由于足利义辉的死没,失去了一切,不得不隐匿行踪远走他乡。

    沼田祐光的父亲得知细川藤孝隐匿失踪,他的女儿死于战祸之中,一度很失落,郁郁寡欢,就在这时,伊达家上洛击败了石山本愿寺,各个击破,夺得了各处要害。

    敦贺之战,片山盛长打下了赫赫威名,沼田祐光之父立即将他的几个儿子都送到了敦贺,期望能够得到片山盛长的推荐,成为伊达家的家臣,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出类拔萃的沼田祐光很快就在几次任务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敦贺众的一员,凭借这个身份,沼田祐光之父有意越过长子让次子沼田祐光继承家业,成为熊川城主。

    沼田祐光脸带愤恨,道:“切支丹和净土真宗何其相似,净土真宗捣毁其他宗派,窃夺世俗权力,建立地上佛国,这些切支丹勾结地方豪强,妄图篡夺我们的国家。我们往往会被他们表面的教义所束缚,一旦被束缚,便会日渐为其所累,无法施展抱负。是故,首先要有一双不会轻易被蒙蔽的眼睛,唯有看清楚本相才能够不被蒙蔽。”

    沼田祐光信仰日莲宗,日莲宗一直以来都是以挑战者的身份宣示于世的。它的创立者日莲所处的时代正处于内忧外患、天灾**、连年五谷不收、瘟疫流行、生灵涂炭的年代,鼓吹如果不信仰他的话,将会灭国灭种,幕府也会发生内乱。如此行径自然触怒了当时的宗教界和木府当局,遭到袭击、判刑和斩首等各种迫害。从日莲始,日莲宗可以说是倭国内最具有强烈的弘法使命感,不惜牺牲自己性命再三地向当政者进谏抗争,对异己教派进行激烈批判。沼田祐光对外来的切支丹有好影响才是怪事。

    沼田祐光将切支丹和净土真宗联系在一起,更是用心险恶,众所周知片山盛长、衡长父子全都是因为敦贺之战而成名于世,敦贺之战他们所要面对的对手就是以信仰净土真宗的一揆众。其他人能够对一向一揆保持中立,甚至于还能够表以同情怜悯,可是片山盛长、衡长父子不行,他们就是杀着一向一揆滚滚人头脚踩累一向一揆累尸骨成名的。

    如果片山盛长、衡长父子对一向一揆表示同情怜悯,那么就是在背叛他们自己,同样的,沼田祐光将切支丹教士、信徒等同于一向一揆,直接断绝了片山衡长的退路。

    片山衡长微微摇头,开口说道:“杀不杀切支丹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情,现在让我忧愁的是主公的态度,主公显然不愿意太过得罪南蛮人,而南蛮人和切支丹是密不可分的一体。”众所周知,政衡既希望伊达家繁荣富强,又担心倭国走上军国主义道路,很显然他的担心并没有错,随着倭国渐渐一统,不少人鼓吹对外扩张的道路,是故,政衡对待南蛮人态度模糊。

    沼田祐光微微颔首,说道:“大人,九州大友既灭,无人是伊达家之敌,九州即将落入伊达家之手,是故,倭国日渐一统。对于战时的倭国来说还能够保持如此大规模的武士兵团,可是一旦和平来到,您认为还能够继续保持下去吗?现在各地议论纷纷,有各种各样的言论,有的希图削藩减士以达成长治久安,有的则希望继续对外扩张?”

    片山衡长自然也听过这样的说法,眉头一挑,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沼田祐光思索了片刻,略略迟疑后,开口说道:“大人,太政心思模糊是有道理的,谁都知道中原王朝实力强劲,地盘十倍,人数十倍,财富百倍千倍,就算是已经衰弱也不是我等能够对付的了的。不过臣有点儿奇怪,长相奇怪的南蛮人明显不是来自中原王朝,也不是来自暹罗王国,长相迥异。是故,臣认为南蛮人来得,为何我们去不得?”

