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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八七章 震慑宵小

    南北朝,是华夏自春秋战国之后持续时间最长的乱世。

    这乱世之中,王朝更迭、世家谋权,当真称得上乱象频出。

    因此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甚至就连家的概念都已经模糊了,更不要说对民族和国家的概念。对于他们来说,一旦战火爆发,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不要说保全整个家族的性命乃至于为民族的命运去抗争。

    当人们已经逐渐麻木、逐渐失去斗争的勇气,李荩忱却带着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来到这个时代,打破了一切,甚至直接伸手撕裂了黑暗,告诉人们,原来和平和希望并不遥远,原来只要付出牺牲,一切都可以改变。

    这一次北伐,更是让人们看到了三百年乱世彻底结束的可能。

    结束这一切,哪怕是牺牲了自己,让子孙后代也能够和平安宁的生活,这是久经战火磨难的人们,此时此刻的心声。

    原来的时候,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他们只能麻木而冷酷。

    现在希望近在眼前,所以他们又有了为之奋斗的勇气。

    当然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为了子孙后代的未来、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奋斗,实际上也是在为整个民族和国家的未来在奋斗,因为一个民族和一个国家的生存或者灭亡,都和每一个人息息相关,唯有所有人都拼命向上求生存,才有维持住整个局面的可能。

    李荩忱在调动的,是每个人追求和平和希望的积极性,而实际上在培养的,却是民族意识以及对大汉这个民族集体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这是一个缓慢的、可能需要几代人的过程,但是李荩忱等得起、愿意等。

    因为这种民族意识的自我觉醒,总比等到敌人打上门来再谋求民族意识的被迫觉醒来得好!

    眼前的场面,年轻的人们看的热血澎湃,恨不能现在也投身其中,和这些同龄人们一起举起刀枪、山呼万岁;年长的人们看的欣慰感慨,有的高兴于自家子弟也终于有出息了,有的则惋惜自己不能再晚生十年二十年,否则就有机会站在石头城下、而不是道路两边。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思,但是都不妨碍他们倾心于时代的变化和崭新的大汉王朝的强盛。乱世虽还未结束,但是已经看到了希望。

    鼓点声再一次变化。

    江面上,一艘艘水师战船调整阵势,开始变阵。

    而石头城下,军队也停住脚步。

    李荩忱已经下了石头城,策马走来。

    风中,每一名大汉将士都挺胸抬头。

    他们很骄傲,能够通过自己的拼杀得到陛下乃至于整个大汉王朝的认可。

    “浴血厮杀、功勋卓著,震慑宵小、收拾故土,光复河山、扬我国威!”李荩忱的声音很洪亮,即使是风都无法吹散,“有诸位将士,朕心甚慰!”

    “吾皇万岁!”再一次山呼。

    李荩忱抬起手平胸行礼,朗声道:“大汉万岁!”

    军中将士,齐齐抬臂平胸。

    这是大汉北伐之后新制定的军中礼节,用于军中甲胄在身的情况。

    军中甲胄在身的时候,弯腰拱手或者跪礼都不方便,再加上军中讲究的是干净利落,如果一味的按照之前的繁文缛节,那么只会平白耽误很多时间,而如果不按照礼节的话,又难以显示出来尊卑,因此李荩忱出面主持,在手持兵刃的情况下,采用齐胸礼。

    齐胸礼,是后世火枪出现后常见的一种礼节,士卒右手持枪,左手快速抬起,手臂平齐于胸。

    虽然现在火枪还没有完全列装,但是针对手持兵刃、身披甲胄的情况下同样难以双手躬身行礼的情况,齐胸礼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这一次阅兵,也是齐胸礼第一次正式对外公开。

    日日新,又日新。

    大汉的军队是大汉的门面,也是大汉的中坚力量,所以军队的士气和精神建设,都是李荩忱关注的重点,而太尉府也会针对这些问题适时进行调整,尽最大可能满足军中将士们的需求,同时也尽可能的从各方面保持士气。

    同样的道理,接受检阅的水师战船上,所有的将士也都是采用类似于后世的站坡礼,将士沿着船舷列队,负手而立,这样可以让人在江风之中站立更稳。

    同时陆师齐胸礼和水师站坡礼的出现,也说明朝廷逐步把水师和陆师进行分割,并将两者都放在相同重要的位置上。

    大汉未来开疆拓土的方向,似乎也可琢磨到些端倪了。

    看着李荩忱策马走过雄壮的军阵,城头上,顾野王不由得苦笑一声。以他的政治敏感性,当然察觉到了李荩忱话语中的意思。

    震慑宵小,杨坚和宇文宪还不能用“宵小”来称呼之,那都是公认的枭雄人物。

    那这宵小肯定说的就是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了。

    军心如此,民心如此,世家又有什么资格和李荩忱叫板?

    顾野王已经不想去想李荩忱是怎么做到的,只是短短几年之中就彻底撼动了世家的统治根基,他想去想的,就是自己是不是也要告诉那些吴郡的世家,最好老老实实的接受朝廷的安排,以免得引来一场血雨腥风?

    “顾公,陛下要入城了。”旁边的沈君高提醒一声。

    顾野王这才回过神来,李荩忱已经校阅完了水师和陆师,在军队的簇拥下向建康府而去。

    他们这些文武,自然也要抓紧跟上。

    “这人老了,精力都不集中了。”顾野王笑了一声。

    沈君高压低声音:“顾公心事重重?”

    “在场的列位,谁不是心事重重?”顾野王反问一句。

    顾野王说的这么直截了当,倒是让周围也都在紧张观望的官员们心中都咯噔一下,脸上露出来的笑容分外勉强。

    倒是沈君高无所谓的笑了笑:“顾公,陛下既然打算以雷霆手段收拾宵小之辈,那么顾公就只要在云端之上看着,可莫要多言多语,这样雷霆劈下来,才和顾公了无关系。”

    顾野王怔了一下。

    而沈君高已经向前走了。

    大概明白了过来,顾野王自失的一笑,摇了摇头。

    陛下的心思,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捉摸不定了。

    这一次,倒是又欠了沈君高一个人情啊。

第一四八八章 起名

    “来,长岁,让爹爹抱抱。”李荩忱一把抱住了儿子。

    小皇子呜呜的叫了几声,眼见得就要哭出来了,显然这个陌生的男人让他感到害怕。

    乐昌忙不迭的想要从李荩忱的怀里把儿子接过来,不料小皇子一把抓住了李荩忱下巴上的短须,似乎像是抓到了什么好玩的,顿时咯咯笑了起来,并且不断地想要拉扯,导致李荩忱只能顺着他走。

    “陛下,臣妾来吧。”乐昌有些无奈,“长岁,不能拽那里。”

    小皇子被母亲这么一说,顿时哇哇哭了出来。

    李荩忱一时间手忙脚乱,只能不舍的将儿子递给乐昌。几名奶妈已经上来哄起孩子。

    而李荩忱一摊手,这不怪自己啊,只能蹲下身拉过来晋陵公主,晋陵已经两岁多了,瞪大眼睛看着自家爹爹,呀呀的叫了几声。

    “晋陵,快叫爹和娘。”旁边的沈婺华也低下身,尉迟炽繁不在的时候,晋陵公主都是她在带着。

    “爹爹,娘亲!”晋陵的声音很清脆。

    李荩忱哈哈大笑着直接把闺女抱起来,旁边的尉迟炽繁也是急忙上来。晋陵显然对于这个没见过多久的爹爹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径直伸出手要尉迟炽繁抱抱。

    李荩忱蹭了蹭闺女的脸蛋,依依不舍的把女儿递给尉迟炽繁,接着一把搂住乐昌和沈婺华:“朕在外,辛苦你们了。”

    “臣妾不苦。”沈婺华急忙道。

    而乐昌则笑着问道:“陛下宫闱之中,多了不少姊妹啊。”

    李荩忱压低声音问道:“有意见?”

    “没有。”乐昌抱紧了李荩忱,“只要陛下还记得臣妾就好。”

    “说的什么话,只要朕还在一天,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李荩忱摸了摸她的头。

    乐昌点了点头:“妾身不需要什么位高权重,只要陛下需要妾身去做什么,妾身就去做什么。”

    “朕子嗣单薄啊。”李荩忱坏笑道。

    乐昌俏脸微红,没有多说话。

    有些事情只有亲自感受过了才知道个中的艰难,乐昌这一次代替李荩忱把持朝政几日,已经愈发的能够明白夫君的难处。

    身为一国之君,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顺心如意,甚至还要努力去做那些自己明明不同意和不喜欢的事情,只是因为这样有利于天下万民。坐在这个位置上有着满足私欲的权力,但是这样的权力终究是有限度的,更多的还是要用博爱的胸怀容纳世间万物。

    既然陛下回来了,那自己还是好好地充当一个母亲的角色吧。

    李荩忱归来,着实让宫闱之中鸡飞狗跳了一番,重点还是要安置他从北方带回来的新的内眷。这一次李荩忱北上,宫闱内眷的规模几乎直接扩充了一半,这是之前乐昌也没有想到的,所以刚才和李荩忱说话的时候也未免带着些醋意。

    不过身为皇后,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职责在哪里,虽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姊妹,乐昌还是尽量将所有人安置下来。

    建康府皇宫其实也不算很大,尤其是之前侯景之乱的时候还经历过战火,不过好在李荩忱有陈顼这样的好岳父。因为陈顼生孩子的本事着实是强大,再加上经过陈顼的上一任陈文帝陈时期的养精蓄锐和励精图治,所以到了陈顼这一代国内还算富足否则也不会有能力发起北伐,因此宫中殿宇数量得以扩展。

    当然了这些宫殿也都算应急产物,称不上什么豪华富贵。不过宫中真正称得上豪华的,也就只有陈叔宝时期修建的两座藏娇用的高台了,既然高台没人住,大家住的地方就都大差不差,没有什么好嫉妒。

    李荩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建康府偏安江南,在李荩忱的心目中并不是理想的未来一统天下后的朝廷所在地,之后朝廷的重心肯定还是会向北移动的,无论是长安、洛阳还是邺城,都要比建康府更利于稳定北方。

    在李荩忱的计划中,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大汉的主要敌人应该都还是北方的高丽人、吐谷浑人以及草原上的铁勒人,显然大汉的权力中枢落在北方更合适。

    而且在天堑还未变通途,大江依旧是现在南北无法逾越的屏障,隔着一条大江,再隔着一条淮水,然后还有一条大河,大汉如果以建康府为立足点,那么对北方的控制肯定会越来越弱。

    相比之下,从江南继续向南,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强大到足够让大汉国土沦亡的对手,而且大汉征服南方也不依靠兵马,而是依靠文化的输出和贸易的往来,只要大汉在南方的经济、文化传播中心还在,那么政治中心的转移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就是因为有迁都的打算,所以李荩忱也只能在短时间内让自己的妻儿们凑合一下了。对此乐昌她们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在座的诸位妃嫔,多数都是经历了战乱的,相比于生存的威胁,缺少皇家气势的宫殿似乎也不算什么。

    “陛下,长岁也已经一岁了,陛下应该为孩子起一个名字了。”乐昌给李荩忱递过来一杯茶。

    李荩忱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之前还真的没有想过应该给儿子起什么样的名字,毕竟李荩忱也知道这个时代尊重的是长辈,给晚辈赐名是长辈的特权,之前李荩忱只是想着有了孩子之后就劳烦一下徐陵或者吴明彻了。

    但是现在他才意识到,九五之尊之上已经再无他人,李荩忱的确是唯一有资格给自己儿子起名字的人。

    “你们说说,都叫什么好?”李荩忱抿了一口茶,“在座的都是才女,总是要能想出来一个名字的。”

    “陛下可不能偷懒。”尉迟炽繁当即反驳李荩忱,“这是陛下的嫡长子,应该陛下亲自起一个名字才好。”

    “是啊,陛下不能让乐儿姊姊失望。”徐素也随声附和。

    而萧湘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嘻嘻的说道:“陛下能者多劳,既然要起,就顺带着也把臣妾肚子里的这个想好吧?当然陛下可以先不告诉臣妾。”

    李荩忱没好气的放下茶杯,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推三阻四。

    他扭过头看向不知道自己即将拥有新的代号的儿子,这小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第一四**章 几代人的努力

    搜肠刮肚的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名字。

    “经世济民?”

