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乐乎
余啸愣愣地看着张霍的一张嘴开阖，猛地从百物堂里冲出来，向城外跑去。跑了一段才想起来丹药还没买，只得折回去。
在悬壶堂买了聚气丸，走到半路嘟嘟在灵兽袋里闹，余啸才又想起食物还没买，只得又折回去。
一来二去她也冷静下来来。
高高在上的清泽，不会在城里闲逛的。他只画了蒲英草，没有画自己，说不定已经把自己忘记了。
余啸哪里知道，她的寻人令早就发出去了，上面配的有清泽的亲笔画像，只是清泽一直没有正眼瞧过她，相似度不高罢了。
而那寻人令也是大半年前的事情，收到的人都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她趁人不注意，抓了一把灰抹到脸上，心中想着要不要去找林中雨要变身的法诀，也萌生了离开这里的想法。
做准备似的买了满满一储物袋食物，想到嘟嘟的食量，干脆在全味楼要了个包厢，点了一大桌子菜，把嘟嘟放出来让它饱餐一顿。
余啸看着胡吃海塞的嘟嘟，又想起了蛇毒。
要不再拿嘟嘟做个试验？
嘟嘟见今天余啸给它吃这么多美味，早就在心里打鼓了，一直提防着她，现在看到她邪恶的目光老往自己这边瞟，一怒之下把手上的骨头丢了过去。
“看一眼都不能看了，你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余啸跳起来躲过骨头，打消了拿嘟嘟做试验的想法。
原因只是嘟嘟已经中过毒了，万一产生了抗体，实验根本无效。
她把嘟嘟留在包厢里，自己出去把帐结了。
一储物袋食物，加上一整桌，居然才一块下品灵石。没有灵气的东西，果然就不值钱。
余啸利落地丢了一块下品灵石在柜台，转身刚好看到一个人影背过身去。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悬壶堂的伙计。
余啸觉得有些奇怪，这人在全味楼不点菜不吃饭，抱着柱子干什么。
修士本来就什么奇怪的人都有。余啸耸了耸肩膀，没有当回事，回到包厢只看到一桌子铮亮的盘子，跟洗过的一样。嘟嘟瘫在椅子上。
“你把盘子舔这么干净干什么！别人还以为是我舔的。”余啸一拳头打在嘟嘟身上，把它丢进了灵兽袋。
嘟嘟吃饱了正想睡觉，没有还手。
“仙师，请慢走，下次再来。”现在生意不好做，遇到一个大胃修士，小二脸笑得像花儿一样，送走了余啸，推开包厢的门就愣住了。
那么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独自吃这么大一桌，他从包厢的窗口望出去，果然看到有一个男修士跟在余啸后面。
余啸完全镇静了下来，慢悠悠地走着，又去城里逛了逛，还站在地图牌子下看了很久。其实金玉城的地图她早就背下来了。
余啸终于出了城，又慢吞吞地在树林里穿行，听到了小溪的声音，她嘴角扬了扬，一闪身不见了。
林子里冲出来一个修士，四处张望，气急败坏地在余啸消失的地方寻找，突然听到身后的水声，猛地放出了灵光罩。
水针像是下雨一样打在灵光罩上。
修士对着水针发出的方向放了一个火球术。火球烧焦了周围灌木的末梢，浓烟滚滚。
水球和火球撞在一起，瞬间把火球熄灭了，树林中蒸汽弥漫。
余啸皱着眉出来，对那修士说：“你是不是傻？我是水你是火，你还敢抢我？”
水针果然还是太弱了，打妖兽可以，想打修士还得再改进。
“哼，你不知道，火强水弱，可以把水烧成青烟吗？”男修士手上结着法术，两条火焰带从他身边蹿出来，像火龙一样直奔余啸而去。
余啸把灵力集中在脚上，随机一动，猛地从地上弹起，躲过了火龙，空中一个火球压着她往地上落。
她放出一个水球淋到自己身上，越过火龙拔腿就往小溪跑，身上腾起一阵阵白烟。
“哪里跑！”修士紧跟在她身后。
“你身为悬壶堂的伙计，飘山修士，居然做这种事情。”余啸站在小腿深的小溪里，手上慢慢地聚起灵力。
“什么飘山昆弥，做修士还管地界。”伙计停在灌木丛里，不肯走近。他没料到这里有条小溪，现在地形上余啸占了优势，他一咬牙，拿出三支飞天雷抓在手指间。
余啸笑了，“这还没过年呢，你就想放鞭炮玩了。”
别看她表面笑嘻嘻，心里已经把张霍那个混蛋骂了几千遍了。
什么鬼碧玉手镯！她还以为是法器，居然是个丹符！
丹符是金丹修士以上才可以炼制的，里面存了一个法术，只能用一次。这也就算了，每次用的时候都要耗费灵力去启动。
余啸已经往里面源源不绝地注入很多灵力了，碧玉手镯还没有要发动的意思。
伙计的嘴皮咧了咧，露出了大龅牙：“把灵石交出来！”
“交什么交，没看到我刚才全部买丹药了吗？”碧玉手镯猛兽一样吸食灵力，余啸的灵力已经只剩三成了，碧玉手镯终于轻微地晃动起来。
“少废话！你是林中雨他们队的，怎么可能才一千灵石！”
“好大的胆子！华宝门少主你也敢抢！”余啸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废话，人家已经来抢了，还说什么敢不敢的，她不过想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你是很久没回队上了吧，连林中雨被抓了都不知道。我劝你不要回去了，回去也是个死。还不如乖乖地交出灵石，哥哥给你留个全尸。”
余啸呆住，一晃神没控制住灵力，被碧玉手镯猛地一吸，她体内的灵力只剩下了不到一成。
碧玉手镯“嗡”地一声腾空飞起，带着碧色的光芒飞向伙计。
伙计手上的飞天雷同时出手，三支只发出了一个声音，“嗖”地朝着余啸飞过去。
飞天雷会追踪被攻击者，不被引爆就不会罢休，只能用水球罩住它，减轻爆炸的威力。
余啸盯着飞天雷，她现在的灵力，只能放一个两尺大的水球，必须把握时机，把三支飞天雷同时罩进去。
第47章 毒来毒去
幸好三支飞天雷是同一个方向飞来。
“水球！”余啸法诀出口的瞬间向旁边飞身一滚，整个人倒在水面下。
飞天雷“轰”地一声爆炸，里面的铁珠带着水花飞溅，向四面高速射出，一股黑色的浓烟腾起，把整段小溪罩了进去。空中飘着刺鼻的火硝味。
几息之后，余啸憋住呼吸从旁边探出头来。也不管什么法术了，直接胡乱泼水，把浓烟打散不少。
“真阴险！”又是铁珠又是毒气的，要不是她有玉笄，肯定已经破相了。
没有其他的法术打过来，余啸知道伙计已经被碧玉手镯套住了。费了那么多灵力还不管用的话，她能把张霍的店给砸了。
余啸也不着急，坐在水里静静地等待着，一柱香之后，毒烟散去，她的灵力也恢复了一点点，胸腔里火辣辣的痛，眼睛也刺痛得很，显然是吸入毒烟了。
她吃了一粒甘叶丸也没用，这是特制的毒烟，需要专门的解药。
伙计躺在地上，碧玉手镯套在他身上，刚好套在他手肘的位置，让他动弹不得。
他像条被丢在岸上的鱼，歇半天，扑腾一阵，拼命张大嘴呼吸，眼睛布满血丝。
“这就叫自作自受。”余啸在伙计身上摸出了一种白色的丹药，举在伙计眼前。
伙计拼命地点头，嘴里“啊啊”地叫着，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余啸慢慢地把丹药放在他嘴边，他主动抬起头，迫不及待地要去吃。
余啸见他的表情不像假装，自己把丹药吞下去了。伙计仇恨地看着她。
几息之后，胸腔和眼睛都好了。她又拿出一粒丹药，举在伙计脸上：“我问你答，都回答正确了，就给你吃。”
伙计满脸不屑，似乎马上可以跳起来捏死余啸。
余啸想了想，把不意剑拿了出来，拍打着伙计的胸膛。“我问你答，不答或者不说实话，就割一块你的肉下来。”
伙计愤恨地盯着余啸的脸，一言不发。
余啸把剑尖比在他的肩膀，稍微一用力刺了进去，血珠子从伤口滚了出来。
余啸用控水术带出血珠子，淡淡地说：“你知道吗？我修为低，血拿出来，我就放不进去了。”
伙计眼睛瞪得眼角都要裂开，看着空中飘舞的血线，嘶哑地喊叫着：“我说，我说。”
“林中雨怎么会被抓？”
伙计嗓子里像是含着一块火绵，说一句话就像是被割了一刀，说得断断续续。
“有……叛……徒。”
“谁？”
“德……久。”
那声音像是据木头，余啸实在受不了了，把丹药给他吃了。等他的嗓子恢复之后，用剑继续拍打着他，问了个清清楚楚。
林中雨被德久出卖，已经被昆弥界抓住了，下个月就会被送回金玉城。
原来林中雨到别的地方去了，怪不得自己一直没遇到过他。
余啸觉得有些不对，林中雨这种负隅顽抗的恶徒，为什么不就地正法，还专门拉到金玉城来，难道是因为金玉城是他的老窝，昆弥界想杀鸡儆猴。
德久会出卖林中雨，余啸倒不意外。
德久一看就是唯利是图之辈，林中雨还把他留在身边，真是笨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余啸闷闷地问。
“我认识德久，那天我在金玉城里看到他了，穿着霜衣堂的门服。我见他出手阔绰，请他喝酒，他就告诉我了。”
“为什么会下个月才送回来呢？”飘山界又不大，不管是坐飞行船还是御器，也花不了一个月时间。
“我听德久说，昆弥界想找林中雨要什么东西。林中雨正领着昆弥界兜圈子，下个月昆弥界就差不多该发现了。”
余啸更糊涂了，想找东西为什么不搜神。不过搜神的话人也活不了，林中雨对昆弥派肯定还有用处，他们不能让他死。
想到这里，余啸的心稍微宽了些。至少林中雨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她单手拎起伙计，朝自己的山洞走去。灵力没用了，力气还在，这就是炼体的好处。
林中雨是她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还帮她挡了一剑，不能见死不救啊，自己还想学他的换容术呢。幸好还有一个月时间，有些准备工作要做才行。
余啸把伙计丢进山洞。
她已经把黑环蛇血和狰言虎血都做成了丹丸，每种五粒。
她拿出一粒毒血丸威胁伙计，确定他再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之后，把毒血丸塞进了他嘴里，迅速跑出了山洞，打开禁制。
在洞口升起一堆火，拿了一些兽肉烤着打发时间。兽肉的香味把三只白尾懒猴吸引了过来，一起坐在火堆旁。
余啸现在已经把白尾懒猴当成邻居了，这种无用的妖兽她杀都懒得杀，只要听话不捣乱，余啸还会给他们分点食物，但她规定每次只能过来三只，多了吵死人。
二阶的白尾懒猴当然不会明白余啸的规矩，余啸用拳头教会了它们。
嘟嘟睨了白尾懒猴一眼，食物充足的时候它不介意共享。它是一只大方的猪，而且下午在城里吃得很饱。
它正专心地守着自己面前油亮的烤鸭，就听到余啸叫它：“嘟嘟。”
嘟嘟撩起眼皮看向余啸，见她满脸都是它从没见过的肃穆表情，不由抬起了头。
“小雨哥被抓了你知道吧？他手上握着飘山界的重大秘密，如果我们不把他救回来，整个飘山界就完了。”
嘟嘟无聊地垂下了头，居然给它说这个，关它什么事啊。
“我现在的修为不能到别的地界去，又不敢见到清泽，只能加入地界之战。”余啸像是没看到嘟嘟的表现，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都变得忧郁起来。
“我就没时间照顾你了。那个时候，肯定食物缺乏，你只能吃草根了。还有啊，你可要自己小心，虽然你二阶了，但还是禄力猪，可别让人打来吃掉了。”
嘟嘟圆圆的脸颊抖动，不知道是恐慌还是感动。
余啸眼里也都是泪：“所以，我应该去救小雨哥，你说对不对？”
嘟嘟猛点头。
“那你把这粒解毒丸拿去给里面那人吃了。”
第48章 被坑的深山兽
嘟嘟盯着那粒红彤彤的丹丸，总觉得哪里不对。
余啸已经在催促它了：“快点，差不多一个时辰了。那人不吃这粒丹丸，我就试验不出来药性，那我的计划就行不通。行不通就救不出，救不出你就没饭吃……”
嘟嘟前爪夹起解毒丹，冲进了山洞里。