    片山衡长没有想到的是沼田祐光会有如此深远的眼光,不愧是只身闯荡奥羽的男人,拥有广阔的胸怀。对于普通人来说,土地才是根本,所以对于现在的那些扩张论的所持者最多的说法就是先占据朝鲜半岛,然后以此为桥头堡积蓄力量挑战中原王朝。

    在沼田祐光这儿,认为既然南蛮人来得,那么他们随着南蛮人来的道路逆行,就能够获得有别于中原王朝的土地,这些地方,人口稀少,文明落后,还能够拥有驱逐南蛮的大义名分获得广泛的认可。

    按照沼田祐光的说法,他是支持扩张论的,不过不是北上也不是西进,而是选择南下,逆行南蛮人的脚步夺取南蛮人的地盘。既然如此,那么就很有必要将南蛮人留在倭国的奸细彻底铲除,谁知道会不会将他们的军事、内政情报源源不断的流传出去。

    片山衡长看了一眼沼田祐光,看到沼田祐光神色如常,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他深思了片刻,说道:“事关重要,酌情回禀主公,不过我等还是要将其作为敌人看待,不能够被他们所束缚,但有袭击,立即严厉反击,不留客气。”

    

第八十章 九州征讨(33)

    肥前国岛原半岛,横濑浦针尾岛。

    横濑浦位于西彼杵半岛北端,与东彼杵之间隔了一个名叫针尾的小岛,其西南端被称为针尾濑户的海峡沟通了日本海和大村湾,附近海域的漩涡潮流是著名的景观。

    这正是天晴海蓝的好日子,微微有风,海浪轻轻拍击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木船的船身上,这些木船的样式和东方的木船大相径庭。

    在针尾濑户的海峡之间停泊了大量的木帆船,这是一种欧洲史上第一款用作远洋航行的舰船,因为它的庞大体积能够在汪洋大海中保持稳定。他的特征是它巨大的弧形船尾,以及船首的巨大斜桅,而它在前桅以及中桅装配了数张横帆,后桅则配上了一面三角帆。

    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强权就是利用这种帆船来进行远洋探险,并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的殖民地。葡萄牙人正是利用了这种船,从遥远的欧洲来到倭国,然后用生丝套取倭国的白银。由于葡船经常满载倭国白银而归,所以享有银之船的美誉。倭国白银曾领葡萄牙诗人卡莫伊斯感叹:“倭国,白银之岛,上苍之光照耀你。”

    葡萄牙人到达倭国,一面用生丝套取十倍百倍的白银,然后再用低价从东方走私生丝,来回套取大量的白银,一面还以高高在上的样子施舍倭人,坚持在允许其布教的前提下,才和倭人做生意,正所谓“胡椒和灵魂”,一个都不能少。

    可以说爆发大量的涉外暴力事件,主要责任都在葡萄牙人的头上。

    倭国切支丹的精神领袖托雷斯传神父和南蛮商人集团的首领佛里德里希两人,正站在针尾岛中央的十字石碑下,两人虔诚的祈祷着。

    许久,托雷斯神父忧心忡忡的说道:“佛里德里希,你听说了吗?倭人的王带领着他的军团即将抵达新波尔图,剥夺吾主耶稣的荣光。”葡萄牙人显然打定了主意要在倭国建立他们的殖民点,他们已经将得手不久的横濑浦改名为“新波尔图”,是“耶稣的荣光”。

    托雷斯神父之所以能够成为倭国切支丹的精神领袖,是因为他曾跟随,被天主教誉为历史上最伟大的传教士,圣方济各?沙勿略,一起到倭国传教的早期耶稣会修士之一。

    圣方济各?沙勿略之所以被天主教誉为历史上最伟大的传教士,是因为他首先将天主教传播到了马六甲,以及倭国。

    托雷斯神父作为最主要的助手,托雷斯神父继承了圣方济各?沙勿略的衣钵,继续着他未完成的任务,在倭国各地传播耶稣的教义。

    佛里德里希没有回答,他知道托雷斯神父的意思,不过他从遥远的欧洲漂洋过海来到远东是来发财的,而不是为了所谓的耶稣。

    历史上的岛原、天草之乱,在最为困难的时候,起事的切支丹信徒被南蛮商人们出卖,不仅没有得到他们的援助,反倒是被狠狠的出卖了。

    托雷斯神父没有因为佛里德里希的无礼而感到不满,说道:“现在倭国的白银大部分都握在他们的王手中,可是这位王却没有丝毫和我们做生意的意思,没有了白银,你们在远东的生意将会遭受到灭顶之灾。”

    佛里德里希马上听出了托雷斯神父话中的意思。倭国的白银现在已经成为了亚洲贸易的通用货币,如果没有倭国的白银,葡萄牙人对于远渡重洋来到远东的热情就会减低,他们在各地修建的商站都会受到打击,贸易断绝,生意萧条起来,所以,不管用何种方式都要迫使倭国开放,输出大量的白银。

    是的,不管用何种方式?

