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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眼狐狸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txt下载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三章 九州征讨(36)

    不等有马晴纯说完,众人全都看向了有马义直,既然有马义直敢于挑战有马晴纯,虽然最终没有干翻,但是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不过在千千石直员、松浦盛等弟弟们的严重,有马义直不过是一个平常人的器量,没有特出的才能,不足以领导大家度过危机。

    作为一家之长和一城之主,有马义直对于政略和战略也算是具有一定的见识,并且能够依照政略和战略说出些个道道来,但是作为一员武将,却欠缺一些必不可少的头脑。

    否则有马义直也不会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还会干出囚禁有马晴纯的蠢笨的事情来,比起这件蠢事,更愚蠢的是有马晴纯竟然在他的关押中逃了出来,反过头来不得不屈从低头,实在是蠢到了家了。

    有马义直看了一眼四周,不得不恭敬道:“还请父亲决断!”就算他有自己的意见,可是在刚刚结束的战乱中他是失败方,失败者自然有失败者的觉悟。

    有马晴纯看向了其他人,其他人纷纷回道:“还请父亲决断!”既然有马义直不敢表露自己的意见,那么他们为何要牵扯进去,谁都看得出来有马氏已经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这个时候表达自己的意见,最终落得的下场显然不会是多好的事情,不如埋头听话还有左右逢源的机会。

    有马晴纯何尝不知道大家的意思,不过他身为有马氏的领导者,自然要负起责任来,权力和责任是相应的,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有马晴纯很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大声喊出来,战,战斗到底,可是说得容易,想要收回来可就难了,谁都看得出来,有马氏面临的局面已经到了非常紧急的地步。

    上万伊达军打上门来,武雄城告破,后藤贵明殉城,更何况筑后川之战罢的数万伊达军还没有走远,一旦前来增援,伊达军人马就得过三四万之众。

    三四万之多的伊达军,连九州军神、大友之魂户次道雪都失败了,何况是有马氏,要战胜伊达军的希望实在是渺茫。然而,有马晴纯知道想要保全领地安危,不战上一场也不行。伊达军还没有上门来还能够以此为条件来谈判议和,现在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够保全有马氏的存亡。

    有马晴纯虽知跟伊达军打上一场,有可能导致丧失领地、株连全族,以及岛原、天草等地的武士,以及进入城内的妇孺儿童,使得他们沦为奴隶的悲惨情况都可能发生。不过他得知了一件事情,促使他下定决心和伊达家打上一场,然后以保全领地为条件议和。

    有马晴纯虽然年过八十,可是他还没有老糊涂,知道南蛮商人带着切支丹进入了岛原、天草地区发展壮大,按照他的信仰不喜切支丹,不过他对南蛮商人带来的财富也是相当看重,也就默认了切支丹的传播。不过他却在其中看到了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能够促使南蛮商人和切支丹信众搅入倭国内战中来,就能够演变成一场国战,是的,国战,重现元寇二度入侵的情况,到时候有马晴纯就能够以出卖南蛮商人和切支丹信众为条件,然后倒戈一击,以此为觐见条件和伊达家达成有利于有马氏的条件。

    想到这里,有马晴纯下达了最终的决断:“固守!”他相信只要据守日之江城,然后散播谣言促使南蛮人发动切支丹一揆就能够挡住伊达军。

    有马义直自然想不到有马晴纯的全盘机会,他听到有马晴纯固执己见,整个人顿时僵硬,心神如同遭到五雷轰顶,骤然碎裂。

    千千石直员、松浦盛等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实际上心里早已经掀起惊天波澜,后悔当初助有马晴纯逃出生天。

    有马晴纯眼见得众人表情,稍稍透露了一些自己的计划,道:“固守并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当然,目前这一手段还缺乏有效实施的条件。”

    接下来,有马晴纯并没有说下去。

    有马义直想要反驳,可是看到有马晴纯坚定地目光,不得不低下了头颅,屈从了有马晴纯的决断。千千石直员、松浦盛等人俱都默认了。

    有马晴纯笑道:“善!”

    有马义直闷闷不乐的离去,千千石直员想要留下来再争取一番,还是被松浦盛强拉了出来。刚一出院,千千石直员埋怨道:“四弟,你干什么?”

    松浦盛做了个手势,示意千千石直员稍安勿躁,先平息怒火,冷静下来,然后将他刚刚发现的情况告诉了对方,大村纯忠没有返回三城。

    千千石直员一愣,然后大吃一惊,一愣是他没有反应过来,大吃一惊是因为大村纯忠的行踪成疑,让他捉摸不定起来,问道:“四弟,你怀疑是?”

    松浦盛微微颔首,说道:“三哥,弟原本也不相信此事真假,不过不久前得知横濑浦奉行朝长纯安大肆购买南蛮珍品后行踪成谜,两相一对照,弟不得不怀疑二哥的行踪。”

    千千石直员已经完全相信了松浦盛所说,朝长纯安是大村纯忠的心腹,购买南蛮珍品,行踪成谜,忍不住心中郁愤,低声骂道:“可恨的混账!”

    千千石直员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拽住松浦盛的手腕,直直的瞪着对方,问道:“难道你?”

    松浦盛重重点头,道:“弟原本想要在会议上将我发现的事情告知父亲,可是老父竟然还执意战斗到底,他这是拿我们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松浦盛没有直接说有马晴纯头脑糊涂了已经很客气了,既然有马晴纯决定死战到底,他就要好好想想是否继续跟随下去一路走到黑。

    松浦盛沉声说道:“我们要求生,为了活下去而殚精竭力,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行,为了活下去,什么手段都要使出来,无所不用其极。”

    千千石直员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好!”

第八十四章 九州征讨(37)

    天色趋明,府内城外,各种花草树木在烟霞中沐浴招展,渐渐清晰起来,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百鸟争相鸣奏,婉转似笛,哀乐之情,至此而止。

    “父亲!”一少年在房间外面低声细语,瓷娃娃般的模样很是可爱,他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瞧着屋内的动静,不敢吵醒了屋内的人。

    若是大友家的家臣女眷看见他一定会认出他来,他就是大友义镇的嫡长子,幼名长寿丸,被大友义镇亲昵的称作五郎,大友义镇很是宠爱。

    大友义镇没有反应。这几日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一直都时醒时睡,虽然一时间还没有过去,可是再不醒来的话恐怕也时日不多。

    “父亲!”少年又怯怯地呼唤着。

    大友义镇听得儿子的呼唤,努力睁开了他的眼睛,耷拉着头,视线艰难的落在了天花板上,天花板是用白色帏布盖着,长度宽度正好覆盖整个房间,四边落着当做了布帘,外面的人无法看到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同样无法看到外面的人。他此刻的面容已是非常地憔悴了,年仅三十四岁的青壮年,躺在床上好似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他真的不想死啊,他的儿子还没有成年,放不下偌大的大友家。

    “母亲,父亲还会好吗?!”少年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沙哑的哭泣声,然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少年被抱走了,这让大友义镇感到了凄凉。

    白色布帘被拉开,身着黑色和服的奈多夫人走了进来,脸上尽是疲惫之色,素颜垢面,看到大友义镇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奈多夫人低声哭泣道:“殿下,他们决定放弃府内城,尽快撤往日田郡,你快点儿醒来,保护我们孤儿寡母,快点醒来。”

    奈多夫人的话让大友义镇心如刀绞,他从奈多夫人的字言片语中听出了大友家的情况非常不妙,连府内城都保不住了,要走上逃亡之路。

    大友义镇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很显然他失败了,想要发出声音,咽喉好似燃烧一般无法发出丁点声音,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等死。

    奈多夫人还在自言自语,她这段时间太疲惫了,没有倾诉的对象,憋在心头太痛苦了,她只有在没人的时候和大友义镇谈话才能够发泄心头的痛苦。

    “大友家真的完了吗?很早以前就已经完了,殿下,您为什么要争强好胜,现在好了,伊达家的贼子要来了,他们要夺走一切。”

    奈多夫人此时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话语中已经无法明白她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说“完了!完了!”的话,显得疲惫不堪,竟然趴在大友义镇的胸膛上酣睡过去。

    大友义镇躺在榻榻米上已经长达十多天时间,水米不进,每日奈多夫人都用沾了水的棉布擦拭大友义镇的嘴唇期望能挽回他的性命。

    “啊!下雨了吗?”突然间,大友义镇发出了一个声音,惊醒了奈多夫人,奈多夫人看向瞪着圆滚滚眼珠的大友义镇,欣喜异常。

    此时正是朝阳初升,奈多夫人摇摇头,说道:“殿下,没有下雨!”

    大友义镇“啊……”哀嚎了一声,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再度晕死了过去,身体还在抽搐着,嘴上还在不停的流着献血,变成了暗红色。

    渐渐的,大友义镇了无生息。一代枭雄大友义镇,竟然在他三十四岁的时候就倒在了病床上,死相如此惨烈,犹如堕入修罗地狱。

    天正三年(1563年)九月十三日,大友义镇病故,享年三十四岁,据奈多夫人后来叙述,死时安详,临死前留下辞世词:“但愿佛祖降福,保佑长寿丸长寿。”

    不过对于奈多夫人的说辞,不少人诟病,认为全都是后来杜撰,当时大友义镇已经昏迷不醒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这么可能留下辞世词,更何况大友义镇不信佛教怎会拜佛。

    不过时人对于奈多夫人多抱有同情之心,认为大友义镇死时念念不忘幼子长寿丸情有可原,留下违背他信仰的辞世词也无可厚非。

    大友义镇一死,第一个知道的是奈多夫人,第二个知道的是奈多夫人的父亲奈多鉴基,一直关注内廷情况的奈多鉴基得知大友义镇吐血昏厥,情知情况不妙。

    现在局势的变化一日三变,伊达军分作东西两路人马直捣大友家,西路军连破十余城,现在正攻入筑后国和户次道雪对阵于筑后川,败局已定。东路军前锋已经渐渐形成对府内城的合围之势。吉弘鉴理等人要求移动本阵前往日田郡,可是当得知西路军的情况后,奈多鉴基认为前往日田郡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向伊达家投降,或许还能够保全大友家的家名和血脉不至于断绝。

    如果大友义镇死了,那么大友义镇的子嗣就成为了左右大友家去向的关键,奈多鉴基作为他的祖父,如果保全了长寿丸,就能够在未来的大友家中保住自己的地位。

    不过奈多鉴基没有主动前去探询奈多夫人,他在等待,等待奈多夫人主动来找他。他自信奈多夫人会来找他的,这是互助互利的事情。

    很快,奈多夫人的亲信老嬷嬷找到了奈多鉴基。

    奈多鉴基走进内廷的时候,看到奈多夫人瘫倒在地,他虽然知道大友义镇情况不妙,可是得知真相之后一时间还是脑中一片空白。

    天塌了,大友家的天要塌了。

    奈多鉴基冷静下来之后,对着奈多夫人说道:“第一件事情最为紧迫,禁守消息,不要让人知道馆殿已经病故的消息,切记,切记。”