    不行。

    李荩忱并不打算拾人牙慧,更不打算让历史变得这么诡异。

    毕竟拥有这个名字的人还没有出生,甚至他的父亲现在都还是一个书院里的学生。

    李荩忱沉默片刻,沉声说道:“便叫‘沧海’吧。”

    乐昌有些惊讶,李沧海?

    这倒是一个大气的名字。

    而且陛下起这个名字,喻义在哪里?

    沧海,茫茫大海,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个遥远的存在。不过对于李荩忱来说,沧海,才是大汉下一代人应该努力的目标。

    李荩忱并不奢求着自己这一代人就能完成对北方草原和南方大海的征服,只要自己能够带着大汉向北走到草原上,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而继续向南,则要交给下一代人了。

    任何一个庞大帝国的出现,都不是只是因为一代人的努力。如果一个帝国和王朝的奋斗全部都牵系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么最终其强大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最有代表的当然就是亚历山大的帝国,亚历山大这一代人去世后,亚历山大帝国也就灰飞烟灭。

    同样在东方也有大秦帝国这样类似命运的王朝出现。

    既然要避免二代而亡,那么第一代、也往往是最雄才大略的那一代君主当然诸如汉武帝、明成祖这样的人物不算,要提前制定好未来的发展方向。比如历史上从刘邦到文景两代皇帝,汉朝向北解决匈奴、然后向西北发展的国策就已经初现雏形,之后深刻的影响了整个大汉帝国甚至整个华夏的历史。

    而唐代也是这样,从李渊到李世民,唐代向北、向西发展的国策就已经定下来,之后唐高宗、武后以及唐玄宗,都是在遵循这样的国策一步一步的带着大唐走向全盛。

    李荩忱有信心趁着自己尚且年轻,带着大汉解决掉北方的敌人、并且开始向西北发展,但是他并不倾向于一路向西越过中亚,因为作为一个后世人,李荩忱很清楚在未来的前进征途上,大汉将会遇到怎样的敌人,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西域,大汉不会放弃,但是西域以西,越过葱岭之后的中亚,李荩忱并不认为大汉应该倾尽人力物力去征服,因为冰河期的影响,中亚势必将会更加荒凉以及干旱少雨,这在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里面就可见一斑,再加上西域还有反复不定的昭武九姓、大小勃律以及注定会衰亡的波斯和崛起的大食,都意味着大汉到时候或是不得不以举国之力放在保卫远在天边的土地上,或是不得不放弃几代人的努力。

    唐朝的经验甚至是西域将士的血泪教训,李荩忱打算好好地吸取。

    几代人的努力,不能荒废在这个上面。

    因此李荩忱认为之后还是要向南。

    向南去征服海洋。

    华夏如果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内陆上,那么终究还会变成历史上那个闭关锁国的华夏,而只有先主动的去征服海洋,才能让海洋为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

    海洋,对于这个时代的北方人来说,或许是有些陌生的概念,但是对于南方人来说、尤其是岭南沿海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李荩忱记得自己当初看过一篇文章,后世越南考古,曾经发现华夏汉代的器物,但是汉代之后的器物却很少出现,但是华夏的史书上却记载着从汉代到隋唐,岭南和南洋的贸易却从未停止。

    这就足以说明在汉代的时候,人们没有足够的船只以及对南洋上的航路并不了解,所以只能沿着海岸线前进,越南自然就是重要的停泊点。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南郡消失,后世的越南一带不再是华夏的固有领土,因此华夏的商人们也开始寻求横跨南洋,也就是后世的中国南海的航路,事实证明他们成功了。

    也就是说实际上至少在南北朝时期,人们就已经有足够的航海技术来横渡南海,直接前往南洋,只不过这样的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现在在岭南也只是极少数人有,工部已经出面组织工匠,但是这一切当然也都需要时间。

    不过这已经不足以妨碍李荩忱制定整个大汉未来几代人的战略。

    因为李荩忱自己还春秋鼎盛,的确有很多事情能够在自己这一代人就先落实下去。

    年轻就是资本。

    李荩忱为大汉未来几代人制定的战略,并不是向北或者向西,而是向南,向南去寻找属于大汉的印度洋出海口。

    虽然人类更习惯于脚踏实地,但是海洋却是比陆地更优良的媒介,能够让人们更快速地抵达另一片土地,这主要还是因为海洋占据着这个地球上百分之七十的区域,更因为海洋上的海浪和狂风终究还是有规律可循从而可以避开的,相比之下,陆地上的地理障碍,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克服,尤其是那些无边无尽的荒漠和高山。

    对于大汉来说,只有越过南中甚至越过吐蕃,继续向南,占领一直延伸到海洋的广袤土地,形成中间高、四周低的疆域,才能真正确保东方的海洋和陆地上的一切都在大汉的统治范围内。并且大汉如果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到时候也完全有资本从西域、吐蕃以及更南的天竺向西进攻,这样大汉就不再是一支孤军,而是全方位的向西进攻,上帝之鞭,或许将会在未来大汉的身上重演。

    而要征服南方,就要征服南洋。

    李荩忱给自己的儿子起这样的名字,已经很明确的表明大汉未来要征服海洋,而他也相信,这个年纪小小就已经胆大包天的儿子,应该是有能力继承自己的愿望的。

    至于是“沧海”不是“南洋”,这自然就有李荩忱更大的野心在其中。

    南洋只是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向北征服北海、继续向东将整个东洋岛链都掌握在手中!

    沈婺华和尉迟炽繁她们都在用“沧海”的新名字来叫皇长子。

    而乐昌大概已经明白了李荩忱的意图,尤其是想要通过这个名字表达出来的意图,微笑着说道:“陛下之志,颇为远大。”

    “好男儿在世,当然不能局限于方寸之地。”

第一四九零章 天圆地方

    李荩忱说的慷慨激昂,但是不代表大家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华夏九州,物产丰美、一望无垠,难道也可以说是方寸之地么?”乐昌有些不解。她也是看过不少书的人,除了《山海经》那种古人想象出来的东西之外,其余人几乎都在说华夏为中央之国、九州之地乃是天下最富饶之地、也是最辽阔之地。

    因此乐昌对李荩忱把目标放在沧海上,的确有些不解,但是更大的不解还在于为什么李荩忱会说华夏只是方寸之地。

    “世界广阔,远非只有华夏,朕这些年也看了不少从岭南那边搜集过来的消息,南洋辽阔,而南洋之南有连绵大岛,更不要说大汉交趾之南陆地也是连绵不尽,甚至还能向西连通西域。”李荩忱沉声说道,“不说别的,单单就是在极西之地,尚且还有一个大秦,一个在四五百年前就已经足够强盛的大秦,既然能有这么一个国家存在,那就说明越过西域,显然还有更加广阔的土地,也同样可以培育出来一个强大的王朝。”

    乐昌等人都有些惊讶,这的确是她们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场景。

    极西之地

    那里能抵达的了么?

    那里是不是真的就是《山海经》之中描述的神奇土地?

    世界或许真的要比自己想象之中的大

    乐昌看向自己的儿子,目光之中更多了几分慈爱和期待。

    那些或是荒芜或是繁华的土地,或许就需要自己的孩子去探索、去征服了。

    这也应该是李荩忱作为一个父亲,能够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极西之地,是不是反而就有可能是极东之地?”同样的话,李荩忱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并不是对后宫的妃嫔们。

    乐昌她们终究只是女子,并不是李荩忱重男轻女,而是现在这个时代的社会风貌,注定了她们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也只是知道了。

    真正能够决定这一切的人,还在课堂上,还年轻。

    因此李荩忱来到了金陵书院。

    如果说李荩忱在金陵,什么是他去的最频繁的地方,恐怕除了御书房之外就是金陵书院了。对于李荩忱来说,现在的金陵书院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用来斩断世家对教育和人才培养的垄断。而对于大汉来说,金陵书院更是希望,是大汉未来走向更遥远地方的希望。

    “陛下,书上有云,地方天圆,所以极西为什么会是极东?”站出来说话的是李渊。

    这个小子已经用自己的成绩证明在整个书院之中谁是老大,现在已经隐隐有书院之中学生领袖的风貌,因此对于李荩忱的问题,他也站出来第一个提出疑问。

    天圆地方,的确是古往今来人们公认的,这也不怪古人,在没有什么测量仪器的古代,出现这样的认知也在情理之中,尤其是古人也没有条件完成从东到西或者从南到北的航行,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实际上地球是圆的,单纯用肉眼去看,的确是天圆地方。

    而这样的规律也自然被这个时代的人们继续奉为圭臬。

    华夏虽然自古就有钦天监,但是钦天监主要都是观察记录天象之中的异常用来服务于政治,华夏的天文和地理真正开始全面发展实际上还是要到元明时期,西方传教士的出现以及郭守敬等天才的横空出世,让华夏开始正式的认识到了天文和气象的变化和整个世界运行之间是存在足够规律的。

    已经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跟着李渊一起反驳李荩忱。

    如果不是因为那是皇帝陛下,他们就不只是“跃跃欲试”了。

    李荩忱并不责怪学生们,他只是微笑着说道:“那你可曾到过天边?就真的看到太阳从天边落下,而我们再也无法向前了么?”

    李渊顿时涨红了脸。

    学院之中一向讲究的就是“实事求是”,可是正如李荩忱所说,自己还真的没有到过、没有见过,就算是按照古人书籍上所说,那也终究都只是猜测。

    因为李渊相信古人也应该没有到过、没有见过,否则他们更应该有详细的记录,记录天边到底有什么。而且也应该有人有记录下来,到底通过什么办法才能到达地的尽头。

    至少不会是归墟和无边无际的瀑布这样模棱两可的记载。

    每个人的记载不同,那就肯定说明有人是错的,或者说明大家都是错的。

    因此自己反驳李荩忱的话在根本上实际上是没有依凭的。

    “朕倒是认为天和地或许是圆的,为什么呢?”李荩忱饶有兴致的走到课桌前,拿起笔在板子上画了起来,“或许诸位有机会到过河边或者海边,当我们向海平面眺望的时候,当一艘船出现,我们先看到的是什么?”

