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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七六章 扬武军,死战不退!

    将军就在自己身边,这也是很多汉军将士义无反顾的原因。

    一面面盾牌竖起来,火枪手就在盾牌的缝隙中,而大队的汉军步卒重新整队。

    “前进!”周紧接着下令。

    在之前的进攻之中,周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原来汉军冲上岸之后,乱糟糟的像是无头苍蝇,而且因为栈桥可供通行的兵马数量比较少,所以一队汉军冲上来,等下一队又要很长时间,北周军队甚至可以从容不迫的各个歼灭。

    零散的兵马,面对周人的森然阵列,当然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所以每一次汉军将士成功冲上岸之后,很快又被敌人反推回来。

    无论是人数还是相互之间的配合都比不过人家,不被反推过来才应该奇怪呢。

    而这一次,周下定决心,先整队,再迎战。

    同时水师的赤马等小型船只也穿梭在栈桥两侧,不断地将士卒直接转运上岸,水师的船上火炮也再一次轰鸣,对敌人后续兵马进行阻隔,炮声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里,对于汉军将士们来说,自然就相当于吃了一颗定心丸。

    火光炸裂,将夜空骤然点亮。

    前方的黑暗中,绰绰身影向前移动。

    “来了!”汉军将士们的步伐变得更加整齐。

    列队,对于汉军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和无数的弟兄们并肩走在一起,让他们更有安全感。

    “放箭!”

    “开火!”

    不需要周下令,具体指挥弓弩手和火枪手的偏将同时吼道。

    箭矢抛射,火枪直射,顿时就向刈麦子一样收割着那些黑影。

    北周的箭矢很快也射过来,同时不远处的一座箭楼也开始咆哮,这座箭楼上有一座床子弩,之前曾经让汉军吃了不少亏。偏偏这床子弩不是在高处,而是在最底层,目的就是为了应对突入营寨的敌人,因此无论是火炮还是汉军的箭矢,都很难打击到其所在的那一层。

    此时粗大的铁矢掠地而来,牵动狂风阵阵。

    “砰!”铁矢撞在迎面的盾牌上,盾牌开裂,后面的汉军将士随之倒飞出去,身边的几名士卒想要拽住他,但是铁矢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那士卒勉强低头看了一眼,只是笑了笑,便咽了气。

    因为自己的勉力支撑,铁矢飞过来只取走了一个人的性命,这就足够了,否则的话,一支铁矢掠入人群之中,往往会和穿肉串一样一连收取四五个人的性命。

    死了自己一个,保住了其余人,这汉家儿郎很庆幸,也很自豪。

    周围的汉家将士来不及悲伤,耳畔响起了排枪的声音,让他们为之一振。

    敌人的反击来得很快,这一排枪之后,火枪手就不能再开火了。

    “轰!”突然间,前方传来一声轰响。

    众人齐齐看去,原来是一发石弹砸中了那座作恶多端的箭楼,直接将箭楼的第二层和第三层抹掉,而紧接着又是几发开花弹准确的砸到了箭楼的前后位置上,烟尘滚滚升腾,火舌很快就窜了上来,不用想也知道,第一层的那台沾满汉军将士鲜血的床子弩也已经废掉了。

    “姜先这家伙总算是靠谱了一次,”周笑了一声,旋即提高声音,“儿郎们,杀贼!”

    前方,反击的北周军队已经近在咫尺。

    “大汉!”汉军将士爆发出高呼。

    双方骤然相撞,就像水和火的碰撞。

    “大汉!”周自己也在大吼着。

    此时此刻,所有身在这战局之中的人,都在拼命地向着敌人挥动手掌的兵刃;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中都已经没有了杂念,或是思念父母,或是挂念妻儿,或是单纯的畏惧和胆怯,这个时候都丢到了脑后,唯有战胜敌人,是他们仅存的信念。

    在这滚滚潮流之下,所有人,只想着向前!

    北周军队来的很多,更或者说他们就在等待这个时刻。在岸上硬接汉军的炮火是不现实的,只有把汉军放上岸来之后,再依靠自己这边的兵力优势将对方击溃才是最有效也唯一切实可行的办法。

    在之前的战斗中,北周军队也的确屡试不爽。

    而今夜,他们却发现,眼前的汉军似乎不再像是白天那样脆弱、很快就能击退。

    虽然汉军的人数少,但是他们就这么咬着牙支撑着,拼命地向前。

    他们竟然还能向前!

    这是北周军队不敢相信的。

    赤色的旗帜在火光中飘舞,哪怕是有些残破,却宣告着汉军将士们还有向前奋战的决心,他们绝对不会后退!

    “杀!”当前面的刀盾手倒下,被严密保护的汉军火枪手也挺起来火枪迎敌,火枪上寒光闪闪的刺刀也不是吃干饭的,上面深深的放血槽无声的说明这种武器就是为了杀人放血!

    “杀!”周左手上的盾牌,那个来自于小名“阿敬”的汉军将士的盾牌,已经出现了不少裂纹,周索性直接摘下来盾牌,对着不远处一名北周仗主狠狠的砸过去,那北周仗主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迎面的黑黢黢的东西是啥,直接被砸中脸,而趁着他头晕眼花的时候,周欺身而上,一刀刺穿胸膛!

    “杀!”汉军刀盾手、长矛手在配合着向前进,每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或是有人受伤,或是干脆就直接战死,但是他们的脚步却从不停顿,因为任何一个倒下的人,很快就会被身后的袍泽替代,永远都有刀和枪指向前方,永远都有刀和枪在收割敌人的性命!

    南蛮,南蛮一定是发疯了。

    这是所有北周军队的想法。

    连日的激战,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要命的南蛮。

    他们就这么一步步向前,而地上已然是血流成河。

    背后轰响传来,又有一座箭楼被点燃,大火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这血色的战场!

    苍天、土地还有那滚滚淮水,都已经被渲染上了红色。

    那是血的颜色,也是大汉旗帜的颜色。

    当一名旗手身上被射成刺猬而倒下的时候,周一把握住了旗杆。旗杆上满是鲜血,滑不留手,也不知道是谁的鲜血,但是周的手却丝毫没有打滑。

    “扬武军,为了大汉,死战不退!”

    火光中,他将旗帜重重的插在地上,像是一尊雕塑。

    在他的前方,汉军将士虽然在越来越多的北周军队面前已经很难再前进一步,但是绝不后退!

第一六七七章 进英烈堂,咱们不一起

    周死死咬着牙,眼前的战况并不理想。

    汉军的数量明显比不上周人,王轨到底是在这清江口屯驻了重兵,凭借自己麾下这万余扬武军,想要继续向前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甚至还有可能被敌人硬推下水,毕竟现在真正上岸的扬武军总共也就是六七千人,加上折损的七七八八减下去,五千多人顶天了。

    虽然水师还在拼命的转运兵马,但是一时半刻将五千多人也转运过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枪声阵阵,箭矢声不断,汉军弓弩手和火枪手几乎是在顶着敌人的胸膛射击,而周人的刀剑不断地劈砍在汉军盾牌上,甚至还有的周人直接推着盾牌和汉军刀盾手顶在一起。

    力量,数量,意志

    一支军队的一切,在这血火中都被淬炼着,也被考验着。

    “杀!”周人的军队中爆发出更高的吼声。

    “战,战,战!”

    显然看到眼前的汉军有松动的痕迹,周人更加激动。

    周瞪大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横刀。

    没有一名将士退到自己的身后,他手中旗帜所在的位置,就是大汉战线的中流砥柱,汉军将士在用自己的血肉死死捍卫着大汉的旗帜,也拱卫着自己的主将。

    突然,眼前的北周军队攻势为之一顿。

    周有些诧异的微微侧头。

    汉军阵中射出的箭矢密集了几分。

    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姜先抱着一支弩扣动扳机,准确的射落了对面的旗帜。

    对这,周是心服口服的,到底是在水上天天射来射去的,对于在船上都能射杀目标的水师士卒来说,射落一面旗帜,这不算什么难事,更何况是他们的主将。

    而姜先看也不看周,将弩往他怀里一塞,直接从腰间抽出来两支火铳,“砰砰”两声,两名北周士卒应声而倒,其中还有一个应该是个幢将。

    周顿时翻了翻白眼,这个他就不想心服口服了。

    知道你们水师有钱,但是你这样的确涉嫌炫富。

    这样赤果果的炫富很过分,知道么?

    姜先并没有注意到周的神情,他径直收回火铳,抽出佩刀:“儿郎们,杀敌立功,就在今日,为了大汉!”

    “大汉!”无数的水师将士从左右两翼涌上来。

    原本双方的战线已经逐渐向内收缩,随着汉军将士的不断倒下,以周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投入兵力比较少的左右两翼已经被压缩到了周的左右后方,汉军的阵型也从一开始更适合进攻的雁形阵变成了现在的半圆阵。

    如今水师也杀了上来,这些身穿浅蓝色衣甲的将士填补了之前左右两翼空缺的位置,一排排火枪“噼里啪啦”打过去,前面的北周军队也没有想到在敌人已经呈现出来颓势的时候,竟然还会有一股兵马这么冲上来,而且手中的火器还如此强大,所以北周军队一时间也陷入了混乱中。

    “装填,放!”负责指挥的水师仗主们大声吼道,手中的横刀直指向前方。

    一排士卒射击,一排士卒装填,水师排成了并不算复杂的两排阵列,不断地放枪,硬生生的将敌人逼退,当然了,那些不想退下去的几乎都被火枪打成了筛子。

    周不由得张了张嘴,只能感慨,在新式火器的使用上,水师的确值得自己学习。新式火器配装军队的时间并不算长,而周自己也只是受过简易的训练,对于这家伙的使用方法也只能说一知半解,所以他麾下的汉军将士还是按照新编撰的操典上最简单的单排队列放枪,这还是周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两排队列连续放枪。

    两排人轮换放枪的效率明显就要高于一排人,哪怕队列的人数因此实际上是打了一个对折的。

    这让周不由得想象,三排人轮换放枪或是什么样的,那泼水一样的铅弹密密麻麻砸过去,就算是眼前这帮周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抵挡不住吧?

    “你来干什么?”周大吼道,伸手抓住姜先。

    身为水师主将,怎么能这么冒冒失失的上岸?

    水上难道就不管了?

    “所有能操船的人,某都带来了。”姜先也用吼来回答,“你放心好了,火炮和霹雳车不会停,那些人某没有带。”

    隆隆的炮声和火枪声中,只有用吼才能听得清。

    “船都没人开,撤退的时候怎么办?”周问道。

    姜先看着衣衫为浅蓝色的水师将士逐渐和衣衫赤色的陆师融汇到一起,听到周这个问题,有些不屑:“难道你还打算撤退?”