    奈多夫人连连点头,现在外城的人就是顾忌大友义镇才没有对她们孤儿寡母用强,如果知道了大友义镇病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奈多鉴基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就是尽快以馆殿的名义向伊达太政递上降书,只要保住长寿丸的性命,就愿意献出府内城。”

第八十五章 达摩克里斯之剑(上)

    大友义镇不光彩的死了,没有光荣的死在战场上,而是辗转反侧的痛苦的死在病床上,这让政衡确实觉得无话可说。当政衡知道大友义镇死讯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十六日,大友义镇已经死了三天时间,渗透得犹如筛子的府内城,仅仅瞒住了自家的家臣,反倒是政衡知晓了大友义镇的真实情况,这是一件何其悲哀的事情。

    人因欲望产生冲突,孰善孰恶难以区分,即使区分清楚也无意义。任何一方都有责任,又都值得同情。政衡和大友义镇并没有直接的冲突和仇恨,双方的争斗不过是私心作祟,两人都被各自的私欲和贪婪所驱使,不过在政衡的眼中,大友义镇成了他统一天下的障碍,为了大义自然要搬开。

    现在大友义镇提前死了,还没有和政衡真正的面对面,王对王,就死在了伤痛之中,实在是让政衡感到唏嘘不已。按照常理,自然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不过政衡显然已经没有这方面的欲望,他知道大友义镇一死,再加上户次道雪败光了大友家仅剩的勇气,大友家已经退出了争霸。

    事已至此,大友家的实力根本无法和政衡抗衡。

    贪生怕死、屈膝投降之人,很容易对付。但是那些不贪生怕死之辈,遵循武士精神为美德的真正的武士,就不同了,大友家还有一些忠心耿耿的家臣。

    政衡逡巡了数圈后,仰望天空,说道:“官兵卫,奈多夫人似已决定投降。”连大友义镇之死都一清二楚,奈多父女的密谈自是有些端倪流出。

    黑田官兵卫应道:“是的,从她的举动来看,她并不想要让外城的大友家臣知道大友义镇已死的噩耗,反倒是和她的父亲暗自沟通。在下认为,她现在精神恍惚,只要答应了她的要求,府内城不攻自破。”

    政衡没有多说,停顿了少许,道:“你说留还是不留?”

    黑田官兵卫绝顶聪明之人,自然清楚政衡口中的人到底是谁,大友义镇的独子。

    留不留都有利有弊,如果留着自然会变成那些忠心于大友家的旗帜,不留自是斩草除根,不过想要彻底征服大友家的遗臣的心怕是一件长久之事。

    黑田官兵卫沉吟片刻,道:“主公,我看还是留吧!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大友家失败指日可待,不过谁都没有说出口,只要给个台阶,纷纷都会自动走下来。就算是留着,也能够时时刻刻监视着。”

    政衡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我和义镇公并无私仇,全都出自公义,天下人盼着安定的生活,一统天下才是最大的大义,如此不可祸及家人。义镇公病故,他的孩子年幼无知,正处向学之龄,可托付给公家之人学习文学和歌,长大后世上就会多了一名文化人。”

    黑田官兵卫心头一凛,他应道:“是,主公,臣即可前往府内城。”

    政衡却是摇摇头,道:“此事我会交于他们,不过前日大村纯忠到来拜见之事,你也在场,自是知道切支丹之事事关重大,现在切支丹领袖托雷斯神父派遣了安德烈教士前来,你先和他会面,看看他们的来意。”

    停顿了少许时间,政衡再次说道:“南蛮之人外貌和我等大不相同,据闻是从遥远的国度而来,这些人源源不断的抵达东方,自是有不少海图和舆图,若是能够从他们的口中探听出倭国之外的情况,乃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要开拓海外,需要坚固的大船、明确的海图以及勇于开拓的精英。现在,大船、火炮、海图、精英全都需要培养,这是一件旷日持久的工程,以后将会由你负责。”

    军中谣言四起,其中最象模象样的谣言就是政衡亲征九州之目的并非只是小小的大友家,而是将目光望向了东方大陆,政衡自是知道黑田官兵卫在其中的作用。不过政衡也知道黑田官兵卫在其中顶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年轻的家臣们期望能够开疆拓土,期望能够夺取更大的战功,一旦倭国战事停顿,他们显然不会停下脚步,夺取朝鲜,以朝鲜为桥头堡远征大陆自然会被提出议程。

    特别是在现在大陆之上狼烟四起,兵祸连连的情况下,倭国的野心家们只要稍稍煽动一下就会形成巨大的海浪,谁敢阻挡全都要被冲垮。更何况伊达家是一个年轻的家族,家督政衡年方三十,他的家臣们俱都是三十上下最精力旺盛的人,人如果不发泄出去,就会憋在心内,不是对外,就会对内。

    如果对着大陆发泄,最终将会被和谐大神和谐掉,那么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南下,逆行南蛮人的道路逆行而上,将“亚洲归亚洲人,亚洲事亚洲干”贯彻到底。

    黑田官兵卫听得政衡的命令,眼前一亮。

    其实对于他来说,首要的就是忠心于伊达家,在他看来一旦一统倭国之后,百余年来积蓄下来的怨气如果不发泄出去的话,刚刚一统倭国的伊达家就会再度土崩瓦解。明知道这是一把双刃剑,它既能够开疆拓土发泄怨气,也能够伤害自己,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只要达成了预期目标,夺取了大片土地,领导这一切的伊达家和政衡全都会拥有巨大的威望,谁想要推翻他们的统治谁就是在和开疆拓土的既得利益者们为敌,如此一来伊达家统治倭国将会变得实至名归,能够延续数百年基业。可是如果失败,将会前功尽弃,伊达家和政衡都将被这场浩劫埋单,原本一统的局面就会分崩离析,重回战国时代,政衡和他的家人孩子甚至有可能会被野心家们斩尽杀绝。

    这就是一个“度”的问题,而这个“度”太难把握了。

    和谐之神如同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政衡唯有转向,借着黑田官兵卫的口将他的想法传播出去。政衡的想法虽好,不过明国却有人记挂着他。

第八十六章 达摩克里斯之剑(中)

    古都北京。

    太子太师、礼部尚书、文冤阁大学士徐阶徐阁老在庭院中漫步,无意间登临高台,轻风吹拂着他的宽袍大袖,潇洒若飞,恍若出尘之念。可是待他极目四望,不禁长叹一声,轻风依旧,北京城却早已不是他初见的北京城,一副暮气沉沉、了无生机的末时景象。

    南朝范缜曾在《幽州赋》中形容北京:“虎踞龙盘,形势雄伟,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形胜甲于天下,诚天府之国也。”

    徐阶去年刚刚过了他的六十大寿,人说六十岁“声入心通,无所违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

    “老爷,张中允求见,这是拜帖!”就在徐阶感悟人生的时候,老管家徐忠快步的走了进来,见徐阶回神,方才将拜帖递了上去。

    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徐阶稍稍不悦道:“叔大这个时候来干什么,要是让太子知晓他来老夫这儿,又要节外生枝,现在该安分守己?”

    管家似乎也知道近来京城的气氛紧张,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句:“老爷,张中允大人带了一人前来,说是能够帮助老爷知晓外面的事情。”

    徐阶稍稍起了一些兴趣,他大致上猜出了张居正带来的什么人,应该是从南面过来的人,沉声说道:“哎,去吧,把人带进来。”

    时间不多,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张居正带着一人缓步的走了进来,张居正脸上带着一丝谦卑,不过他身后的人脸上没有丝毫尊卑上下之意。

    狂生。

    徐阶一眼就看出了来人的本相,他最讨厌的人就是狂生,性情轻狂,不信因果,行事偏激,浑不顾朝政国事为重,如若不是张居正带来,怕是立即就会命仆从打将出去。

    张居正缓步的走进大厅里,对着徐阶施了一礼,恭敬谦卑地说道:“学生张叔大,见过老师。”

    徐阶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另外一人。张居正忙介绍道:“老师,此人姓徐名渭,字文长,乃是东南大才,曾撰《进白鹿表》等,受到陛下赞赏。”

    听得张居正介绍,徐渭方才鞠躬行礼道:“某家徐文长叩拜徐阁老。”说着不等徐阶开口马上直起身来。

    徐阶冷声道:“原来是作《贺严公生日启》的徐文长啊,叔大,你今日带来此人所为何事?”徐渭作《贺严公生日启》乃是吹捧严嵩所做,自是被不少人不耻,视作严党一员。

    张居正身为徐阶门生,自是知道徐阶和严嵩两人已经矛盾激化,要不是严世藩目前拥军在外,乃是抗击南方贼军的主要将领,恐怕早已经发动群臣弹劾严嵩,将严嵩贬落凡尘。张居正本不想带徐渭前来,不过他知晓徐渭乃是有大才之人,又曾是胡宗宪的重要幕僚,从南方潜行而来,对于南方之事所知甚详,听得徐渭所言,甚是有理,方才前来拜见徐阶,兜售徐渭的想法。

    张居正连忙说道:“老师,此人虽狂,不过却有其才,他曾是胡宗宪的幕僚,又见识过倭寇的凶残,对于朝廷征讨倭乱甚有帮助。”

    徐渭斜视张居正,说道:“张大人说错了,如今南方之乱非是倭寇作乱,倭人不过是汪敖手中的刀罢了,哪有刀指挥人的道理。”

    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南方乱起自然是倭寇,不过身为阁老,徐阶自然清楚所谓的倭乱的主要构成,不过他当然不会承认这件事情罢了。

    所谓的政治正确就是严党赞成的都应该反对,胡宗宪身为严党外放的中流砥柱自然是要被批判的,胡宗宪竟然和汪直眉来眼去行事暧昧,就算明知道这是为了积蓄实力等待机会一举消灭倭寇。可是所谓的政治正确让反对严党的斗士们在胡宗宪等人苦苦哀求下处斩了汪直,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事件,南方沦陷,生灵涂他。

    现在徐阶明知道汪直活着比死了有用,也要为同党中人兜着,如此一来他明知道事情真相,也要明知故问称呼南方之乱为倭乱。

    徐渭再次开口道:“阁老如果也认为南方之事乃是倭乱,某家并不生气,只是感受失望。原本以为阁老乃是重振朝纲之名相,原来也不过如此,和严分宜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严嵩,江西分宜人,称作严分宜。

    一旁服侍的老管家实在听不下去,大声喝道:“放肆!”

    徐渭却嘿嘿笑了起来:“蛆虫怎知粪坑之外的事。你住嘴!徐阁老都未作答,你一个小人作何威风!”