余啸拿起一串烤鸡翅膀掩饰嘴边的笑。
金玉城里的毒可是会传染的，谁知道毒血丸会不会传染，所以她才编了一通话骗嘟嘟去送解毒丹，反正嘟嘟都有抗体了。
嘟嘟一会儿就从山洞里出来了，还心有余悸的样子。
余啸再三确认伙计吃下了解毒丸。
嘟嘟有心事，前爪扒在余啸的手臂上，后腿直立，“哼哼哼”叫个不停。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禄力猪？想改个名字？”余啸啃了两口翅膀，随口说道：“那叫深山兽吧。”
“哼哼。”
“不够霸道？要那么霸道干什么？低调一点啦。你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妖兽了。”
嘟嘟勉强同意了。
几日后，金玉城中。
“哟，老钟，我们这生意越来越差，你倒是绝地逢生，都请伙计啦？”隔壁法器店的掌柜阴阳怪气地对钟鉴说道。
“我侄女，过来投奔我的。”钟鉴本来不想解释，又怕这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小丫头会干什么活，在这里来混口饭吃，找个婆家罢了。”
余啸装作没听见，认真地在小木牌上写着什么，放进了柜台里的一把剑旁边。
钟鉴是专注手艺的人，他的法器都没用名字。她给这些法器取上好听的名字，还标上了价格、使用方法。
“你搞那些干嘛，现在法器又不能自己随便卖。”钟鉴黑着脸说。
“现在不能不代表一直不能啊，这些木牌你以后还可以接着用。”
余啸这都是闲的，在这呆了半个月，林中雨还没有消息，所有的法器都标注好了，还做了些备用。
钟鉴果然是靠得住的人，她那天过来，把事情说了，提出在他这里住一段时间，方便打听林中雨的下落。钟鉴爽快地同意了，还帮着她打听。
余啸希望林中雨送回来后，关到哪里都好，千万别被关到霜衣楼。
清泽就在霜衣楼。
昆弥界分地盘的时候，金玉城是分给霜衣楼的，其他门派不知是看中这里物资丰富，交易方便，还是别的原因，很多在这里建分堂的，但金玉城还是归霜衣楼管理。
金玉城虽然很大，但并没用规划这么多门派的用地。而且修仙门派自以为高高在上，不肯和俗世市井离得太近，全都挤在华宝门里。
人一多矛盾就多，争吵不断，偶尔还来场决斗，小到“你盯着我师妹看什么看”，大到“你敢侮辱我师门”，比交易区这边还热闹。
霜衣楼的分堂堂主阵赞干脆把门派迁到了金玉城南边，那座灵气充裕的山峰上灵峰去了。
余啸希望清泽远在上灵峰。
上灵峰水烟笼罩，仙气弥漫，那才符合他的气质，千万别到金玉城中来。
余啸写完牌子，照例去四个城门口逛逛。四个城门都平静如常。
余啸也没抱什么希望，去抓林中雨的，至少也是筑基修士了，谁还傻乎乎地赶路啊，肯定是从天上飞回来。
逛完四个城门，余啸又到了全味楼，到后堂去看嘟嘟。
嘟嘟在妖兽栏里，像栏中一霸一样坐在正中间，其他一阶的禄力猪都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嘟嘟的眼角有寒光闪过，后腿用力一蹬飞在半空中，伸出后腿朝着余啸斜踢过去。
尖尖的猪蹄像锥子一样直刺向余啸的右眼。
余啸手里抓起一个水球朝嘟嘟的脸丢过去，趁着嘟嘟闭眼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它的后腿，把它丢向妖兽栏后面的墙壁上。
嘟嘟四肢摊开，像壁虎一样贴在墙壁上，两息之后滑了下来，掉落在妖兽栏里。
“每天都搞这么一出，你烦不烦。”余啸拍了拍手，从食盒里拿出了一大块兽肉。
嘟嘟从地上一跃而起，正要继续和余啸较个高低，在香喷喷的兽肉面前败下阵来，一把抢过去，大口撕咬起来，还一副委屈又愤怒的表情看着余啸。
“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是权宜之计。你是我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余啸去法器店之前，就把嘟嘟寄养到了全味楼，五天一块下品灵石，理由是家里叔叔不让养。
“东西都还在吧？”
嘟嘟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根本没空回答她。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出了岔子，都不用给我收尸了。我已经给全味楼掌柜说好了，我要是三天没来，他可以随意处置你。”
嘟嘟轻蔑地看了余啸一眼，它可是独一无二的深山兽，就掌柜那个伪灵根，它根本没放在眼里。余啸不来，它自己跑出去就行了。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不是？你才二阶啊！”余啸抚摸着嘟嘟的头，“你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灵兽吧，姐姐不会亏待你。”
嘟嘟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发泄一般死命咬着兽肉。
不会亏待我，每次都是你坑我好吗！
“把小雨哥救出来了，我就带你走。我们找一个繁华的地界，好好修炼。”
嘟嘟的牙还嵌在兽肉里，动作却停了下来，斜眼看了余啸一眼，咬下一块肉，突然对着二楼偏了偏头。
余啸立刻就明白了嘟嘟的意思，一巴掌拍在它头上：“怎么不早说！”
嘟嘟扬起油乎乎地爪子朝她抓过去，却扑了个空，余啸已经跑到二楼去了。
二楼靠窗的一桌，四个霜衣楼的修士围着一个青衣飘飘的美男。那美男穿的衣服和清泽的有些像，气质和清泽比起来差远了。
余啸选了个离他们隔了一张桌子的位置坐下。
“琴床前辈，这是飘山界特有的松口蘑，味道嫩滑松软，请尝一尝。”
明明都是同样炼气后期的修为，却叫前辈。
看到霜衣楼修士的殷勤劲儿，加上那人名字叫琴床，余啸不由想到他和清泽有什么关系，赶紧把桌上的盆栽移了移，又埋下了头，把脸藏在盆栽后。
第49章 抢功劳
“松口蘑？如果吃了能让人松口，你们也不必那么辛苦了。”琴床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霜衣楼的修士都愣了愣，跟着笑起来。干巴巴的笑声听得余啸都尴尬了。
那桌人配合着琴床说了几个能冰镇西瓜的笑话，其中一人小心地问道：“琴床前辈，少主真的要见林中雨那个逆贼？”
余啸往那边侧了侧身子，把耳朵贴了上去。
“林中雨怎么是逆贼呢，这里是他家的地盘。我们才是贼啊。”
整个二楼的修士全都愣住了，包括余啸。
霜衣楼和其他昆弥修士的脸色很难看，这里两界修士都有，虽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但你明说出来就不好了。
琴床重重地放下酒杯：“他是逆党才对。”
这回没人笑得出来，只有琴床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余啸嘴弯了弯，清泽身边的人，都挺……单纯啊。
琴床见他们不配合，脸上罩上了一层愠色，丢下玉筷。“我知道你们想什么，少主才不稀罕你们想要的东西。总堂每年给少主的供奉，都够养你们一个门派了。”
其余人都象征性地恭维了几句，毫无感**彩。
琴床气得一拍桌子：“少主连芥子镜域都有。华宝门的垃圾，他根本看不上！”
寂静片刻，修士们都发出了真心实意地惊叹声，脸上都是羡慕到嫉妒的表情。
余啸脸上的表情也差不多。
芥子镜域啊，那可是奇宝，据说巴掌大一块就有一方空间，能在里面建洞府，种灵草，养灵兽，有些还有特殊的功能。
芥子镜域离余啸的距离，就和她离元婴期的距离差不多。全是幻想。
余啸不由泪流满面，早知道清泽这么富有，应该直接去找他的。编点故事，换点东西也好啊。
惊叹之后，霜衣楼一个年龄稍大的修士，看上去稳重一些，没用忘记他们此行目的，咳了两声，继续问道：“那少主，和林中雨是有私仇？”
“私仇也算不上吧，清泽少主想找他打听一个女人的下落。”
修士们又发出一阵恍然大悟的叹声，原来是桃色纠纷，果然是私仇。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兴奋表情，想听更详细的情节。
琴床却不肯讲了，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喝着。
他知道这件事情根本没桃色，少主找那个女人不过是为了修为，但是真相太乏味了，他很享受现在大家因为他的话情绪波动的样子。
“明天林中雨到的时候，就先别往华宝门送了。送到我那去，我要带他去上灵峰。”琴床放下酒杯，一拍屁股走了，留下脸上阴晴不定的霜衣楼修士。
留在全味楼里的修士唉声叹气。
“向师兄，你看怎么办？”
年龄最大的霜衣楼修士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办，照办呗。”
“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把林中雨送到上灵峰，还要转交给他。”年龄最小的修士问。
向师兄老练地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送上去，琴床到哪去找功劳？我听说，清泽少主出手大方得很。把他的情敌押送给他，怎么也得赏个法宝吧。”
其他修士都是愤怒的表情，真是个败家子。
余啸觉得听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下楼了。
“我听说清泽少主容貌俊美，法宝成堆，还有个元婴期的爹。怎么还会有看不上他的女修士？”
向师兄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对修士来说，最重要的是修为。别的东西再厉害，进不到筑基，百年之后就是一黄土。长得再俊美也没用，法宝都是身外物啊。”
“这不是可以等他死了继承他的遗产么？”
“你当以莲修士是吃素的，就她那护犊子的性格，没准杀了儿媳给她儿子陪葬。”
余啸跟在琴床后面。她以为琴床会住在华宝门里，谁知琴床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城西庄宅行，走进了一个院子，随手关上了禁制。
这琴床倒是会找地方，住在这里，比和华宝门那些个修士挤在一起宽敞多了。
余啸记下了宅子的位置，回到钟鉴的筑器店，沐浴换衣，收拾好东西，又拿了块木板出来，龙飞凤舞地写了“钟器店”三个字。
“钟叔，我给你的店取了个名字，没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堂。”
余啸早就不叫钟鉴前辈了，觉得叫大叔亲切。“连个名字都没有，别人想找你的店都不好找。”
钟鉴犹豫了一会儿：“我和你一块去吧。”
余啸笑了，钟鉴是筑基期，有他在可能会容易得多，但她不想连累钟鉴，这也是她没把嘟嘟放在法器店的原因。
“不用了，我又不和他们硬拼。人多了反而容易搞砸。”
看琴床的样子都是不会守时的人。余啸还是天刚擦亮就过去了，守在宅子外面。
她守了一个时辰，来了一队人马，五个霜衣楼的修士，两个筑基期修为，剩下三个都是炼气期。
人数和修为都在她的预计范围内。
两个炼气修士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有个人影。
余啸一阵心焦，难道林中雨受伤了，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她准备了一粒真武丸，如果伤得真武丸都救不了，那可就惨了。