    “你就不怕死在这里?”周笑道。

    姜先瞥了他一眼:“老子是怕死的人么?”

    “但是对面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周一摊手。

    姜先不由得大笑:“要是对面好对付的话,老子就不在这儿了,早就去邺城喝茶了!”

    周怔了一下,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还以为你小子只是逞威风,没想到也是下定决心了的。

    姜先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大不了一起死。”

    “那钟离英烈堂见。”周也放松了一些。

    姜先摇了摇头:“我们水师的英烈堂在建康府,老子不跟你一起。”

    大汉的每支军队都有自己的英烈堂,用来祭奠本军牺牲的将士。逢年过节以及到了重要的日子一般就是大战爆发的纪念日,军中主将和地方州府官员都会主持祭奠,就算是军队全军覆没或者整编撤销,英烈堂也会归属于新建之后的军队或者合并后的队伍,同时各地官员会负责英烈堂的日常维护并且负责对外开放事宜。

    逐渐的,不少地方的英烈堂已经取代了本地的寺庙和道观,成为百姓上香祈求保佑的地方,而一些后方的州府,也募资为本地牺牲的将士另外设立英烈堂。

    对于这种风气,朝廷当然是鼓励的,这种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当然是越多越好,长此以往,为国牺牲是荣耀,将会铭刻在一代又一代的人心中。

    一般本军的英烈堂都安排布置在本军驻扎的地方,周所在的扬武军以钟离为主要驻地,所以扬武军英烈堂也在这里。而水师的英烈堂则在建康府,所以姜先就算是战死在这里,牌位也不会和周一起。

第一六七八章 血色晨曦

    两个人笑谈着生死,周围的将士们也都放松了下来。

    主将尚且视死如归,大家还有什么好畏惧和紧张的?就这么跟着自家主将一直向前冲,尽一切可能把自己手中的刀插入敌人的胸膛,一直到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为止就好了。

    英烈堂里不只有将领的牌位,而且还有所有牺牲将士的花名册,

    前方,北周军队终于还是放弃了在水寨和旱寨之间的空地上和汉军纠缠,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没有成功的将汉军撵下去。当然了,若不是姜先来得及时,恐怕汉军的这一次进攻和上一次没有什么区别。

    “上刺刀!”姜先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火枪手们套上刺刀,而其余的水师将士们也都抽出刀剑,紧跟着自家主将向前冲锋。敌人的旱寨寨墙已经被水师的火炮和投石机摧残过一遍又一遍,眼前呈现出来的墙体上同样是大大小小的窟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而营寨的大门,早就已经被轰飞,不见了身影。为了尽可能的抵挡汉军,周人在大门的地方堆放了不少废弃的车辆还有麻袋之类的,形成一个小壁垒。

    “杀!”周也深吸一口气,拔出来旗帜,猛地向前挥动。

    竟然被水师将士给救了,对于陆军来说这是耻辱,所以久战疲惫的将士们也都奋起最后的力量,拼命向前冲去。

    “轰!”远方战线上的北周投石机不甘寂寞,将石弹抛射到汉军的兵线上,在折损了不少人手之后,汉军的兵线再一次散开,一面面旗帜舞动,每十几个人团结在一面旗帜下,盾牌举起,火枪和弓弩居中,汉军快速的向前推进,片刻之后就已经逼近这又一道寨墙。

    “震天雷!”姜先大吼道。

    两名跟在他身后的士卒点燃了手中黑黢黢的铁蛋子,直接对着寨门丢了过去。

    “轰轰!”黑烟弥漫,尘埃四起。

    汉军将士们径直冲入烟中。

    震天雷实际上还不算非常稳定,而且因为使用的是威力并不算大的黑火药,爆炸效果也并不算好,丢出去之后主要是靠声势来震慑敌人,当然了,震天雷掀起的气浪和引起的震动也足够让敌人的防御在短期内瓦解。

    不过也不乏有倒霉蛋儿被迎面砸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比如现在不少北周士卒就集中在那道“寨门壁垒”后面,两个震天雷丢过去,就算是侥幸活下来的寥寥几个人,也晕晕沉沉的不辨东西。汉军将士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壁垒,手起刀落,了结了在烟尘中不断打转的几个人。

    “杀进去!”周同样身先士卒,硬生生的撞在了寨墙上。

    这里有一个窟窿,只不过没有没有完全穿透罢了,他这么直接撞在上面,“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木头应声而断。

    周顺势就地一滚,手中横刀划过一道如弯月般的弧线。

    寨墙后屏住呼吸等着敌人上门的北周士卒猝不及防,直接被砍断了腿,不等剧烈的疼痛反应出来,后续扑上来的汉军将士就把刀插入他们的胸膛中。

    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周深深吸了一口气,拄着刀站起来,刚才这一下,他也重重的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看样子还是大汉霹雳车丢出来的石弹,落在这个地方,让周觉得胸口有些闷痛,估计是撞断了肋骨。

    一名亲卫察觉到了他的不对,想要上前搀扶。

    周却一脚踹过去:“别管老子,冲锋!”

    “杀!”汉军将士们的吼声一次又一次的爆发。

    营寨后面,一辆辆塞门刀车迎面而来,和汉军的盾牌乃至于血肉之躯正面相撞!

    “强弩之末。”周冷笑一声。

    当防守一方出动塞门刀车的时候,说明他们那边也已经无险可守,只能寄希望于塞门刀车能够起到一些阻拦敌人的作用,同时原本处于攻势防守的北周军队,不再通过向前进攻的方式压迫汉军,而是已经结阵布防,说明他们也已经失去了向前推进的士气和勇气。

    现在,轮到汉军了。

    “轰!”震天雷被密集的丢到塞门刀车后面,爆炸此起彼伏,偏偏塞门刀车自己又充当了盾牌,为这边的汉军将士挡住了后面的爆炸,北周军队原本还算稳定的阵线在这爆炸中骤然崩塌。

    长钩子从队列之中探出,没错,水师这一次上岸带来的家伙非常齐全,原本应该是用来固定船只的钩子,也被他们拿了下来,这一次正好钩住塞门刀车,骤然向前一拉,一辆塞门刀车前出,整个阵列就已经不再完整,水师士卒很快又娴熟的接二连三将更多的塞门刀车或是向前拉出来、或是向后推进去,将这阵线弄得七零八落。

    汉军将士们呼啸着从一台台塞门刀车的缝隙中冲过去,他们已经看到了后方的那座箭楼,那是他们原来的时候在船上只能远远眺望的箭楼,代表着这清江口西侧营寨的最后方。

    而现在,那已经坍塌掉大半的箭楼,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距离胜利如此近。

    而对于北周军队们来说,雪亮的刺刀和横刀在他们的瞳孔之中越来越大,这一次北周军队失去了正面抵抗的勇气,敌人一层层突破,让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能真的挡住对方。

    崩溃,崩溃发生得很突然。

    原本勉强还算完整的阵线,这一次彻底崩塌,北周军阵从原本的面逐渐变成一条条兵线,紧接着又变成散乱的点。

    汉军将士逐渐从两翼展开,向前围追堵截,不过经过连日的激战,汉军将士又何尝不是体力严重透支,如果不是当时水师及时赶来支援,恐怕周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汉军向前追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最终在那已经坍塌了的箭楼下止步。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血色的战场尽头,天空出现了鱼肚白。

    从黄昏到晨曦,这一场血战,总算是告一段落。

    晨光熹微,奔跑的身影逐渐止步,只有一些燃烧散发出的黑烟,还在随风在战场上飘散。

    赤色的旗帜,在清爽的风中舞动,每一名还活着的汉军将士都抬头看向这些旗帜,脸上带着说不尽的自豪。

第一六七九章 得亏咱们快

    晨风中,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周围的汉军将士都好不到哪里去,每个人都尽可能的拄着刀枪寻找能够休息的地方。

    远处的周人,任由他们跑去吧。

    胸口的疼痛愈发明显,让周额头上都是汗珠,几名亲卫已经上来扶着他去找医护兵,随着汉军稳住阵脚,后面的医护兵也都跟了上来,他们多数都只是受过简单的包扎训练,但是在战场上做一些应急处理也已经足够了,更加复杂的问题,本来也不是在战场这种恶劣条件下就能进行的。

    在医护兵这里,周见到了姜先。

    “敌人的反击估计用不了几个时辰。”姜先不比周好到哪里去,手臂挂了彩,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医护兵轻轻探了探周的胸口,周倒吸一口凉气。

    “将军,肋骨断了,必须抓紧后送。”医护兵着急说道,“若是伤到了肺乃至心,不抓紧抢救会出事的。”

    “别骗某,要是伤到了那些地方,老子早就死了。”周笑了一声,“某心里有数,你去看下一个人吧。”

    “将军,这很危险,需要静养!”医护兵跺了跺脚。

    “敌人很快就会发动反攻,老子上哪里静养去?!”周哼道。

    姜先那家伙也挂了彩,我们两个主将都不在,还打个屁。

    “让你去你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突然间身后响起声音。

    “哪个不怕死的敢这么跟老”周回头大骂,但是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陛陛下?!

    李荩忱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臣周(姜先)参见陛下!”周和姜先两个人忙不迭的行礼,周更是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心中暗暗骂了一声,得亏自己刚才还没有吐出来最后的几个字,否则怕不是要被丢到淮水里喂鱼不用说别人,就是旁边这个姜先都不会允许自己这么辱骂陛下。

    李荩忱笑着伸手搀扶起来两个人:“平身吧,不说甲胄在身,就是你们这一身的伤,朕也不舍的让你们行礼。”

    李荩忱的身后,还有戎装的众多汉将,而大队的汉军将士迈动整齐的队列,从这些伤兵们身边经过。

    “陛下何时到的?”周急忙岔开话题。

    李荩忱沉声说道:“朕抵达钟离之后,听闻清江口战事焦灼,便日夜兼程,昨夜已闻淮上炮声,今晨抵达,未曾前往南岸,便先来此处,朕所担心,自是全军出击而不敌,清江口若败,将大挫我军士气,淮上沿线诸军无不会受影响,所以朕如何放心得下?”

    周和姜先顿时脸上露出讪讪神情。

    陛下虽然没有想要问罪的意思,但是话里还是说的很清楚,这一次大军云集,任何一路兵马都不能出现差池,否则很有可能影响到全局局势,既然明知道自己麾下兵马久战疲惫而援兵就在身后,姜先和周竟然还贪功冒进,这是好在最终取得胜利了,尚且可以算作将功抵过毕竟拿下清江口西岸营寨的确算得上大功一件,李荩忱不可能真的不当一回事,这样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昨夜的厮杀即使是数十里外都能够听见,将士用命,由此可见。

    不过若是当时周和姜先冒进并且最终损失惨重、没有拿下这营寨,那恐怕他们两个都得摸摸脑袋,看看能不能挂在脖子上了。

    “送他们下去,好好养伤。”李荩忱摆了摆手,“禁卫军、羽林骑,准备迎战!”