    老管家哪曾见过这等狂妄作死之辈,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他乃是徐阶的书伴出身,从来没有人有胆子在他面前狂啸,指着徐渭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

    徐阶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如果不说出个三五十来,就以刚刚的话语,老夫就能判你个咆哮之罪,革掉你的功名,吃吃牢狱之灾。”

    老管家狠狠离去。

    徐渭正视徐阶,道:“阁老,如今朝政动荡,南方各省各府乱作一团,汪敖之流更是攻克金陵,不日将定都金陵称王称霸,如若不分清到底是民乱还是倭乱,将难以视正听,更怕是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徐阶没有作答,而是看了一眼张居正。张居正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师且听他说。”

    徐渭继续说道:“某刚入京城就听到‘倭寇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谣言,甚嚣尘上,一旦此等谣言深入人心,那么对于朝廷平定叛乱很是不利。更何况所谓的真倭不过是倭国的失败者而已,丁点失败者就被吹嘘得不可战胜,恐怕将会惹来倭国的窥探。”

    徐阶神情凝重起来,说道:“说下去!”

    徐渭睁大的眼睛闪闪发光,回道:“其间倭人不过一二而本国民假著倭服成党作乱,据传倭国内乱诸侯混战已近百年,国内失意、失败者往往下海成为倭寇,人数不过四五千人,算上死伤的也就万余人。原本朝廷称南方之乱为倭乱也不为过,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情迫使朝廷不得不改弦易辙,以正视听。”

    徐阶问道:“何事?”

    徐阶沉声说道:“倭国内乱将平,即将决出最终胜者。”

第八十七章 达摩克里斯之剑(下)

    在徐阶来说,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告诉他倭国即将决出最终的胜利者,组建新的政权,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信号,内忧外患的大明恐怕又将有一个可怕的敌人虎视眈眈的窥探。

    见徐阶默不作声,徐渭继续说道:“据数年前前往倭国的陈可愿说,倭国新的统治者年方三十,野心勃勃,锐意进取,麾下将领年龄俱都在三十上下。”陈可愿自从返回中原之后便避居乡野不理政事,徐渭和陈可愿共过事,私交甚好,自然和他有所来往。

    徐渭着重提了年龄,对于一个政权的统治者来说,年龄的高下决定了新政权的稳定性,也决定了新政权的进取心,他用两个三十岁点出了倭国对于邻国的威胁性。

    如果统治者的年龄已经年过花甲,那么他要稳定内部,帮助继承人稳定局势,需要十余年时间休养生息,大明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可是倭国新政权的上层阶层全都在三十岁上下,这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年龄,对于邻国来说是一个具有强烈威胁的年龄。

    徐渭曾经身居要职,在胡宗宪麾下担任首席幕僚,自然对于东南局势把握正确。后来朝廷冤杀胡宗宪,徐渭冒险脱离危险,在东南各地辗转,对于东南局势的理解非同寻常。他对于大明未来的局势持悲观态度。

    现在大明内部还在勾心斗角,东南已呈水火,南北一战终究难免。如果大明朝廷能够同心同德,锐意进取,练就一支强军出来,或许还有南北朝的可能。

    可是就在南北形成对峙的时候,倭国的局势突然发生了变故,这对于内忧外患的大明来说可说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一旦倭国和南方联盟,南北夹击,大明立即就会土崩瓦解。原本闲云野鹤的徐渭坐不住了,他劳顿奔波,通过张居正面见徐阁老,向徐阁老兜售他的理论,保全大明的国祚基业。

    徐阁老名为次辅,实际上干的是首辅的活,每一个北京人都清楚严嵩严阁老更多的是一个吉祥物,谁也不敢动他,也没有让他管事。

    严嵩年岁渐高,年迈体衰,精神倦怠,再加上老妻病故,使得他更加没有经历处理政务。原本严世藩在时还能够依靠此子裁决事务。

    如今严世藩坐镇两湖,麾下兵马加起来拢共拥有十二万,这十五万人马中将近半数是他筹措粮草养着的团练私兵,只听严世藩一人。

    严世藩在两湖边境修城筑堡,表面上看来是防御侵略,实际上是储藏兵器、粮食做坚守两湖的部署,实际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现在大明朝廷占据着大义,东南金陵方面占据着钱粮,严世藩自然不会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来,这也是严嵩还当着首辅不干正事的缘由。朝廷也怕啊,如果再让严嵩理事,谁知道严嵩、严世藩父子会不会干出内外勾结篡夺朱明江山的恶事来。

    徐阶当然不会质疑徐渭的这番言论,当他仔细聆听了徐渭的言论之后,他已经相信了徐渭叙述内容的真实性,大明朝廷再也赌不起了。

    张居正突然问道:“如今局势内忧外患,东南沦陷,北方鞑靼频繁越境,边军腐朽,再加上领兵将领军阀化,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徐渭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一眼徐阶,见得徐阶没有异议,显然徐阶也想听听他的看法,兼听兼明,方才说道:“借兵,向倭国借兵!”

    不等徐渭说完,徐阶和张居正全都大吃一惊,不过他们俱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翘楚之辈,思索片刻后,随即醒悟。大明贼势猖獗,和大明朝廷已经没有强兵有直接关系,如果能够给朝廷二三年时间,或许能够练出一支强军出来,可是朝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正值生死存亡之刻,就算明知道向倭国借兵是饮鸩止渴,也不得不喝下去,唯有撑过眼前的危机,唯有朝廷在,他们的荣耀就在。

    徐渭一直以来都致力于抗倭大业,不曾想到今日会提出向倭国借兵的意见来,足以说大明朝廷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提及倭国本就已经违背了政治正确,现在竟然要对一向视作仇敌的倭国借兵,徐阶和张居正都知道一旦提出来必将招致无数谗言。但是,徐阶和张居正还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吗?

    答案不言自明,但问题的关键是,徐阶和张居正都是狡猾的狐狸,他们都不会将所思所想告知天下人,会暗自推出严党之人来提出这个意见,然后方才能够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事后还能够将责任推到严党的头上,不过如何才能够让严党的人提出来呢?

    徐阶看了一眼徐渭,张居正微微摇头,躲过一劫的徐渭默然不语,好似浑然不知,可是聪明如他如何不清楚这个建议的危险性。

    徐渭提出了建议,然后在张居正的陪同下从后门离开。

    张居正匆匆赶回,徐阶敲打着桌子,不一会方才说道:“叔大,你先返回太子府,然后将徐文长引荐给太子,听听太子的想法?”

    张居正叩首道:“太子性格温和,恐怕不会出头。”性格温和,实际上说的是懦弱无能。

    徐阶微微摇头,道:“太子府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中允,只要在太子府出现过,定然会传得世人皆知,我想看看世人的真实想法。”

    张居正楞了一下,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在推着太子到火上烤。

    不等张居正拒绝,徐阶继续说道:“现在朝廷内忧外患,该是太子理政的时候了,告诉太子,就说现在该是他出头的时候了,老夫会适时告知陛下。”

    张居正骇然失色,瞪大眼睛望着徐阶,他不曾想到老师竟然已经有了逼迫嘉靖退位的打算,现在朝廷内忧外患,终究要有人出来背锅,他回道:“是,老师!”

    沸沸扬扬了半个多月,借兵一事终究骇世惊俗没有通过,不过还是派出了以张居正为首的使团绕道朝鲜出使倭国的使团。据闻庭前应对的时候,杨博、太子府俱都奏请张居正为佳,老态龙钟的严嵩也开了口,嘉靖皇帝答应了下来,徐阶徐阁老也不得不哑巴吃黄连。

第八十八章 九州余韵(1)

    徐阶徐阁老向来自负,认为天才才智无出其右,不曾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睛,想要挑拨着太子府出头敲自家仇人闷棍,最终动手的事情摊到了自家学生张居正的头上。京都内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张居正和他徐阶的关系,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张居正被抬起来挑头成为出使倭国的正使,最后不管成与不成都脱不了一个通倭的罪名?徐阶身为张居正的老师,自然脱不了干系。真是感到了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水能够预料到一向势如水火的太子府和严党之间会在这件事情上达成统一意见。

    更何况张居正出使倭国一事本来就被抬得高大上,就算有千万条理由也不得走上一遭。徐阶对于张居正出使倭国一事的深层次感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原本势同水火的太子府和严党之间达成了默契让他后怕不已。

    张居正出使倭国一事已经达成众论,徐阶不能够反驳,反而要促使张居正尽快上路。牺牲了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张居正,徐阶稍稍心痛了一下就过去了,想要继承他衣钵的门生不会少,没了张居正,还有李居正、王居正。

    张居正苦恼了数日,想出的几个拖延的办法,没有一个能够用得上,当他前往徐府拜访徐阶之时,原本和家一般通畅的徐府吃了闭门羹。

    最终不得不怀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勇气在锦衣卫的护送下转道朝鲜前往倭国。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埋单,为他们的失算付出惨重的代价。徐阶在此次争斗中落了下风,张居正不得不走上“通倭”的路途。

    很多事情的发展都不遂人愿,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大明王朝的都城发生的事情终将改变整个东亚的局势,在九州的一角,肥前日之江城有马晴纯也将为他的固执付出血的代价。

    有马晴纯原本想着利用岛原半岛的地势迟滞拖住伊达军的脚步,可是谁都知道阻挡大势的下场就如同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在武雄城付出沉重的代价之后,谁也没有勇气再和有马晴纯继续胡闹下去。是的,在岛原人的眼中,有马氏近来的动荡全都是有马晴纯的胡闹。

    伊达军一日攻破武雄城,后藤贵明固然为他的失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吓坏了各地的国人,谁都不愿成了下一个后藤贵明。

    不管是近支还是远支全都抛弃了曾经和有马晴纯共存亡的誓言,前仆后继的开城投降,西乡纯尧的投降沉重打击了有马晴纯。

    肥前西乡氏原是菊池氏一族,菊池氏乃是藤原北家藤原隆家流,肥前西乡氏本姓藤原氏,鹰羽家纹,到了战国时代西乡氏居于有马氏配下。

    时西乡氏当主西乡尚善迎有马尚鉴次子纯久为养子,继承西乡氏家业,在享禄、天文年间辅佐兄长有马晴纯转战各地,西乡纯久死后长子西乡纯尧继承家业,娶了有马晴纯的女儿为妻,乃是有马晴纯的诸女婿之一。西乡纯尧身为有马晴纯的侄子,还是女婿,连他都背叛了有马晴纯,更何况其他人。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西乡纯尧身为北高来郡的地头,西乡纯尧的背叛,导致了有马氏不仅失去了藤津郡和彼杵郡的控制,还被挟制在南高来郡狭窄的地盘上没有了左右腾挪的空间,还被切断了和彼杵郡切支丹们的联系。

    最终就算切支丹认识到唇亡齿寒的道理,陆地被切断的情况下,想要救援困在南高来郡的有马氏也是困难重重,海上运输费力不讨好。

    如此一来,有马晴纯失算了,听得越来越多的臣从纷纷倒戈相向,更显得绝望。面对呼啸杀来的伊达军,心惊胆战的日之江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年老体衰好不容易睡下的有马晴纯听得报警号角,骇然失色,披挂着松松垮垮的甲胄上了城头,望着层层叠叠的旗帜脸色煞白。