到了琴床宅子门口，抬担架的两名修士把担架往地上一丢，担架上的人呻吟一声，坐了起来，打了个呵欠之后站了起来，懒洋洋地问：“到了？”
那人就是林中雨，听到他的声音余啸松了一口气，听上去没受伤，省下一粒真武丸。
“等着！”霜衣楼的筑基修士杜靖没好气的呵斥道。
他们一队人，跟着林中雨在飘山界爬山穿林，折腾了一个多月。明明知道林中雨不会轻易说出来，阵赞还抱着侥幸心，一定要他们跟着去，果然被耍得团团转。
最可恶的是这小子拖拖拉拉不肯走路，非要人抬他，气得那三个炼气修士想把他生吞了。
林中雨抬手伸着懒腰，手腕上的禁制发着金光。他打量着晨光中的金玉城，一切都熟悉又陌生，鼻子有些发酸。
第50章 真真假假
霜衣楼的修士们在宅子外面等了半天，琴床才从里面出来，衣着一尘不染，把那几个近日在外奔波的修士衬托得更加灰头土脸。
余啸看到青籁乐府这边只有琴床一个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琴床对待筑基修士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稍微点了点头，摇头晃脑地走在队伍前面。
杜靖等人早已收到门派里的传信，阴沉着脸跟在他后面。
林中雨根本不在乎押送他的人是谁，身子一歪又想躺回担架，被一个炼气修士提住了衣领往前一推。“混蛋！你没长腿吗？”
另一名修士阴沉沉地说：“干脆把他的腿砍了，反正他不用。”
“对，就留着他的狗命就行了。”
林中雨咧着嘴笑了，抬起手肘往那人肩上靠：“大家都是同类，你抬抬我又怎么了？”
“谁跟你是同类！”那人一把打开林中雨的手臂。
“我是狗命，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呛”的一声，那人拔出剑来。
林中雨更加来劲儿了，把脖子迎了上去：“来啊来啊，往这砍。我看你有没有那个种。”
“行了，”杜靖沉着脸开口了，瞅着林中雨说，“都要见你爹了，走两步提提神吧。”
林中雨的脸色黯淡下来，伸手理了理衣领，突然听到前面一个软糯的声音问道：“前辈，你是青籁乐府的前辈，对不对？”
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猛地扭头过去，看到余啸站在琴床前面，朝他瞄了一眼。
这时天已大亮，柔和的阳光从余啸背后照过来，她的五官有些模糊，但林中雨知道她在笑，心里突然很温暖。
余啸笑是因为心情好。
她已经在旁边听半天了，见林中雨这么精神，知道自己的计划多半都会成功。
琴床虚着眼看了余啸一眼，仰着头哼了一声，总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讨近乎。“我们青籁乐府，不在飘山界收弟子。”
“可是，清泽少主让我直接去找他就可以了啊。”余啸嘟着嘴，把清泽给的令牌拿在手上，缩手缩脚地不敢递过去。
琴床用两根手指捏起令牌，放出灵力扫了一下，眼睛瞪大了些，看了余啸一眼。令牌是真的，还是少主的青令，他狐疑地问：“令牌哪来的？”
“少主给我的，”余啸偏着头想了想，“都快一年了，那个时候我还在云墨门。”
“云墨门？”琴床想起清泽差点在云墨门遇害的事情，从那回来以后，少主就心心念念地要找到那个女人和蒲英草。
他伸手到储物袋里翻了半天，从最下面把那个寻人令翻了出来，查看了上面的画像，只有五分像。
琴床猛地一伸手抓住了余啸的肩膀：“来人啊，给她上禁制。”
霜衣楼的修士们都垂手站着，动都没动。一直没吭声的朱衣筑基修士巩伯看了琴床一眼，虽然没有放威压过来，琴床却不由抖了抖。
他是太激动了，忘记了这里不是青籁乐府。
“前辈，你给我上禁制干什么？”余啸觉得琴床的手像爪子一样压着她的肩膀，“我是来得晚了一些，那是因为我一直都在找那个什么草，想献给少主。好不容易才找到……”
“找到了？”琴床双手都压在了余啸肩膀上。这人连蒲英草的名字都说不出，难道是假的。
余啸被压得生生矮了一截，痛得她叫了一声。
林中雨突然朝一个修士撞过去。
“你又发什么疯！”那修士用剑鞘打在林中雨的肋下。林中雨作势躺在在地上，大吼大叫起来。其他几个修士火冒三丈，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两名筑基修士抱手站在旁边，没用去阻止。只是拳头打两下，不碍事，他们都想打林中雨一顿。
林中雨试着放出灵力来护住身体，手上的禁制金光一闪，把他的灵力都吸了过去。
被林中雨这么一闹，琴床的手松开了些。
余啸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看着琴床：“你不是青籁乐府的人，你是霜衣楼的人。”
“我是青籁乐府的人，他们才是霜衣楼的人。”不管真假，只有有一丝希望，都要去试试。琴床拿出了自己的令牌，用轻柔的语气说：“你看，我也有这个令牌。”
余啸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又看向后面的人：“那他们？”
“你不必理会他们，把草给我就行，我会亲自献给少主。”
“我还没去摘草。”
琴床盯着余啸，手成鹰爪状，手指咔咔作响：“你耍我是不是？”
余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前辈，我没有玉盒啊。摘下来万一找不到少主，草就不能用了啊。”
余啸搓着衣角，满脸通红。
琴床不敢置信地看着余啸，衣服就是凡人的衣服，还是穷苦的凡人，裤腿还短了一截。这是故意穿成这样的吧。哪有修士会穷得连玉盒都没有。
不过，少主说过，那女人只是个厨子，是挺穷的。琴床也搞不清真假了，问道：“蒲英草在哪里？”
“就在百兽谷里。”
余啸的脸更红了，抬眼偷偷看琴床，扭捏地说：“前辈，我想亲自献给少主。”又连忙摆着手说：“我不是想讨赏，我就是……想见见少主。”
余啸的声音越来越低。林中雨在后面翻白眼。
琴床嫌弃地看着她。只要是见过少主的女修士，还没有不被他那盛世美颜吸引住的。但就她这泥巴里钻出来的样，居然也对少主有非分之想，难道她还想用草要挟少主。
琴床眼里杀气闪过，不管真假，这个女人都可以杀了。少主想要的只是蒲英草而已，如果是真的，功劳都是自己的。
“行，你带我去摘草，我带你去见少主。”
余啸故意露出窃喜的表情，都被琴床看在眼里。
杜靖开口了：“那我们就把林中雨送到华宝门去了。”
“不行！”琴床厉声说道。他不能肯定这个女人是假的，但林中雨却是真的。“林中雨必须跟着我。”
“我年龄大了，不想再钻林子了。”巩伯的声音像是从古井里冒出来的一样，透着一股阴冷。
第51章 请你吃果子
琴床瞪着他们，双方一时僵持起来。
这回少主是趁着以莲长老不在，自己作主跑过来的，加上少主清冷的个性，只带了他们几个亲信的随从。琴床现在也拿不出人来。
余啸微微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多人去献草，少主会不会看不到我。”
虽然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但这里修为比高她的，都把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林中雨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说：“清泽真是大方。一棵烂草，让他用半个私库换他都肯吧。”
琴床脸拉长了，看了霜衣楼的修士一眼。“前辈就请便吧，把这三个炼气弟子派给我就行。”
不过一个炼气中期的小修士，林中雨身上又有禁制，琴床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杜靖和巩伯对视一眼，霜衣楼不是那些小门小派，他们不想背上讨好青籁乐府的名声，而且他们也受够林中雨了。
“权壮、郝利，你们陪琴床前辈走一趟吧。”杜靖点名了两个炼气中期的弟子。
他们修为都比琴床低，万一出了问题就可以往修为最高的琴床身上推。
权壮和郝利就是天天抬林中雨的修士，早就恨不得啃上他两口了，现在修为高的都可以回去休息了，自己还得去城郊，脸都皱得跟苦瓜一样。
杜靖把开禁制的玉符交给权壮，传音给门派说明情况后，三人朝城中走去。
修为低的修士，有很多生活习惯和凡人并无差别，他们准备去喝两杯休息一下。
琴床一行五人朝百兽谷走去。余啸走在最前面带路，头也不回。
刚进百兽谷不久，余啸发出一阵欢呼声，琴床眼睛一亮。“找到了？”
“前辈，你看，是腰果梨呢。”
前方大树上，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梨状水果。琴床没好气地说：“赶紧走，这种野果子有什么好吃的。”
“前辈，我一直都靠着吃野果活着啊。这个果子可甜了，我摘给你尝一尝好不好？”余啸可怜巴巴地偷眼看琴床，“我都四天没吃饭了。”
权壮和郝利也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腰果梨。他们这一路餐风宿露，吃的都是辟谷丹，早就想吃些别的东西了。
余啸不等琴床回答，爬到树上摘了几个果子下来，献宝一样递给琴床。
琴床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这种野外生长的果子，他才不吃。
余啸扁了扁嘴，跑到权壮和郝利身边，把果子分给他们，自己只留了一个，正要咬下去，后背遭到了重重地一撞，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林中雨扑到她身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琴床一息之间到了林中雨身后，伸出铁爪一样的手，抓住林中雨的肩膀，尖尖的指甲和四根手指都戳入了林中雨的肉里，往后一丢。
林中雨倒在地上，对着余啸破口大骂：“你个败类，昆弥走狗！你以为拍昆弥贼人的马屁能捞着好吗？”
郝利一脚踢在林中雨的腹部，怒斥道：“闭嘴！”
他不停地踢打，下脚越来越重。林中雨气脉受损，喷出一口血来。
权壮一手拿着一个腰果梨，大口嚼着，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他身上有玉符，不能离李中雨太近，他早就上去踢了。
琴床管都没管他们，冷眼看着同样躺在地上的余啸，不耐烦地说：“赶紧走吧。你喜欢吃果子，挖了蒲英草之后让你吃个够。”说着自己迈开了步子。
余啸眼泪汪汪地爬起来，不舍的看着掉在地上的果子，扭头看了权壮一眼。
权壮嚼得更加快了，生怕余啸找他要一样。完全忘记了这是余啸刚刚摘下来的。
余啸慢吞吞地走在权壮身边，伸手在储物袋里摸起来，那样子就像是在翻找有没有余粮。
余啸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权壮好奇地看着，她摸出一个干瘪的果子，看那样子得有三年以上了，她毫不介意地丢进了嘴里。
权壮撇了撇嘴，扭过了头，不想再看。这乞丐一样的修士真是丢修仙界的脸。
余啸再次把手伸进了储物袋，抓住了不意剑柄，捏了捏，“唰”地一声抽出来朝权壮侧腰刺过去。
“哐！”金属相击的声音，权壮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剑，架住了余啸的剑。
权壮本来是剑修，能挡住余啸的剑是本能反应，用剑的技巧和速度，远在从未没学过剑术的余啸之上。