    李渊皱了皱眉,对于出生在关中,甚至都没有见过大海的他来说,这个问题显然很有挑战性。而此时另一名有些瘦弱的男生站了起来,恭敬的说道:“启禀陛下,学生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先看到船的桅杆,然后才会看到船。”

    “没错,那么为什么是这样的?如果地是平的,那我们岂不是应该直接就可以看到整个船么?”李荩忱话锋一转。

    整个学堂上顿时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自然也从来没有思考过。

    “因为地不是平的所以我们才能先看到桅杆、再看到船。”那名男生皱眉道,显然他也不敢相信事实是这样的,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解释?

    李荩忱大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张须陀!”

    李荩忱的笑声差点儿戛然而止。

    没想到大汉的金陵书院,竟然当真卧虎藏龙。

    张须陀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历史上此人是隋朝大将,曾经追随史万岁平定巴蜀和南中,又追随杨素南征北战,被认为是隋朝后期的柱石人物,名将秦琼就曾经追随他。张须陀最后却死于李密之手,输给李密这种隋唐乱世之中的枭雄,也不算耻辱了。

    今年金陵书院招生的名单李荩忱并没有看,他也不想、也没有精力对金陵书院事事过问。

第一四九一章 认识圆

    倒是没有想到张须陀这样的名将竟然会出现在金陵书院。

    “你是北方人?”李荩忱好奇地问道。

    他印象中的张须陀应该是北方人才对。

    “回陛下,学生的确是北方人,此次大汉天兵北上,北方战乱,学生随家人南下,听闻金陵书院招生,便斗胆前来,好在学生在家念过几天书,所以侥幸得以录入。”张须陀急忙谦虚的说道。

    金陵书院出来的都是不折不扣的天子门生,因此他自称“学生”也没有什么错。而入金陵书院需要“过五关斩六将”,因此也的确可以称得上“侥幸”。

    不过无论是不是侥幸,有资格站在李荩忱面前的,绝对算得上是天之骄子。

    李渊是这样的天之骄子,历史上一个人支撑起隋朝在山东的格局的张须陀,也应该算得上。只不过此时站在李荩忱面前的张须陀瘦瘦弱弱的,怎么都不像是一员猛将的样子,更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

    这倒也不难理解,张须陀的河南老家一直都在战火之中,他追随家人辗转南下,一路上饥饱难料,自然也不可能长得雄壮。归根结底,还是李荩忱一手改变了他的命运。

    在金陵书院之中,体格很重要,但是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依旧还是脑子。

    很明显,张须陀的脑子并不差,而且逃难的经历也让他的人生阅历更加丰富,这是李渊比不上的。

    不过李渊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认输,这个张须陀的成绩也不差,一直以来都是李渊的劲敌,现在张须陀在陛下面前这么长脸,自己当然也不能落后,当即李渊说道:“陛下所说,学生之前的确没有想到,如此说来,地若是真的是圆的,那我们为什么还能站在地上,为什么我们向前走或者向后退不会摔倒呢?”

    李荩忱点了点头:“这个问题问得好,那么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苹果从树上掉下来,是掉下来,而不是掉上去?”

    学堂上一时语塞。

    而李荩忱看向几个张口结舌的学堂先生:“那学生们不知道,诸位可曾晓得?”

    见没有人回答,李荩忱摇了摇头,和这些千年前的古人讲述这些后世就连初中生和小学生都懂得的道理,似乎也有些太高深了。

    此时的李荩忱颇有几分独孤求败的感觉。

    之前他是站在底层向上努力挣扎拼搏,从来没有考虑过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过,自己实际上拥有的不仅仅是千百年来的关于战争和政治谋略的经验,还有更多关于科学和科技的经验和知识。

    好在现在开始一点一点的启蒙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算晚。

    李荩忱并没有打算、也不奢望着能够一步登天,任何科学思想的发展都有一个过程,甚至这中间还充满了曲折和反复,毕竟思想的发展本来就是螺旋上升的。

    只要自己起到一个启蒙的作用,点起了这星星之火,那么终有一天会形成燎原之势的。

    牛顿的祖宗可能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山间野人呢,华夏一旦真的开始发展近代物理学和化学,那就意味着华夏将会领先于这个时代,甚至永久的领先于整个世界。

    李渊的声音之中明显透露着不自信,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启禀陛下,学生以为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脚底下有一些力道,准确的说是我们所踩着的土地有些力道,所以会把我们固定在地上,因此我们向上跳起来最后还是会落到地面上,这样的话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脚下的土地是圆的而我们却很难感受出来。”

    其余的学生们也若有所思,这的确是一种可能,甚至可以说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新思路。

    原来世界是这样的?

    而张须陀也恍然道:“而且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大,而我们所知道的地方太小,因此虽然我们脚下的土地是圆的,但是我们只是这个大圆球上的一个小点,那么就没有那么圆了。只是不知道我们应该如何才能得知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广阔呢?”

    他这么一说,一下子让学生们激动起来。

    “只要一直向东走,或者向西走,如果地真的是圆的,那我们就一定能够回到原点!”

    “向南和向北也可以!”

    “对,而且如果每个地方都是和华夏一样,苹果会向下掉而不是向上去,那就说明真的有一种力量从这个大圆球的里面发出来,把我们都固定在地面上。”

    “或许我们可以向下挖洞,只要能够挖到另一边,然后再根据祖冲之的圆周率算出来这个圆球到底有多大。”

    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让李荩忱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他倒是忘了南北朝时期还有一个祖冲之。祖冲之虽然已经去世,但是他算出来的圆周率却说明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逐步开始意识到圆在人们生活之中的重要性,以及数学发展的萌芽。

    李荩忱的数学并不是很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完全忽视数学的重要性。数学无疑是物理、化学等等学科发展的根基所在,而只有发展数学,才能够为其余学科的发展提供理论基础。

    圆,是数学中人们较早认识的一部分。

    而认识圆,也是在认识这个世界。因为世界本来就是圆的。

    还好这个时代的人们在积极地认识圆,也不排斥去认识世界。

    不管这些学生们会不会实现最终环游世界以证明世界是圆的梦想,李荩忱都清楚,至少今天,自己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这很有可能是一颗诱发大汉进行地理大发现乃至于大航海的种子。

    摆脱陆地的束缚,走向更加深远的海洋,这是李荩忱期望这些学生们长大之后能做的、哪怕是这些学生的后代们能做的。

    大汉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时间足够早。

    欧洲还在封闭和黑暗中,大汉还有时间。

    就当李荩忱准备接着讲一些基础常识的时候,李平快步走进来,看他的脸色,李荩忱便清楚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能让李平脸上流露出凝重神色的,绝对不是小事。

    十有**是有人不老实了。

第一四九二章 第一滴血

    “诸位同学,今日朕所说只是广阔世界的九牛一毛,朕所能知道和想到的,实际上也就只有这一些。”李荩忱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天文地理的知识都倾囊相授。

    但是他没有这个时间,更不可能这么做。

    他不能把皇帝的形象真的变成神仙。

    因为一旦皇帝变成了神仙,那么自然而然也就让人们的方向从探究事物的本质和世界运行的规律变成了探究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最终导致封建迷信越来越深。

    封建迷信这种东西李荩忱并不是不讲究,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点,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问题都没有办法用人们现有的知识和认知来解释的时代,迷信的确是一种不错的办法,统治阶级能够借助这个办法来稳定百姓的心思,而百姓也能够借助这个办法来填补自身对于未知问题的困惑。

    但是如果思想真的想要发展和进步,那么迷信就必须要被打破。

    而这个过程,就需要一代一代人一点一点的在科学领域向前探究了。李荩忱所能为后人、乃至于为整个华夏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只要华夏的人们愿意遵循他所指明的研究方向,那么就肯定能够走到世界的前列。

    走出学堂,李荩忱听到了身后轰然爆开的声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于这些年轻的学子们来说,世界是广阔无垠的,他们本身就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当然这个世界并不单纯是指我们所看到的山水和人,还包括所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律,包括人的生老病死。

    李荩忱的话,无疑让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有多么少,自然也就有更多的愿望去探求更加辽阔的天地。

    “陛下,会稽急报,会稽留氏造反,杀会稽郡守并当地官吏十二人,会稽乡兵都落入留氏的掌控,现在连带会稽周围几个郡府,都有烽烟起!”李平急声说道。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李荩忱冷笑一声。

    留氏要造反的消息,他早就已经知道,只不过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罢了。针对会稽那边之前就已经愈演愈烈的局势,李荩忱也早就已经作出安排。从江陵抽调出的一支兵马之前就已经入赣水,随之折而向东,从太湖南侧直插钱塘,目的就是截断会稽和吴郡之间的联系。

    而南方的汉军也在陆续北上,由罗毅率领,北出福州,直入江浙。

    与此同时,建康府的汉军也陆续集结,配合京口的汉军一起南下。

    除此之外,水师也陆续调动,从大江到太湖再到富春江,南方赖以交通的水面,都已经被水师船只所遮蔽。

    江南的汉军数量虽然不多,但是也都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汉军的背后,还有白袍。

    吴郡是江南的中心,而会稽则是越地的中心,这两个地方的粮食产出就已经支撑起大汉的半壁,所以李荩忱绝对不允许这里会发生任何的乱子。

    “春耕刚刚开始,这些人就作乱,还真的是会挑选时间。”李荩忱冷笑道,“第一滴血既然已经流淌出来,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传旨,召见百官,同时令江南各部,按计划出击!”

    李平当即应诺。

    而跟在李荩忱后面的几名金陵书院的先生,本来是打算送一送陛下的,却跟着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一时间都有些惊讶。

    李荩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血落下了,那么就只有血(和谐)流成河这一种可能。”

    先生们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突然意识到,金陵书院这里,或许算得上桃源之地了。

    这些书院先生们的想法并没有错。

    如果这些世家们不打算直接和大汉刀兵相见,那李荩忱不介意用新颁布的律法来惩罚他们,但是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但是如果这些世家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有实力改变这一切,甚至还想要拼命,那李荩忱不介意要了他们的性命。

    会稽留氏的叛乱兴起的很快,如火如荼席卷多半个越州,但是来得快,退散的也快。

    留氏虽然是地方豪强,但是在国家的绝对暴力面前,豪强,算得了什么?

    甚至就连杨坚这样的枭雄都在大汉面前被打的溃不成军,一个地方豪强,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更不要说撼动大汉这条巨轮了。

    叛乱爆发于大汉新元二年三月初五,春耕刚刚结束没有多久。

    爆发后的第四天,汉军包围留氏叛军于富阳,汉军水师沿着富春江顺流而下,一路高歌猛进,曾经的山清水秀几乎化为灰烬,而汉军鲁世真部则从富阳北侧直插向会稽!