    周和姜先长舒一口气,好了,没咱们什么事了。

    两个人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神情,先交换了一个眼神,还好咱们动作快,要是再晚了几个时辰,这泼天的功劳至少就不只是咱们的啦。

    站在李荩忱身侧的淳于岑、鲁世雄等人都攥紧拳头。

    这两个家伙跑的还真快,对面也够不争气的,再坚持一会儿,就是禁卫军来收拾他们了,还好现在这只是解决掉了对面一半的人马罢了,剩下的还是得交给禁卫军来!

    李荩忱微微侧头,注意到了周和姜先的神情,冷笑一声:“擅自进军,等他们伤好了,一人二十大板,别以为就能功过相抵,功是功,过是过,这得两说。”

    让你们两个瑟,给你们点教训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说明朕也是赏罚分明的。

    周和姜先顿时“哎呦哎呦”叫了起来,而淳于岑和鲁世雄等人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报应来的有点快。

    不过他们也都打起精神。

    周等人退下去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远处的鼓声响起,北周军队沿着清水列阵,同时一队足足上万人的步骑已经从清水上游的浮桥渡河,包抄过来。北周军队的反击来得很快,而且进攻意图也很明显。

    周军主力意图从东侧水寨强渡清水现在清水上的栈桥还有浮桥什么的多数都掌握在北周军队手中,汉军清扫干净的水域集中在入淮口的地方,所以说强渡倒也有些不太贴切而另一支步骑队伍显然是为了尽可能地牵制住汉军,为正面反击创造机会。

    李荩忱握紧自己的佩剑,大步走上临时搭起来的台子。

    禁卫军已经陆续在台子周围集结,虽然李荩忱没有撑起来自己的旗帜这还没有扫荡过的战场上,他还是不要那么张扬比较好不过禁卫军将士们当然都知道,皇帝陛下就在身边。

    “大汉!”李荩忱抽出佩剑,高呼道。

    “大汉!”禁卫军、羽林骑等等随之同时大吼。

    “大汉!”退却的扬武军周所部、淮水上的汉军水师将士,都在大吼!

    “大汉,大汉!”风卷动赤色龙旗,汉军整顿队列,随时应战!

    淳于岑、鲁世雄还有统带羽林骑的程峰只有发疯了才会让李荩忱继续在前线待着,甚至周和姜先都在船上等,说陛下不上船,他们绝对不去南岸,说什么也要和陛下一起走。

    因此很快皇帝陛下就在层层亲卫的拱卫下退到了南岸。

    对于大汉将领们来说,陛下实际上就相当于一个吉祥物。战斗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您老人家露个脸、鼓舞鼓舞士气就可以了。

第一六八零章 为了赢得这场战争

    李荩忱确实是很好地履行了鼓舞士气的职责,禁卫军如今士气高涨,恨不得直接就把眼前的周人碎尸万段。

    然后您老人家还是麻溜的走吧。

    固然是国运之战,但是可不是国难当头,您老人家就算站在中军,箭矢不长眼啊,谁说中军就受不到敌人石弹和流矢的打扰了?万一一不小心,那咋办?

    更何况北岸不比南岸,中间隔着一条淮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再加上清水东岸都在敌人的掌控之中,实际上现在汉军所掌控的清水西岸全线都有可能面临北周军队的进攻,所以您还是行行好,乖乖的退到淮水南岸去吧。

    李荩忱还是有些郁闷的,想当年朕也是披坚执锐,冲锋在前。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开不得玩笑,潼关下司马消难要找萧世廉单挑,被一向心高气傲好冲动的萧世廉断然拒绝的事情,现在大汉上下也都知道了,大家无不称赞骠骑将军不顾个人私利,以大局为重。

    身为大汉皇帝陛下,李荩忱可不能还比不过自己的妹夫。

    不等李荩忱站稳脚跟,一道倩影就扑入了他的怀里。

    陈宣华紧紧的抱住了他:“陛下!”

    李荩忱直接抱住她的腰,抱着陈宣华原地转了一圈,惹得陈宣华大喊大叫,连连伸手拍打李荩忱,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当然了陈宣华不会承认是自己刚才先失态的。

    李荩忱放下她,看着脸上甚至还带着泪痕的小丫头:“战场厮杀,血腥之处,不是皇家药房那边能比的吧?”

    陈宣华郑重点了点头,抹了一把脸,脸上顿时七横八竖带上了血污,她也是刚刚从看护队那边过来,昨夜北岸激战的伤员这个时候已经陆续送了过来,整个看护队从晚上到现在一刻都没有闲着,甚至轮班休息的也都上阵了,那么多伤员,以现在的人手根本就处置不完。

    因此就算是陈宣华这种原本也就是居中指挥指挥的人,也得站出来帮帮忙了,弄得一身血污之类的也很正常,听到李荩忱来了,就直接冲了出来。

    能救一个,就争取救一个

    “陛下,看护队人手紧张,妾身先过去了。”陈宣华紧接着站直,向李荩忱行了一个还算标准的平胸军礼,快步离开。

    至少自己还能见到夫君,而还有更多的人,如果不帮助他们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儿老小了。

    李荩忱郑重的回了一个军礼,一时默然。

    前线的厮杀看上去令人热血沸腾,但是背后又有多少家破人亡?自己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的为这些牺牲和受伤的将士家眷多提供一些帮助,在这上面,内府是有专门的拨款的,而且朝廷国库本身也有拨款,另外在税收上军属还享受折扣。

    并且在这件事上,不仅仅是内府和御史台会时时刻刻盯着,军方、白袍和户部也有专门的人负责,任何想要把手伸到军队抚恤上的贪官污吏,会死的非常难看,因此甚至大汉的民间还有“宁贪国库,不贪抚恤”的笑谈。

    而李荩忱所能做的,实际上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朝廷给多少,终归还是人死了。

    不过也只能说这乱世之中,死亡,对于百姓们来说已经不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悲痛。

    李荩忱真正应该做的,是尽快结束这乱世。

    此时淮水北岸,鼓声响起,战斗已然爆发。

    李荩忱霍然回首,看向北岸。

    这些悲天悯人的想法被他丢掉,战争,赢得战争,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李荩忱完全可以不顾多少人的牺牲、不顾付出多少代价。

    因为他清楚,这场战争,必须要赢,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民族能够平安的延续,一个人甚至上百人、上千人的生死,在民族的传承和子孙后代的平安喜乐面前,不算什么。

    甚至就连李荩忱自己,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为华夏之振兴而牺牲,他不畏惧,也很自豪。

    来到这个时代,他就抱有了这样的抱负。

    或许原来的时候作为一个小白领,曾经幻想着有一天穿越了之后能够倚红偎翠、穿金戴银,甚至真的想尝一尝酒池肉林的感觉,但是真的来到这个时代,见识过、感受过从底层到云端之上的一切时候,李荩忱更想做的,却是把这个民族带上团结一心以谋求发展、最终傲视整个世界的道路上。

    作为一个阴阳差错又或者冥冥天命下重返这个时空的华夏后人,这是他应该为这些先辈们做的,至少自己应该对得起那些曾经为了守护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浴血奋战的那些人们。

    “轰!”

    淮水上水师的炮声打破了李荩忱的思考。

    紧接着,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轰鸣的炮声。

    无数人,看着前方的敌人军阵和营寨,被连绵的炮火覆盖。

    “小子,怕不怕?”李靖整好以暇的问道。

    能够被他这么称呼的,也就只有萧世略了,因为除此之外,李靖麾下的十余名御前带刀侍卫,没有一个比他年纪大的,就算是李靖的确是有本事,足够让这些带刀侍卫们心服口服毕竟在这乱世之中,允文允武的人还是少数,更何况李靖这早就已经有所名气的少年天才,就算是这些带刀侍卫,曾经参加过诸如远征河套塞外这种战斗的人也不多,大部分甚至也就是到过关中。

    论阅历,李靖不在这些侍卫们之下,不过论年龄,一向谦虚的李靖肯定是不能称呼他们为“小子”的。

    对于萧世略,李靖就没必要那么客气了,一来自家舅舅韩擒虎自己率军在河套,和关中萧世廉的联系并不算密切毕竟当初韩擒虎是萧世廉亲自劝降的,两个人多少得要避嫌一下,所以李靖也不怕萧世廉会报复,二来李靖也把带好萧世略看成是李荩忱给自己的任务,当然一切要按照军中规矩来,不是让他来当大爷的。

    萧世略深吸一口气,看着远方黑压压扑面而来的敌军,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战场终究是战场,没有到过战场的人,就算再怎么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可能心里面一点震撼和畏惧都没有。

第一六八一章 禁卫军初战

    哪怕是天生杀胚,第一次见血的时候也得眨眨眼、打个哆嗦呢。

    萧世略终究还是将门子弟,不至于两腿打哆嗦,不过咽一口吐沫还是很正常的,听到李靖问他,当即挺直腰杆:“不怕!”