余啸毫不惊慌，权壮还来不及做下一步动作，她已经拔出了短刃刺进了权壮的侧腹。
权壮的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余啸伸手从他怀里摸出了玉符。郝利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举着九环刀大叫着朝余啸跑过来。
余啸正等着他离开林中雨，马上把玉符朝林中雨掷了过去，用控水术抽出权壮的血，想做成血球朝郝利砸过去。
血球只完成了一半，从空中掉下来。余啸的双手被权壮死死地抓住，什么东西发出喀嚓的声音，余啸的手腕断开了，手指无力地散开来。
林中雨已经打开了禁制，正想过去帮忙，却看到余啸焦急地偏头的表情，一跺脚跑开了。
刚才他故意撞倒余啸，余啸在他耳边说了短短几个字。
“全味楼，找嘟嘟。”
郝利和权壮的注意力都在余啸身上，没看到林中雨跑了。
郝利的九环刀就要砍到余啸头上。余啸挣脱不开，正要引爆身上的爆石开山符，同时还在想着，自己怎么变得和林中雨一样。
“呛”的一声，九环刀带着尾音震动不止，刀背却被琴床用三根手指捏住了。
“怎么回事？”带着杀气的威压扑面而来，压得三个炼气期一窒，本来就已经受伤的权壮吐出一大口鲜血，松开了抓住余啸的手。
“这女人和林中雨一伙的。”郝利用尽了全力，居然没把刀拔出来，声音不由就露了怯。
琴床猛地一回头，大吼道：“林中雨呢？”
权壮和郝利面面相窥。余啸本来想朝林子深处跑去，给林中雨争取一些时间，但光是琴床的威压都让她动弹不得。
第52章 死了更值钱
余啸集中灵力在右手上，身上失去了保护，威压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皮肤，瞬间成了一个血人。
她像是在狂风肆虐的大海上，从紧闭的海蚌里摸珍珠一样摸出了毒血丸，费力地吞了进去。
幸好修为只差了一级，不至于粉身碎骨。
清泽那家伙，是不是自己不能筑基，用的亲信都是炼气期，真是心理黑暗啊。
我要是死了，林中雨会不会给我立个长生牌供起来啊。
余啸胡思乱想着，失去了意识，像木头一样僵硬地倒了下去。
琴床一惊收住了威压，担心是自己的威压放得太过，把余啸弄死了。
这个女人死了就死了，清泽问起来，就说是个冒牌货就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抓回林中雨。
“通知你们霜衣楼的人！”琴床一下失去了主见，不敢告诉清泽，只能冲着霜衣楼发脾气。
权壮和郝利又露出苦瓜脸，给门派里发出了传音符。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冒牌货，把我们引出来，就是为了救出林中雨，他们的老巢，肯定就在这百兽谷里。”琴床像煞有事地分析道。
权壮和郝利默不作声。如果不是琴床贪功，支走了筑基期的师叔们，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事。这种话他们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你们在这里等着接应的人，把情况告诉他们一下，我先走一步。”琴床拿出飞行法宝，一溜烟地跑了。
权壮腹部受伤，已经服了丹药正在调息。
郝利等着师门支援，眼睛瞟到了余啸身上，叹了口气。这穷修连玉盒都没有，还指望她有储物袋吗。
他的眼睛瞟到了余啸的脸，一看就愣住了。断情门毒丸失控刚好是他出去执行任务之前，他还为了不能去捡尸体赚钱而很是遗憾了一阵。
“权师兄，你看这个修士，不像是被威压压死的。”他不敢碰余啸，找来一根木棍戳着余啸，又敲了两下。
被威压压死的人，血脉尽断，骨头都会碎成渣，全身应该是软的。余啸却浑身僵硬，七窍流血。
“她像是被毒死的，就是断情门那种毒。”郝利说着，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权壮深知郝利的个性，瞅了他一眼：“不是说会传染吗？”
郝利一副捡到宝的样子：“不碰到就行了。一具尸体两百下品灵石呢。权师兄，我……”
权壮知道他的意思，如果门派的大队人马赶来了，想赚着两百灵石的人不会少，只能摇头叹气：“你去吧，我在这等着。”
“哎！”郝利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兽皮，裹住余啸的尸体捆好，往肩膀上一扛，又把余啸用的剑收了起来，还可以卖几个灵石。
他正准备走，就听到权壮轻描淡写的声音：“分我五十块就行了。”
郝利僵了一下，有气无力地答应着：“哎。”
郝利扛着余啸往金玉城里走，快到城门的时候，天上飞过几个修士，看衣服是自己门派的人，他赶紧往边上躲了躲，用兽皮卷挡住自己，免得被师门的人看到了。
一队炼气修士举着各种兵器乱哄哄地从城门里奔出来，朝着百兽谷跑过去。
郝利等他们走了之后才进的城。也是他运气好，刚刚进城就遇到一个断情门的修士，他赶紧提着兽皮卷走到那人面前。
那是个丰满的女修士，身上的衣服小了一号，个子也挺高。
郝利比她矮了一个头，视线不由就往下瞟了瞟，晃得他眼前花了花，失神了片刻。
“小兄弟，你看什么呢？”女修士没有气恼，还故意抖了抖。
郝利咽了咽唾沫，赶紧行礼道：“前辈，请问断情门收中毒尸体，是在什么地方？”
“你有吗？”女修士上前两步，扒开兽皮卷看到余啸铁青的小脸，不动声色地说：“给我就行了。”说着就要去拿兽皮卷。
郝利抓着兽皮卷不肯放，鬼使神差的，他突然想起师门说过林中雨会换容术：“前辈，能不能看一下你的门牌。”
女修士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你在哪找到她的？没和她一起吃东西吧？”
郝利心里一紧，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她，我吃了她递给我的果子。”
女修士大骇，连连后退了两步，盯着郝利：“她递给你的？你们俩吃的同一个？”
“不是，不是，是她从树上摘下来给我的，她没吃。”郝利慌乱中丢开了兽皮卷。
兽皮卷在地上滚了滚，余啸的头发从里面露了出来。
女修士看都没看地上，眉毛拧到一块去了：“那也不一定没染上。”
郝利眼泪都流出来了：“前辈，前辈，你们断情门，有解药的吧？”
女修士似乎不忍：“我这有一粒丹药，是我刚研制出来的，如果只沾上轻微可以救。”
她露出惋惜的表情：“你，好自为之吧。”
郝利几乎要跪下来了，忙不迭地接过丹药，拼命地道谢，早已忘记了林中雨的事情。
他吞下丹药，觉得味道怎么和补灵丹有点像，再一抬头，女修士正笑着看着他。
“觉得好些了吧？这具尸体我拿走了，我还要去研制解药呢。”
郝利也不敢要灵石，眼睁睁地看着女修士抱着兽皮卷走远了。
女修士专挑幽静曲折的巷子走，左转右转就到了庄宅行后面的大片住宅区域。她走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外，见四下无人，飞身进了院子。
院子门口没用禁制，只有木门上挂着一把普通的锁。许久没人住的地方突然有了禁制，反而更引人注意。
女修士把余啸放在床上，摸到她气息全无，只是身上尚有余温，拿了一粒红彤彤的丹丸放进她嘴里，用灵力推了进去，又轻柔地拿起她的双手，给她接起骨来。
做好了一切，女修士扭动着脖子，变回了林中雨的模样，坐在床头盯着余啸看了一会儿。
分开还没到一年，她长高了不少，身体结实了一些。服了解毒丹药脸色也没有丝毫好转。
林中雨不由叹了口气。
“嘟嘟，你说她会醒吗？”
第53章 异宝满华门
正在嚼着烤兽肉的嘟嘟迎上林中雨担忧的目光，很想告诉他，余啸没那么容易死的。
祸害遗千年。
林中雨会只身逃走，也是相信余啸有办法脱身，只是没想到是这么凶险的计划。
他从百兽谷逃出，看到没有追兵就变了个样子，顺利进城后到了全味楼，给小二一说，就找到了被寄养在妖兽栏的嘟嘟。
嘟嘟瞟了他一眼，从脖子上扯下来一个储物袋丢给他。
储物袋里有一根玉简说明了余啸的计划，还有解毒血丸，断情门的门服，灵石，甚至还有一个月的食物。
正当林中雨给余啸疗伤的时候，霜衣楼赶到了百兽谷中。
听弟子说明原委后，气得杜靖一个剑阵放出去，把林中的树木砍倒了一大半。
“就算是把百兽谷翻过来，也要找出林中雨。”他先说了一番豪言壮语，然后御剑飞在半空，“我去禀告掌门。”
其他筑基修士见他走了，都重重地哼了一声。这家伙明显是不想做搜查的苦差事，提前溜了。
霜衣楼飘山分堂堂主阵赞听了杜靖的汇报，气势汹汹地要去找清泽算账。
清泽坐得笔直，轻抚着琴，眉毛都没皱一下，只用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阵掌门觉得这次的事情是晚辈的错，把损失列出来，青籁乐府赔偿就是了。”
阵赞看了清泽一眼，眼里饱含恶毒。一甩袖子走了，心里暗骂，你爹元婴又不是你元婴，不能筑基的废物。
“琴床，你确定那个女人是假冒的吗？”阵赞走了之后，清泽轻声问道。
“是，弟子确定。”琴床从珍珠罗的纱幔后走出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说道。
“知道了，下去吧。”清泽声音无力，似乎是累了。
半个月后，金玉城中，住宅区的一个小院子里。
“嘟嘟，你少吃点吧，食物剩得都不多了。”嘟嘟一天到晚吃个不停。虽然能进阶的禄力猪很少，它又是余啸的灵宠，林中雨还是忍不住说道。
现在余啸没醒，他不能丢下她去买食物，到时候食物吃完了，他和余啸可以不吃，挨饿的还是嘟嘟。
嘟嘟可管不了那么多。跟着余啸就是个坑，不知什么时候就没饭吃了，还不如今朝有饭今朝饱。
林中雨看着嘟嘟，觉得有些奇怪。
他总觉得嘟嘟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它才二阶。妖兽五阶开智后，才能听得懂人语。难道是和余啸相处久了，猪都变聪明了。
林中雨摇了摇头，这么说好像是在骂自己一样。
“说不听的，得揍。”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林中雨怔住，猛地转身。
余啸皱着脸，虚着眼睛坐了起来。
林中雨激动地手足无措，伸手捏着她的手臂，连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毒都解了吗？我把你手骨接起来了，你试一下看还痛不痛。”
“水。”余啸现在的感觉和做了一个全麻手术差不多，这种恍惚感早就习惯了，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下。“不就是救了你一命吗？不用这么献殷勤，折算成灵石就行了。”
林中雨拍了她一下，“就知道和我开玩笑。”又关切地说：“你刚醒过来，还是恢复正常饮食好一些，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余啸无语地看着他，翻身下床，腿还是软的，脚步有些踉跄。“喂！一说到灵石你就转移话题是吧？”
林中雨脚步轻快，已经没影了。
“你想学换容术？”林中雨咬着筷子问。
“是啊。”余啸看着一桌子五颜六色的菜，那绿油油的一盘，已经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了，试着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敢情这里的修士都不会做饭是吧，那我那个满点技能，难道就是我的金手指。