    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想打,打了速死,不打还能够熬下去,他们全都看向了有马晴纯,希望有马晴纯能够发扬大无畏的精神,牺牲自己成全大家,担起失败的责任来。可是有马晴纯只当是没有看见大家的殷切希望,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应对接踵而至的复杂局面。

    虽然有马晴纯对于战局的前景非常悲观,也不敢奢望出现奇迹,但是战局发展至此,战死也是死,投降也是死,既然如此,倒不如轰轰烈烈地大杀一番,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宁愿与敌同归于尽,也绝不跪地求饶。

    有马晴纯死硬着不投降,急得他的几个儿子女婿火急火燎,纷纷看向有马义直,要求有马义直拿出曾经软禁有马晴纯的勇气来,担起身为有马氏家督的责任来。

    有马义直只当是没有看见听见他们的呼声,前段日子有马义直本想着为了家族的延续忍着不孝的恶名软禁了有马晴纯,你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将有马晴纯救了出去,现在吃到了苦头,就想要我再给你们擦屁股,没门。反正就算投降,身为有马氏家督的有马义直也要跟着有马晴纯担起责任来,伸头是死,不伸头也是死。既然如此,要死大家一块死,到了黄泉地狱也能够手拉手继续做兄弟。

    千千石直员、松浦盛等人懊悔不已,他们也没有想到伊达军来地如此之迅速,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围在了日之江城,急的火头火燎。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鼓声如雷,号角声不绝于耳。摆在日之江城外的二十余门铜炮纷纷开火,黑烟腾起,一声声雷鸣声压住了鼓声、号角声,一颗颗黑黝黝的铁球呼啸着击打在日之江城的城楼之上,打得城楼上守城的将士死伤一片。

    日之江城上的守将并非本州岛上的土鳖,对于铜炮也并非初闻,但还是被二十余门铜炮的齐射震碎了胆魄,纷纷抱头鼠窜,不敢冒头。

    片山衡长手指日之江城,喝道:“再射一轮,铁炮队前进八十步压制城头,太刀队准备强攻。”

    

第八十九章 九州余韵(2)

    二十门铜炮一字排开,排列在日之江城外二百五十步,只听得一阵“轰轰轰”的雷鸣声,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的炸响,日之江城上的这些人全都是吓住了。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二十枚实心铁球就以肉眼几乎瞧不见的速度,呼啸着猛然撞在了日之江城露出的木制城楼上面了。当场就被炸开了数道口子,撞飞的木屑四处飞溅,打在了周遭有马氏的守军头上脸上,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害,但是这炮弹将城楼炸得摇摇欲坠的场景实在是让人惊恐万分。

    轰轰轰!

    惊魂未定,第二轮炮击再度发射,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城楼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外城被打开了一个口子,两处的城楼也是被轰裂了。

    躲避在垛口后面的有马晴纯面色煞白,口中不停的咕哝着:“国崩!国崩!”在他眼中,铜炮的威力足以使得一国崩塌,乃是镇**器。

    片山衡长目露精芒,嘴巴张开,厉声喝道:“铁炮队抵近攻击,太刀队踏步前进,三段齐射之后立即强攻,抢夺外城并馆。射击!”

    咚咚咚

    鼓声如雷,惊天动地。

    九百铁炮队分作三列,三段击射击想要堵住缺口的有马军将士,一颗颗铅弹在空中飞跃中变形,射中人体后往往造成更加剧烈的伤口。

    三段齐射之后,缺口处已经没有任何人敢于冒头,太刀队立即攀爬而上。有马晴纯在围城的时候还有一线奢望,奢望能够获得奇迹。

    可是当铜炮发射之后,剩下的只有绝望。

    太刀队提着太刀,快速抵近缺口,个个奋勇,如同忘却了疲倦,忘却了口渴,甚至于忘记了生死,犹如下山猛虎,高举着武器,吼声如雷霆,携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义无反顾的杀了进去,不管前面刀山还是火海,心中仅剩下的只有夺城的信念,胜负的信念。

    有马晴纯眼见得情况危急,他知道一旦外城被夺,然后将铜炮布置在外城之***城就算是比外城稍微高一些,但是高不过数丈,瞬息便可攻破内城。

    有马晴纯当家数十载,并非人人都是白眼狼,总有忠勇之士奋战到底,同族有马纯忠率领着三百“岛原众”站了出来,奋战在最前沿,堵住了缺口。

    此刻日之江城人心惶惶,士卒逃奔无算,许多国人地头纷纷离去,那些身居要职的一门众和家臣们也都在互相扯皮推脱责任。

    唯有有马纯忠率领着由孤儿组成的岛原众做最后的努力,战国时代战乱不休,到处都是孤儿,有马晴纯数十年来收留不少孤儿,训练他们成为自己的臂助。有马纯忠乃是他们的首领,本身也是孤儿,从小就跟在有马晴纯的身边,乃是有马晴纯养大的。

    缺口处的战斗一触即发,有马纯忠大声喝道:“伊达狗贼,让你们见识见识岛原人并非都是懦夫,杀上去,杀身成仁,报恩的时候到了。”

    片山衡长目光一凝,下令道:“铁炮枪头抬高一寸,齐射!”

    “砰砰砰!”

    一阵铁炮声响,冲在最前面的有马纯忠如同被榔头狠狠的敲打了数下,向后撞倒了两步方才踉跄的躺倒在地,眼前烟雾腾腾,看不清天空的颜色。

    和有马纯忠同样命运的还有三十余人,不过没有吓倒他们,稍稍停滞了一下就义无反顾的继续冲锋,他们果然是久经战场用生命和鲜血锻炼出来的精锐,一轮齐射仅仅能够迟滞他们瞬间,还是没有停滞攻击,反倒是速度越来越快了。双方很快展开了肉搏战。

    太刀队所用的太刀俱都是大太刀,而岛原众的兵器就五花八门,有的是短枪,有的是小太刀,但是更多的也是大太刀,双方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正所谓一人拼命,十人难挡。岛原众发了狠,拼了命,在不大的缺口处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挡住了伊达军太刀队的进攻速度,双方撞在一起,拼杀在一起。刀刀碎肉,血光映天,脑浆涂地,直杀得牙齿搓碎,眼珠冒血,天地无光,山河易色。人数上的劣势,使得岛原众越来越少,太刀队的伤亡也颇为惨重。

    短短时间内双方俱都伤亡过百,要不是第一轮齐射稍稍压住了岛原众的勇气,太刀队的伤亡要更多,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占优的一方渐渐的获得了胜利,越来越多的岛原众撑不住了,纷纷毙命。到了最后,三百岛原众竟然无一人投降,也无一人将后背露给敌人,全都奋战到底,无一幸免。不过也给伊达军太刀队造成了一百七十多人的伤亡,这些人可都是伊达家的武士预备役。

    如果是在平常,伤亡如此惨重定然会遭到伊达政衡的责骂,不过今日不同往日,只要能够攻破日之江城,全歼有马氏,大获全胜之后就能够获得谅解。

    躺在地上的有马纯忠还没有死去,他望着越来越多的弟兄倒在地上,打了大半个时辰,到了最后只见伊达军涌上来,却不见有马氏前来支援。

    片山衡长望着外城上空飘扬着的旗帜,凝重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容。外城一落,内城指日可破,他不过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命令将士们再接再厉,胜利可期。打得有马晴纯以沉重打击,攻破内城,只要日之江城陷落,有马氏父子被杀被俘,伊达军就能够控制西肥前国,完成第一阶段的胜利,而伊达军今天所付出的代价也就完全值得。

    伊贺久隆指挥所部,跟随在太刀队身后一前一后冲进了外城,搜捕散落在各处的敌军,不让他们逃出去再起波澜,胜利在望。

    内城。

    有马晴纯脸色苍白,不过数十载的家督也并非一无是处,他怡然不惧,坐在会议室的首位之上,目光茫然地望着大门,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阿里。

    在有马晴纯数十载的家督生涯中,经历过太多战事,有喜悦也有悲伤。

    就在他感伤的时候,千千石直员跑了进来,哭丧着0道:“父亲,外城陷落了,内城岌岌可危,还请父亲决断。”

    

第九十章 九州余韵(3)

    天正三年九月十七日,西海道肥前国高来郡日之江城。

    惨烈的攻城战随着夜幕的降临暂时告一段落,无数尸体散落在城垣内外,僵硬的躯干彼此纠缠,段落的臂膀散落在各处,轰塌的残垣断壁,未烬的黑烟滚滚直冲云霄,宣告着伊达军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打扫战场的蹒跚脚步来来去去的扫荡着,步卒拖着尸体,将战友和敌人分开,将战死战友的身体拼凑起来,在新搭建起来的帷幕中摆放,白色的帷幕肃穆庄严。

    抚恤按照条例规定,战死者将会得到妥当的处理,战死者将会就地火化,火化后的骨灰装入骨灰盒后由同伴挂在胸口的布袋中交于战友的父母亲人,然后统一安放在护国神社内受到天下人年年祭奠,月月祭扫,共享国运,成为护国之神。

    当然敌人尸体的待遇就没有那样好,记过了功,就推到由俘虏挖掘好的深坑中集体掩埋,成为一个又一个的百人坑,是的,不是传说中的万人坑,要挖掘一个万人坑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大工程。九月还没有度过盛夏,还是非常炎热的,不迅速埋葬很容易引起瘟疫。

    出门作战最忌讳的就是疫病,伊达家关于行军作战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处理方式,严格执行这些条例,也是伊达家能够在群雄并起的战国时代一枝独秀的缘由之一。

    片山衡长没有进城,虽然日之江城的外城已经被扫荡过了,不过他身为主将自然要置身危险之外处理军务,他坐在相距日之江城不过里许的土丘上,观望着日之江城,脸色在火焰摇曳下忽明忽暗,手拄备前名刀,看得伊贺久隆到来,问道:“伊贺守,战场统计出来了吗?”

    今日一战,伊贺久隆再也不敢因为片山衡长年轻而看轻他,不愧是敦贺名将片山盛长之子,虎父无犬子啊。他哪里想到片山衡长年纪轻轻战场决断如此狠辣无情,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听得片山衡长问话,连忙恭敬道:“已经统计出来了,我军阵亡二百五十七人,伤三百二十三人。敌人降了七百,伤八百,死七百,外城已落,现在内城还有千人左右困兽犹斗。”

    片山衡长面色无动于衷,道:“战死者按照条例处置,受伤者由军医医治,还有何事?”

    伊贺久隆踌躇了一下,抬头再度问道:“不知道下面该如何应对,内城方有千人左右,如果按照外城的方式恐怕伤亡要成倍增加。”

    片山衡长看了一眼伊贺久隆,问道:“你的想法呢?”