    曾经气势汹汹的叛军,在列装了火枪的汉军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这是留氏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们没有想到朝廷竟然能够在短短几天内就集结起来如此多的军队,更没有想到,朝廷的手中竟然会有这样大威力的、从未见到过的武器。对于留氏来说,他们对朝廷军队的认识还停留在南陈时期,认为单纯的凭借人数和反抗的斗志就能够取胜,可是他们却忽略了自己的对手早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无比依赖于世家的军队了。

    这支军队经历了战火的洗礼,手中拿着跨越时代的武器,的确不是那些临时拉起来、许以丰厚报酬的平民百姓能够抗衡的。甚至就连留氏家族的子弟,在富阳之战中都有成群结队投降的。

    这一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变得没有悬念。

    以卵击石,不过如此。

    新元二年三月二十,汉军包围会稽。

    距离叛乱发生只有十五天。

    进攻会稽的战斗进行的很快。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汉军火枪手迈动着步伐向前,每当听到口令声,就扣动扳机。第一排放完了枪就地蹲下装填,而第二排站直了放枪,等第二排放完了,第一排向前迈动几步之后继续放枪。

    前方的留氏叛军,一开始如潮水后退,再之后就是彻头彻尾的溃败。对于这样的敌人,他们没有任何一点抵抗的勇气。

    “将军,第三个受伤的弟兄,被流矢射中。”一名仗主陪着鲁世真走过汉军的阵列,看到被抬下来的一个倒霉蛋,无奈的说道。

第一四九三章 水陆夹攻

    从富阳之战开始,鲁世真的麾下战死了七个人,受伤的倒是有几十个。而死在他们手下的叛军,不少于一两千。

    这是一场根本不对称的战斗。

    今天攻城战开始,汉军只有受伤的将士,还没有谁死亡。

    对于参加过惨烈的上洛血战的鲁世真来说,这战斗也实在是太无聊了一点儿。汉军火枪手一向前,敌人就彻底崩溃,导致其余的将领们意见都很大。

    从北方撤退到江陵休整换防,大家本来就好大的不情愿,本来以为千里迢迢调动到江南,总算可以大展拳脚了,结果对面的竟然是这种连菜鸟都称不上的敌人,还有什么好打的?

    安慰了一下那个站在军阵中被不长眼的流矢射中手臂的倒霉蛋进攻作战几乎都被下面的将领们包圆了,鲁世真也乐得锻炼一下这些缺少独立指挥作战经验的将领们,所以他自己反而清闲的没什么事做看局势差不多了,鲁世真果断下令:

    “准备攻城!”

    随着中军鼓声响起,不远处兰亭水上的水师平底快船都已经调转船头,船上的远射程投石机将会负责抛射火罐,作为主要的打击武器。这一次鲁世真所部也是轻装前来,投石机等大型器械都被丢在了屁股后面,所以只能仰仗水师了。

    北上作战,陆师吃肉吃的舒服,水师最是憋屈,也不能让水师一直找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鲁世真可不敢顶上一个挑拨军队关系、制造矛盾的罪过。而且以后陆师想要沿着淮水和大河乃至于直接跨海向北进攻,还少不了水师的帮助。

    兰亭水,因为会稽山下的兰亭而得名,水流清浅,原本是文人墨客曲水流觞、以诗会友的地方,但是此时江水上已经满是水师战船。以兰亭水的水深,水师的楼船自然是塞不进来的,更不要说五牙大舰了,因此水师的主力战船都还在富春江上,开入兰亭水的,都是工部专门针对南方水流湍急而且水深较浅的地方设计的平底快船。

    当然了,这也并不是工部针对南方世家的动荡临时抱佛脚的产物,当初李询入岭南的时候,为了应对灵渠、漓水等地的水况,这种平底快船作为探测和开路前锋以及火力支援用的船只就已经出现。

    船上安装有一台床子弩或者投石机,虽然远比不上楼船的威力,但是船只体型也很小,成百上千条这样的快船凑到一起,或许难以对抗大船,但是火力支援的效果自然是不错的。

    以至于李荩忱都不禁感慨,后世的浅水重炮舰和蚊子船的概念竟然会在这个时代就诞生了。

    随着鼓声急促,平底快船上的投石机同时呼啸。

    抛射出的火罐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赤红色的曲线,重重的砸落在会稽城头上。而搭载了床子弩的平底快船,更是冒着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直接向护城河和兰亭水汇流的地方冲过去,在那里可以更近距离的对着城头射击。

    已经憋屈了太久的水师,使出全力。

    火罐不断的在城头上爆炸,而配合着火罐的,还有地面上汉军火枪手和弓弩手。

    火枪手压制着城头的敌人弓弩手,而汉军自家的弓弩手,则负责把一支支点燃的火矢射入城中。本来火罐之中就有不少火油,这一下子都被火矢给点燃,导致城头上的大火熊熊燃烧。

    站在城下,虽然不知道城头上已经变成了怎样的炼狱,但是看到那些浑身着火的人从城上翻下来,就知道他们正在面临着什么样的煎熬。或许这些留氏子弟也没有想到,家族的复兴和独立不过才短短几天,一切就都已经结束。

    “砰!”水师换上了石弹。

    已经被大火烧的很脆弱的城门楼,又被几枚石弹同时命中,瞬间坍塌,从城上传来的惨叫声,让准备发动进攻的汉军将士们都心中打了一个哆嗦。

    不用想也知道,根本就没有和大汉军队正面交手过的留氏家族,也根本不清楚汉军的真正实力有多少,所以他们还依旧按照原来的攻守城池的方法,把城门楼当成藏兵楼,在里面安置了为数不少的人手,而现在城门楼先是被火烧,接着整个儿坍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直接葬身其中。

    “传令,准备进攻。”鲁世真冷声下令。

    这些不知道死活的家伙,不值得自己怜悯。

    汉军弓弩手再一次向前,完成最后的掩护射击。

    汉军将士如潮水倾泻而出,而水师的快船也冲入护城河里,直接对水门发动突击。

    在这滚滚人潮面前,号称东南雄城的会稽,高大的城墙,单薄的有如一张白纸。

    会稽城破,并不意外。

    甚至会稽城根本没有坚持半天,也都不出乎意料。

    所有亲身经历此事、眼睁睁看着汉军向会稽城发动进攻的人,都知道双方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实力差距。

    群狼扑羊,羊群根本就没有组织起来像样的抵抗,只能束手就擒。

    甚至可以说汉军和留氏叛军,在战争理念上就已经完全不同,双方似乎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对手。

    战斗很快就进入了巷战。

    留氏家族很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枪打出头鸟,留氏家族是大汉开国以来,第一个掀起如此大规模叛乱的家族,也是第一个杀害朝廷命官、聚众造反的家族,相比之下之前建康府的那些小家族也不过就只是煽动了家族内部的力量罢了,和留氏家族相比甚至“连提鞋都不配”。

    所以李荩忱绝对不会饶恕留氏家族。

    只要失败,就意味着诛九族。

    这是必然的。

    因此留氏家族上上下下,都已经做好了求死的准备,他们在会稽城内的大街小巷布下了森严壁垒,就是做好了和汉军死战的准备。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对于城中的了解自然胜过汉军,因此也的确有打巷战乃至于“全民皆兵”的勇气。

    援军注定不可能存在,家族也注定不可能存活,那就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

    这些传承了几百年的大世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血性还是有的。更何况就算是他们打算变成砖瓦而留存,李荩忱也不会同意。

第一四九四章 江南是江南人的江南

    甚至就连城中的大多数百姓,也都被留氏家族给煽动起来。

    汉军虽然在这一场平定叛乱的战斗中死伤不多,但是这场叛乱在政治上的严重性,即使是平头老百姓心里多少也都清楚。

    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已经被裹挟到了这场叛乱中,而且留氏作为盘踞会稽数百年的大家族,城中大多数的家族乃至于普通人都和留氏沾亲带故,否则留氏也没有掀动叛乱的底气。

    因此汉军破城之后,是屠城也好还是只是诛杀留氏家族也罢,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有关系。

    摸了摸脖颈,大多数的会稽人也只能选择拿起武器、依托自己家门进行抵抗。当然他们的这种抵抗怎么看都有些绝望、疯狂和徒劳。

    “火枪手,放!”一名年轻的汉军幢将缩在一只石狮子后面,果断下令。

    火枪手摆出来散兵线,一边依托街道上散乱的石头和木头掩护自身,一边向着前方墙上的敌人开火。

    铅弹“噼里啪啦”打在墙头上,烟尘四起,不断有人惨叫着从墙头上跌下去。当然还是有留氏子弟艰难的放箭,阻挡汉军的推进。

    幢将探出脑袋放了一枪,而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耳朵过去,差点儿就把他的耳朵给扯下来,让他头皮一阵发麻,半边脸都觉得凉嗖嗖的,不由得骂道:“这帮家伙,当初在富春江畔不堪一击,现在死到临头了倒是知道该拼命了。”

    “老杜,某带人迂回过去,前面就是留氏的府邸了,这面墙不出意外就是府邸的外墙,居高临下,咱们又没有带大家伙进来,这样下去会吃亏的!”另一名幢将猫着腰跑了过来,不断有箭矢从他的身边掠过,不过这个家伙一看就知道也是个战场老兵了,脚步腾挪,几乎做到了听声辨位,根本不给敌人机会。

    不过说是老兵,甚至称呼里都带着个“老”字,两个人却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能够在这个年纪就当上统带火枪手的幢将,必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行不?”老杜挠了挠头,这几天几乎都在赶路、咬着留氏叛军的尾巴向前冲,一直没有机会洗澡,导致头上都满是虱子了。

    迂回的确是常用的战术,但是那是在野战中,不是在巷战里。城中的巷子七横八竖、纵横交错,率队迂回,不但有可能越走越远、偏离了目标,而且还有可能遭到更熟悉道路情况的敌人分割包围。

    的确是有些冒险。

    “没得选了,必须得冒险,”那幢将沉声说道,“马上就要天黑了,如果我们还不能解决敌人,拖到了晚上,敌人甚至有可能凭借自己对地形的了解发动反攻,那到时候我们一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也罢,鲁将军让你我作为前锋,便是要把头功给我们,咱们说什么也不能给鲁将军还有这些北地儿郎们丢人!”老杜果断点头,“你且去,注意安全。”

    “能杀死某辅公的人,还没出生呢!除了你杜伏威,谁能奈何得了我!”那幢将大笑一声,“儿郎们,且随某来!”

    老杜看着好友转身离去,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个家伙,一向都是这么自信满满,可不要哪天跌了跟头,还得自己去救他就好。

    火枪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而杜伏威冷声道:“上刺刀!”