余啸摇着头把这个想法晃出来：“我要混进青籁乐府，到昆弥界去。如果被清泽发现我了，会把我活剥了。”
林中雨呆了呆，脸上阴沉下来。
“我和你情况不一样。我对飘山界又没感情，也不喜欢打打杀杀，耽误我修行。这里资源不好，买个东西都受限制，我要去昆弥界认真修炼。”
林中雨紧拽着拳头，猛地抬起头来：“小余儿，你帮我把我爹救出来吧。你这么聪明，又有这种假死的药，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啊？”余啸差点跳起来，“你不是吧。我是因为你帮我挡了一剑才去救的你，你又叫我去救你爹。万一你说飘山修士都是你的家人，我是不是要把整个飘山界救出来啊。”
林中雨按住了她：“你听我说。飘山修士已经在反攻了，我们已经占领了将城，只是缺乏物资。只要把我爹救出来，我们就能把昆弥修士赶出去。”
“你爹是谁啊，你们华宝门又不是飘山第一门派，有那么多东西吗？”
林中雨挑着嘴角笑了：“碧灵堆金玉，异宝满华门。你没听说过吗？”
余啸嘴张得能放进一个拳头，看着林中雨，突然满脸堆笑：“小雨哥……”
“你同意了？”
林中雨一下开心起来，余啸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你哄谁呢？！编两句破诗就想骗我上当啊。”
“你看看你自己，浑身一件法宝都没用，平时抠抠搜搜，一块灵石都想掰开，居然敢说你家有异宝。我看你才是个活宝！”
林中雨苦着脸：“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法宝是因为家教严，要筑基以后才可以用法宝。昆弥界攻打的第一个城就是金玉城。你想啊，这里灵气又不浓郁，他们为什么攻打这里？”
余啸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们抓我，就是想拿我去威胁我爹。只有我爹才知道林家宝藏在哪，怎么拿出来。”
“他们为什么不搜魂？”搜魂可是什么都能知道的。
“我们林家有秘术，搜魂也搜不出来。被搜魂后人也活不了，他们不敢让我爹死。”
“还有这种法术，”余啸来劲了，“你们林家怎么尽用些偏门的功法？”
“功法有什么偏不偏，正不正的，全看自己怎么用。”
余啸深以为然，笑嘻嘻地说：“小雨哥，这种秘术，你一并教我吧。”
第54章 都是饼
“好，救出我爹，我一并教你，”林中雨看到余啸翻白眼了，又赶紧说道，“再给你一件法宝。”
余啸瞪着他：“一件法宝就想让我卖命，至少得三成啊！”
“三成……”换成林中雨翻白眼了，“你嫁给我得了，以后都是你的。”
“那也得等你爹死了之后，再把你杀了才是我的。你是独子吗？”
“我有四个姐姐。”
余啸瞅着林中雨，不确定是碰巧还是他爹想要儿子，就看到林中雨眼里聚成了一个小水塘。
“我姐姐，可能都已经，被杀了……”
余啸叹气，怎么又哭了，只能默默地陪着他，让他发泄。
林中雨变女人根本不是为了诱敌，是本性的发掘吧。
林妹妹哭完了，抬手一抹眼泪，声音还瓮声瓮气的：“这样吧，把我爹救出来，我给你一成。”
“一成有多少啊？”余啸转着眼珠问。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你能结金丹，够你以后建个门派的。”
那如果节约一点，用到元婴也是有可能的。富贵险中求，余啸一拍大腿：“好！我帮你救。”
林中雨眼中充满了感动：“小余儿……”
“先给几颗筑基丹当定金。等我筑基了就帮你去救。”余啸朝林中雨伸出手来。
林中雨眼中的感动还没褪去，愣愣地看着余啸的手，跳起来一巴掌拍到她手上，挥舞着拳头怒吼道：“我要是有筑基丹，自己早就筑基了好吗！”
余啸嘟囔着：“你天资又没我好，吃了也不一定管用啊。”
林中雨给了她一记白眼，翻得眼珠子都痛了：“我家那宝藏里，筑基丹多得是。”
“你那是画出来的烧饼啊。就我们俩这修为，上去也是送死。我不想以炼气修士的身份死去啊。”
事实上，不管什么身份，她都不想死。
“你有聚气丸没？给我点，让我闭个关，到了炼气后期胜算大一点也行啊。”
“等不了那么久了。前段时间昆弥界的金丹修士都回昆弥界去了，现在正是反击的好机会。”
“……”
余啸严重怀疑自己不是主角，金手指不对也就算了，还老是要做这些高难度的动作。她这才勉强安生了不到一年，修为堪堪涨了一级，又要深入龙潭虎穴。
哪家主角不是奇遇法宝一大堆，高阶美男满天飞。
林中雨见余啸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吧，我已经收集好了一份筑基丹的原料灵草。本来想找一个金丹修士帮我炼筑基丹的，我把那份原料给你。”
“那你去炼好了给我啊。”余啸有气无力地说。她拿着原料有什么用，又不能生嚼。
“金丹修士不好找啊，”林中雨歪了歪嘴，“不过，我爹就是金丹。”
余啸的拳头都握紧了，恨不得一拳揍在林中雨的笑脸上。说来说去，只能想办法把他爹救出来了。
不过，修士哪条路不危险，运气不好打个妖兽都能把命送了。不怕危险，就怕冒险冒得没有价值。
余啸手一伸：“拿来吧。”
林中雨呆了呆，反应过来她是要筑基丹的原料：“没在我这，在孙小枫身上。”
余啸收回了手：“搞了半天定金都是画饼啊。你都被抓了，孙小枫还能活着吗？”
林中雨拍着胸脯说：“肯定还活着，我被抓的时候没和他们在一起。她对昆弥界没价值，自己躲着点就没危险了。”
这倒是真的，余啸自己就躲了那么久，但是……
她忧愁地看着林中雨。
林中雨继续说道：“而且，德久和南久还和她在一起。”
余啸眼睛瞪大了些，小心地问：“小雨哥，你是怎么被抓的？”
“我到将城去找那里的修士联合，已经说好了，回来的时候就被抓了。”
“那个时候，他们三个在哪里？”
“躲起来了，”林中雨意味深长地看了余啸一眼，“你和孙小枫合不来，不会心里希望她被杀吧？还是在担心拿不到灵草？”
余啸烦躁地摆了摆手：“小雨哥，你难道就不奇怪，我是怎么知道你被抓了的吗？”
她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夜幕已经降临，两人怕被人发现，没有拿阳燧石出来，只有一些微弱的光从窗户照进来。但对修士来说，这点光线就足够看清了。
嘟嘟吃饱了，用前爪扒拉着余啸的腿。
余啸瞅着它，它的大嘴像是在笑一般，眼睛也眯成了弯月状，一扫野猪抢食的恶煞样子，蠢萌蠢萌的，可爱极了。
余啸把它抱起来，它转了两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全身重量都压到了余啸的腿，闭上眼睛，不一会鼾声如雷，口水都滴到了她的裙子上。
一点都不萌，只剩下一副蠢样。
余啸真想一巴掌把它拍下去。但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她不好太大动作，悄悄在嘟嘟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皮糙肉厚的嘟嘟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中雨得知自己被抓的原委后，就一直保持着思考者的造型。
余啸以为他又要哭呢，但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安静下来还能听到他咬牙的“咯咯”声。
“我要把昆弥界的人，飘山界的叛徒，一个一个，全部杀死。”林中雨胸口起伏，呼吸急促，眼睛红得跟狼眼一样，恶狠狠地说道。
“好的。”余啸点头。
林中雨要做什么是他的事情，余啸只想拿到那一成宝藏之后远走高飞。她受够了动乱，只想找个和平繁荣的地界安静修炼。
“你爹被关在哪的？”
“就在华宝门的霜衣楼里。”
余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你说金丹的昆弥修士都回去了，为什么霜衣楼的分派掌门还在啊？难道他才筑基？”
“没错。”林中雨点头，为了救他爹，他可是把对方的情报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霜衣楼的分派掌门名字叫阵赞，他修为不高，但是个法阵能手，特别是禁锢法阵。”
专门派了个禁锢法阵高手来，看来林中雨的爹对他们确实很重要。但救人的难度也可想而知了。
第55章 变脸
就她那个破百煞牢阵都有杀招在里面，法阵高手的阵，只会杀机重重。
余啸想了半天，实在不想去闯阵。“你不是说飘山修士已经有一个队伍了吗？叫他们直接来攻城算了。”
“强攻我爹会有危险。而且我爹不救出来，他们也不会进攻。”
余啸哼了一声。林中雨的爹不救出来，就没有搞头，那些修士当然不会白白卖命。她心里骂着，这些唯利是图的修士，完全忘记了自己要的那一成。
“我们不用闯阵，只要把你那个假死的丹药弄进去给我爹，让他们把我爹从法阵里转移出来。再来个里应外合，我们的胜算就大得多。”
虽然还是危险，送一粒丹药进去，总比救一个人出来容易得多了。
余啸答应下来，两人又商议了一阵。
林中雨把自己会的乱七八糟的小法诀都写给了余啸，有制灵术、换容术、变声术。而那个抵制搜魂的锁魂术只有等林中雨的爹出来之后教他们了。
余啸瞅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法诀，林中雨果然是心思没在修为上啊。他还贴心地给了余啸一个防爆术，免得她再爆炉。
余啸没日没夜地修炼换容术，林中雨负责打探消息。他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集结更多的飘山修士。
至于余啸认为最重要的，打听出他爹林山被关的具体位置，他倒是一点不着急。
霜衣楼已经从百兽谷撤退了。
他们搜寻了几日，只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一具男修士的尸体，被人认出是悬壶堂的伙计，刚死不久，也不知是被谁杀的，全都算在了林中雨的头上，把他的悬赏金额也提高了。
最后几天，大伙儿干脆偷偷地打起妖兽来。收获颇丰，收到撤退令的时候，大家都舍不得回去了。
林中雨等风声过了，去了一趟将城。很快就回来了，说是飘山的筑基修士带他驭器回来的。
已经有一组先行人马潜伏进了金玉城，剩下的人也会陆续赶到。
“那你怎么还拉着脸？”余啸瞅着林中雨阴沉的脸色问道。
林中雨把筑基丹的原料灵草给了余啸，说：“我遇到孙小枫和南久了。”
余啸喜滋滋地收起来。“德久的事情她们怎么说？”
林中雨摇了摇头：“她们似乎不知道德久叛变的事情。德久走之前告诉她们，他是找我来了。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们。我让她们守在城外，也没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们。”
这种怀疑朋友的感觉让他很难受，被朋友背叛的感觉更难受，幸好还有余啸值得信任。
余啸沉吟了片刻：“有个办法可以试探一下。”旋即甜甜地笑了，“刚好你可以报个仇。”
钟鉴情绪低沉了几日，最近好不容易高兴了一些。那些霜衣楼弟子没有把材料上交，都偷偷地卖给他，价格低不说，还做出来不少好东西。余啸做的小木牌都快不够用了。
他正在擦着柜台，一个清秀的炼气修士走进了店里，手里摇着一把凡品扇子。那单薄的模样不像修士，倒像个凡人书生。
他慢慢地看着柜台里的法器，在子母法器那边停留了许久。
钟鉴以为是随意逛逛的修士，没有搭理他。
修士饶了饶头，对钟鉴行了个怪模怪样的礼，拿出了一张纸：“前辈，你这里有这种法器吗？”