    被片山衡长盯了一眼,伊贺久隆好像感到了被饿狼盯上一般,不敢直视,回道:“大人,有马氏已是困兽,太过逼迫的话恐怕会死战到底。”

    片山衡长深深的看了伊贺久隆一眼,道:“有马氏来到高来郡数百年时间,有马晴纯诸子现在都在内城,你认为他们会不会串联起来架空新藩主。”

    片山衡长的意思明白的告诉伊贺久隆,伊贺久隆想要迁出备前国,想要来到肥前国开疆拓土,那么有马氏的领地最有可能会成为他的新领地。高来郡地盘小,资源十分有限,一路走来,土地也不肥沃,主要靠商业弥补财政,如果留用有马氏诸子,那些跟随伊贺久隆从老家迁来的家臣就分配不到足够的土地,他只能够依靠有马氏诸子。如此一来那些伊贺家的谱代家臣们就会对他有怨言,有马氏诸子会不会对他感恩戴德呢?未必,要知道他是侵略者,是侵夺有马氏诸子的外人,到时候他将里外不是人。

    片山衡长将处置日之江城内城的权力交给伊贺久隆,伊贺久隆会心慈手软放过有马晴纯和他的孩子们吗?未必,伊贺久隆首先要明白一点的是他的权力来源于谁的支持,他首先要明白的是他是外来者,那么就要得到原本的旧臣的支持,这才能够站稳脚跟。

    伊贺久隆原本只想到了表面,他想着自己很有可能成为高来郡的新藩主,应该采取怀柔的手段给大家留一个好影响,然后才能够效忠于他。他忘记了他是来分食的,也忘记了自己不是独自前来,他要带着一大家子人,光伊贺氏支族亲族就有二十余支四五百人之多,还有那些跟随伊贺氏数十年上百年的谱代家臣,男女老幼加起来不下一二千人,要安排这么多人,不从原领主的头上刮,还能够从什么地方搜刮。

    片山衡长站得高,看得远,高瞻远瞩,当伊贺久隆还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惦记着那点蝇头小利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未来。相比之下,伊贺久隆不得不佩服,这境界、眼光都不在一个档次,差的太远了。现在想想,他还真是幼稚,现在不趁着片山衡长身为主将收拾掉有马氏。

    伊贺久隆被说服了。

    片山衡长咧嘴一笑,说道:“我们不投递投降信,不代表我们要冒着大伤亡的代价强攻内城,铜炮笨重难以搬动,投石器却可以。”

    内城。

    有马义直看着忙碌的外城,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在搬运着巨大的木梁,搭建着一架架巨大的投石器,外城距内城只有百十步的距离,中间相隔了一道山梁和两道城墙,内城都在投石器的投射范围之内。估计天一亮,投石器就会让内城的守军感到绝望。

    “已经三更天了,估计天一亮,他们就会上来,不知大兄可有什么妙计。”千千石直员沙哑的声音从有马义直的背后传来,有马义直回头一看,只见他满眼血丝,嘴唇干裂,竟然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哪里还有平日里风流倜傥的模样。千千石直员悔啊,后悔当初不该救出父亲有马晴纯,后悔没有在伊达军攻城前弃城而去。

    有马义直强笑着回道:“哪里还有什么妙计,唯有死战到底一条道了?”

    

第九十一章 九州余韵(4)

    日之江城,内城。有马义直回头看了一眼千千石直员,眼神中带着讥嘲,还有深深的疲惫,说道:“他们已经将投石器搭建起来,明日将是我们的忌日,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千千石直员的心骤然一紧,捂住发疼的心脏。

    目前战局下,有马义直说出这句话,说明他已经下定了与城共亡的决心,话句话说,他要大家一起陪着他去死。千千石直员不想死,他还有无数的抱负未完成。可是现在有马义直告诉他,要死一起死。

    战局发展到这一步,有马义直决定了与城共亡。千千石直员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然向前将有马义直推到了墙根,怒气冲冲的望着有马义直,低声吼道:“我不想死。”

    有马义直没有反抗,用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千千石直员,说道:“你这个蠢货,一切都是被你害的,现在倒是怪罪别人来了?你以为我真的是不忠不孝的逆子,那是给伊达家的人看得。只要伊达家的人相信,有马氏就不会有事,都是你这个蠢货,自作聪明,现在倒是理直气壮的怪罪起我来了。你这个被野心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有马义直的指责狠狠的撞击在千千石直员的心扉上,千千石直员一直以来都认为他救出被囚禁的父亲有马晴纯是忠孝双全,现在却被绝望的现实给击碎了他的自信。

    有马义直推开了呆住的千千石直员,看了一眼千千石直员,缓缓地说道:“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说着,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城内走去。

    千千石直员满脸泪水,有马义直的话如同决堤洪水一般迅速淹没了他的身心,让他倍感窒息,让他在绝望中无助地挣扎着。是啊,明日将会是他的忌日,眼睁睁的看着生命犹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凄然凋落。

    终于,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千千石直员的心神,松浦盛的声音疲惫而决绝,道:“兄长,父亲已经下定决心与城共亡,你的想法呢?”松浦盛死死地盯着千千石直员。

    千千石直员目光呆滞而绝望,回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松浦盛说道:“兄长,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铤而走险,或许就能够在黑暗和绝望中杀出一条生路来,我已经联络了不少人,他们都只等您的一句话,干还是不干?”

    千千石直员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泪水流淌着,苦笑着,指着城外起起伏伏的灯火,说道:“铤而走险?杀出一条生路来?你自己看看,城外聚集了不下二万人,就凭我们,还有就算万一突围成功,没有船只,难道我们能够游过大海吗?”

    松浦盛何尝不知道突围是死路一条,十死无生的选择,正如千千石直员所说,就算最终能够逃出生天,可是没有船只也是望洋生叹,最终不得不死路一条,可是他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不死命挣扎一番哪会心甘情愿赴死。

    千千石直员大哭大笑了一会,停顿了下来,看着松浦盛,开口道:“要活下去,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卑微的活着,如同狗一般的活着,或许还能够得到对方的怜悯。”

    千千石直员何尝不知道向伊达家卑躬屈膝,乞求伊达家的怜悯,给他们一条生路是卑微者的奢望。可是却是眼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伊达家想要快速统治地方,就要依托他们这些人,这是他们的希望。

    松浦盛呆呆的看着千千石直员,他知道卑躬屈膝如同狗一样的活着,那还不如去死,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去死。

    千千石直员拍了拍松浦盛的肩膀,说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他好像已经领悟了活着的真谛,然后坚定地向着城内走去,是啊,活着有时候比死了更艰难。

    松浦盛恨恨地跺了跺脚,恨恨道:“死了,活着,就算要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上,不能够卑微的伸出脑袋让人砍一刀。”

    日之江城内有人想要与城共亡,有人想要卑微的活着,有人想要突围一战,人人都有各自的选择,自认为各自的选择是正确的唯一有效的,并为之做出最后的准备。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松浦盛说服了城内三百余人和他一统决死突围,“放吊桥!走侧翼!”命令下达,松浦盛从内城悄无声息的下来,不等他们走到城下,对面的伊达军发现了他们,一个千人队调到了前方。

    随着军官号令,密密麻麻的箭支铺天盖地的射来。与此同时,松浦盛大声喝道:“将木板撑起来,快速后撤,快点,不要磨蹭。”早已准备好的木板两两撑起,挡在了他们的头上。

    “笃笃笃笃”的声音在木板上响起,下面的有马军死死压住,还是有不下十人被射落的箭矢射中,滚落在地,没有人去搀扶他们,也没有人去拯救他们,大家都只有一个信念,冲出去。

    “撤!快点!”松浦盛不等伊达军围拢过来,快速向着海边狂奔而去。

    一来此时正好是黎明前的时候,昨夜伊达军虽说轮番休整,不过大家都没有休息好,现在正是最为困顿的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日之江城居然会想到突围,要知道高来郡位于岛原半岛,伊达军扼守住了半岛的腰部,一侧是浪高水深的有明海,另外一侧是倭国海,就算是有船想要横渡也是困难重重,何况伊达军已经收缴了附近的渔船。二来松浦盛地头熟,人马少,又只顾得逃命,无心恋战,根本不往人多的地方去,给了松浦盛逃出去的机会。

    饶是如此,到了安全地方一集合,三百人折损了二百余人,剩下的个个带伤,人人见血。再回头遥望旗帜齐动,号角连连,不下四五千人向着他们的方向围拢过来。

    松浦盛**了一阵,环顾身边,众人身上、刀枪上都是血污,个个**不定,有几个中在身上的箭支还没拔去,献血顺着身体滴下去,嗒嗒作响,缓了缓方才说道:“船,有船?!”

    

第九十二章 九州余韵(5)

    有船。

    短短一句话说得原本绝望的队伍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谁都知道在如今的情况有船代表着活的希望,众人热切的望着松浦盛。

    就算是松浦盛不解释,他手下的七八十号人也都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岛原半岛三面环海,陆路一面伊达军正向着他们围拢过来。

    现在松浦盛一句话,一个词,本就绝望的众人目光热切地看着松浦盛,松浦盛略带自傲的语气说道:“诸位都清楚我们松浦党干得就是海上的买卖,在半岛附近寻一处港湾停泊一艘大船不是难事?”

    松浦党盘踞在肥前国北部的地方,是平安时代到战国时代以水军闻名的武士集团,在经历和中国元朝的文永之役以及弘安之役之后开始报复性的侵扰朝鲜沿海,由于根据地在对马岛、壹歧岛、平户岛三岛,所以被朝鲜称为三岛倭寇。

    到了南北朝时代,由于松浦家所支持的南朝长期居于下风,经济被势力较强的北朝所压制,本来对朝鲜政治上的报复劫掠,转变成对朝鲜、中国东南沿海的纯粹海盗行为。

    南朝被北朝统一以后,进入室町幕府时代,由于二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向明朝示好以发展勘合贸易,就开始严格取缔海盗行为,松浦党因此专注于贸易的发展。

    到了战国时代,身为分家的平户松浦家的家督松浦隆信征服了肥前国北部以及壹歧国成为了一方诸侯,特别的是本人直接参与倭寇行为,和汪直集团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使得平户松浦家的经济军事实力迅速扩张,一跃从分家之主攫取了原本属于相神浦松浦家的惣領地位。

    相神浦松浦家受到了平户松浦家的压迫,势力大衰,声望大减,就在这个时候有马晴纯看到了时机,送了一个儿子入继相神浦松浦家。相神浦松浦家联合有马晴纯对抗松浦隆信,后有马晴纯的儿子继承相神浦松浦家的家督之位,这位家督就是现在的松浦盛。

    相神浦松浦家失去了惣領家的地位,实力大减,不过作为海上武士集团的传统没有忘记,更何况有马晴纯为了对抗和扩张领地也让松浦盛朝着水军的方向发展。

    听得松浦盛的解释,众人这才想起来松浦盛的来历,看向松浦盛的眼神更加急切了,松浦盛环顾了一圈说道:“船是没问题,可是去哪却要想好?”

    事关切身利益,听得松浦盛问起,众人一下子蒙圈,不过还是有不少聪明人看向了松浦盛,一人问道:“大人,您说,我们听您的。”

    众人一下子意识到了,现在松浦盛知道哪里有船,就把握着大家的性命,现在说起去什么地方,还不是对那些心怀异心的人一些警告,纷纷附和着。

    松浦盛说道:“诸位,现在三十万伊达军一路下九州,不关我们去投靠谁,大家能够放心他们不会出卖我等?不会表里不一吗?”