    火枪手们熟练地套上刺刀,而后面手持刀盾的汉军将士更是先一步冲上前。墙头上敌人的弓弩手再一次开始放箭,不过很快就被火枪压制,这一次他们放箭的力度远远比不上之前了。

    显然辅公这家伙在旁边发动的牵制攻击已经吸引了敌人足够的注意力。

    “儿郎们,冲上去!”杜伏威大吼一声,越过石狮子。

    汉军将士怒吼而上。

    “梯子,上!”杜伏威再一次身先士卒。

    不等梯子勾住墙,他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墙头,手中火枪灵活的一挺、一刺,一名留氏叛军就被挑下墙。而剩下的几名弓弩手也都直接从墙上跳下去,他们手里只有短刀,对上手持长枪的杜伏威,可占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先走为敬”。

    墙下的一名弓弩手还不忘回头又射出一箭,不过被杜伏威挥枪直接隔开,紧接着他跳下墙,大步追上那弓弩手,一脚踢中他的腿弯,那弓弩手惨叫一声直接倒在地上,杜伏威踩着他的背,枪刺直接刺入了他的脖颈!

    更多的汉军将士已经越过围墙杀进来,手中的火把丢入旁边的屋舍之中。

    一时间,留氏府邸中,浓烟四起!

    汉军杀入留氏府邸,代表着留氏在会稽城中最后的堡垒也已经陷落。继续抵抗似乎变得再没有任何一点儿意义。

    当然了留氏也没有多少抵抗的力量了,大部分的青壮兵丁都已经战死,剩下的妇孺老弱连刀枪都抬不起来,更不要说杀人。

    整个府邸之中都是汉军的吼声和留氏族人的哭泣声。

    对于那些妇孺们来说,这天,塌陷得太快。

    杜伏威一脚踹开书房,大吼道:“投降不杀!”

    不过他发现,自己倒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因为书房之中就坐着一个人,一个中年男子闭着眼睛坐在上首的位置上,见到杜伏威冲进来,缓缓睁开眼。

    “你就是留氏族长留鸣?”杜伏威冷笑道。

    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也没有别人了,只有这次带着整个留氏家族走向灭亡的留氏族长留鸣。

    “你是北方人?”留鸣没有否认,反而开口说道。

    杜伏威一挥手,身后的弟兄们一拥而上,长枪同时对准了留鸣。

    新式的火枪已经不需要再将枪刺插入枪管内,所以可以同时满足开枪、刺杀这两个动作,只要杜伏威一声令下,或者这个留鸣有什么其余的动作,火枪手们会第一时间把他打成筛子。

    “某是不是北方人,与你何干?”杜伏威冷声道。

    “这江南,是江南人的江南,不是你们北方蛮夷的江南。”留鸣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平静之中总能让人感受到疯狂和狰狞。

    杜伏威一时语塞,看着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

    这句话好像倒是没什么错,他这种北方人的确算是外来人。

第一四九五章 皆是大汉天下

    或者换句话说,这一次进攻会稽的实际上都是北方人,尤其是陆师这边。

    为了避免嫌疑,这一次抽调的多数都是北方兵马,鲁世真的麾下都是关中之战前后从北方招募的军队,更不要说在南侧发动进攻的罗毅,麾下的将士更是当初投降的北周军队。

    杜伏威和辅公都是不折不扣的北方人,两人性情好爽,年幼的时候就是兄弟,一向对朝廷的横征暴敛有所不满,而且他们都是汉人,对鲜卑人也不感冒,虽然胸中都有抱负,却没有投身北方军中,后来南北互市,两人曾经有机会跟着商队南下,认识到了南方的繁华,更重要的是相比于去汉化的北方,显然南方更让他们有归属感。

    因此汉军北上,他们从山东老家跑过来参军,是北方南投较早的一批人,并且因为作战勇猛,在后来的北上作战中立下了大功,因此被抽调到火枪队担当火枪手,还因为战功以及火枪队的扩编,都当上了幢将。

    一个北方人当上了军中最重要的王牌部队的幢将,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因此杜伏威和辅公都努力的作战,这一次击破留氏叛军,他们两个率领的火枪手功劳很大。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都是留鸣话里的北方人。

    三百年的乱世,让南北方的隔阂依旧很深。

    南方人并不认为自己和北方人是一个整体,而北方人也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南方人用“蛮夷”来称呼北方人,而北方人也用“岛夷”来称呼南方人,显然在双方的眼中,对方都是未开化的蛮夷之辈。

    实际上也不怪双方,在北方人的眼里,南方本来就是化外之地,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三百年间,南方的山林之中也出现了人烟,甚至之前远在天边的岭南,也已经人烟稠密;在南方人的眼里,北方都是当初从草原上南下的蛮夷,他们喜啖人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不知道在三百年间,顽强的北方汉人实际上依然在拼搏、在延续这个种族,甚至逐渐占据主导地位。

    南方开疆拓土的人是汉人,而北方艰难求生的人也是汉人。

    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意识到过这一点罢了。

    杜伏威默然看着留鸣,他的理想是当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以结束现在纷争三百年的乱世,李荩忱就是他的偶像。可是现在在留鸣的话里,自己似乎是一个侵略者?

    这让杜伏威有些恍惚。

    “头儿,听他废话呢,咱们抓了他就是首功!”几个手下已经着急的说道。

    这可是活着的首功啊,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留鸣冷笑一声,根本没有管那几个聒噪的士卒,直勾勾的盯着杜伏威:“我站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江南,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染指的,一个留氏家族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江南世家会站起来,就看你们这些北方蛮子,难道真的能把我们江南人杀干净?!”

    杜伏威一时语塞,而不等他想出来怎么回答,身后骤然响起一个声音:“大汉已经一统天下南北,这天下再无什么江南人和北方人之分,都是大汉人,血脉中流淌着的都是大汉之血,诸如你这种心里还想着能够割据一方、祸害天下的人,根本不配代表曾经的江南人说话,你所能代表的,不过是你自己心中的一己私欲。”

    杜伏威惊讶的回头,急忙拱手行礼:“末将见过主簿。”

    来者正是鲁世真的行军主簿高智慧,此人是南方穷苦人家出身,一路拼杀,战功不少,而意志更是坚定,一向是坚定的世家制度反对者,因此李荩忱此次调动鲁世真麾下前来增援会稽战场,专门点名把让身在襄阳的高智慧前往江陵追上鲁世真所部,担任主簿。

    有高智慧负责军中的思想工作,或许才能避免很多将士被江南世家忽悠着看不清这一场战争的正义性。

    战争,讲究的是军心所向、民心拥戴,这样战争才能继续顺利地进行下去,单纯的只是依靠统治者的一己私欲以及一些只是以杀人为乐的战争机器,在没有军心和民心拥戴之下,是很难将战争进行到底的。因此占据道德制高点,一向是军队、尤其是华夏古代军队出征最讲究的事情。

    李荩忱从来都不敢忽视对军队思想的把控,这一次也是如此,对世家开战,和大汉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争都不一样,这一次是不折不扣的内战。

    虽然李荩忱已经尽最大可能调动北方的兵马,但是还是难免会有很多将领和将士来自南方,因此这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需要对自己的亲人朋友下刀子,毕竟南方的世家圈子说大也大,说小可小的很!

    尤其是这些江南世家,煽动民心、把控舆论上面,他们一向比较拿手,保不齐就连军心都会不稳定。

    因此在调集重兵的同时,李荩忱也给各级主簿们下了命令,事事争先,务必要把任何军心浮动的心思全部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大汉军队讲究的就是战争的正义,因此无论是对是错,这一场战斗,大汉必须是对的。

    更何况从整个民族的统一和融合上来讲,大汉本来就是对的。

    “天下,是大汉的天下,你们江南人想要分裂国土,痴心妄想!”杜伏威已经回过神来,声音冰冷。

    没想到自己平素里已经很认真听主簿上课,结果思想还是这么落后,连这一点都没有想明白,真的该打!

    留鸣显然也没有想到一切会变得那么快,他转而看向高智慧。

    高智慧站的笔直。

    夕阳透过门框和窗棂照射进来,他负手而立,脸上含笑,看着失败者的狼狈模样,显然他还是很满意的。

    “大汉”留鸣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任由几名汉军将士将他五花大绑。

    在自己的心中,这两个字脆弱的有如一层薄纸,甚至不只是自己,大多数的江南世家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三百年来,从来都是流水的南方王朝,不变的东南士族。

    东南的政治格局和经济格局甚至文化格局之中,可以没有一个固定的王朝,但是必须要有一群固定的世家。

第一四九六章 留鸣,留名

    只有依靠这些世家才能支撑起东南甚至整个天下。

    这是大多数世家的主人,包括留鸣在内,最普遍的想法。

    因此留鸣毫无畏惧的掀起了叛乱。

    因为他相信自己一旦举起旗帜,江南世家们一定会群起呼应、甚至那些平日里受到自己恩赐的百姓们,也会赢粮而影从,从而打破现在大汉的绝对统治,证明东南士族依旧是这一方天地的主人!

    可是他失败了,失败的很彻底。

    换句话说,他所预料的一切,似乎都不太对。

    不是没有世家响应,但是这些世家多数都是依附于留氏的小世家,他们会站出来跟着留氏是情理之中的,而留鸣一开始也就直接把他们计算在内,他真正期望的是那些远在南方或者北方的大家族,希望大家可以依托江南各处城镇掀起漫天烽火!

    可是事实却远比想象之中的残酷,就连最近的吴郡,那些曾经和留氏来往颇为频繁的世家们,都没有任何动静!

    哪怕是留氏的军队已经一路杀到了富阳,甚至打算继续北上,其余地方的世家也终究没有站出来。

    另外百姓对造反的热情也远远没有留鸣想象之中的那样高涨。

    留氏除了自家子弟之外,其余的兵马甚至都需要靠抓壮丁才能凑齐人。

    对于大多数的老百姓来说,大汉以律法行世,直接剥夺了世家的权力,当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世家看起来是在维护一方秩序,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作为秩序制定者的他们,又是秩序的最大破坏者。

    三百年的世家统治,并没有让百姓对这个古老而落后的制度感到满意并且愿意为维护这种制度而付出自己的性命!

    更何况造反,失败了就是要杀头的,江南刚刚稳定了没有几年,大家都盼望着自己和平幸福的小日子,因此谁都不想直接被卷入战火之中。

    除了会稽城中和留氏有牵连的百姓之外,其余的百姓几乎都是被迫被卷入这一场战火中的,因此真的对上汉军,他们根本就没有斗志,就算是汉军没有火器,失败也是必然的。

    “大汉江南”留鸣还在喃喃念叨着。

    而鲁世真已经大步走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留鸣,不由眉毛一挑:“就是这个家伙?”

    “没错,这就是留氏家主。”高智慧点了点头。

    “留鸣,留鸣,害死了几千人,整个家族因你而亡,这一次可算是满足你留名的愿望了吧?”鲁世真冷笑道。

    留鸣抬起头看向他,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人生在世,或是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都是留下姓名,有什么区别么?没什么区别的!哈哈哈,没有区别!”