“不能私卖法器。”钟鉴粗声粗气地说，看了修士一眼。最近金玉城的陌生修士好像挺多的。
“你看一眼啊。”修士皱着眉说道。一点没有炼气修士见了筑基期前辈的胆怯。
这家伙怎么回事。钟鉴一把丢开了抹布，正要把他赶出去，瞄到了纸上的画，一把抓过去。画面上有一长一短两把剑刃，长刃尾部中空。
钟鉴狐疑地抬头看着修士。
修士用扇子挡住脸，猛地对着钟鉴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余啸！”钟鉴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压低声音问：“你不是死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死了？”
钟鉴一扫脸上的阴霾，转身进了后堂，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把剑。“卖这剑的家伙说的。”
余啸欣喜地接过，拿在手上把玩。正是她的不意剑。
她今天进城来，一是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制灵术和换容术，二是想找钟鉴再做一把剑，现在物归原主了。“你还开始收法器了？”
“我本来不想收的，这不是一眼看出来了嘛。”
卖余啸尸体的郝利怕她的剑上也有毒，当时就处理了，好巧不巧就卖给了钟鉴。
钟鉴就以为余啸死了，还消沉了几日。
“谢了钟叔，”余啸把剑收起来，“钟叔，你每个月给霜衣楼送法器，是你送上去，还是他们来拿？”
钟鉴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些大爷，会自己来拿吗？当然等着我送上去了。”
“下次我帮你吧。”
“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我怕法器太重，你年龄大了拿不动。”余啸笑着说。
一听就是鬼话，都是放在储物袋里，又不是扛在肩上，有什么拿不动的。
钟鉴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突然萌生了结个婚，生个娃的想法。小孩子果然能带给人希望啊。
“行！你做的事情肯定是能帮助飘山界的，我也希望早点把昆弥界的人赶出去。”
余啸哭笑不得，自己明明无意加入地界之战，怎么就被分类了呢。
余啸又在钟器店里当起伙计来，还是那副柔弱的书生模样，钟鉴的同款衣服在她身上飘飘荡荡。
隔壁法器店又阴阳怪气起来：“哟，老钟，又换了个伙计啊。”
“侄儿，侄儿。”钟鉴打着哈哈。
“你这一会儿侄女，一会儿侄儿的，亲戚挺多啊。”掌柜抄着手，站在门口往里瞅。怎么钟鉴的这些侄儿侄女都喜欢写小木牌。
余啸这回写了很多。如果这次成功了，钟叔就可以安心做生意了，如果没成功，她也写不了了。
今天是钟鉴给门派送法器的日子。他把法器装好后，加入了各店老板的队伍。
余啸摇着扇子跟在他身后，朝华宝门走去。
第56章 困神天征
华宝门修在金玉城的中央，是一个城中城。它也有四方城墙，高高的城门。城门上同样悬挂着巨大的禁制，但是没有人把守。
进城的时候，钟鉴没有多说，也没有给余啸玉符之类的东西。余啸轻松的就走了进去，敢情这禁制就是好看的。
一进城，余啸的脚就迈不动了。那叫一个人山人海，感觉整个飘山界的修士都被圈进华宝门了。她个子本来不高，所见都是人的后背贴着后背。
除了几座造型一致的宫殿样建筑，城墙下面挤满了风格各异的各色小楼，有大有小，有高有矮。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新。
修士就是矫情，明明就没有那么多地方，还一定要修得前院后殿，殿后还得有温泉。
有些还搞了些假的瀑布高山，小桥流水。奈何空间不够，稍微不注意水就冲到隔壁家了，免不得一番争斗。为了避免一天到晚都在吵架，只能调小一些，看起来跟下水道差不多。
很多屋顶檐角都加了不知名的装饰品，五光十色的就像贫民窟里的铁板房，晃得余啸的眼睛都花了。
她心中充满了对林中雨的同情和理解。
明明你的家富丽堂皇，高贵大气，突然冲进来一伙人，把你家搞得像垃圾堆一样，你也得撸着袖子跟人拼命啊。
她被挤在人群里，迈一大步又迈一小步，连走路都不会了。不时有神识扫在她身上，看来这里有不少筑基修士。
钟鉴像母鸡一样张开大手，拨开人群，走了两步发现余啸不见了，神识一扫，找到了她，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到自己身边。
余啸总算轻松了些。“钟叔，这些人都挤在外面干什么？是因为今天是采办日吗？”
昆弥界不准修士私自出去购买物品，让这些商家每月一次把物品送进华宝门，集中购买，还取了个名字叫采办日。
钟鉴粗声粗气地说：“不全是。平时外面的人也很多。”
余啸正想详问，钟鉴已经把她拉到了中间广场的摊位上。她看着中间的圆形空地，一时竟脑中一片空白。
圆形空地里有一个半圆的法阵，像一个倒扣起来的碗，金光闪动，不时有电光在表面窜出又消失，里面罩着五个修士。
其中一个男修士长得就是三十年后，林中雨的样子。余啸一眼就看出来那就是林山，林中雨的爹。
怪不得林中雨不着急打探林山被囚禁的地方。他早就知道他爹被关在这众目睽睽之地了。
法阵里的五个修士都在打坐，似乎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法阵外一丈远的地方，也有很多修士在打坐，都是昆弥修士，围着禁制坐着，各色门服像是给碗镶上的花边一样，足足三圈。
一阵风吹过来，禁制里的五个人头发都没飘一下。风都被挡在了法阵外面。
“哎呀，我的手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惊叫着。
余啸盯着那条锦绣丝帕飘在空中，打了个水针过去，帕子被水针一带，朝禁制飞去。
禁制外打坐的修士动都没动。
帕子飘到离禁制一步远的空中。一条电光从禁制上飞出来，击中了锦帕。锦帕直接消失了，连灰都没有留下。
余啸像是吞了一个苦胆。这怎么可能把毒血丹送得进去啊！
她狐疑地瞅着周围摩肩接踵的修士，这华宝门里住的人，不会全是守卫吧。
这点余啸猜错了。最开始霜衣楼派的守卫只有五人轮班，毕竟阵赞对他的法阵非常自信。但其他门派不相信他，又怕霜衣楼独吞宝藏，反正一天闲着也没事，就自发当起了守卫。
只要有一个门派这么做，其他门派马上就不甘人后地跟上了，后来守卫越来越多，变成了今天这样。阵赞也不派人守卫了，独自搬到了上灵峰，眼不见心不烦。
霜衣楼的其他弟子都还留在华宝门里，不怕林山他们跑了，就怕其他门派使坏。
钟鉴已经按照余啸的想法，把摊子选在正对霜衣楼的位子。法器都摆了出来，像是地摊一样。
每次送法器的时候，弟子也可以自己过来挑选，如果有看上的，到自己师门去登记，由师门出面购买了转卖给他们。不消说，是加了价的。
昆弥界根本没有把归顺他们的飘山弟子当做自己门派的弟子，完全是当成菜籽，拼命想要把他们榨干。
就算是被当成二等修士，很多人依然心甘情愿。
“这是困神天征。”钟鉴告诉余啸。
余啸一直盯着法阵看，钟鉴嘴上不说，心里也知道了她想做的事情，微微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啊。
他估摸着时间该到了。
法阵里的五个修士突然停止了打坐，捂着耳朵在地上翻滚，表情狰狞，嘴都大张着，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柱香。结束之后，五个修士躺在地上呻吟，耳朵里流出了鲜血。
这是法阵在折磨他们。
既然是囚犯了，怎么可能让他们安静的打坐，那不是创造条件让他们闭关嘛。
余啸板着脸坐在摊子后面。反正现在学会换容术了，干脆混进青籁乐府，离开飘山界得了。
但是自己已经答应林中雨了，不遵守诺言修炼的时候会有心魔。
她对天长叹一声。都怪自己一听到宝藏就失去了判断能力，这都是太穷了的缘故。
思来想去，她打算把眼前这件事办完，回去和林中雨谈一谈。不是自己不帮他，是能力实在有限啊。
反正我都不欠他了，如果他同意放过我，不就没心魔了吗。
余啸又高兴起来，手里把玩着一套子母剑。这是她专门让钟鉴打造的中品法器。
摊子上已经围了不少修士在挑选法器了。有一个筑基修士看中了余啸手上的子母剑。“那套飞剑多少钱？”
“一万灵石。”余啸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一万？你抢人啊！”那人不满地嚷道。就算是中品法器，这个价格也太贵了。
“你爱买不买。”余啸大声吼道。
周围的人听到他们争吵，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这正是余啸想要的，她看到了德久也在人群中。
第57章 垃圾地界
“你识不识货？不识货别挡在我摊子前面。你买不起，有人买得起。”
“你留着放进你的棺材里吧。”那筑基修士指着余啸的鼻子骂了一句，愤愤不平地走开了。要不是看到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筑基的钟鉴，他早就对余啸不客气了。
“你这个，真的要卖一万灵石？”另一个修士笑嘻嘻地蹲在摊子前问余啸。
余啸一瞪眼：“遇到不识货的，当然要卖得贵一点。识货的白送都可以。”
“哦？”那人来了兴趣，“怎么才算识货？”
余啸比划着子母套剑：“首先得有金灵根吧。连金灵根都没有还练什么剑。然后得会用吧。我说的会用，意思就是只卖炼气修士。”
“炼气修士？”那人惊讶地看着余啸。炼气修士根本不能御器，用了不这种飞来飞去的子母剑。“你有毛病吧。”
余啸白了他一眼：“你会这么说，就是说明你不会用。别挡着我做生意。”说完眼睛乱瞟起来，盯着德久看了好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移开了目光。
一天很快过完了。
守着法阵的修士来来往往，总数一直不见少。里面的人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受一次苦，有时是声音，有时是电击。
钟鉴把法器又都收了起来。除了门派批量定制的法器，其余的一件都没卖出去，但一点都没影响他的心情。
已经有好几个人看中了法器，就等着他收摊了去店上私下交易。这样价格比在师门买便宜一些，钟鉴也赚得更多。
余啸跟着钟鉴出了华宝门，不由问道：“钟叔，禁制里关着的那五个，是什么人啊？”
“是飘山界以前的大门派掌门。”
余啸撇了撇嘴：“不是吧，飘山界怎么连个元婴都没有啊。”那五个全是金丹期修士。
“以前有的，投靠了昆弥界的不准留在飘山界，其他的被杀了。”
余啸年龄太小，没有经历那次地界清洗。当时青籁乐府以灵道宫之名召集各大门派，说的是商谈到灵级界建立分堂的事情。
灵级界灵气充裕，资源充足，能在灵级界建个分堂，将在很大程度上提高门派实力。
大家都以为是天大的好事。每个门派都派了人，生怕被人小瞧排不上号，高阶修士全都去了。结果被青籁乐府一网打尽。真是天降丧乱，血雨腥风。
余啸“切”了一声，“什么天降丧乱，明明就是**好吗。”
钟鉴似乎沉浸在回忆里，半天没回过神，喃喃地说：“对我们底层修士来说，地界在谁手里不一样，只要他肯好好发展地界就行了。飘山界本来贫瘠，青籁乐府又根本没有振兴之意，功法、资源、技术，各个方面都限制我们。”
他摇头叹息：“就拿我筑器来说吧。我这些中等或者上等法器，到了丰饶的地界，说不定只是下等。”