    周围的侍卫们都露出笑容。

    大家当初第一次上战场是什么心态,心里都清楚。

    不怕,那是逞能。

    李靖笑了笑,抬头看向前方。

    李荩忱这一次并没有让他们再跟在身边,甚至所有的御前带刀侍卫也都跟着一起上了战场,作为禁卫军的一部分,直接被李平安排在了主阵北侧,迎战敌人先一步抵达的那万余北侧包抄步骑。

    实际上李靖自己,都有些紧张。

    甚至主将李平,心态都不见的平静。

    对于他们这些李荩忱身边几乎不会和其余的禁卫军一起轮换的带刀侍卫,也就是所谓的“千牛卫”们来说,这些年并没有上战场的机会,李平也好,李靖也罢,自然也都没有独领一军的机会。

    尤其是作为主将的李平,虽然是禁卫军的将主,但是要论实际经验,他甚至都比不上作为左右副手的淳于岑和鲁世雄,所以他也不和两个人争抢,自己亲自率军掩护大军侧翼,主力还是交给他们两个,和敌人正面对决。

    鼓声再一次密集响起。

    虽然没有领军上过战场,但是该做什么,李靖自己心里早就盘算过很多遍了。

    “汉军,迎战!”李靖大吼道,他的声音还有几分稚嫩未曾脱,但是没有人会违背。因为禁卫军的将士们,等待这个命令已经太久。

    几乎是同时,其余的将领、仗主和幢将们也都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所有的将士握紧了刀剑,看向敌人的目光里,杀意凛然。

    前方隆隆的炮声已经消散,烟尘被风一吹,前方战场已经骤然呈现在视野之中。

    北周骑兵为了躲避炮火,已经先一步向右侧兜开,按照鲜卑骑兵的传统战术,应该是从两翼同时包抄前进,对敌人的军阵形成交叉夹击,但是北周骑兵的数量不过四五千人,所以面对上万汉军,想要从两侧包抄显然不太现实,汉军有着大量的箭矢和火枪,对于零零散散的北周骑兵,汉军可以从容不迫的用箭矢和枪弹将他们淹没,所以北周骑兵还是选择了一侧迂回突进。

    当然了,这也说明面对汉军的军阵,周人已经越来越没有自信,若是换在从前,周人的骑兵甚至敢于三面突进,因为他们清楚当自己的战马马蹄踏下的时候,敌人就已经胆寒。

    纵然是迂回,周人来的速度也不慢,此时距离汉军大阵已经不过六七百步。

    汉军骑兵不等自家弓弩手和火枪手开火这么多的敌人,骤然放入距离大战两三百步远的弓弩和火枪射程内是非常危险的直接从军阵的左翼,正对着北周骑兵的方向杀出。

    火铳的声音骤然在冲锋的队列中响起,汉军骑兵携带的火铳终究还是比北周骑兵的弩箭多了些射程上的优势,尤其是这种双方大量兵马面对面大规模冲杀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尽量释放出去更多的枪弹和箭矢,就必定能够收割掉更多的性命。

    北周骑兵不断倒下,但是后面的人还在努力打马向前,并且尽可能的施展他们的骑射技巧,将箭矢送给敌人。不过很不幸的是,单纯论技术,这些以汉人为主的北周骑兵,显然不可能和鲜卑骑兵那样纵马奔驰的时候还能从容射箭,甚至还能随着主将的命令整齐划一的将密集的箭矢送入敌人军阵之中。

    这些北周骑兵射出来的箭矢零零散散,甚至其中还有很多根本就没有用上全力,箭矢到汉军阵中的时候,简直就是飘过来的,汉军骑兵甚至可以直接用手一把抓住已经要落地的箭矢。

    当然也有少数直贯入迎面而来的汉军骑兵的胸膛,不过这终究只是少数。

    “羽林骑,突进!”

    这一队骑兵总共三千人上下,比周人骑兵要少,当中的主要构成部分就是羽林骑。

    羽林骑,李荩忱亲自组建的属于这个时代的“特种部队”,都是大汉精锐之中的佼佼者。当然了,随着羽林骑的规模扩大,李荩忱赋予这支军队的使命也就不再只是出其不意的“特种作战”,羽林骑如其名,扩编了骑兵部队,装备大汉最精良的器械,作为大汉各军的磨刀石而存在,同时也是李荩忱手里的一把利刃。

    如果说之前的羽林骑因为人数不多,只能作为李荩忱手中的暗箭,那现在扩编了骑兵部分的羽林骑,不只是暗箭,也能成为明枪。当然了,李荩忱不会浪费到用特种战士当骑兵和敌人的大队列进行对冲,这些羽林骑骑兵和执行敌后作战的羽林骑是分开的,隶属于羽林骑不同的编制,平素里是不会对调。

    而今羽林骑的敌后作战队伍实际上早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就在白袍的配合下北上,只有这些正面作战的队伍还保留在禁卫军的编制内当然了编制归编制,没有李荩忱的命令,任何人都指挥不动这把陛下的贴身“佩剑”。

    “投枪!”程峰大吼道。

    飞驰的骑兵们,抽出来背上的投枪,向着敌人狠狠的投掷过去。

    前面的北周骑兵显然没有料到汉军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原本已经以为接下来应该就是捉对厮杀的北周骑兵,正在向中间聚集,这投枪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一下子就让他们乱了方寸。

    双方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已经很近,这投枪来的力道更是非常大。

    就像床子弩射出来的铁矢一样,往往投枪贯穿了一个人之后,去势丝毫不停顿,直接再带着这个人撞向后面那个人!

    北周骑兵的阵列顿时乱成一团,不少骑兵仓皇的调转马头来躲避前方倒下的袍泽,而在骑兵集中向前冲击的时候调转马头,可是不可不扣的兵家大忌,很有可能会导致自家的阵列彻底混乱。

    每个汉军骑兵所能携带的东西终究是有限的,尤其是羽林骑本身就不是按照重甲骑兵来建设的,所以也不可能什么东西都往身上挂,毕竟是要计算重量的。

第一六八二章 突进,羽林骑!

    骑兵身上的东西沉了,冲击速度自然也就慢了,对于战马的压力也来的大。

    李荩忱倒不是舍不得建设重甲骑兵,重甲骑兵的花费虽然不少,但是所起到的震慑作用那是众所周知的,以大汉现在的财力和物力,建设重甲骑兵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少军中现在都已经有了专门对付敌人轻骑兵的重甲士和陌刀队,重甲骑兵比他们更多需要的也不过就是战马身上的衣甲罢了。

    问题就在于大汉还是缺少良马,准确说是耐久性比较强的良马。大汉现在的战马来自于西北,西北马体型高大、冲击力极强,但是耐久性不好,再加上大汉缺马匹,本来就是来者不拒,所以军中真正称得上宝马的本来就不多,想要武装重甲骑兵,人够了、钱够了,但是马匹不够,弄上十几个重甲骑兵,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更适合做重甲骑兵载具的,应该还是北方草原上和东北的马匹,历史上金国的重甲骑兵就是以此为依托。

    所以李荩忱现阶段着眼于的还是轻骑,反正对面也没有重甲骑兵。

    因此当初在做选择的时候,程峰可以选择是携带两支火铳还是携带一支火铳和两支投枪,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后者,这样可以让汉军骑兵在冲锋的时候保持阶梯型的火力压制,同时标枪扔出去就是扔出去了,等于变相的减轻了重量。

    “杀!”程峰提起马槊,马槊直直的撺入迎面的北周骑兵胸口。

    这长长的马槊把那北周骑兵直接从战马上顶下来,而程峰大吼着继续向前,直接推着他撞到后面那个人身上。

    战马嘶鸣,几匹战马也撞在一起,程峰一脚踹开旁边的那匹马,骤然抽出马槊,马槊横扫,抡向另外一侧的一名北周士卒,那周人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这么乱抡,直接被马槊的枪杆打在背上,摔落在地,落马的时候,他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程峰,眼神里满是幽怨。

    你就不怕这样无差别打击,打到自己人么?

    而程峰看也不看这个猎物,自然有旁边的汉军骑兵上前挥动横刀取走他的性命。

    “不要恋战,突进!”程峰紧接着大吼道,手中马槊舞动起来,马槊上枪头处的狼牙锤来往砸击,前方的北周士卒一时间竟然也没有人敢于阻拦。

    汉军骑兵中的仗主和幢将此时都有样学样,率队冲锋在最前面。

    经过短暂的交锋,敌人的斤两他们早就已经摸清楚,很明显这些北周骑兵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更多的是凭借人数压上来,但是对于羽林骑来说,以少敌多,那是家常便饭。

    很快以将领们为首的队伍就突破了北周骑兵的阵列,从北周骑兵军阵之中冲出来的汉军羽林骑,并没有调转马头,而是重新汇聚在一起,直直的向着后方的北周步卒军阵杀过去。

    此时北周步卒还在结阵向前推进,怎么都没有想到,汉军骑兵竟然根本不管已经冲到汉军步卒阵列前不远处的北周骑兵,而向着自己这边杀过来。

    “投枪!”程峰果断下令。

    第二支也是最后一支投枪丢了出去。

    王轨的军队终究不是一帮乌合之众,这几年中,王轨也没有少整顿兵马、操练阵列,想要守住淮北,王轨并没有指望骑兵,主要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步卒上。

    看到汉军骑兵迎面而来,短暂的惊慌之后,北周士卒稳住阵脚,一面面盾牌竖起来,投枪不少都直接砸在了盾牌上,当然了也有一小部分掠过盾牌,刺入人群里,不过并没有引起北周士卒的骚乱,相反,他们很快就把反击的箭矢抛了过来。

    敌人箭矢的洗礼是在预料之中的,汉军骑兵尽可能的向两侧散开,利用战马完全奔跑起来的速度和敌人的弓弩手拉开一定的距离,同时也让敌人的弓弩手来不及反应。

    不过损失肯定也是有的,程峰所能做的也只有把损失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

    “杀!”当先的一名汉军骑兵策马直直的踩踏在敌人的盾牌上。

    盾牌后面的那名北周士卒骤然受到如此猛烈的撞击,一口鲜血直接喷出去,人也跟着后退,脚步踉跄,摔倒在地。

    不等后面的人替补上来,汉军骑兵就已经从这缺口里直向里面冲。同样的场面还出现在整个北周军队的阵线上,汉军骑兵熟练地操控战马,马蹄一次又一次的踩踏着盾牌,同时手中的马槊对准盾牌之间的缝隙狠狠的向里面钻。

    那些想要举起来长矛捅刺汉军骑兵的北周长矛手,往往反过来先被居高临下的汉军取走了性命。

    如何对抗骑兵,这是每一名汉军将士的必修课,因为他们以后北上必然要面对强大的鲜卑骑兵,而想要让汉军将士有足够的实战经验,那就必须要经过大量的演习,往往羽林骑骑兵就是扮演着类似于后世欧文堡红军和朱日和蓝军的角色,让汉军士卒们叫苦不迭。

    毕竟就算是正统的鲜卑骑兵,也不可能拥有大汉的强大装备,还得加上西域的骏马,再加上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兵这种超级豪华的配置,更何况羽林骑本身就是大汉优中选优的精锐。

    恐怕也就只有宇文宪、宇文纯等人的亲卫骑有这个本事了,平时遇到的鲜卑骑兵绝对到不了这个水平。

    而对于这些羽林骑骑兵来说,和步卒的演习过程也是他们自己磨练和学习的过程,所以如何对付结阵自保的步卒,他们很有经验。

    北周军队也很郁闷,明明他们是发动反攻的,甚至还专门从清水的上游兜了过来,可是现在却是被敌人骑兵来往穿插压着打,这不是千里送人头么?

    汉军骑兵娴熟的撕开了北周军队的防线,摆出最简单粗暴的三角锥突击阵型,一路横冲直撞!