    众人连连点头,神情沉重,松浦盛说得不错,他们能够从日之江城二三万大军包围之下突围而出,又从必死绝境中乘船逃离,接连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伊达军领军将领的脸上,伊达军的上上下下定然会死命通缉他们,他们就算想要安安心心的当个农民都不能。

    松浦盛自顾自的说道:“伊达军已经杀进了九州,北九州大豪大友家破门在即,谁都无法幸免,统一九州指日可待。我等在九州已无容身之所。”

    伊达家的势力庞大,正要搜查通缉他们只要发出一道命令,自然有人会贪婪赏金绑了他们送到伊达家的面前,想要在九州找一处容身之所自是困难重重。

    松浦盛眼见得众人已经被说进了心里,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道:“诸位,相神浦松浦家虽然被平户家的恶贼夺了惣領家的地位,不过在海上还是有一些人脉的,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诸位知道汪直否?”

    汪直在本州岛或许只存在于上层阶层和靠着海上贸易的商人的思维中,不过在九州,特别是肥前国一带那是人人皆知的大人物。

    松浦盛继续说道:“汪直之子汪敖率军在明国打下了好大一块地盘,称王称霸,不少原松浦党的党众在他的手下吃香的喝辣的,我现在在倭国已经没有容身之所,已经想好冒险前往明国闯荡,不知道诸位的想法。”

    松浦盛一阵吓唬,再加上他还掌握着船,自然没人反对,更何况现在他们将自个儿看得太重,谁会将他们这些下里巴人看在眼里,还发出高昂的悬赏通缉他们,还是洗洗睡吧。

    人在屋檐下暂且先低头。松浦盛眼见得众人赞同,高声说道:“现在说不去还成,我们在这儿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旦上了船,再想反悔,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现在伊达军在合围过来,不一会就会搜到这儿,留在这儿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是有人不想离去,可是现在松浦盛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谁敢反对谁就会被灭口。

    众人纷纷赞同松浦盛的主意,并且拜松浦盛为主。

    松浦盛自然率领众人前去寻找他的船只,这儿看似水了一篇文,实际上这位松浦盛在后文中将会出现,对于倭国和明国之间的关系起到了一些小小的作用,松浦盛将会成为毛海峰麾下松浦众的首领继续发挥他的作用。

    先在这儿小小的水上一文。

    松浦盛的夺路狂奔成了日之江城的绝唱,惊动的不仅仅是日之江城的上下,还有成为的片山衡长、伊贺久隆、吉田政成等人。

    片山衡长没有恼羞成怒,他淡淡地说道:“送一封书信给城内的守军,告诉他们,我们会给有马晴纯父子切腹自尽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如不答复,总攻开始。”

    是,伊贺久隆、吉田政成略显诧异的望着片山衡长,两人没有想到片山衡长没有赶尽杀绝。

    

第九十三章 九州余韵(6)

    人的选择多种多样,松浦盛最终选择了突围,因为他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如果没有事先预留的那一条船的话,他的选择恐怕和他的父兄们一样。

    人又是自私的,松浦盛最终选择了独自逃亡,没有将船的事情告诉有马晴纯、有马义直、千千石直员等人,不过他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当松浦盛用决绝的方式突围之后,也将日之江城推进了绝地,突围的抉择已经从城内的人们可以选择的选项中剔除掉了。

    伊达军的最终答复让城内的有马氏一族感到绝望,不过更多的人稍稍放松了,他们知道最终伊达军没有破城屠杀的想法,要求有马氏一族负责。

    此时,内城一隅的有马晴纯,正在卧房外的走廊捻着佛珠,在廊下为有马晴纯倒酒的侍妾阿若忽然停下动作,问道:“大人,时间到了吗?”

    有马晴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依然捻着佛珠口念阿弥陀佛,笑道:“你觉得可笑不可笑,平生我最不喜的就是阿弥陀佛,现在死前却用这种方式了却。”

    阿若又说道:“似乎大事不好了,大人。”

    有马晴纯脸上浮现出笑容,说道:“阿若,如果说人生只有五十载,我已活到了八十岁,早就向天争了三十年,已经足够了。我的一生无怨无悔,始终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曾失节。有荣也有苦,唯有自知。”

    阿若低声道:“小人明白。”

    有马晴纯回道:“既然明白,也该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决不会认输的,就算是死也要死的像一名真正的武士,我始终在战斗。”说着他仰天大笑起来。

    “老城主!”匆匆忙忙跑过来的是长期跟随有马晴纯的老仆人佐太夫,“敌人已经投书进来,要求一个时辰内答复最终决定,条件是有马氏一族为此战负责。”

    有马晴纯看了一眼佐太夫,说道:“佐太夫,连你也和他们一样认为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蠢货吗?真是蠢蛋,连你都认为我是一个胆怯的人吗?”

    佐太夫早已经预料到有马晴纯会发火,深深趴伏在地道:“您训斥的是,老仆跟随老城主已经五十六年时间,鞍前马后,到了地下老仆也将为您先行探路吧。”说完,他撕开衣服,露出胸膛,表情淡然地握刀向下腹刺去。

    有马晴纯看着眼前的一切,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不愧是佐太夫,懂得我的心。”

    看到佐太夫倒在地上,有马晴纯微微一笑,“现在也该轮到我了,阿若,告诉伊达家的人,我是睁着眼睛死去的。”他住了笑,睁着眼睛,慢慢扯开衣裳。穿着洁白的里衣,他态度从容,默默举起了太刀。

    “我要看着他们!”

    有马晴纯自言自语着,猛然地将刀尖向左腹刺去,拧着脸,猛地将刀向右腹划去。好像割到了要害,裹在腹部的白布顿时一片血红,有马晴纯脸色如土。他看着阿若,好像要说点什么,但终于没有说。一瞬间,榻榻米浸泡在血泊之中,有马晴纯颓然倒地身亡。

    死去的有马晴纯怒睁着眼珠,死不瞑目。

    阿若看着有马晴纯和佐太夫倒在血泊之中,脸如土灰,她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刀,看着有马晴纯,含泪道:“大人,请等等我。”说着刺向脖颈,挣扎着趴伏在有马晴纯的腿上死去。

    当阿若的尸体颓然倒下。

    有马义直的房间内也已经完成了最终的决断,他听得父亲先他一步踏入黄泉,含着泪水,将刀狠狠得刺入腹部,为他采帮的侍卫砍下了他的脑袋。

    侍卫将有马义直的尸首摆放整齐之后,也在庭院之中切腹自尽。

    千千石直员原本想要卑躬屈膝的活着,不过没有人愿意看到他还活着,在一日后日之江城外的菩提寺树下切腹自尽。有马晴纯的诸子中仅剩下了早早选择了归降的大村纯忠和逃往他国的松浦盛,其余人等全部选择了切腹自尽。不过大村纯忠也将为他的信仰付出血的代价,不过那已经是数年后的时候了。

    有马氏的覆灭仅仅只是伊达军征服九州的一个小插曲,片山衡长留下了伊贺久隆整理地方,本人没有停留片刻,在他的身后,上万名凶悍的战士汇成一道浩浩荡荡的洪流,奔驰向前,不可阻挡。

    平户位于九州最西端,土地贫瘠,民风彪悍,靠近朝鲜,长期活跃着数支强悍的水贼,互相分化、合并成了闻名遐迩的松浦党。

    松浦党作为九州岛的强力豪族,在和明国以及南蛮都有大量的交易,值得一提的是现任党首松浦隆信目光深远,率先和东海最强大的海商集团首领汪直勾搭起来,从而成为了日本海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手下也是拥有四五千人,数十条海船的,实力雄厚。

    从平户城的天守阁顶层远眺,可以看见平户港,海面上**的磷光,南蛮商船的片片白帆,天气极好的时候甚至能够看见一歧岛。

    松浦隆信侧身靠在主位的榻榻米上,他年约三十许,举手投足带着优雅的气度,浑然不像一名海贼,更像一位内外皆秀的文化人。松浦隆信师从普门寺前主持老甫禅师学习禅学,向新当流志多信定、藤原宗卜学习兵法、伊势贞顺学习礼法,爱好横笛、鹰狩等。

    但是,或许是南蛮商船向大村纯忠支配的横濑浦转移,以及他的合作伙伴汪直的去世以及和明国的海上贸易断绝所烦恼,此刻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他伸手轻轻按着额头,苦恼地叹着气。更加让她感到担忧的是伊达军的强势到来,让原本捣毁横濑浦的计划无限期推迟,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和他一向关系不错的大内氏也失去了联络。内忧外患,这样的情势下,应当如何是好?

    松浦隆信打起精神道:“安经,你先通报下军情。”

    地位仅次于松浦隆信的笔头家老笼手田安经躬身禀道:“主公,诸位,据探马加急回报,大友军西路军总大将户次道雪全军覆没,大友军阵亡四五千人,尸如山积,河水为之断流。现伊达军一部继续追击进入肥后,另外一部踏入肥前国,有马氏接连败退,不日告破。现在北九州仅剩下松浦党还没有降服,指日就会前来攻打,伊达军之兵锋甚锐,难以抵挡。”</div>

    

第九十四章 九州余韵(7)

    松浦党的独特(上)

    地位仅次于松浦隆信的笔头家老笼手田安经躬身禀道:“主公,诸位,据探马加急回报,大友军西路军总大将户次道雪全军覆没,大友军阵亡四五千人,尸如山积,河水为之断流。现伊达军一部继续追击进入肥后,另外一部踏入肥前国,有马氏接连败退,不日告破。现在北九州仅剩下松浦党还没有降服,指日就会前来攻打,伊达军之兵锋甚锐,难以抵挡。”

    这番话一出,会议室内诸人立刻骚动起来,形势的突变让他们头晕目眩,原本他们守着平户港埋头发财自视东南一雄长,骤然打醒却发现倭国已经变得满是恶意。

    松浦隆信看着这些亲信部下一片仓皇之态,心中不由得十分烦躁,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如何自救,是如何从这场风暴中拯救自己和整个家族。他勉强维持着镇定,问道:“各位,安经已经把情况说的很清楚了,各位有什么高见?”