“啊！”余啸深受打击，那她很喜欢的不意剑，也只是一件垃圾品咯。她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钟叔，那修为呢？不会也比别人低一阶吧。”
“那倒不至于。修为练到多少阶就是多少阶，不过实力就不一定了。”人家功法好的，就算是高一阶的修士也可以搏一搏。
钟鉴回到法器店，留了一个小门，等着白天有意的修士上门。他站在门口翘首等待，嘴角带笑，脸色黑中带红，像是在等待前来幽会的情郎。
余啸看得乐不可支。
等了两天德久都没有来，余啸觉得很失望，打算直接去霜衣楼找他。现在大家修为一样，华宝门里人多事杂，进可攻退可逃。
她依然是书生修士的样子，晃晃悠悠地刚走出筑器街，就听到背后的破空声。
她迅速把灵力集中在脚上，猛地一蹬地，往边上一跳躲开，放了一把带着毒针的水针出去，还吼了一声“落雨！”，不意剑已经被她拿到了手里。
这是她觉得水针不好听，给自己的招式改的名字。
德久放出灵气罩，同时就地一滚，两只短刃飞在他身边，剑尖指着余啸。
余啸却收了手，惊喜地喊道：“德久，真的是你！”
她变回自己的样子。
“你偷偷潜入霜衣楼，是想救小雨哥吗？”不等德久回答，又说道：“小雨哥已经逃出来了，我带你去找他。”
“是你？”德久动容，两只短刃依然朝着她。这才不到一年，她居然就炼气中期了。
余啸叹气，坏事做多的人都这么多疑。她把不意剑收了起来，反正她又不是靠着剑攻击。
“快点吧，小雨哥受伤了。我刚刚才给他买了丹药。”她对着德久一招手，朝着城外走去。
德久犹豫了一会儿，跟上了余啸。
“你在哪遇到林中雨的？”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走了许久，德久才开口问道。
“就在城里面。”余啸爽快地说道：“你猜小雨哥躲在哪里的？他居然躲在庄宅行的那一片小院里。哈哈，小雨哥真聪明。”
余啸趁着德久不注意，拧红了自己的脸，扭头对着德久羞涩地笑着，活脱脱一个涉世未深，春心萌动的小丫头。
德久对她报以一笑，只是嘴角扯了扯，脸上僵硬得跟木板一样。“林中雨伤得重不重？”
“重，”余啸的脸色黯淡下来，“他好像是灵根受损了。我买了好几粒真武丸都没用，可能要扶元丹才行。我又买不起。”
她实在挤不出眼泪，就背过了身，拿着一条绵帕子干擦。
“我有扶元丹。”片刻之后，德久突然说道。
“真的？”余啸的脸上由悲转喜，情深意切地说道：“遇到你真的太好的。德久，你真是林中雨的好兄弟。”
德久脸色变了变，见余啸已经转过了头。
“快走吧，我怕小雨哥坚持不到多久。”
余啸加快了脚步。这一片小巷子她已经非常熟悉了，七拐八折就到了她和林中雨落脚的小院子。
德久手里捏着剑柄，站在院门口朝里看了看，见四处没有异状，这才跟着余啸走进去。
第58章 飙戏
余啸走到中间的小木屋门口，轻轻地推开了门，柔声说道：“小雨哥。”
德久站在门口，看到床上有个模糊的人影。
“小雨哥，你好些没？”余啸推了两下林中雨的肩膀，见他还闭着眼装死，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林中雨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瞪着余啸。
余啸满脸是笑：“小雨哥，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我遇到德久了！”
“嗯？”林中雨呼吸很沉，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余啸赶紧扶住了他。他坐稳之后，又咳嗽了两声，深吸一口气，像是久病的人见不得阳光一样，虚着眼看向门口。
余啸心生佩服。
“德久？”林中雨苍白的脸色出现了两团红晕，精神好了一些，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他朝着德久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德久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林中雨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手无力地垂下，头也软软地耷拉在胸口上。
“德久！快，扶元丹给我。”余啸跑到德久面前，急切地说道。
德久想着林中雨死了就没用了，把扶元丹给了余啸。
余啸又跑回床边。林中雨的嘴微微张开，余啸的手在他嘴边晃了晃，把扶元丹悄悄收了起来。
“小雨哥，你是不是好点了？”
好你个头啊。林中雨白了她一眼，危重病人的丹药你都抢。
余啸像是捡了大便宜一样，笑得可开心了。
这扶元丹是二品丹药，可以治愈受伤的灵根。平时服用，也可以强健灵根。
“他好点了吗？”两息之后，德久问道。
“好些了，”余啸跑到他面前，“你还有没有，再给我一粒备用。”
德久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又不懂医术，别胡乱给他吃药了。你去背上他，我带你们去找医师。”
“你以为我不想找医师啊，”余啸嘟着嘴说，“昆弥界正在悬赏小雨哥，我哪敢带他出去啊。你还是给我几粒丹药，我自己看着给他治吧。”
德久看着余啸伸过来的手，侧身躲开了，走到床边。
林中雨稍微一运气，逼迫血脉逆行。他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德久……”林中雨虚弱地叫道。
“你可别死啊，”德久皱着眉说，“你要是死了，我就领不到赏金了。”
“什么？”林中雨像是没听懂德久的话，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你就不奇怪吗？你躲了那么多年，这次昆弥界怎么就把你给抓了个正着呢？”德久看着林中雨，就像是看着一大堆灵石。
“不过你也算是有些本事，居然还逃出来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可以又去领一次赏金。林中雨啊林中雨，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你……”林中雨无力地抓住了德久的手腕。
“落雨！”余啸呵了一声。
德久知道是她那些如毛毛雨一般的水针，躲都没躲，也没有放出灵气罩，任凭那些不痛不痒的水针打到自己身上。
余啸一击得手，也没有再动作。
“你出卖我？”林中雨叹了口气。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昆弥界被打跑了，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少主。我呢？依然是无名小卒。我不过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合不来大不了分道扬镳。林中雨对你不薄，你不该出卖他。”余啸看了一眼墙上的木门。
这个小木屋连着一间修炼室。现在修炼室的门关着。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德久猛地转身，凶狠地看着余啸，“你的修为能涨得这么快，还不是全靠林中雨资助你。不然就凭你，怎么可能不到一年就到炼气中期。”
余啸瞅着他冷笑了几声，懒得说话。对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说的。
林中雨的手还搭在德久的手腕上。德久抽了一下手没抽动。林中雨的手腕突然变得有力起来，像钳子一样捏得他手发痛。他惊讶地看向林中雨。
林中雨脸上的病容已经不见，他闭上眼运气，猛地睁开眼，逼人的灵气喷薄而出，带着浓烈的杀气。
他把灵力聚在手中，一掌打飞德久。
德久还没站稳身子就控制着短刃朝着林中雨飞过去。墙上伸出一根藤条“啪”的一下把短刃拍飞。
德久刚一落地，就被地上伸出的两根藤条抓住了双脚腕。
藤条顺着他的腿，像绿色的蛇一样往上爬，很快把他缠了个结实。
余啸细细地数着。林中雨可以控制三根藤条了，之前分开的时候还是两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修炼。
“你骗我。”德久双眼通红，愤愤地说。
“你们这些人真奇怪，自己出卖别人都可以，被别人骗了就一副心灵受创的怨妇样。”余啸抱着手站在门口。
修炼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孙小枫冲出来一巴掌打在德久的脸上：“林哥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还出卖他，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德久僵着脸笑了：“你以为他赶跑了昆弥界，就会娶你吗？你未婚妻的位置，早就保不住了。”
余啸挑了挑眉，原来孙小枫和林中雨有婚约的。她这小心眼的性子，林中雨怎么受得了哇。不过，也许林中雨就喜欢这一套。
“林哥，杀了他吧。”孙小枫看到了余啸嬉笑的表情，一跺脚说道。
余啸突然很好奇孙小枫怎么近距离杀人，她只见过她远远地放过几支箭，难道也有近战武器。
孙小枫居然拿出两支箭来比着德久。
余啸无语极了。箭就是靠着速度增大杀伤力，离得这么近她想单靠箭头捅死人吗，还不如一把小匕首呢。
“小枫，你退下，”林中雨看着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南久，“南久，你觉得呢？他是你哥，要不把他的灵根废掉，放他一命？”
德久疯狂地扭动起来：“林中雨！你杀了我吧！我要是哼一声，是你孙子！”
废掉灵根，就是凡人，对自认比凡人高一等的修士来说，比死还难受。
余啸一直抱着看戏的态度，称赞了一下德久的自尊。但她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万一有重筑灵根之法呢。
屋里很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南久身上。
第59章 一人一半
南久咬着下嘴唇，惶恐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像是一只受惊的飞耳鼠。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德久身上。
“南久，你杀了我吧。不能修行，我不如去死。”德久如同身陷囹圄的妖兽，不停地吼叫道。
南久的下嘴唇流出一道鲜血，她把自己的下嘴唇都咬破了。
林中雨心有不忍，但他必须试探孙小枫和南久，他不想身边再有人背叛。
南久慢慢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短刃，双手握着，一步一步朝着德久走过去。短刃划伤了她的手掌。先是一颗一颗的血珠子掉下来，很快连成了血线。
“你把我也丢下了。”南久的声音不停地颤抖，听上去有些古怪。
德久停止了吼叫，直视着南久的眼睛。
南久尖叫一声，举着短刃朝德久冲过去。
“嗖”地一声，短刃从她的手里飞出来，在德久身上飞舞，剑气交织成一张网，砍断了藤条。
林中雨手上结着法诀，但德久飞快地服下一粒白色的丹药，他全身笼罩在耀眼的白光中，射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林中雨控制着藤条朝德久抽过去，却被白光弹开。