    北周将领们忙不迭的发号施令,刀盾手仓皇向两侧散开,掩护自家弓弩手,否则汉军骑兵直接突进来杀入弓弩手的阵列当中,怕不是要砍瓜切菜一样把弓弩手都杀个干净。

    而此时北周士卒们所能寄希望的,也就只有自家骑兵也可以这样在敌人的步卒之中肆虐!

第一六八三章 步卒战骑兵

    火枪不断地开火,前方冲上来的北周骑兵也应声倒下。

    相比于猝不及防的北周步卒,汉军这边准备还算充分。

    自家骑兵冲出去的时候虽然也没有打招呼,但是汉军步卒们并不打算把战胜敌人的希望就直接寄托在他们的身上,如果什么都被羽林骑包圆了的话,那他们岂不是成了打酱油的。

    北周骑兵已然近在眼前。

    鼓声拔地而起,李平用鼓声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汉军两翼骤然前出,而中军竖起盾牌,稳如泰山。

    最简单的包围战术,以禁卫军来对付敌人阵型都已经散乱了的骑兵,已然足够!

    李靖死死咬着牙,他所率领的这些人就站在中军的前列,他们将会充当阻挡敌人的第一道防线。李平到底是跟在李荩忱身边这么久的人,上来就是绝对的杀招,也是险招!

    以中军承受敌人的进攻,而以左右两翼包抄,这是对左右两翼将士的信任,更是对中军将士的新任,一旦中军抵挡不住,甚至一旦中军的损伤过多,都有可能导致整个军阵被动摇!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长矛!”李靖果断下令。

    长矛从两盾牌之间探出,就像是出洞的毒蛇,骤然突出赤红色的蛇信子!

    那北周骑兵被戳中了胸口,从马背上摔落,他的战马撞在盾牌上,被汉军直接向前一顶,战马顿时嘶鸣一声,转而向后,竟然装入了自己人的阵列之中,几名北周骑兵都被这战马撞到,慌乱着想要控制住这匹“害群之马”,而汉军将士已然前出!

    没错,汉军可没有打算只是单纯的站在这里守住这条防线。

    站在这里,能不能守住,只能看敌人有没有向前突进的决心,以骑兵的冲击力,只要敌人愿意,永远都可以随时突破步卒的防线,毕竟人和马的力气加起来不管怎么说都要大于单纯的一个人!

    和羽林骑演习那么多次,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被虐之后,禁卫军有自己对付骑兵的办法。

    随着阵中仗主们几乎同时下达命令,汉军盾牌骤然向两侧分开,北周骑兵显然没有想到敌人竟然会突然让出一条道路,几乎是下意识的策马顺着这盾牌闪开的道路向里面冲,然而他们怎么都没有料到,这不过是另外的陷阱罢了。

    盾牌让开之后,等北周骑兵冲入阵中,再一次闭合,而沿着北周骑兵突入的道路,两侧也竖起来了盾牌,一支支长枪同时从盾牌的缝隙之中刺出去,左右两侧的长枪形成了交叉,正处于长枪交叉点上的北周骑兵,不管是格挡那边的长枪,都必然会被另外一边刺中。

    不过北周骑兵也不傻,急忙向两侧压迫汉军的盾牌防线,既然自己两面受敌,那就把己方的阵列变得更加宽阔一些,不就变成一面受敌了么?

    然而他们的如意算盘显然打的有些早,前方的阵列深处,盾牌再一次分开,大汉的陌刀队快步开出,而陌刀队中间又捧出舞动着开山大斧的重甲士。

    北周骑兵们此时已然能够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这些家伙应该不是好惹的,看他们手上的家伙就知道,根本就是为了对付骑兵量身定做的,这大斧头劈砍在身上,怕是人马一个都别想跑。

    骑兵们慌张的向后看去,后方汉军刀盾手已经完全把之前的缺口合拢,这根本就是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此时原本应该作为猎人的北周骑兵却恍然发现,原来自己是猎物。

    重甲士迈动着整齐的步伐直撞上北周骑兵,迎面的这些马背上的家伙早就已经丧失了突进的速度,再加上这一会徘徊不前,更是没有了直接应战的勇气,被重甲士这么一冲,北周骑兵登时溃退,更何况两翼还有陌刀队直接逼迫上来,乃至于身后,汉军的长矛手也开始逐渐压迫,封锁住他们后退的道路!

    前面是恶魔,后面是夜叉,当真是进退两难!

    “突围,突出去!”北周士卒们惊慌失措,下意识的调转马头。

    “向前,向前才有希望!”将领们仍然在声嘶力竭的督促士卒向前冲,这个时候前面的人调头,后面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且战马已经没有了速度,调转马头再向后面冲,这中间需要笨拙的转向,等于让自己变成了活靶子。

    不过将领们却忘了,这些骑兵们就算是想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又有谁会顾得上整个大局,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忧,所以掉头,向着自己来的方向撤退,这几乎是人们在这样危险情况下所能作出的最本能的反应罢了。

    大家想要的,是活命。

    “合围!”李平也下达了命令。

    汉军步卒大阵骤然向中间收缩。

    “杀!”李靖挺起手中的长枪,一枪把一名北周士卒戳下马。

    鲜血迸溅到旁边萧世略的脸上,让萧世略打了一个寒颤。

    “还愣着干什么?!”李靖大吼道。

    萧世略几乎是下意识的扑上去,横刀猛地向下一扎,刺穿了那北周士卒的胸口。这一次更多的血溅在他的身上,他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李靖一把拉住他:“你想干什么?!握紧你的刀!”

    萧世略深吸一口气,对着李靖一拱手,径直挥刀扑向不远处的敌人。而李靖笑了一声,第一次上战场杀人,打摆子是很正常的,不过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士,那么就要习惯这血腥的杀戮。

    “当!”萧世略手中的刀架起来,挡住了北周骑兵劈砍下来的马刀,两刀碰撞,甚至迸溅出了火花。

    萧世略脚步一顿,差点儿直接被这强大的力道拍在地上,不过他还是勉强站直,北周骑兵“呔”了一声,抽回刀再一次迎头劈下!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萧世略的身后,一支长矛骤然窜出来,直接刺在那北周骑兵胯下战马的马肚子上。

    战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北周骑兵没有想到会来这么一出,一把没有抓住缰绳,直接从马背上摔落,甚至就连刀都掉在地上。

    萧世略大吼一声,刀向前一劈,那周人还颇有几分本事,竟然就地一滚躲开了。

第一六八四章 某不是懦夫

    然而萧世略并不打算再给他机会,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向前,锋利的横刀直接割掉了这个家伙的首级。

    满身满手都是鲜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提着长矛的李靖,刚才刺中敌人马肚子那一下的,就是李靖。

    李靖看着萧世略,这年轻人似乎在说,某不是懦夫!

    察觉到什么,李靖走过去用佩刀挑开刚才那北周骑兵的衣襟,露出来里面的偏将的衣甲服色。他不由得笑了笑,看向萧世略。

    萧世略怔了一下,原来是个换上士卒的衣服想要跑路的大鱼?

    伸手扯下来那北周偏将腰间的令牌,李靖径直丢给萧世略,这个功劳主要还是算他的。

    萧世略接过来令牌,听到了李靖的声音。

    “杀敌!”李靖挺起长矛。

    萧世略应和一声,也挥动着横刀,两个人并肩突入北周骑兵队伍的更深处。

    此时战局已经愈发明朗,汉军长矛手挺着长矛排成一排,压迫着北周骑兵后退,而弓弩手们都已经贴近到了跟前,几乎是站在马下对着敌人的胸口射箭。

    这等混乱情况下,火枪还是不要开火的好,否则很有可能打到自己人,因此劲弩正好发挥作用。

    “退,快退!”北周士卒们已然无心恋战。

    但是后退,岂是那么容易!

    汉军陌刀队也在最北侧曾经的入口处出现,向南合围。

    围三缺一,那是想要逼迫敌人撤退,而现在李平不需要北周士卒撤退,他要这里所有敌人骑兵的首级!

    “进!”汉军将士们喊出了和北周骑兵截然相反的口号。

    陌刀队和重甲士作为前锋,无数的汉军,就和李靖、萧世略那样,就这么撞了上去。

    短短的一炷香功夫,北周骑兵就已经被淹没。

    而此时更北侧,程峰已经带着羽林骑凿穿了北周步卒军阵,整个军阵已经乱作一团。程峰从容的策马带着羽林骑兜了一个圈子,这一次却是绕到了北周军阵的西北侧,对着北周步卒又是一通乱箭丢过去,逼迫敌人向东南方向撤退。

    东侧是滚滚清水,南侧是已经消灭了北周骑兵之后从容整队的汉军,这些北周步卒的命运也已经被决定。

    “传令,各部向前进攻!”李平当然不会放过程峰几乎是送给自己的好机会。

    左右两翼这一次没有前出,而是拱卫着中军,汉军排成整齐的队列,直接向着敌人撤退的方向压过来。

    排山倒海之势,不过如此。

    “突进!”程峰在经过短暂的修整之后,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他可不会把所有的功劳都让给李平,羽林骑固然没有办法自己吃下这么大的功劳,但是还没有大方到可以把所有都拱手相让的地步,这肉,李平吃一口大的,羽林骑也得咬一口小的,只是喝汤可满足不了程峰的胃口。

    羽林骑再一次加速,烟尘滚滚,骑兵就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向敌人的军阵最深处,搅动敌人的五脏六腑,让他们闻风丧胆!

    “这两个家伙怕是憋坏了吧?”

    这是淳于岑和鲁世雄在看到北侧战况之后的想法。

    明明人家北周军队是包抄进攻的,可是李平和程峰却压着人家往前打,到底谁才是进攻一方?这两个家伙拱卫京师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上过战场,这一次是想要功劳想疯了?

    不过这也让淳于岑和鲁世雄松了一口气,一来北方的压力一下子消解,他们可以专心致志对付眼前的敌人,二来李平等人打的顺风顺水,无疑是在告诉他们,敌人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强大,不然的话就算是禁卫军和羽林骑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压着敌人打,双方必然不只是有一点两点的差别,肯定在整个军队的素质上都有着巨大差距。

    李平麾下的是禁卫军,淳于岑和鲁世雄麾下的也是。

    而且两个人渴望功劳的心情同样也不在李平和程峰之下。

    淳于岑原本配属关中萧世廉麾下,关中汉军打响了整个北伐之战的第一枪,而且上来就灭掉了司马消难的主力大军,压着潼关守军打,绝对算得上开门红,可是淳于岑身在建康府,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北方传来的战报,羡慕那是真的羡慕。

    而鲁世雄,他兄弟鲁世真在大汉南征之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他也羡慕得很,更何况自家老爹此时也在关中奋战,家中父子都在拼搏,自己若是迟迟没有功劳,如何抬得起头来?