    鲁世真和高智慧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摇了摇头。

    这个害死了几千人以及整个家族的家伙,恐怕已经疯了。

    不过不管他是真疯还是假疯,过不了几天,陛下应该就会下令要了他的甚至整个留氏剩余人的性命,因此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个时候若是真的疯了,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这一次打得不错,你们两个当是头功,”鲁世真鼓励了杜伏威以及带人从后院包抄过来的辅公两句,又转而看向高智慧,“吴郡那边传来的消息,刑部已经动手了。”

    高智慧冷笑道:“这江南是要天翻地覆的,这些人还以为不管自己做什么,朝廷都不知道?未免太天真了一些,单是咱们从留氏府邸之中搜出来的这些东西,就足够要了他们的性命,更何况他们犯下的罪过,恐怕不止这些。”

    “丢下留氏,就以为能够独善其身,这些世家,也不过尔尔。”鲁世真也感慨一声。

    新蔡鲁氏,也是将门世家,但是鲁氏以作战换取家族荣耀,而不是侵占土地、剥削税收,因此这一次朝廷和南方世家开战,鲁氏是乐见其成的。

    而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对手也不过就是这样,鲁世真颇有几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些世家,比起来北方的劲敌、比起来在西北虎视眈眈的吐谷浑人等等,都差太多了。他们之间,可以同富贵,但是不能共患难,因此大汉只要各个击破,他们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真是无趣的战斗啊

    还好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陛下接下来会不会把他们调动北上,还是和北方的鲜卑人较量来的有趣!

    夕阳逐渐落山了。

    大地愈发黑暗。

    会稽城中的火已经被扑灭,但是留氏家族的哭泣声,却还远远未到停止的时候。

    鲁世真倒是不敢下令让将士们肆意发泄,一来军令如山,没有陛下的准许,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下这样的命令,留氏不想要脑袋了,鲁世真还想要呢,二来陛下那里都已经有留氏家族的“花名册”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鲁世真可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

    把这些家伙送到建康府,陛下少不了会有赏赐,总比冒险在这个时候烧杀抢掠来得好!

    只不过留氏家族的这些人们似乎也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就算是汉军将士没有将他们怎么样,他们心中有的,也只有绝望。

    吴郡,小雨。

    对于江南来说,雨是再常见不过的一种东西,从春天的绵绵细雨到春夏之交的黄梅雨,再到夏天时不时的暴雨以及秋冬的凄风苦雨,雨几乎从未缺席。

    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是或许因为倒春寒的原因,这雨里依旧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在晋室南渡之前,吴郡这里就是江南富饶之地,豪门大家云集,当初东吴起家也是依靠的吴郡世家。到了晋室南渡之后,大多数的东南士族都集中在建康府,或者向南集中在会稽一带,吴郡这里依旧是本地世家的地盘,只不过那些曾经的本地家族也都逐渐融入到了整个东南士族的大团体中,不分彼此。

    不管怎么说,要数江南世家云集之地,吴郡当是第一!

    南方的烽烟已经传到了这一方土地上每一个人的耳朵中,再加上风雨之前天空之中乌云密布,因此这几天整个吴郡上下,寂静和紧张的令人胆战!

    入夜之后,城中已经彻底没有了人活动的痕迹和声音。

第一四九八章 镇定自若的巡抚

    陆氏明显不想被剥夺一切权力,他们还想要挣扎。

    陆琼宴请吴郡城中的各个家族,甚至还有吴郡的各级要员,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今夜,很有可能就是陆氏起事的时候。

    早就已经听到风声的世家们,不管愿不愿意,这个时候都得做出选择了。

    如果他们坚持站到大汉那一边,或许只是丢掉自己的权力,尚且还能自保,不过陆氏今夜一旦有所动作,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无法在这逆流所吞噬;而如果他们跟着陆氏走了,那么陆氏真的就是大汉的对手么?如果陆氏也败得彻底,那到时候大家也都是要跟着掉脑袋的。

    这简直是让人在选择到底是怎么个死法。

    有什么区别么?

    因此大多数的世家都选择犹犹豫豫,先观望风向。

    一开始的时候,世家只有三三两两的前往,但是随着新任江南巡抚和吴郡太守都已经前往赴宴,其余的世家们才算是陆陆续续的前去。不管怎么说,就算是真的要撕破脸皮,那也是朝廷和陆氏之间撕破脸皮,他们只要临场发挥、看情况站队就好了。

    连朝廷的江南巡抚都已经去了,若是自己再不前去的话,那就是两边的面子都不给了,到时候不管谁赢了,自己都得先吃亏甚至还得掉脑袋。

    这也是为什么宴会持续了不短时间,却随着夜色的深沉而越来越热闹,因为来探听风向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陆琼不得不承认,江南巡抚携吴郡太守前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刑部侍郎,这样的阵容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新上任的江南巡抚,陆琼并不熟悉,但是他知道这个人。

    曾经的蜀州刺史戴才。

    此人当初是永安都尉,是李荩忱入蜀之后最早一批投靠李荩忱的人,一路随着李荩忱平定巴蜀,劳苦功高。而李荩忱入江南之后,留戴才镇守成都,之后从成都郡守到蜀州刺史,还曾经因为开发蜀中东部而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巴蜀巡抚。

    巴蜀,在川中自成一体,关上门来就可以自己过日子。历朝历代除非已经到了国家支离破碎的状况下,时很少会把巴蜀交给一个人管理的。因此李荩忱对戴才的信任可想而知,虽然巴蜀巡抚只设立了一年,但是独自掌握天府之国长达一年,时间已经足够长。

    放眼整个大汉,有这样资格的人,也寥寥无几。

    也正是这个戴才,全力保障了大汉之后在西北和关中发动的攻势,从天府之国源源不断输送过去的粮食是大汉军队无坚不摧的重要保障。这个人当初做将军没有什么名气,搞后勤倒是让人喝彩。

    而且他在巴蜀内也是不折不扣的强硬派,巴蜀世家之中也有不少有野心之辈,不过在戴才的压制下,这些人连想都不敢想。

    同时戴才积极鼓励安顿巴人,几年来已经完成了数十万巴人的安置工作,一边教化巴人、培养他们对大汉的归属感,一边利用这些巴人稀释掉世家对巴蜀的控制,最终导致巴蜀世家不得不转而开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经商上,放弃了和朝廷争夺权力。

    现在李荩忱把戴才调来担当新设立的江南巡抚,意图自然很明显。

    戴才怎么对付巴蜀世家的,现在就可以怎么对付更加嚣张的东南士族。此人和东南士族无亲无故,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

    陆琼自认为应该很了解戴才,所以他不相信戴才会前来赴宴。

    谁都知道这必然是一场鸿门宴,而汉军在吴郡的兵马本来就不多,其中乡兵都已经被陆氏渗透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算是不会明摆着竖起来反旗,但是也绝对不会直接支援戴才他们。

    凭借戴才的护卫,难道真的以为能够对付得了自己?

    陆琼认为戴才这个时候更应该在府衙之中紧张谋划才对。

    所以陆琼颇有几分挑衅性的也给戴才下了请帖,就是想要嘲讽嘲讽这个几乎算孤身一人来到吴郡的江南巡抚,告诉他,吴郡这个地盘上,陆氏比朝廷说话管用,朝廷的人只要不配合陆氏,就只能在府衙之中瑟瑟发抖!

    可是戴才却来了。

    而且他前脚到,早就在竖起耳朵听风声的各个世家,后脚就蜂拥而至,导致陆家的门厅里都快站不下人了。

    这的确出乎陆琼的意料。

    他不知道戴才到底是一个莽撞的二百五,还是早就有谋划。

    这让陆琼很紧张。

    毕竟家族数百人以及真可以说几十代人的努力,都牵系在自己的身上,一步都不能错啊!

    不过陆琼毕竟也是见过大场面、经历过几次政权更迭的人,还是镇定着迎接戴才:“巡抚赏光,当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戴才大笑着一拱手:“陆公客气,久闻陆氏菜肴俱佳,不知道陆公是否欢迎某这个客人?”

    陆琼点了点头,露出笑容:“这是自然。”

    而站在戴才旁边的中年人也开口说道:“可惜陆公只邀请了巡抚,章兄,你我二人倒像是不速之客啊?”

    陆琼皱了皱眉,站在戴才一边的年轻人是吴郡郡守章大宝。

    别看此人的名字有些俗气,甚至还有些喜庆,但是他是前陈征南将军章昭达的儿子,吴兴(今湖州吴兴)章氏出身,不折不扣的江南将门子弟。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名字的确有些喜庆,为了避免临阵的时候互通姓名不够霸气,所以章大宝并没有从军,而是选择了从文。

    不管从军还是从文,将门的出身让他很坚定的站在朝廷这一边。甫一上任,章大宝就坚决推行朝廷的新政,处处给吴郡世家下绊子,偏偏此人还有几分谋略,吴郡世家几次想要下黑手,都被他敏锐的察觉后躲避过去,甚至自己倒是折损了不少人手。

    因此陆琼对于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提防的。

    而另外一边开口说话的中年人,听他的口音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北方人,陆琼已经久不在朝中,陆氏子弟也都远离朝堂,因此陆琼对这个新上任的刑部右侍郎确实没有什么了解。

    只知道他叫做周法尚。

    毕竟陆琼离开朝堂的时候,周法尚还在陈叔坚的手下。

第一四九七章 吴郡的人,出列

    局势紧张,所有人都知道最近最好和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吴郡,盘门之外。

    盘门是吴郡唯一一个水陆两用城门,是当初伍子胥建城的时候就存在的八门之一。这个富甲江南的重镇,就是通过这座城门连接城里城外,江南半数的财富都曾经经过这个城门进入城中,也通过这里运往天下各地。

    盘门外护城河边,一支火把在黑暗和风雨之中显得是那么的弱小。

    但是火焰纵然迎着风和雨,也在挣扎着摇曳不熄。

    火光照亮了尺寸黑暗。

    风雨中,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甲士们森然而立。

    甚至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面具,只有两个眼睛透过狰狞面具上的孔洞透出来,目光之中只有冰冷杀意。

    羽林骑,这是大汉最精锐的兵马,陛下手中的一等一王牌。

    吴郡世家们,尤其是以陆琼为首的陆氏,虽然没有明确的站出来支持会稽留氏的叛乱,但是他们在背后的那些勾连的小动作,李荩忱焉能什么都不知道?

    留氏兵败,之前就打算望风而动的陆氏顿时也变得老实起来。

    但是这种老实在李荩忱看来,有些像看到其余学生作弊被抓的坏学生、临时收起来自己的小抄一样。

    只要李荩忱这个“监考老师”一走神,那么该掏出来的小抄还是会掏出来。

    李荩忱并不相信这些世家就真的会安心接受自己给他们安排的命运。三百年的作威作福和对地方的掌控以及三百年祖祖辈辈付出的心血,他们不可能说丢掉就丢掉,而且他们自己也很清楚,一旦这些都丢掉了,那么到头来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世家失去了这些,将会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而世家这些年得罪的最多的,其实不是往往和他们沆瀣一气的官府,而是普通人。就算是他们依旧可以依靠人口数量上的优势在短时间内保持和保护一些利益,但是最终他们的利益都将彻底属于官府、属于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引颈受戮。

    因此,在白袍掌握了陆氏意图勾连留氏谋反的确凿证据之后,李荩忱就已经对这个吴郡世家的领头羊起了杀心。

    更重要的是,有明确的消息指出,留氏兵败,并没有彻底让陆氏认命,相反,以陆琼为首的陆氏家族掌权者们,已经有唇亡齿寒的感觉,而且他们很有可能就在这两天起事!