    如果无法用和平的方式,那么就只能够使用战争的手段,反正他们又不是没有做过,他们名为海商,实为海盗,每一块甲板上都流淌着鲜红的献血。

    历史上实际上是天主教耶稣会和新教之间的矛盾导致两者之间的分裂,江户幕府一面和新教的英荷眉来眼去,一面严厉打击信仰天主教的西、葡,将西葡打得元气大伤之后,再压迫英荷答应有利于江户幕府的条件。

    佛里德里希那张棕黑色的面庞露出深思之色,说道:“我们的人手太少,主要还是要依靠信徒们,只是他们的战斗力实在堪忧?况且,就算是取得了一时胜利,也将和倭国新的王结下了难解的仇怨,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弊大于利。”

    葡萄牙本土是一个很小的国家,之所以能够成为海权强国,正是依靠着他们的开拓精神,不过愿意来到远东闯荡的毕竟是少数。

    佛里德里希能够动员的水手不会超过五百人,他是老航海,就算再看不起矮小的倭人,可是真正见过血后也知道这些矮矬子不是好对付的主。

    托雷斯神父跟随着圣方济各?沙勿略走遍了倭国,自然清楚倭人并不像他们的身材一样矮小无能,反倒是拥有狠辣和隐忍的一面。

    如果能够用和平的手段,托雷斯神父也不想使用刀剑,他知道一旦动武,就算能够战胜倭人的王,不管输赢,对于耶稣会来说都是输。

    托雷斯神父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谈谈吧,如果他能够及时悔悟的话,主会原谅他的无知,否则主将会落下十灾难给予这个国度?”

    如果让日莲宗的人听到一定会大笑三声,这是他们的创始者日莲圣人玩剩下的手段,当然本愿法门的僧人也玩过同样的手段。

    托雷斯神父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将派遣安德烈教士两人前去跟对方谈判,如若倭人的王答应自由的传教权,我们愿意放下刀剑,捧起圣经,宣读主的喻义。”

    佛里德里希应道:“是,我将派遣一队火枪手护送安德烈教士,由卡瓦略爵士率领,卡瓦略爵士曾经是虔诚者的侍卫团的一员,拥有贵族的头衔。”

    托雷斯神父祝福道:“愿主保佑安德烈和卡瓦略。”

    

第八十一章 九州征讨(34)

    九月十一日,伊达军以伊贺久隆为先锋,进攻到肥前国杵岛郡,亦既还没有向伊达家递上降书的武雄城杀奔而来,誓要开门见红。

    武雄城的城主叫做后藤贵明,名义上是有马氏的附庸,他能够一跃成为武雄城后藤氏的家督都亏了有马晴纯,不过他一点也不感激有马晴纯。

    要知道,后藤贵明原名大村又八郎,乃是大村家前任家督大村纯前的独子,从小就被培养成为大村家的继承人,就是有马晴纯让他从天堂掉落到了凡尘。

    有马晴纯让次子过继给大村纯前为嗣子改名为大村纯忠,然后将大村又八郎过继给武雄城主后藤纯明成为后者的嗣子改名为后藤贵明。

    后藤贵明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生活了十多年的三城,来到武雄城寄人篱下,哪曾想到刚刚过去一年时间,原本身体健康的大村纯前突然病死。

    后藤贵明自然清楚大村纯前死的蹊跷,可是他又能怎么样,他选择了隐忍,对于有马晴纯派来的使者恭恭敬敬,终于在有马氏的支持下成了武雄城的城主。

    本来,后藤贵明应该感激有马晴纯,不过人总是不会死心的,特别是在大村纯忠突然改信切支丹之后,提供了相当优厚的条件,比如将港口周围三里范围之内的土地和农民交给教会使用、凡是不愿意信教的佛教徒一律迁走,同时在当地进行贸易的商人可免除十年赋税等。大村纯忠对于切支丹的信仰引发了领地内佛教徒和家中保守派老臣的不满,如此一来后藤贵明看到了重回三城的希望。

    后藤贵明听得筑后川的战事,他一开始想的就是一等到伊达军前来就立即开城投降,如此一来能够保证武雄城和后藤氏的领地安全。

    很快,后藤贵明就看到了伊达军的先锋,惊讶的问道:“只有两千五百人?”谁能够想到伊达军会如此托大,要知道武雄城虽比不得势福寺城、中村城等大城,可也是杵岛郡的第一城,山道狭窄,难以展开大部队,无法大军进攻。

    赶来禀报的家臣点头肯定道:“是的,只有两千五百人!”原本听到伊达军到来大家都诚惶诚恐,生恐城破人亡,可没有想到敌人竟然如此托大。

    后藤贵明立即匆匆的亲自上了城楼,向着城外望过去,在城外列阵的伊达军数量,竟然当真只有二三千之数,不足以撼动守兵千人的武雄城。

    后藤贵明惊讶的遥望着,惊愕道:“难道伊达军只有这些人马,后面会否有伏兵准备?”可是他看不到任何的迹象表明敌人有伏兵,更何况就算只有二三千人他也不敢出城野战,筑后川之战已经向四邻宣示着伊达军野战的厉害,还是固守才能够挡住伊达军的进攻。