余啸从来没见过这种丹药，这是让人变成光方便逃跑吗。正想着，德久朝着门口冲过来，速度很快，一息之间已经到了余啸跟前。
余啸连阻拦他的心思都没有，往后一跳躲过，把门让了出来。
白光暗淡了一些，露出了德久的身形，一闪，就消失在院门口。
原来不止是发光，还可以增加速度啊。余啸很有兴趣的就要追上去，袖子却被人拉着了。
她诧异地扭头，一个巴掌朝她脸上打过来。余啸一抬手挡住了那只手。“咔吧”一声，那只手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骨头已经断了。
孙小枫发出一声哀嚎，抱着自己的手臂。
余啸理都没理她，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她可是炼过体的，修为又比孙小枫高一阶，身体的反应速度和强度远在孙小枫之上。
孙小枫想扇她，就是鸡蛋碰石头。
至于让孙小枫这么不自量力的理由，当然是听进去了德久的话，把自己当情敌了。
孙小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怜兮兮地叫着林中雨：“林哥……”
她“哥”字还没出口，林中雨也已经蹿了出去，南久紧随其后。
德久差一点就跑到了大街上，现在正倒在巷子口。余啸把他的尸体拖了回来。
德久口吐白沫，脸色乌青。
“哎呀，他服的那是什么奇怪的丹药啊，居然就死了。”余啸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落雨的秘密。知道了就不灵了。
“你刚才放跑了他，你和他是一伙的！”孙小枫架着断掉的手臂也追了过来，指着余啸骂道。
“他刚才速度那么快，我怎么阻挡得了。你厉害你怎么不挡他，打我干什么？”余啸懒得理她，伸手在德久身上摸起来。
“小余儿……”林中雨觉得有些不妥。死者家属南久还站在旁边看着呢，你就开始摸别人的储物袋了。
余啸抬头，刚好对上南久的目光。南久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马上低下了头，转身走了。
“换个地方吧。这里不够隐蔽。”林中雨说着，弯腰把储物袋收了起来，扛起了德久的尸体。
“啊！那是我先看到的，还给我！”余啸踢着林中雨的小腿，“你个卑鄙小人，转移我的注意力就是想自己独吞。”
“你慌什么，把尸体埋了再来分。”林中雨腾出一只手支开余啸。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地走着。
孙小枫捏着断臂的手指尖发白，恨不得用眼神在余啸身上戳几个窟窿，咬牙跟了上去，生怕那两人独处。
德久的门服都被扒了下来。现在混进金玉城的飘山修士多，这些门服很有用处。
德久的修为和余啸一样，他用的丹药基本上都是余啸用得上的，林中雨全都分给了她。
余啸还得到两粒那种白色的丹药，林中雨也不认识那是什么，她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飞侠丹。
林中雨撇了撇嘴算是发表了看法，打开了手中的玉盒。玉盒里有一粒梧桐果那么大的金色丹药，上面还有丹纹。
“筑基丹！”
德久身上居然有筑基丹，看来把林中雨卖了个好价钱。
“太好了林哥，有了这粒筑基丹，你就可以筑基了。”孙小枫比自己筑基还高兴。因为林中雨的未来，就是她的未来。
林中雨望着筑基丹上的丹纹。他的修为卡在炼气后期大圆满很久了，如果能一举筑基，实力提升不说，救出林山的可能性也大得多。
他看到了余啸眼巴巴的眼神，突然笑了，把玉盒合起来，递到余啸面前。
“给你，定金。”
余啸呆了一息，猛地抢过了玉盒塞进自己储物袋里，一手伸在储物袋里拽着玉盒，警惕地看着林中雨。“真的给我？你想好了？”
把到手的筑基丹送人，这简直就是在林中雨的心上剜一块肉下来。他也确实一副心脏病发的样子，痛得脸都皱成了一团，却装作大方地一挥手。
“这是我们说好的。而且我天资没你好，一粒筑基丹也不一定够。”
林中雨又叮嘱她说：“你可要把那一份原料收好了。等我爹救出来，我好让他帮我炼丹。”
余啸已经陷入了狂喜的幻想状态，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林中雨看着她痴痴的表情，不由摇着头笑了两声，继续分拣起储物袋里的东西来。
另一个呆住的人是孙小枫。她的脸色咣白，没有丝毫血色。血都聚到了她的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泪来。
余啸在筑基成功，冲击金丹，走上巅峰的幻觉中清醒过来，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猛地想起来，自己不是要找林中雨谈放弃的吗，这定金都收了还怎么谈。
余啸瞅了林中雨一眼，难道他知道我的打算了，故意用筑基丹挽留我？
林中雨已经在挥舞着藤条挖坑了，泥土飞扬。
余啸叹气，不管怎么样，她是不会把筑基丹拿出来的。
第60章 妙计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孙小枫跟在林中雨后面，朝着余啸吼道。
“你有病啊，路是你们家的？”余啸去法器店就是为了进华宝门，引诱德久过来。现在德久已经死了，她也不用回去了。
这还没走两步，孙小枫就像是顾家的狗一样冲着她吼起来。余啸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在她是林中雨未婚妻的面子上，真想杀了她。
“庄宅行本来就是我们家管理的。”孙小枫看起来有些得意。
余啸瞅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优越感从何而来。是你家管理又不是你家的。“哦，原来是包租婆啊，失敬失敬。”
孙小枫眼看余啸要跟着他们回到小院了，焦急地喊起来：“这里已经住满了，你另外找个地方吧。”
余啸朝旁边的院子走去，她才不想和他们挤在一起呢。路过院子的时候她故意往里面看了一眼。“哟，院子打理得很干净嘛。”
她看了孙小枫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之前我和小雨哥住在这里的时候，到处都很乱，我们都没空整理呢。”
孙小枫气得跺脚，余啸已经进院子了。筑基丹都有了，她现在只想赶紧修炼。
南久拿着德久的剑，站在院子里发呆。林中雨朝她走过去，递上去一个木头小鹿，这是他刚才在德久的储物袋里找到的。
南久接过木头小鹿，抓在手里。
“南久，要不你去城外做接应吧？”
“你怀疑我？”南久声音小得像蚊子。
林中雨赶紧摆手：“不是。你哥是我杀的，万一你不想看到我……”
“我哥做错了，”南久抬头飞快地看了林中雨一眼，“而且，他也不是你杀的。”
林中雨一凛，严肃地说：“南久，你哥就是我杀的，不管余啸的事。”就算是余啸动的手，也是为了他。
“嗯，我知道了。我想去看那个困神天征，把法阵画下来，拿去给精通法阵的前辈研究。”
南久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说完之后微微有些气喘，转身进屋了。
林中雨看着她薄薄的背影，叹了口气。
“林哥，我的手被余啸打断了。”孙小枫楚楚可怜地抬起自己的手臂。
“叫南久帮你接起来吧。你就陪南久住在这里，多留意一下她。”
“你呢？”孙小枫急声问道。
“我还有事去找余啸。”
“你，你和她，你果然”孙小枫眼泪刷刷地流，“你们俩住在这里的时候，天天都在干什么？会连打扫屋子的时间都没有。”
林中雨头痛极了，他们天天都在商量怎么救他爹，怎么攻城，谁还会想到打扫啊。
“你别多想了。”
“林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帮余啸？”
“我帮她什么了，是她在帮我。”林中雨烦躁起来，他走了两步，手把着院子门，头也不回地说：“小枫，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的婚约只是父辈宴席上的笑谈，你别放在心上。”
林山就这么一个儿子，恨不得他赶紧结婚，生百八十个孩子，一喝多就给他订亲。全部都当真的话，他都有七八个老婆了。
孙小枫怔怔看着林中雨的背影，脸上的泪也被风吹干了。她木讷地回到屋里，看到南久还在抚摸着德久的剑。
“我要杀了那个女人。”孙小枫说。只要杀了余啸，林中雨就会回到她身边了。
片刻之后，传来南久蚊子声。“那就杀吧。”
余啸刚打坐了没多久，林中雨就进来了，她叹息着从修炼室里出来。这一档子事情不了，她是别想安心修炼的了。
“你觉得南久怎么样？能信吗？”她不等林中雨坐稳，就问道。
“她都想杀了德久，应该能信吧。”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就拿德久的武器去杀他呢？”如果她用别的武器，德久不能那么熟练地操控，不一定能跑出去。
“她也没想那么多吧。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心思缜密的。”林中雨想起南久面如死灰的样子，不肯再怀疑。
“是你太单纯了好不好。你以后继承了你爹的遗产，可别被人骗光了。”
“我不会那么傻了。我以后不会把什么事都告诉别人的，”林中雨对余啸飞了一眼，“世上唯有你和灵石值得信赖。”
余啸搓着自己的手臂，挥舞着拳头：“恶心死了！”
林中雨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你进了华宝门，看到那个法阵了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余啸的怒火就蹭蹭地冒。
“好你个林中雨，你早就知道那法阵是怎么回事了吧。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一点都不单纯，你那点小心机，全留着对付我来了。”
林中雨反而轻松了：“既然看到了，你这几日就认真想一想吧。我还要出城去接应一下前来攻城的修士，把我们商量好的计划告诉他们。”
林中雨把担子丢给余啸，溜走了。
过了几日，林中雨把余啸从修炼室里拖出来：“别光顾着修炼行不行？先把正事办了。”
“林中雨，我欠你的啊？”不让余啸修炼，简直就像让一个饿了半个月的人看着满汉全席，又不让他吃。
林中雨问：“你想到什么好办法没？”
“想到了。
“困神天征不能看到外面，也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如果他们要拿你威胁你爹，就必须打开法阵，”余啸突然高兴起来，“你再被他们抓一次，不就有机会把毒血丸给你爹了吗？”
林中雨瞅着余啸喜笑颜开的样子：“你该不会想拿我换赏金吧？”
余啸理直气壮地说：“既可以完成任务，又有灵石可拿，多好的计划啊。”
林中雨伸出巴掌想去拍她。余啸一边躲避，一边嚷嚷：“老规矩，一人一半。”
“是威胁！你以为是探亲啊。他们要是把我的手脚砍下来，我怎么把毒血丸给我爹？”林中雨突然停了下来，“我有办法了。”
他眼里闪着光芒，一把抱住了余啸的肩膀：“小余儿！全靠你了！”
余啸苦涩的看着他。
林中雨的计划，她早就想到了，也知道那才是最好的计划。她不说，是不想自己被牵扯进去。居然被他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