    会稽叛乱之后,汉军从西侧和南侧两个方向率先开始进攻,而距离会稽最近的北路兵马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动作,只是严防死守,显然他们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进攻留氏,而是防范陆氏带着吴郡世家作乱,这更让这些世家能够感受到朝廷那边的提防乃至于敌意。

    一旦留氏灭亡,接下来朝廷就有可能会直接调转矛头对付他们。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陆氏已经清楚朝廷的算盘,那就必须要背水一战了。

    而李荩忱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心思是欺瞒不过大家族里的那些老狐狸的,论政治嗅觉,他们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只要决心在,这帮家伙必然会造反。

    所以李荩忱在南方各路兵马还没有集中北上之前,就已经派遣羽林骑前来,擒贼先擒王,这风雨夜也是杀人夜,而目标,就是陆琼!

    程峰负手站在码头边,沉声说道:“城中最新消息,陆琼宴请宾客,各家家主多受邀前去,除了顾氏等少数家族之外,应该这些有胆量在这个时候前去赴宴的,都是铁了心要和我大汉作对的人了。我们的目标,就是配合先期进入城中的刑部,捉拿叛逆!”

    风雨冲刷着将士们的蓑衣,没有人回答,但是他们的目光已经在告诉程峰,他们很了解任务是什么。

    “接下来,吴郡出身的,出列!”

    吴郡是江南大郡,也是人口云集之处,羽林骑多出自当初追随李荩忱入蜀的南陈军队,而那支军队有多是从江南招募的士卒,因此羽林骑之中南方老兵不在少数,而吴郡这里自然也会有不少人。

    这一次将士们明显有些犹豫,最后五六个身影还是不情不愿的站了出来。他们当然知道,这一次入城是要面对自己曾经的亲朋好友,所以就算是他们相信自己到时候会坚守自己的职责,身边的袍泽也很难相信。

    这个时候,站出来,或许让自己难受,但是却是对其余人负责。

    程峰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更低沉几分:“此次任务特殊,某身负陛下之重托,不能有任何闪失,因此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负责城外的放风和接应。”

    “统领,我等决心为大汉而死,请统领让我们入列!”几名士卒同时开口说道。

    “羽林骑的军规是什么?!”程峰的声音骤然提起来。

    “忠诚,服从!”士卒们异口同声。

    他们的声音不高,但是铿锵有力。

    这是他们每天都要学习、奉为圭臬的军规。

    任何人违背了军规,就相当于自愿从羽林骑退出。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人,以忠诚为使命。

    他们不能违背这样的军规。

    “那就服从命令!”程峰一挥手,“其余人,出发!”

    吴郡城外是风雨萧萧,而城中的陆氏府邸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虽然夜色已深,但是宴会并没有因此而结束,甚至还有客人络绎不绝的前来,即使是冒着越来越大的风雨。

    大汉成立之后,以陆琼为首的陆氏作为曾经李荩忱的敌人,一直都是低调做人、低调行事,而大汉官府显然也乐得见到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场景。不过老虎睡着了,不代表獠牙就失去了威力。

    盘踞东南数百年的陆家,依然有着强大的力量,只要他们愿意,也的确有资格至少和留氏那样搅动一方风云!

    会稽距离建康府还是稍微远了一些,但是陆氏所在的吴郡,距离建康府可不算远!

    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大汉的腹心之地。

    而留氏败亡的消息虽然还没有传来,但是明眼人都已经能看得清楚,留氏经历几场大败之后,已经回天无力。留氏之后,就轮到这些世家了。

第一四九九章 我看谁敢!

    说来也有些令人叹息,周法尚和其兄长周法僧都是南陈将领周炅的儿子,周炅是汝南安城人,因此周法尚兄弟要真的算籍贯,其实并不算南方人。

    周法尚在陈叔坚的手下任职,为人刚正,经常和陈叔坚起冲突,而且还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的那种,这让陈叔坚忍无可忍,最终向陈顼进言将周家兄弟下狱。并且因为周氏兄弟北方人的身份,也多被东南士族排斥,所以附和者众,不由得陈顼不做反应。

    周法僧是文官,没有跑掉,而周法尚并没有反叛之意,却架不住陈叔坚的逼迫,无奈之下只能投靠北周,作为寄居之地。北周朝堂当时正是宇文宪和杨坚冲突最激烈的时候,谁都顾不上管这个周法尚,就把他丢在随州让他作为抵挡南陈的一道防线。

    周法尚北投,是因为走投无路,心里面对北周自然没有什么归属感,汉军北上,他麻溜的改旗易帜,重新成为了汉家官员。不过当时随州、光州一线并不是汉军的主战场,所以周法尚的投靠也就变得微不足道,甚至在官员的身份划分上,他也被划分成了北方的官员。

    而南北方官员,至少现在在职务委派上还是有所不同的。除了杨素这种公认的天才绝艳之人,大多数的北方官员都还在朝堂的中下层打拼。

    就算是有能够走到侍郎这个位置上的,比如之前的薛道衡,也是身在北方长安,为的是让大汉能够快速建立对北方的统治。

    薛道衡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刑部右侍郎之后,转入御史台担任杜齐离开后已经空缺很久的右都御史,以填补御史台监察力量在北方的空缺,而北方的官员上位来顶替右侍郎的位置倒是在情理之中,可是这右侍郎又来到了南方,倒是让人惊讶。

    周法尚当时跟着汉军主力一起前往长安,但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他自然显得并不出众。

    而大汉颁布新的税收法律之后,周法尚向李荩忱上万言书,陈述自己对大汉律法体系的领悟和建议,和李荩忱的想法已经到了大差不差的地步能够自己领悟出来这么多,已经很让李荩忱惊喜了。

    因此李荩忱将周法尚超拔为刑部右侍郎,而且这一次随驾南下,李荩忱就是要用周法尚这个对南陈的旧势力恨之入骨的人来扫荡南方世家。

    毕竟当初陈叔坚就是在东南世家的支持下将周家打压下去,周法尚的兄长周法僧在大牢中多年,身体虚弱已经很难远足,并且妻离子散,凄惨不已,所以周法尚是要为自己报仇,也要为家人报仇。

    另一个刑部侍郎袁承家还在长安,因此刑部半数的力量,都在周法尚的手中。这一次刑部还没有动手,留氏就已经先发动叛乱,刑部也需要抓紧找回场子,因此周法尚的目标,就在今天的宴会上,甚至就在他的面前!

    不过陆琼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对手的危险,他的注意力更多的在戴才身上,毕竟戴才的手里有军政大权,陆琼有这样的主次之分也在情理之中。

    戴才注意到了陆琼的目光只是在章大宝和周法尚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就转回来,脸上的笑容更胜。

    猛虎在这样的猎物面前还是爱惜自己的毛发的,沾染了鲜血还需要清理。而猎物并没有意识到,当面的猛虎只是虎视眈眈,但猛虎身边的两头饿狼,已经獠牙毕露。

    “几位请。”陆琼果断的避开了之前那个令人尴尬的问题。他只是想着羞辱一下戴才,哪里还会把周法尚和章大宝考虑在内?

    而周法尚不以为忤,只是大步走上前。

    陆琼引着戴才等人入座,其余的世家族长们也都注意到了来者,纷纷交换目光。

    这风雨中的宴会,真的要变成鸿门宴了?

    不过戴才三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难道真的不怕陆琼来一个摔杯为号?

    要知道从灯火昏暗处看过去,这大厅周围的屏风后面,可都是人影幢幢,不用想也知道,陆家肯定已经埋伏好了人手。

    戴才端起来酒杯,朗声笑道:“今日陆家大宴宾客,某还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喜庆的事呢,不知道陆公可否告知一二?”

    陆琼坐下来,笑容随之收敛,而其余的宾客们,这个时候也都很会看眼色的直接屏住呼吸、闭上嘴巴。

    似乎就连他们的呼吸声,都有可能惹来生死杀戮。

    陆琼也端起酒杯:“老夫宴请宾客,为庆祝会稽留氏之覆灭。留氏盘踞会稽几十代人,鱼肉百姓、蹂躏乡里,已然是一大害,朝廷剿灭之,乃是替天行道!”

    戴才怔了一下,这个老匹夫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导致他恍惚间还以为是军中的主簿们在宣讲。

    留氏如此,你们陆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些年陆氏在朝堂上失势,在乡野民间更是变本加厉,不要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陆琼这么说,是想挣扎还是只是在说场面话?

    而陆琼紧接着说道:“只可惜唇亡齿寒的道理,老夫还是懂的。留氏和陆氏也多有姻亲关系,朝野之间,议论汹汹,老夫为了家族之存亡,不可能置之不理。今日宴请诸位,就是想要告知诸位”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陆琼身上。

    戴才暗叫一声“不好”。

    这个老匹夫,看来是要动真格了!

    “世家!”陆琼霍然起身,酒杯重重的蹲在了桌子上,酒水泼洒出来,“三百年之世家传承,今日将亡。你我皆为世家掌门人,当奋起而拼搏,不能让三百年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紧接着,他将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看谁敢!”戴才抽出腰间的佩刀,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向陆琼,擒贼先擒王,就是要先拿下这个老匹夫!

    而周法尚的动作,比之戴才,只快不慢!

    “保护家主!”陆氏的伏兵应声杀出,手中刀剑并举。

    刹那间,这宾朋满座之地,刀光乍起!

    “当!”戴才劈开一个人,另外一边章大宝的身手慢了些,但是也跟上了戴才的动作,掩护他的侧翼。

    都是将门出身,哪怕是文官,武艺也绝不差!

    至于周法尚,他根本没有挥刀,径直撞开两人,有如苍鹰扑兔,直逼陆琼!

第一五零零章 如何破必死的局

    锋利的横刀,面对没有披甲的陆氏子弟,去势毫不减弱。

    不过陆氏涌出来的人一点儿也不少,一层又一层,硬生生的用血肉挡住了周法尚这绝对令人惊叹的一击。

    鲜血流淌,周法尚从容后退,而陆氏子弟已经倒下了四五个人。

    戴才和章大宝的手下,倒下的也不在少数。

    三人背靠背站立,手中横刀上鲜血一滴一滴滴落,而他们的亲卫此时也闻声冲进来,不过却被陆氏子弟挡住,双方对峙,一时间谁都不敢贸然先动。

    “弓弩!”惊魂甫定的陆琼一甩衣袖。

    刚才周法尚的刀还是透过层层人群,直接切掉了陆琼的腰带,导致陆琼现在不得不狼狈的提着衣服。

    为官多半辈子,纵然经历了诸多官场残酷斗争,陆琼也没有如今天这么狼狈过!