    原本后藤贵明想着一等伊达军抵达就开城投降,可是当他看到了伊达军派出的人马仅有二三千人,便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开城投降。当然后藤贵明并没有为有马氏殉葬的打算,但是他想要将自己卖出个好价钱,越是能够多抵挡一阵子,自己能够卖出的价钱就越高。

    可是他的幻想在短短的一盏茶之后,就登时化为泡影。

    伊贺久隆站在武雄城外的小山头上,脸上无悲无喜,他能够在和吉田政成的竞争中胜出担当先锋一职,自然是想要开门见红,获得胜利。

    好一会,他的家臣领着一个年轻人来到了他的面前,伊贺久隆瞥了一眼年轻人,眼中带着一丝鄙视,问道:“你就是后藤纯明的嫡长子后藤兼明。”

    是的,后藤贵明自认为不幸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从势强兵壮的大村氏成为力量薄弱的后藤氏,浑然不觉后藤纯明的亲子的感受。

    后藤兼明乃是后藤纯明的嫡长子,不过在后藤纯明在有马晴纯的压制下不得不将后藤兼明送到了乡下,成了一个小小的村长。

    后藤兼明好不容易从后藤贵明的刀斧下存活下来,他如果想要重新夺回家业,就得隐忍,等待机会方才能够一击必杀,等到伊达军抵达杵岛郡的消息传来,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最终就算没有要回武雄城,也能够获得一块大大的土地,比起现在刨土吃饭要强不少。

    后藤贵明还能一刻不停的给大村纯忠找麻烦,可后藤兼明却不得不离开武雄城到了乡下成了一个村的村长,如果没有特别的机遇将会一辈子刨土吃饭。

    后藤兼明应道:“是,大人!”说着他将自己和后藤纯明、大村纯忠的渊源提了一提,表示他在这场肮脏的政治乃是最为无辜的人。

    伊贺久隆眉头挑了挑,问道:“你应该知道武雄城的弱点?”

    杵岛郡在肥前国的地位可想而知了,可以说是东西肥前国的中枢,武雄城对于杵岛郡来说正好位于中心地带,对于有马氏来说是进攻东肥前的桥头堡。

    原本后藤贵明还想着抵挡一阵后获得更好的倒戈条件,最好能够获得伊达家的支持重新夺回大村家的家业,很不幸的是他忘记了他的便宜养父后藤纯明还有一个儿子。

    当伊贺久隆在后藤兼明的引导下,后藤兼明对于武雄城的强项和弱点可谓是了如指掌。结果,每一个要害都受到敌人的围攻。

    当天夜半,城池的一角已被攻破。

    后藤贵明刚刚想要投降,就被跟随着冲进来的后藤兼明一枪刺死,武雄城的后藤家的家臣们见到后藤贵明被杀,后藤兼明回归,纷纷投降。

    武雄城一战被破。

    这个噩耗传到江之口城,有马晴纯和有马义直在直面危机面前再度握手言和,双方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有马晴纯看着亲生儿子有马义直走了进来,眼中一阵愤怒,要知道他已经八十高龄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活,不曾想到他一直培养的长子有马义直竟然不甘心失败,软禁了他。

    不过,大敌当前,有马氏原本打生打死的场面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第八十二章 九州征讨(35)

    自从武雄城陷落,城主后藤贵明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日之江城中立刻加强了防备,城上城下皆是戒备森严,而城外的町人农夫也全都武装起来,进入城内随时准备守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原本占据日之江城的有马义直也不得不放下身段邀请乃父入城主政。

    日之江城的城头上,有马义直站在御馆的窗前,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心情实在是恶劣到了极点,原本是想要软禁乃父有马晴纯之后立即前往小仓城拜见政衡,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父亲在城内外的威望如此之盛,很快就脱困而出,而且还组织起了反对他的军队。

    双方围绕着日之江城你争我夺,有马义直无奈至极,可是还没有等到谁在这场争夺战之中胜出,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伊达军侵入西肥前的消息传到了有马义直的耳中,伊达军先锋一战取得胜利,位于杵岛郡中央地带的武雄城被破,后藤贵明战死。

    以武雄城之坚固,伊达军一战就取得了胜利,这才他的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说意料之中是因为前段日子,筑后川之战,号称九州军神,大友之魂的户次道雪在伊达军三位年轻将领的连番攻击下撕去了伪装,脱下了神圣的外衣,短短数日时间就完败。