    松浦隆信靠着平户港这座聚宝盆得来的财富成为了海上一霸,拥军四五千人、海船数十艘,如果能够没有一点损失的还能够保持半**状态的臣服于伊达家,他自然不会不同意。可是据松浦隆信调查,伊达家家督伊达政衡重视水军建设,不仅在陆地上无人可敌,在海上也是实力非凡,这样一股势力怎么可能容忍松浦家一家独大,平户港吃独食。不过松浦隆信知道,要想让松浦党对平户港的独有性,就不得不保持一支足以在局面上不输于伊达家的水军力量,这意味着对抗和合作长期化。

    不过,和伊达家抗衡,和强大的伊达军抗衡,意味着什么,松浦隆信不会不知道,先例不在少数,那些原本还想着和伊达家保持抗衡态度的势力现在都已经覆灭。

    松浦党会成为唯一性吗?松浦隆信持深深地怀疑。

    不过松浦隆信同样清楚,松浦党一旦失去了平户港的占有,将会彻底沦为三流势力,不得不仰他人的鼻息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导致松浦党失去一切。

    松浦隆信不敢再往下想,也想不透,再说想透了也没用,对他来说,当务之急就是如何保证松浦党在平户港的占有,贪婪会蒙蔽人的思维,让人变得愚钝和蠢笨。

    松浦隆信百转千回,会议室内众人面面相觑,彼此大抛眼色,谁都不愿第一个说话,谁都清楚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鸟屋城主志佐纯元深受松浦隆信信任,不仅娶了松浦隆信的女儿为妻,而且还得到了松浦隆信的支持使得志佐纯元完全控制了志佐氏,他扭捏半日,眼看无人出头,只得干咳一声道:“主公,如今伊达军声势浩大,二三十万大军齐聚九州,如果选择抵抗如若螳臂当车自取灭亡,不过伊达家的本据终究不在九州,到时我等所要面对的伊达军不过三五万人,压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还请主公三思。”

    志佐纯元的话立即引得众人的符合赞同。

    二三十万伊达军齐聚九州的确给予了大家强烈的震撼,骤然听闻伊达军远征九州的消息传来之时,大家全都心神颤傈。不过正如志佐纯元所说,伊达家的本据不在九州,他们要镇压广阔的领地,也不可能长时间出征在外,终究要返回故地。到时候松浦党所要面对的留守在九州的伊达军不会超过三五万人,再加上各地的附庸势力,不再像现在这般感觉无力,再从长计议。

    笼手田安经上前反驳道:“鸟屋殿所言倒是正理,不过如若伊达军要求入驻平户港,不知道诸位该当如何?要知道这平户港每年所获颇丰,一旦失去了平户港,我等将会沦为三流势力,再无抗衡中央之实力,到时候恐怕连我等的祖产都得丢掉。”

    笼手田安经不是看不透抗衡伊达家的结果,可是他的本据生月岛、度岛乃是切支丹在九州的重要泊地,修筑有大量教堂,岛民十之**皈依切支丹教,成为虔诚的信徒。笼手田安经首先要考虑的是笼手田氏的利益,笼手田氏的利益就是度岛、生月岛的民意所向,顺民意者昌,逆民意者亡。前文提到伊达家和切支丹之间存有深深的误会,笼手田安经自然不敢冒着违逆切支丹信徒的民意出头表达顺从的意思,他不得不出头表示反对,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松浦党的聚宝盆平户港的独有。

    笼手田安经话音刚落,原本符合志佐纯元的众人纷纷缄默不语,平户港是一座聚宝盆,在座的众人都靠着这座聚宝盆舀饭吃,如果有人要夺去聚宝盆自然要引得众人的愤慨。

    志佐纯元冷冷笑看笼手田安经,笼手田安经身为松浦隆信的笔头家老,在松浦家一直都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志佐纯元一直都是作为挑战者的身份出现,得到了松浦隆信的暗中支持,抗衡笼手田安经。

    松浦隆信眼见得志佐纯元似乎有不同意见,问道:“纯元,你有何话当说?”

    志佐纯元朗声说道:“主公,诸位同僚,在我等眼中平户港自然是天大地大的好地方,乃是和南蛮人贸易的重要港口,可是在伊达家眼中,平户港不过是许多港口中的一处稍微突出一些的港口罢了。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保证松浦党在平户港的利益,而是松浦党能够在伊达家面前体现出和其他家族势力不一样的地方,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

    松浦隆信神情严肃,若有所思,似乎对志佐纯元的这番话有些赞同。的确如同志佐纯元的看法,在他的眼中只看到了平户港一处,可是伊达家一旦占有了九州,再加上本州岛,的确不只有平户港一处选择,只要得到伊达家的强力支持,任何一处港口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会领先平户港,平户港只会沦为二流的港口,也就不再突出了。

    笼手田安经刚想反驳,松浦隆信用眼神制止了对方,问道:“纯元,你说下去。”</div>

    

第九十五章 九州余韵(8)

    会议没头没尾的结束了,松浦隆信命人留下了笼手田安经和志佐纯元两人。当笼手田安经和志佐纯元一前一后进入茶室的时候,松浦隆信正貌似悠闲地坐在桌边喝着茶汤。

    笼手田安经和志佐纯元恭敬地问安之后落座,看向端坐在茶桌边,举杯而饮的松浦隆信。松浦隆信看似悠闲,实际上浓浓的忧色缠绕在眉宇间,显得心神不宁,全不知味。

    松浦隆信见得笼手田安经和志佐纯元进来,连茶盏都忘了放下,心内焦急显得急不可耐,上前急切地问道:“志佐纯元,你有什么未尽的话,现在可以畅所欲言?”

    笼手田安经虽不喜志佐纯元的作为,不过身为平户松浦家的笔头家老,和平户松浦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加上他对于切支丹的信仰还算是出于家族利益的考量。

    不过当切身利益遭到威胁的情况下,财富的利益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实力决定一切。假若平户松浦家继续存在下去,笼手田家就能够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必然能够继续和平户松浦家共荣共存,而一旦失去了平户松浦家,他的优势便损失殆尽,南蛮商人和切支丹教士看重的也是他的身份。

    志佐纯元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主公,现在的情况非常的危机,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大友家已经彻底完了,现在九州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对抗伊达家。”

    笼手田安经瞥了志佐纯元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件事情谁都清楚,说说你的想法?”

    志佐纯元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这些事情谁都清楚,请问主公,松浦家比之大内、大友如何?松浦家依靠海外贸易得到的财富,抵抗来自龙造寺、有马的侵略,双方应该算是一个档次的,不过比之大内和大友还是略差一档,现在大内已经彻底跪了,大友覆灭在即,造成这一切的伊达军现在还有将近十二三万的人马没有出动。”

    停顿了一下,志佐纯元缓缓坐直身躯,目光炯炯的望着松浦隆信,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又有什么独特的能力能够在伊达家的大势之下独善其身呢?让伊达家的人们高看我等一眼呢?”

    松浦隆信沉吟起来,显然志佐纯元的话挑起了他的思索,是啊,要保证平户松浦家对平户的优势,就要有被伊达家的人们,特别是伊达家的家督太政大臣伊达政衡高看一眼的东西。

    笼手田安经突然说道:“你是说海外贸易?”

    志佐纯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的神情变得更为严肃,说道:“主公,笼手田殿,伊达太政现如今年方三十,不出十年就能够一统倭国,到时候也就是四十岁而已。到时候一群年龄正当壮年的骄兵悍将,将他们困于倭国一隅提前进入老年生活,马放南山,刀兵入库,您说他们会甘心吗?会不会存有更大的野望,从倭国走出去?”

    笼手田安经的神情原本还有点不以为然,显然他认为志佐纯元夸大其词了,不过随着他的进一步思索,再加上他的眼界比起其他人也要更加广阔,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是啊,伊达太政现在年龄不过三十岁,顶多不会超过十年就能够一统倭国,到时候最多四十岁,再加上他的家臣中大部分也都属于这一阶层,一群三四十岁的青壮年难道会提前马放南山刀兵入库?

    松浦隆信微微颔首,笼手田安经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得到,的确如志佐纯元所叙述的那般,更何况他和汪直集团有深厚的关联,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机密,现在大陆方面的情况可以说是水深火热,如果能够伺机进入,难保不会有成功的几率。要不是实力不足,松浦隆信都有点儿冲动的想法,将心比心,更不用说倭国最强的伊达家了。

    志佐纯元自顾自的说道:“主公,倭国自古以来都有挑战大陆之权威的传统。白江之口和元寇来袭,两次中倭之战,影响了倭国千百年时间。特别是元寇来袭,虽然镰仓幕府由于无法恩赏抗元官兵,财政破产,加剧了国内矛盾,导致了幕府灭亡。不过谁也无法撇清这场战争是由幕府取得的胜利,战争的最终胜利加深了幕府的权威,让幕府和后来的继任者找到了继续统治国家的借口而不是将权力交给天皇。”

    松浦隆信听得志佐纯元洋洋洒洒长篇大论,沉吟片刻,说道:“你是说伊达政权想要稳固政权,最终不得不踏上对外战争的脚步,如此一来,就能够体现我们松浦家的作用了?”

    志佐纯元微微颔首,道:“主公,这是也不是,最终是否会踏上对外战争,不是我等可以臆测的,不过从大势来看,百余年的动乱需要一个口子来发泄,不然就会将自己淹死。这是大势,我等还是顺其自然的为好,现在就是要让伊达家的人们知道我等的作用?”

    松浦隆信看到志佐纯元还是没有将最终答案说出,忍不住问了一句:“计将安出?”

    志佐纯元半晌不言,忽然,他开口说道:“百济国自古以来都是倭国的藩属国,双方交流频繁,许多百济王族和贵族成员和倭国皇族通婚,可以说倭人的血脉中流淌着百济人的血脉,大内氏更是百济国圣明王第三太子琳圣太子的后裔。后白江口之战,倭国、百济联军失败,百济平。百济王族留倭国,其子孙在倭国传百济王统。听闻耽罗乃是百济国故地,主公何不起兵助其复国。”

    耽罗,济州岛也。

    松浦隆信目瞪口呆,志佐纯元的话看似天马行空,不过细细琢磨却发觉很有道理,不过他还是被志佐纯元最后的提议给吓到了。

    松浦隆信乃是倭寇头子,打家劫舍不在话下,可是和一个国家正面交战还是首次,就算是实力不济的朝鲜,双方实力差距甚大。</div>

    

第九十六章 九州余韵(9)

    天正三年九月十九日,片山衡长征讨有马晴纯的战事实际上已经告一段落,不过他的征程刚刚开始,有马晴纯是他的第一站,最终目标正是迟迟不从的松浦隆信。

    政衡和片山衡长现在还不知道松浦隆信要给他们一份不知道是喜是忧的礼物,片山衡长还在为既定目标一个个平定过去,政衡在小仓城一副游山玩水的心情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

    政衡由于确信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因而从也一开始就报以轻松的心态看待,派遣了他的家臣们四处出击,全部取得了不错的佳绩。

    片山衡长击破了日之江城,逼杀了有马晴纯父子,清河衡秀、松岛衡信、岩濑衡胜打败了九州雷神户次道雪,野山益朝领衔的四**团围困府内城,府内城指日可破。

    野山益朝在得知了日之江城告破的消息之后,加紧了对府内城的心理攻势,原本大友义镇绝非寻常之人,很不幸的是大友义镇病故,导致府内城动荡不安。

    大友义镇的伤病以及病故,使得府内城动荡不安,让大友家失去了谈判的最佳时机。他们如果能够稍稍认识一下天下大势,就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因此,他们是不能够跟大内义长相提并论的。大内义长名义上隶属于伊达家,虽然政衡将主要兵马全都驻扎在大内义长的领地内,不过政衡却不会长期霸占,等到平定了九州就会离去,顶多会将小仓城从丰前国摘出去来作为天领。