    陆氏子弟端着弓弩冲过来。

    而披上一件衣服的陆琼,皮笑肉不笑:“三位,今日入府中,就注定要成为老夫的阶下囚了。以三位之勇猛,不如和老夫一起抵抗李荩忱的暴政如何,等以后定了天下,三位便是从龙首功,到时候封侯拜将,都不在话下。而如果三位负隅顽抗,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章大宝和周法尚都是冷笑一声。

    作为将门出身,他们和这些东南文官士族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没有什么好谈的。

    一声冷笑,已经是他们无声的回答。

    而戴才手中横刀微微向下放,饶有兴致的看向陆琼:“陆公现在已经是叛贼了,不知道陆公到底是有什么信心认为自己能战胜大汉?又是谁给的陆公勇气?”

    陆琼冷笑道:“只要东南士族意识到存亡之重要,那么整个江南的根基,都在我等掌握之中。”

    戴才却提着刀环视周围人:“你们,都要跟着他造反么?”

    这一次大多数的世家家主们却都保持了沉默,不过还是开始有一个又一个的人向陆琼身边走,他们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刀剑加身,当他们走入陆家府邸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没得选了,至少现在大家还是想要脑袋的。

    而戴才大笑道:“好,很好!”

    “闭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几名陆氏子弟同时喊道。

    在他们看来,这家伙也就是指望着还能煽动一下人心了,死到临头,当真是话多!

    戴才却一摊手:“你们会后悔的。”

    而他话音尚未落下,手持弓弩的陆家子弟已经惨叫着倒下。

    “砰!”房顶被炸开,砖瓦纷纷落下,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从房顶上跃下来,而更多的人则从各处角落杀出,他们扯掉身上的蓑衣和斗笠,贴身的黑色衣甲再加上狰狞的面具,让他们看上去分外恐怖。

    更加恐怖的,应该是他们手中的刀。刀锋一转,光芒刺眼。

    如果说刚才周法尚那一击是苍鹰扑兔,那么现在这些人的突进,更像是群虎扑羊!

    速度、力量以及群体进攻带来的威力,一个不落!

    “什么人?”陆琼惊呼一声。

    今夜的波折,已经让他快要承受不了。

    这些人是从哪里杀出来的?

    明明这一场内乱的局势都已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一个不留!”带队的黑衣甲士三下五除二劈翻两名陆氏子弟,手中的刀指着陆琼,也指着陆琼身边那些因为不断地惊吓而都快失去意识了的世家家主们。

    周法尚和章大宝也要跟着向上冲,不过戴才却伸手拦住了他们:“咱们就没必要上了,让你们的手下人准备来善后吧。”

    “这是?”章大宝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援军到底从何而来,更不明白一场必死的局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戴才苦笑一声:“羽林骑,某也是前来的时候才知道的消息,否则又何必跑过来给陆琼送人头?”

    周法尚和章大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羽林骑都出动了,陛下这一次看来是真的起了杀心。

    不知道这吴郡城中,几天之后会不会血流成河?

    摘下面具,程峰看着已经倒地不少的陆氏子弟,只是冷冷一笑,羽林骑承担过的斩首行动之中,这并不算什么。

    这些世家门阀的内部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羽林骑在收买的陆氏子弟内线的帮助下,很容易就突破了陆氏的外围防御,一路突入到大堂这边,好在这个陆琼还不敢直接对朝廷命官下死手有留氏杀了会稽郡太守和属官的前车之鉴,他终究还是想着能够多留一点余地。

    对于陛下来说,保护这三个朝廷要员,自然要比拿下陆氏来的更重要,这一场流血内乱之中已经死了不少大汉命官了,若是在有人死掉,甚至还是巡抚和侍郎这种级别的官员,那么将会直接影响到人们对于官府的信任,而且之后谁还有胆量去做官?

    程峰看向戴才,当初都是一起入蜀的老搭档了,他沉声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是你的作风。”

    戴才抬眼看向那些在羽林骑的刀剑下瑟瑟发抖的世家家主们:“某要是不往前走一步的话,谁知道这些家伙会这么意志不坚定?”

    程峰摇了摇头:“难道你以为他们今天不走这一步,陛下就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么?”

    “那样至少现在还没有办法怎么样,”戴才似乎早就料到程峰会有这么一说,“夜长梦多,身为大汉之臣子,自当为主上分忧。”

    “我看你是想要当大汉第一个战死的巡抚才对。”程峰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亏的老子跑这么远来救你。”

    “那改日请你吃酒。”戴才哈哈大笑。

    而程峰转而看向周法尚:“周侍郎,某奉命传陛下口谕,按照陛下旨意,剩下的就是你们刑部的事情了,可以按照《刑法》量刑了。”

    周法尚郑重一拱手:“遵旨!”

    戴才则在旁边摇了摇头。反正不管按照什么,造反和意图谋害朝廷命官,这都是要杀头的罪过。

    “老夫今日失算,没有想到李荩忱小儿竟然会未雨绸缪,派了你们这些天杀的来!”陆琼此时已经被绑在了柱子上,几名羽林骑士卒整好以暇的把玩着手中的鞭子,只要程峰下令,他们不介意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匹夫。

    就这么点能耐还想要杀官造反,甚至还害得兄弟们冒雨跑过来,真的该打。

第一五零一章 求死不得

    相比于陆琼,其余的世家家主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们还没有资格得到一根柱子。一群人被捆在一起,好不狼狈。

    不过这些人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羞耻心,纷纷大呼小叫着求饶,说是自己知道错了,请求朝廷的原谅,浑然已经忘了就在一刻钟前,他们在戴才的呵斥下,还畏畏缩缩的躲在陆琼的身后。

    “给老夫一个痛快吧!”陆琼对这些跪地求饶的家伙们不屑一顾,只是自己大喊道,紧接着又嘿嘿笑道,“估计你们也不会这么好心,老夫就给自己一个痛快!”

    不过还不等他话说完,旁边的羽林骑就果断的把他的下巴卸了。

    “真聒噪。”

    “当着我们的面想要咬舌自尽,是真的不给面子啊。”

    而程峰看向若有所思的戴才,缓缓说道:“交给刑部是好的,至少最后就是个死,你看这老儿也明白了。这也得亏我们羽林骑没这爱好,要是交给白袍那帮家伙,那就是真的生不如死了。有的时候,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

    戴才登时打了一个寒颤。

    陛下不让白袍处理内政,看来是对的。不过这一次白袍也参与到了江南动荡之中,会不会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有多痛苦尚且两说,这样的刑罚,又有谁能保证不会用到好人的身上,而且又有谁能确定不会被宵小之徒拿来做伤天害理的事?

    这才是戴才最担心的。

    他们当初都是不得志之人,他这个永安都尉也好,程峰这个屯田校尉也罢,都差不多。他们跟着李荩忱血战、拼搏,不只是为了荣华富贵,也是为了自己理想中的那一份公平公正。

    若是白袍一直作为影子监视着一切,那刑部和《刑法》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放心,陛下拿捏得很清楚,白袍是干脏活的,只能用来对付敌人,等到东南这边事情了解,白袍自然就会再一次转移力量北上。”程峰压低声音说道,“毕竟原来的时候刑部和御史台都形同虚设,陛下只能借助白袍的力量,这一次世家倒台,刑部开始发挥作用,御史台应该也快了,等这两者都能动起来,白袍自然也就多余了。”

    戴才沉吟片刻,郑重一拱手:“多谢程兄点拨。”

    他不得不承认,陛下的确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改变。这一次借助打压世家,陛下一手扶持刑部上台,而刑部之后,应该就是御史台了。刑部对这些叛贼施加刑罚,而御史台则是起到监察百官的作用。

    大汉自开国以来,中央上的官员几乎可以说是大换血,但是地方上的官员实际上多数都是前朝旧臣,也就只有巴蜀等少数几个当初被李荩忱完全洗牌过的地方,官员是李荩忱一手扶持起来的罢了。现在大汉对地方官场的控制实际上也就是到郡守这一级,郡守向下,大多数的官员都没有调动,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是前朝就已经出了名的贪官污吏。

    有这样的人在,就像是蛀虫在不断地腐蚀大汉的顶梁柱。

    短时间内为了应对外在威胁,或许陛下和朝廷还能有所忍耐,但是现在暂时没有战事,而且也可想而知,之后和宇文宪开战也必然是你死我活的长期斗争,李荩忱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毕竟宇文宪盘踞中原,又有鲜卑骑兵在手,身后尚且还有辽阔的草原作为纵深,因此必然会将这一场战斗拖延下去。

    杨坚身为汉人,尚且抵抗到了最后一刻,身为鲜卑人的宇文宪,几乎承担着鲜卑人自从当初北魏发迹到现在所有的希望,他不可能不抵抗下去的。

    所以大汉势必要先清理自己身上的蛀虫。

    可想而知,等到江南叛乱之后,御史台上场,又将是一次官场上的大地动啊。

    程峰看着被押走的世家家主们,淡淡说道:“只要我们不做亏心事,陛下是不会亏待我们的,相反,将死无葬身之地。”

    戴才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从龙元戎们,肯定不是陛下首要对付的目标,甚至就算是他们真的有什么小过错,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相比于他们,那么已经盘踞地方多年的贪官污吏们才更加可怕。

    和这些地方世家一样,只要这些人还在,那么大汉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健康的大汉。

    “陛下三思!”吴郡那边的消息传过来的很快,天才蒙蒙亮,顾野王等官员就已经入宫拜见李荩忱,而甫一见面行礼,顾野王说出来的就是这句话。

    现在也就是后世早上六点钟的样子,但是李荩忱很精神,他知道就在昨天的那一场风雨中,一切都将有所定论,而事实证明,李荩忱的期待是值得的,羽林骑完成了一次非常完美的突击。

    至于之后,就要看刑部的表现了。

    “朕要三思什么?”李荩忱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还在回味昨天晚上的风雨滋味,好久不见张丽华和孔望仙,当真是愈发的水嫩了。

    当然了,也就只有这样的缠绵享受,才能让李荩忱压制住自己内心中的紧张。

    毕竟这几乎算是对世家的最后一战,李荩忱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顾野王涩声说道:“陛下,江南之维系,固然已经不在于世家,但是世家人数众多,陛下在发落世家,尤其是吴郡世家的时候,还请三思啊!会稽留氏意图谋反、死有余辜,吴郡陆氏谋害命官亦是死不足惜,但是其余大多数的世家只是被迫追随,陛下若是将他们全部问罪,那么江南将不复再有吴郡,没有富足之吴郡,江南何以能称为鱼米之乡?”

    李荩忱笑着说道:“那没有了世家,吴郡就不能称之为吴郡了么?到底是世家在统治吴郡,还是朕的大汉在统治吴郡?更何况这一次吴郡世家倒下,吴郡顾氏却并未参与其中,好像宰辅的损失并不算大?”

    顾野王会站出来唱反调,这在李荩忱的预料之中,他也知道这些年顾野王代替徐陵隐隐成为各个世家的代表和象征,同时也是他在全力维持着世家和朝廷之间的平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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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