    因此淳于岑和鲁世雄此时看着眼前渡过清水的敌人,分外激动。

    战功送上门来了!

    “放箭!”两个人一南一北,几乎同时下达了命令。

    箭矢如雨,覆盖了清水岸边。

    鼓声回荡,汉军将士迈动着整齐的步伐,向着清水岸边压过去。

    半渡而击,现在正是时候。

    清水并不算深,当初吴明彻从清江口撤退的时候甚至因为水比较浅,还得使用竹排来转运兵马。原本的时候,清水东西两岸周人营寨之间还有浮桥作为衔接,只不过昨夜一片混乱,周人害怕汉军会顺着浮桥直接杀过来,又为了能够施放火船冲击汉军水师船队,所以干脆把浮桥拆掉了。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周人拆掉浮桥并不是什么错误的决定,否则的话李荩忱早上率军抵达西岸之后,怕是直接就从浮桥上冲过去了,哪里还会等着周人反击?

    因为没有了浮桥,北周军队也是使用竹排渡河,竹排上自然谈不上有什么防护,箭矢横扫过来,竹排上的周军几乎是一排一排的倒下。

    很快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竹排,空荡荡的在水面上打转,竹排上只剩下了一具具尸体,鲜血染红了一片片河面。

    然而北周军队应该也是得到了死命令,一批一批的竹排还在下水,甚至会水的士卒干脆直接自己向着这边涉水过来,清水深的地方也就是没过腰罢了,只不过水流湍急一些,对于会水的人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

    北周弓弩手也聚集在竹排上放箭,不过相比于汉军的“箭如雨下”,他们这些箭矢显得颇为无力。

    “轰!”水师的一发炮弹落在了清水水面上,登时掀起滔天水柱。

    战场上的喧闹刹那间消散。

第一六八五章 攻入东寨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汉军是期待着,北周军队是畏惧着。

    下一刻,无数的炮弹砸过来,将清水到东岸的北周营寨全部覆盖。

    李荩忱这一次北上可不只是带着兵马来的,还带着为水师新打造的战船,这些战船上也携带了不少器械弹药,尤其是水师现在最缺少的炮弹和石弹。

    此时水师在完成向北岸转运兵马的工作之后,自然就能够用炮火狠狠的招待敌人了。

    整个清水上,水柱冲天,此起彼伏,掀起的滚滚浪涛重重拍打着北周军队的竹排。竹排在这浪涛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脆弱,浪头重重的拍打在竹排上,竹排登时四散,竹排上的北周士卒惨叫着抱住一块块木头,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这江面上简直和地狱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还是有很多周军士卒顽强的依旧向西岸冲过来。

    当**的他们登上岸边的时候,所做的竟然不是抄起来手中的刀剑和敌人拼命,而是面对汉军寒光闪闪的兵刃,跪倒在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在他们看来,与其跑回到东岸继续挨炮击,还不如直接跑到西岸来当俘虏呢。

    活着总比直接就这么死了好。

    淳于岑和鲁世雄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

    “传令,准备渡河!”

    既然周人已经没有勇气从东岸杀过来,那我们就杀过去!

    此时北方的李平和程峰已经率军直接向清水上游而去,显然他们打算走之前北周军队来的道路,在上游水流更加平缓的地方渡河迂回,因此留给淳于岑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远处的水面上,炮击逐渐停止,一艘汉军五牙大舰直直的对着清江口的拦江铁索冲过去。

    粗大的拦江铁索被五牙大舰硬生生压在船头下面,铁链发出“滋啦滋啦”刺耳的响声。而之前汉军将士就已经尽可能的将西岸固定铁索用的桩子给翘起来,此时铁索骤然受力,这依然还有至少三分之一深埋地下的桩子被硬生生的拽了出来,飞上半空,又重重落地!

    而拦江铁索也应声弹开,重重的拍打在水面上,又如鞭子一样抽打在那艘五牙大舰的船头上,五牙大舰猛烈的晃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凭借着自己的皮糙肉厚撑住了,向后打了几个转,在淮水上重新稳住船身。

    早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水师甚至就连救援的船只都已经准备好了,而其余的船则远远地躲在淮水上游,此时清水上的拦江铁索被拆掉,大小船只顿时蜂拥而上,沿着清水向纵深突进。

    当然了,受限于清水的水深,能够冲入清水中的实际上就只是体型比较小的赤马和走舸等运兵船只,这些船只上能够携带的固定武器少之又少,想要对敌人形成压制,也只能寄希望于船上的弓弩手和火枪手们能够瞄准的比较准确,或者身边的袍泽弟兄们比较多,大家对敌人形成覆盖。

    不过窄窄的清水上,这个确实有些难度。

    周人的箭矢来得很快,几乎和刚才汉军一样,将整个清水水面直接覆盖掉,那些汉军的大小船只,这个时候也只有招架之力,一面面盾牌举起来,听着头顶上盾牌“噗噗噗”的声音,汉军将士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清水上汉军被压制,在淮水上,却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水师战船长驱直入了。

    一艘艘体型庞大的五牙大舰直接向着东岸水寨冲过去。

    这一次水师要比昨天夜里的进攻来的更加胆大妄为,上游水流更加湍急,而且岸边的情况因为天黑也看不清楚,所以姜先当时让战船贴近敌人的营寨以使用拍杆,就已经很冒险了。

    但是现在白天不比晚上,淮水上的水文以及敌人营寨的布防情况一目了然不说,因为清水注入河道的原因,东岸下游的水流相对更加平缓,水面也开阔,这就意味着汉军的大船也能够轻松的调整方向,直接撞上敌人的水寨寨墙。

    这一次不需要一点一点的向水寨靠拢,一艘艘五牙大舰直接撞上了栈桥,都经过专门加厚处理的船头直接就把水寨的寨墙顶塌,紧接着战船又和刚才碾压拦江铁索一样,直接向前碾压了横在水面上、寨墙后面的回廊。

    船舷两侧的明轮重重的拍打着水面,回廊上的木头被这包了铁的明轮桨片卷入其中,很快就变成了一块块木屑。而五牙大舰的来势只是被这回廊稍微阻碍了一下,速度再一次提起来,前面一道回廊上,原本还在努力射箭的北周士卒只能仓皇逃窜。

    不过他们倒是高估了汉军继续向前冲的胆量,倒不是因为汉军畏敌如虎,而是因为五牙大舰这种大家伙再往前冲的话,很有可能会搁浅在河滩上,而且现在距离岸边,已经很近了。

    汉军将士从一艘艘五牙大舰上跃下,而大量的赤马、蒙冲和走舸也穿梭在河面上,将后面船只上的士卒也都转运过来。

    “砰!”火枪直接把前面一个扭头想要逃跑的北周士卒轰飞,如此近距离上,即使是被汉军将士们嘲讽为“坑洼制造者”的火枪这是针对火枪在攻城战的时候远逊色于火炮和投石机的表现而出现的外号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也能够爆发出来强大的威力。

    杜伏威来不及装填,直接挺起火枪迈过刚才的那个尸体。

    刀光骤然在眼前闪动,一名北周偏将挺刀冲上来,在看到扭头逃跑的北周士卒无一例外都被汉军的火枪点名了之后,这偏将显然不打算跑了。

    这些手里拿着能喷火的怪家伙的南蛮,近战不见得就也灵活自如,偏将到底是见过世面,当然了,或许用听说过一些传闻更加合适,传闻说这些有着新式武器的南蛮,每一次开火之前必须要进行装填,而现在,偏将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当!”刺刀和偏将手中的刀相撞。

    杜伏威冷笑一声,一侧身让开偏将紧接着抡过来的刀,火枪一转,枪托直接砸在了他的胸口上,偏将也没有想到这火枪竟然不只是刺刀有功效,这枪托竟然也够沉的,被这家伙直接砸中,他也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后退。

第一六八六章 打的就是精锐

    使用火枪作战的经验也绝对堪称丰富的杜伏威,自然不打算再给偏将任何的机会,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个标准的刺杀,直接刺穿了偏将的胸膛,就在刚才枪托砸中的位置上。

    那一记沉重的枪托砸击,应该砸断了偏将的肋骨,而刺刀这么直接扎进去,就顺着肋骨之间断裂的缝隙,直捣五脏六腑。

    “杀!”旁边又是一名北周士卒欺身而上。

    他就看准了杜伏威此时根本腾不出手来。

    杜伏威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松开火枪,堪堪躲过卷携着劲风而来的这一刀,抽出腰间的短刃,人就像是一头暴起发难的棕熊,一个跃身扑上去,有如钢钳一样的双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手中的刀一时间难以抽回来落下,而杜伏威自己手上的短刃,则直接扎进了那个人的胸口。

    那北周士卒张了张嘴,显然他想要感慨,为什么这个家伙的动作这么快。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杜伏威这些年苦练刺刀拼杀的本事,对于敌人有可能采取的动作,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北周士卒们却不知道杜伏威到底都还有什么杀招。

    两支长枪同时戳过来,杜伏威急忙就地一滚,长枪的枪尖直接刺入了地上。而那两个北周长矛手动作丝毫不停顿,抽出来长枪,枪花一抖,两支长枪再一次对着杜伏威的胸口刺过来!