    开始的时候,政衡对大友家提出的条件是,可以保留丰后、筑后两国的地盘。不过现在很可能连丰后国也保存不了,或许要远离故地。

    当然,府内城中也有人强烈反对投降,他们想要封锁府内城,与此地共存亡。但是大友家的家老们还没有愚昧到做出这等傻事。

    主张投降的奈多鉴基说服了丰后三老之一的吉冈长增和吉弘鉴理两人,告诉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国主病故,士气低落,主少国疑,再加上纪伊守所率机动部队全军覆没,纪伊守下落不明。若封锁城池决一死战,恐怕难以守住,一旦失败,便会几圈南六。如若避免战争,即使难保丰后,少主还能活下去。在下以为,应先避开这一大难。”

    吉冈长增、吉弘鉴理两人听得奈多鉴基的建议,沉默良久方才赞成这一建议。他们不是不清楚大友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地。

    当吉冈长增、吉弘鉴理被说服,守在府内城的大友家臣们哭泣着答应下来,派遣了使者向围城的伊达军商议开城投降的事宜。

    当野山益朝将府内城希望开城投降的消息传递到小仓城的时候,政衡正在处理政务,他阅读着手中的文本,这是刚刚乘船送来的奏本。

    政衡伸了一下懒腰,见得黑田官兵卫手持一封拜帖恭敬地等候着,稍稍停顿了一下,问道:“又是什么人送来的?”自从来到九州之后,政衡每日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面见九州各地的豪杰名人。

    黑田官兵卫恭敬地答道:“主公,是鹿儿岛的使者。”

    政衡一愣,突然想起鹿儿岛的典故来,淡然道:“岛津家的人终于来了吗?够晚的,是谁?”

    黑田官兵卫干净利落的又是一礼,递上拜帖,恭敬答道:“禀报主公,来人自称是鹿儿岛岛津家的使者伊集院忠朗,随从十余人。”

    政衡脸色一沉,接过侍从送过来的拜帖,然后扔在了桌案上,冷哼道:“果然不愧是顽固的岛津家,竟然只派了一个家臣前来。”

    黑田官兵卫是知道详情的,政衡连发了两封敕书送去鹿儿岛,大半个月没有回信,到现在竟然只派遣了一个家臣前来,这是在给政衡脸色看。

    黑田官兵卫低声问道:“主公,如何答复?”

    政衡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鹿儿岛的人如此好面子,就让他来拜见好了,我倒是要看一看鹿儿岛的人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黑田官兵卫离去,政衡从桌案上翻出关于岛津家的介绍来。

    岛津氏的祖先是自称秦始皇的后代秦氏子孙惟宗氏后代,和土佐的长宗我部氏、丹波的波多野氏同宗。惟宗基言之子惟宗广言的主君是藤原摄关家笔头近卫家日向国岛津庄的庄官前往九州,儿子惟宗忠久在源赖朝时期出任该地地头时开始称为岛津氏,这便是日向岛津家的起源。

    进入战国时代,与领地内各地的国人及其他岛津一族展开了斗争,宗家因而逐渐衰落。庶流伊作岛津家渐渐强大,压倒了了其他家,伊作岛津家家督岛津忠良欺负宗家孤儿寡母,下克上夺取了主家,长子岛津贵久更是以宗家岛津胜久的养子身份成为岛津家家督。至于岛津胜久很快就年纪轻轻的病死了,和他同一天一同病死的还有他的母亲、妻子、幼儿、幼女十余口人,反正死的蹊跷。

    岛津忠良、贵久父子的倒行逆施自然引起了萨州、丰州的岛津家庶流不满,双方互相大战十余年时间,终于在天文十九年的时候统一萨摩国。

    当岛津父子一统萨摩的时候,畿内三好长庆正处巅峰,北条氏康驱逐了上杉宪政称霸关东,上杉谦信得到足利义辉承认就任越后守护,毛利元就杀害吉川兴经一统安艺,备中的伊达政衡还在山中苦苦等候局势的转变。

    不过统一萨摩的岛津忠良、贵久父子很快就因为施行八公二农的残酷政策导致国人暴动,相良、伊东、肝付同盟杀来,差点就灭了国。

    现在的岛津家一直窝在南萨摩种田,连北萨摩都管不了。岛津家真正兴起要在五年之后贵久隐居义久继任开始,在短短数年时间内一统三州,真正成为了有力大名。

    然而,时间不等人,窝在南萨摩的岛津家还不知道天下的变化实在太快了,从原本一无是处的伊达政衡发展成为天下第一的强者仅仅用了十余年时间。

    现在岛津家还恶了伊达政衡,能否再次辉煌实在是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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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九州余韵(10)

    原本政衡对于岛津家还是颇为看重的,其实整个九州地区能够让他刮目相看的也就寥寥数人,其中还包括不少现在还没有发达的人物。当然,政衡也早已经过了追求名人的岁数,他一路走来见过的名人不在少数,其中有徒有虚表的也有名副其实的,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岛津家的人们不过是众多名人中的一员。

    显然,政衡的善意,被岛津家的人们曲解了。将将等到了大友覆灭的消息传至鹿儿岛,岛津家的人们方才派遣了一位老臣前来试探政衡的态度。

    是的,在政衡的眼中,伊集院忠朗不管是不是岛津家的支族出身,还是岛津忠良、贵久两代的笔头家老,都和岛津忠良、贵久、义久三代无法相提并论。

    原本政衡以为岛津家应该会派遣三人中的一人前来小仓城,本心来说他最为期望的是岛津义久。毕竟岛津义久可以说是岛津家的未来,在历史上也留下了赫赫名声。

    当政衡决定召见伊集院忠朗,伊集院忠朗在侍从的带领下早早的在等候在了会客厅中,看到穿着一身戎装的政衡出现在门口之时,已经年过七十的伊集院忠朗愣了愣。

    伊集院忠朗路途上好好调查过政衡,虽说传说不少,见过政衡的人不少,得到的最为标志的特色就是失去了一只眼睛,也就是俗称的独眼龙。他楞了一下,实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年轻,忙上前行礼道:“外臣伊集院大和守忠朗叩见太政大臣,祝贺大人旗开得胜,武运长存。”

    政衡微微笑了一声,摆摆手让伊集院忠朗坐下,说道:“快快坐下,听说你还在病中,却不辞辛劳得赶来这里,有劳你了。你莫要担忧,只要岛津心向太平,就绝不会有事情发生。政衡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总之,局势是可喜的。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今晚就在这儿好好地歇息一下。”

    听到这些,伊集院忠朗心内稍稍了放下了一些忧虑,原本以为政衡会像传闻一般咄咄逼人的诘问,不料竟跟他们预想的大相径庭。

    政衡继续说道:“这次岛津委托你来到我这儿,就是以说明他和政衡心心相通,一同心向天下和平,既然如此,等到丰后平定,政衡会让伊东、肝付、岛津坐在一起商讨南九州的未来。”

    尽管如此,伊集院忠朗依然毕恭毕敬,小心翼翼。

    政衡问道:“大和,先讲讲岛津家的想法吧?”

    伊集院忠朗并非靠着家族余荫坐上的岛津家笔头家老的位置,他的能力很强,是真正的文武全才,不仅帮助岛津忠良、贵久父子取代宗家立下赫赫功勋,还在外交领域立下了不少功劳,为岛津贵久一统萨摩奉献了一生,自然不会被政衡的三言两语说动纳头就拜。

    特别是政衡口中要让伊东、肝付、岛津三家坐在一起商讨南九州的未来一事,让伊集院忠朗感到心惊胆战,因为政衡是将岛津家放在了第三位,也就是说在政衡的眼中,伊东和肝付要比岛津家重要,要知道现在伊东和肝付的地盘一直以来名以上都是属于岛津家所有。

    名义,倭国师从中国,同样讲究名正言顺,师出有名,这是道义的问题。

    不过岛津家称萨摩、大隅、日向三国守护职是他们的本职就跟自古以来一样扯,实际上三国守护职要追溯到初代家督岛津忠久时代,还是由镰仓幕府将军源赖朝赐予的,由岛津忠久补任三国守护。不过很快,岛津忠久就因为参与动乱被剥夺了大隅、日向两国守护,至此镰仓幕府时代岛津氏都只有萨摩一国守护职。

    要说起来,岛津氏还在镰仓幕府时代和后藤氏交替担任越前国守护,不过岛津家的传统就是以重新获取萨摩、大隅、日向守护职为己任,代代相传。

    今日,政衡将伊东、肝付排在岛津的前面,足以说明未来的南九州将会有伊东、肝付的一席之地,甚至于会倚重两家钳制岛津家。

    伊集院忠朗最担心的,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过在政衡眼中这无可厚非,他欣赏岛津四兄弟纯属个人感情,从伊达家的利益出发,他自是不愿意让岛津家做大,甚至于他不愿意让岛津家一统萨摩国,留下伊东、肝付等和岛津势同水火的家族势在必行,让他们互相监视,一旦双方爆发冲突,他就有借口介入。

    岛津和伊东、肝付不同,岛津曾经阔过,在镰仓幕府乃是重要的势力,眼界和心胸大不一样,岛津家有目标想要重现初代的辉煌,而伊东和肝付现在只想着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伊集院忠朗心情复杂,他想要辩解,却无从说起,伊达家是以挑战者的身份出现的新势力,连室町幕府的痕迹都想要抹除,更不用说早就灭亡了的镰仓幕府。

    如果伊集院忠朗拿镰仓幕府说事,很显然难以自圆其说。倭国的许多家族曾经都阔过,如果岛津家凭着镰仓幕府的委任状要求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守护职,还不乱了套,也说不过去。伊集院忠朗想要用岛津家一直以来都是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有力势力来说明应该拥有三国的守护职,很不幸的是这将近上百年来岛津家对于大隅和日向两国力不从心,早已经被地头瓜分干净。

    随着岛津家主家和分家的分裂对抗,甚至于传统故地萨摩国都难以保全,更不用说大隅和日向两国了,伊东和肝付就是这样起家的。

    伊集院忠朗无话可说,情绪低落。

    政衡淡然的说道:“政衡自备中起事就下定以平定天下为己任的决心,正因如此,连战连捷,走到了今日,日后也还会不断取得胜利。我已具备了实现这目标的实力,这一点,想来大和守应该心里有数。”

    伊集院忠朗微微颔首。

    政衡低首说道:“岛津乃是九州有数豪强,在源赖朝时代和大友一族分作南北,自是和伊东、肝付之流不同,原本政衡想要重用岛津以作千金市骨,不幸的是岛津看不清大势变化,让伊东、肝付抢了先,早早的送来了嫡子、子嗣,自是让岛津一族错失了良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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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中的伊达独眼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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