    意料之外是因为筑后川之战毕竟是听闻,而没有切身体会,不知道当日的户次道雪的绝望心情。现在武雄城之险,他是切身体会的,后藤贵明也并非浪得虚名,竟然一战就被打破,城破身灭。

    武雄城告破,伊达军定然会向日之江城进发,以有马氏之力,当然不能与之正面作战,只能够转战游击,利用西肥前多山的情况节节迟滞,以寻找新的攻敌战机。但万人规模以上的战事,有马军腾挪回旋的余地会迅速变小。为此,有马义直不得不委曲求全,向乃父有马晴纯低下脑袋,请求他入城议事。

    唯有团结一致方才有可能有机会迟滞伊达军的进攻速度,为有马氏争夺最有利的谈判环境。所以,有马义直虽然心情恶劣,还不得不笑脸相迎。

    有马义直心情恶劣,有马晴纯难道会高兴,他这段时间有两个想不到,第一个想不到一向恭顺乖巧的有马义直竟然胆敢玩囚父的把戏,不过他虽然怒其不孝,不过倒也没有多少怨恨,还略略有点儿喜悦,有马义直终于有了点儿枭雄之姿,如此一来他倒是放心将家业让给有马义直;第二个想不到的是伊达军会来得如此迅速,迅速到了他不敢置信的地步,有马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险关头。

    有马晴纯双手握紧拳头,心中恨声不已:“要是后藤贵明多拖一阵就好了,真是个废物!”

    他让次子成为大村纯前的养子继承大村家的家业,让大村纯前的独子过继给后藤纯明为养子得以成为后藤家的家督,本来就是想要将大村、后藤置于有马之下。没有想到最终为有马氏死战到底的竟然会是大村纯前的独子,而非他的那个逃回老家的大村纯忠。

    显然有马晴纯还不知道他的次子大村纯忠不仅没有返回三城,反倒是带着礼物前往小仓城拜见政衡去了,如果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是何种心情?不过大村纯忠还没有见到政衡,政衡就派出了片山衡长、伊贺久隆、吉田政成出阵,双方在半道上错身而过。

    有马晴纯没有想到后藤贵明如此刚烈,竟然与城共亡,以至于他不得不褒奖后藤贵明,并且还要在战后从有马家中寻找一子给后藤贵明年年祭扫岁岁祭拜——如果还有未来的话。

    千千石直员眼见得有马义直服软,又看到老父竟然同意入城共同面对强敌,心中惶恐,他是救出有马晴纯的主谋,也是反对有马义直最响亮的人,眼见得两父子和好,再想到老父已是八十高龄,谁知道什么时候死去,可能明日一早就闭上了眼睛,谁知道呢?

    如果有马晴纯死了,怀恨在心的有马义直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个反对他最深的主谋。千千石直员眼见得老父执意入城,知道劝无可劝,思量着寻找后路。

    千千石直员以安抚人心为由没有跟随有马晴纯一同入城,不过有马晴纯还是强拉着他一同入城,并且明确告诉他,父子兄弟哪有隔夜仇。

    有马晴纯威望太大,千千石直员再是不愿也没有办法,只得紧跟着有马晴纯入得城去,此次会议,仅仅少了不知所踪的大村纯忠,其余人等全都在场。

    有马义直在众人批判的眼神中阴沉着脸走进评定会议室,评定会议室中的摆设相当的高雅近乎于奢侈,纸门上画着点点红樱,原本这些都是有马晴纯最喜欢的东西,不过今日看到好似看到了献血喷溅到了墙壁上的情况。他的脸色很是难看,更多的因为这场会议本就不是在他的主导下进行的,身为有马氏家督,却不得不屈居下手,这让他感到莫大的屈辱,可是他不得不忍受。

    有马晴纯年轻时候是一位果断的英主,年纪越大阅历越多显得更加的谨慎起来,不过他能够将有马氏带向辉煌也并非全靠运气。

    众人互相之间低声议论着,时不时瞥向有马义直一眼,闪过一丝厌憎。众人全都怪罪有马义直无事生非,在如此紧要关头竟然干出囚父的蠢事来,可说是引起了众怒。

    如果没有伊达军来袭的话,有马义直的行为还能够说得过去,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不是不能够反过头帮助有马义直。

    可是有马义直最不应该的就是在筑后川之战刚刚结束,伊达军随时会来到的危机下,竟然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外,实在是不明智,这才引起了众怒。

    有马晴纯看得众人的眼神,大这声音喝道:“诸位,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不知道诸位,有何良策退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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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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