    杜伏威低喝一声,抄起来地上的火枪,向前一推,架住两支长枪,不过那两个长矛手并不打算就此罢了,脚步向前,顶着杜伏威甚至只能在地上摩擦着后退。

    “砰砰!”两声枪响在杜伏威耳边一前一后炸响。

    前面两个长矛手应声而倒。

    杜伏威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一下,他之前可真的没有预料到过。

    “没事吧!”好在他也不是孤军奋战,身后老搭档辅公已经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原来的时候他和辅公一正一副,但是随着两个人的功劳大了,自然也就开始各领一军,虽然还是仗主,但是这可是在禁卫军,所有进入禁卫军的将领虽然不至于和火枪队那样还要向下降一级,属于高管低配,但是也都必须要抹掉之前可能的晋升,还得老老实实的在原来的位置上待着,主要还是因为禁卫军的兵马人数比较少,为了符合大汉多大的将领就统带多少兵马的规矩,只能把官职升迁压一压,但是待遇肯定要比原官职来得高的多。

    更重要的是,从禁卫军出来,那立刻就不一样了,不但会直接安排升迁,而且之后的仕途只要不惹乱子,肯定会一帆风顺,毕竟从禁卫军出来,不但说明你的确有能力可以统带甚至包括百战悍卒在内的军队,而且还是不可不扣的天子近臣,是军方公认的精英人物所有的禁卫军幢将以上将领都是有机会亲自护卫李荩忱的因此即使是明知道无法升官,大家也想挤破了脑袋进入禁卫军。

    作为上次南征之战的英雄,辅公和杜伏威显然就是那种不需要再和别人竞争的幸运儿,成为了禁卫军的仗主,此次他们的任务就是在禁卫军主力和北周军队隔着清水对峙的时候,直接乘坐战船突入敌人东侧营寨中。

    汉军这样突进,也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的,毕竟主力还是陈兵西岸,杜伏威这边一起向前发动进攻的将士不过两三千人,而他们的面前,北周军队至少有上万人。一旦北周军队不管清水西岸的汉军而把注意力转移到杜伏威他们这边,这两三千汉军很有可能会损失惨重。

    不过做出这样战术安排的李荩忱,当然不会用这么多禁卫军将士的性命去赌,李荩忱现在也不需要这么冒险。他之所以敢于派人从敌人的侧翼杀上去,还是因为淮水河面上的那一艘艘五牙大舰。

    五牙大舰上的火炮交替轰鸣,任何想要进攻汉军的北周军队,都会被炮弹切割开来,反而方便让汉军逐个击破。

    “寻找掩体!”杜伏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岸,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让人感到舒服,尤其是对于他这样的北方人来说。

    汉军火枪手们紧跟着杜伏威冲上来,靠在大大小小的掩体后面,这些掩体也是五花八门,有北周军队用来搭建壁垒的沙袋,有已经丢了一个轮子的大车,甚至还有被炮弹撕成好几块的塞门刀车。这些掩体要是放在后世的战场上,恐怕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用来防护箭矢却已经足够了。

    火枪手们三三两两的躲在这些掩体后面,形成散兵线,火枪直对准前方。这些掩体的主要作用除了为了躲避一下敌人时不时丢过来的箭矢,也是为了遮掩身形,避免敌人士卒察觉到汉军火枪手集中的位置,然后对着这边发动人潮冲锋。

    真要是上千人乌泱泱的杀过来,火枪手还真的顶不住。

    毕竟一枪打过去撑死天也就是要一个人的性命。

    不断有北周士卒艰难的越过火炮拉起来的封锁线,顽强的向这边发动进攻,虽然他们手中的盾牌已经破败不堪,而他们自己也是满头满脸的血污和泥泞,但是人依旧还在机械的向前冲。

    精锐,应该也是周人的精锐!

    杜伏威觉得自己有理由这么判断。

    不过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火枪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侥幸冲出来,或许因为火炮的冲击而已经晕头转向的北周士卒,这个时候被汉军轻松的挨个点名。

    后方脚步声再次响起。

    大队的汉军步卒已经冲上来。

    接下来的战斗,就是汉军来主导了。

    不过想要守住这滩头防线轻松,想要继续向前冲击,恐怕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水师的炮火已经稀薄,并且向远处延伸。清江口之战只是淮北战场上的开始,水师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炮弹一股脑的都丢在这片战场上,能用汉军将士推过去的,终究还是得用人推过去。

    单纯的炮火犁地,哪怕是禁卫军也没有这么豪阔的手笔。

    “杀!”

    汉军弓弩手已经推进到了火枪手身边,相比于火枪手的散兵线,他们的队列很整齐。

第一六八七章 四面合围

    片刻之后,弓弦的声音不绝,箭矢密集如雨,落入前方被炮弹掀起的烟尘中。

    而盾牌手推动着盾牌越过火枪手的散兵线,长矛手紧跟其后,一支支长矛从竖起变成横向,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去,任何想要靠近汉军盾牌的人,都需要先想办法对付这雪亮的长矛!

    虽然只有三千人,但是向前突进的汉军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杜伏威背起火枪,抽出背上的横刀。

    剩下的事情和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大了,但是任何一个身在这战场上的将士,都要做好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火枪手也不能置身事外。

    炮火停息,北周军队的反应很快,原本就已经被汉军的火炮撕扯的千疮百孔的寨墙,甚至直接被北周军队自己推倒,对于他们来说,寨墙变成这个样子,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反而会阻挡自己人前进或者后退。

    很快周人的箭矢就迎头落下。

    “盾牌!”

    上岸的汉军人数虽然不算多,但是携带的盾牌却绝对不少。

    箭矢如雨,很快就把盾牌扎成了刺猬一样,汉军将士索性直接把盾牌丢开,又有新的盾牌从后面传了过来,这样就可以避免汉军将士手中盾牌过于沉重。

    “杀!”汉军快速向前推进,在敌人第二轮箭矢之前,汉军已经突进到了距离北周军队不到十丈的距离。

    北周军队自己本身也在向前推进,如果他们向前动而汉军不动的话,后方的北周军队弓弩手完全可以再射出一轮箭,但是现在汉军也在向前推进,双方的距离太近,北周弓弩手想要射箭,不但几乎要向正上方抛射,而且很有可能会落到自己人的头上。

    弓弩手开始后退,周人将领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一轮箭矢。

    汉军人少,自家人多,这一轮箭矢就算是对着汉军丢过去,落到自己人头上也可能会不少,到时候保不齐自家人的伤亡要远多于汉军,这可不是划算的买卖。

    “杀!”下一刻,汉军盾牌和周军盾牌,正面撞在一起。

    长矛同时探出,瞄着敌人的盾牌缝隙向里面拼命捅刺!

    血顺着长矛向下流淌,而一面面盾牌碰撞摩擦之间,也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响声,每一个盾牌后的将士都在咬着牙努力向前迈动步伐,双方就像是两个顶在一起的公牛,不断地向前顶、向前顶,哪一边先支撑不住,对方锋利的角就有可能直接刺穿喉咙!

    “砰!”一名北周盾牌手踉跄后退。

    而同时,也有一个汉军盾牌手倒下。

    片刻之后,双方原本对峙的战线上,一个又一个的缺口出现,或是汉军倒下,而北周士卒从缺口中杀进去,或是周军倒下,汉军将士也顺着缺口杀进去,原本整齐的战线,骤然间交错。

    再紧接着,在一名名幢将和仗主的带领下,将士们团结在旗帜周围,拼命地挥动手中的刀剑,只是向纵深,向敌人的纵深,近乎疯狂地冲击。

    擒贼先擒王,大家都想要更快一步杀入敌人阵中,然后来一个中心开花!

    “轰!”炮声再一次响起,这是北周军队的后方。

    清水上,不少汉军已经乘船上岸,正在涉水向前进攻。

    而马蹄声阵阵,更北侧,汉军骑兵在程峰的带领下已经绕了过来。

    原本和汉军僵持着、甚至还凭借人数优势一点一点的将汉军重新向着淮水的方向推过去的北周军队,顿时没有了势头。

    不只是南侧的敌人死战不退,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北侧和西侧的敌人也越来越多,这让周人甚至频频回首,不知道东侧会不会还有人来?

    似乎正是为了回答他们的疑惑,羽林骑向东侧插过来,骑兵射出的枪弹将几个箭楼覆盖,本来就已经被汉军火炮蹂躏过的箭楼,这个时候已然摇摇欲坠,上面留守的北周士卒也不多,汉军骑兵完全可以压制住他们。

    由李平率领的禁卫军所部,也在水师的协助下于清水偏上游水浅的位置上搭建好了浮桥,大队汉军步卒直接通过浮桥,从北侧压过来,取代了刚才汉军骑兵的进攻位置,继续对敌人施加足够的压力!

    东西南北,再加上清水和淮水上,汉军的赤色旗帜迎风舞动,隆隆的炮声更是摧残着北周士卒心中最后的坚持。

    援兵,没有援兵;敌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北周军队开始后退,一开始是缓缓退却,但是当水师抓住机会将一轮炮弹准确的送入敌人军阵中的时候,这退却就变得乱无章法。

    看到那滚滚扬起的烟尘、被轰上半空的肢体,还有同伴们苍白带着恐惧的脸色,北周士卒们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血肉从天而降,喷洒在他们的身上和脸上,每个人的神情看上去都有说不上来的惊恐。

    对于这些来自于冷兵器时代、也只习惯于冷兵器时代作战的士卒们来说,他们可以接受刀刀见血,可以把兵刃送入敌人的胸膛,再狠狠的转个圈将敌人的五脏六腑都搅碎,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接受明明还没有和敌人刀剑相对,身边的袍泽弟兄就已经变成肉泥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简直就是噩梦一样。

    就算是精锐,也是有底线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让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哪怕是这样的精锐也做不到。

    退却,退却很快就演变成溃败。

    又是一轮炮击,炮弹几乎是贴着汉军将士的头皮飞过去的,这也惹得汉军将士们心中一阵怒骂。

    水师的这帮家伙,等打赢了这一战,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们。

    “轰!”

    这一轮炮击,终究还是击碎了北周士卒心中最后的坚持。

    溃败,彻底的溃败。

    汉军将士们眼前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形状的敌人战线,瞬间崩塌。

    一名名北周士卒不再想着如何掩护撤退,不再想着是不是应该回头对着敌人再射出一轮箭矢,他们所想的,只有如何才能逃跑,跑的越远越好!

    可是这茫茫旷野上,似乎已经没有了让他们能够逃跑的地方。

    北侧的周人向南,南侧的周人向北,最终大家想要向东的时候,又被汉军骑兵一通乱枪逼退。

第一六八八章 王轨的去向

    这一次轮到汉军凝神定气,一步一步的向前压过去。

    而前方的北周军队,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在曾经的营寨中因为汉军火炮和石弹已经把营寨拆的干净,所以说曾经也没问题北周军队逐渐被汉军压迫成东西长、南北窄的长条形,一面面周人的青色旗帜凌乱的散落在地上,即使是站在淮水岸边,都能听到远处周人将领声嘶力竭却又无可奈何的呼喊声。

    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已经是透顶的混乱。

    汉军的鼓声停下。

    从南北两个方向压迫上来的汉军逐渐停住脚步,而清水西岸的汉军也已经搭建好了两道浮桥,足足上万名禁卫军将士沿着浮桥快速开进,而他们前方的周军根本就没有想要阻拦一下的意思,只是拼命后退,挤压着后面的人一路向东。

    不过东面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南侧和北侧的汉军已经向东迂回,最终堵上了这个原本只是由羽林骑骑兵负责的缺口。毕竟羽林骑的人数不多,敌人若是鼓起勇气真的向前冲的话,羽林骑不见得就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拦得住他们。

    可是现在,北周军队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大汉军队之中爆发出整齐的高呼。

    那面镶嵌金边的赤色龙旗越过淮水,出现在淮水北岸。

    大汉皇帝李荩忱已经渡淮出现在这片战场上。

    “吾皇圣旨,放下兵刃,投降不杀!”

    一名名骑兵飞快的穿行在战场上。

    而汉军也再一次向前迈动步伐。

    很明显,只要敌人依旧坚持不放下兵刃,那他们就不介意把手中的刀剑直接插入他们的胸膛!

    “吾皇圣旨,投降不杀!”

    当骑兵再兜回来的时候,清江口之战,就结束了。

    一面面还勉强竖起来的青色旗帜,此时已经依次倒下,从将领到士卒,北周军队纷纷放下了兵刃。

    敌人的皇帝陛下已经亲临战场,敌军士气大振,再加上现在合围已然完成,如果不想也变成肉泥挂在自家兄弟的衣甲上,那除了放下兵刃之外还有什么选择?

    汉军快速开出,控制住投降的周军,一名名周人将领被揪了出来,清江口之战怎么看都有些怪异,李荩忱也急于知道,为什么清江口之战中,周军的反应总是显得那么迟钝,而且组织力也不是很强,每一次战斗几乎都是在依靠着将士的血勇。

    李荩忱也好,其余的汉军将领也罢,都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周人似乎缺少一个统一的指挥,哪怕是只有一个战场,但是各个部分的周人却是各自为战。

    很快李荩忱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王轨率军去了涡口?!”

    随驾的杨素等人神情也都是一变。

    涡口,和清江口相反,位于钟离的另一个方向,淮水上游,具体在梁郡的西北侧。

    这一次汉军全线进攻淮北,当然也不可能在每个河口都发动进攻,主攻的方向便是清江口和更东侧由吴惠觉负责的楚州到徐州一线,这两个地方在东西位置上都属于淮东。

    而在淮西,陆子才负责进攻悬瓠城,之后沿着汝水北上同陈智深汇合。

    至于淮东和淮西之间,涡口方向上,由戴才统领江南卫军把守,主要以淮南的马头城为防守要点,掩护梁郡侧翼。

    江南卫军,顾名思义,根本就不是汉军的正规军编制,是大战开始之后征召的江东、荆南等地的乡兵临时组成的部队。

    即使是到了现在,汉军的正规军数量实际上也不算非常多,只能够在前线保持对敌人的进攻,但是后方众多城镇的防守还是得依靠地方乡军,换句话说就是民兵,这些民兵几乎没有接受过多少正统的训练,平日里以耕作和维持地方秩序为主,临战才会被拉上阵。

    火枪和火炮之类的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不折不扣的新鲜事物,就算是投石机,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利落的使用,毕竟乡兵的日常训练主要就是简单的刀枪刺杀和列阵。维持地方治安,对付一些毛贼,也用不到什么火器和大型攻城器械。

    因此当听到王轨引兵向涡口而去的时候,即使是李荩忱,也倒吸一口凉气。

    涡口距离这里,还远着呢!

    昨天自己忙着赶来支援清江口的战事,却忽略了王轨的行迹,以为王轨不是在清江口就是在楚州,却没有想到王轨竟然会如此冒险,直接沿着淮水向淮西而去。

    若是戴才能够挡住王轨尚且还好说,若是涡口丢掉,那王轨就能够越过涡口杀向梁郡,梁郡此时作为汉军各路兵马的大后方,守军不多,粮食器械储备可以一点都不少!

    另外涡口一旦失守,淮西陆子才的侧翼也暴露在了王轨的兵锋下。

    这个王轨,好大的胆子!

    当然现在的李荩忱也不至于方寸大乱。

    此时汉军再掉头支援涡口已经不切实际,但是王轨也不至于完全占据了上风,估计王轨自己也没有想到,李荩忱竟然会这么快率领援军抵达清江口,并且攻破了外实内虚的北周营寨。

    若是李荩忱路上再磨蹭两天,可能汉军要面临的尴尬局面就是清江口那边没有突破,而敌人主力已经从涡口杀向梁郡,那样无疑汉军将会处于绝对的被动当中。

    因此想通这一点,李荩忱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自己还没有完全沦为被动。

    不过他也被王轨的大胆吓了一跳。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王轨既然清楚死守防线最终都会被敌人突破,所以主动出击,来一个“以小博大”,也属于正常。

    “还真是‘紧张刺激’啊,”李荩忱笑了一声,“传令,羽林骑集结,朕率羽林骑折返梁郡,先行一步,李平所部,修整半日后乘坐水师战船前往梁郡,其余各路兵马,按计划向东和向北进攻,尽快突破淮东防线!”

    “陛下!”

    淳于岑和鲁世雄等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陛下率领轻骑折返驰援,这怎么行?!

    那岂不是说陛下要亲自面对涡口到梁郡一线的险境了么?!

    身为汉军将领,他们的使命是护卫陛下安全,怎么能让陛下身临险境?

第一六**章 有结束,有开始

    “陛下三思!”淳于岑开口说道,“王轨麾下应该不在万人之下,还有可能携带有大量骑兵,陛下所率羽林骑不过三千人,又是刚刚大战之后,疲惫不堪,臣请缨为前锋,折返梁郡!”

    “陛下三思!”杨素和鲁世雄等人也急忙说道。

    谁都可以冒险,甚至大汉在淮北战场上都可以先全线退兵收缩,但是李荩忱不能冒险。

    一旦李荩忱出了什么意外,那动摇的可就是国体。

    李荩忱径直说道:“一切按照原计划不变,涡口那边,由朕来解决。且不说涡口守军也足有七八千人,而且梁郡守军更多,阻挡几日并非全无可能,只要朕能够抵达梁郡,便可以稳住人心,将士用命,击退王轨也有希望,更何况王轨想要进攻梁郡,就必然要率军渡过淮水,如此一来其后路随时可以被我水师截断,何惧之有?”

    杨素等人顿时哑口无言。

    陛下你要是非得这么说,那我们可就真的没得说了。

    要论鼓舞士气、振奋人心,那就没什么好争论的了,皇帝陛下肯定要比大家的作用来的大,要是谁敢说自己在鼓舞士气、让将士用命上甚至比皇帝还来的靠谱,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所以当大家以为皇帝陛下只是说说而已,大家劝说一下也就作罢了,此时李荩忱却把这话直接说出来,就分明表示他是下定决心打算这么做。

    而且话直接就被李荩忱说死了,大家还能说什么。

    杨素郑重一拱手:“陛下,若是陛下执意前去,臣请同行!”

    李荩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真的没有随驾的臣子跟着,单纯只是李平和程峰几个人,淳于岑和鲁世雄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要知道李平和程峰这两个家伙,一向是对李荩忱马首是瞻,李荩忱让他们让开,他们也只能乖乖从命,因此有杨素这个还有点儿主见的人跟着,大家也能放心。

    “两位将军请放心,只要杨某还在,陛下必然毫发无伤!”杨素转身对着淳于岑两人一拱手。

    反正陛下已经铁了心要去,再怎么阻拦也拦不住,淳于岑等人也没有必要再多费口舌。

    “禁卫军再抽调两百火枪手跟着李平一起,朕先行一步。”李荩忱果断说道,“战事紧迫,只有淮东这边给敌人更大的压迫,才能减轻淮西的负担,沿着清水北上之后,抓紧拿下吕梁,然后向西打通到徐州的道路,配合吴惠觉尽快拿下楚州和徐州!”

    “诺!”淳于岑和鲁世雄急忙答应。

    而李荩忱径直转身要走,却看到李怜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瞪大眼睛看向他:“兄长要回梁郡?”

    李荩忱看了一眼她肩膀上的白布,这是看护队的标志,说明李怜儿应该是在北岸战事平息之后,跟着南岸的看护队一起上来的,一些伤员必须要就地进行包扎处理,再运回南岸可能就来不及了。

    不过估计水师那边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长公主在战斗还在进行的时候就上岸。

    杨素等人登时很识趣的退开。

    “王轨绕道进攻涡口,梁郡很有可能危急。”李荩忱点了点头。

    李怜儿深吸一口气,涡口的重要性她当然也知道。

    “阿兄会击败王轨的吧?”李怜儿紧接着问道

    对于他们兄妹来说,王轨是很特殊的敌人,不仅仅是大汉的敌人,还是他们兄妹的家仇,当初的吕梁,当初的那一场杀戮和逃亡,是李怜儿的梦魇,也是她绝对不会忘记的血仇。

    击败王轨,是她的执念。

    又何尝不是李荩忱的执念?

    对陛下当初经历更了解一些的杨素,早就已经意识到,陛下并不只是因为听到梁郡和涡口这些名字而来了斗志,更主要的是听到了“王轨”这个名字。

    所以想要拦住陛下,不现实。

    龙有逆鳞,这王轨就是拨动逆鳞的人。

    “这是必然。”李荩忱点了点头。

    李怜儿这一次没有吵着要和李荩忱一起去,只是一闪身,让出来身后的人,陈宣华一下子扑到了李荩忱的怀里:

    “陛下,会不会很危险?”

    “当然不会,”李荩忱哈哈大笑,“朕是天命所归,王轨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真的?”

    “为何要骗你?”

    “那就好。”陈宣华不知道用多大的勇气才松开抱着李荩忱的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而李荩忱向西望去。

    淮水悠悠,戴才,你可一定要顶住啊。

    身后马蹄声响起,程峰带着羽林骑飞驰而来。

    李荩忱也翻身上马,一道年轻的身影已经策马走在他的旁边。

    李靖郑重行礼:“龙骧将军(指李平)听闻陛下要回援,特命臣先率禁卫军骑兵百人,携带火枪前来追随陛下,龙骧将军整顿兵马,当乘船追赶陛下。”

    “那就一起!”李荩忱大笑道,“走!”

    龙旗飘扬,李荩忱策马沿着淮水北岸狂奔,羽林骑紧随其后。

    看着李荩忱的背影,陈宣华捂住了脸,已经有泪水从手指缝中流了出来。而李怜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默然看向眼前的战场。

    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些亲爱的人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奔波?

    对于那些已经束手就擒的北周士卒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而对于此时伸手扶着马头城城垛的戴才还有他身边那些年轻的将士们来说,战争马上就要开始。

    马头城,曾经的东汉当涂城,南朝称马头郡,北朝称荆山郡,是淮水渡河要冲,正对着涡水入淮口,并且屏障梁郡,乃是淮上防线一等一的要害所在。

    大汉淮西巡抚戴才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大汉都除了名的救火队员和后勤大队长,有一天竟然会亲临战阵。

    戴才从当初李荩忱自蜀中出兵之后就一直坐镇蜀中负责后勤,后来江南世家作乱,李荩忱又调他为江南巡抚整顿世家。

    巡抚是大汉在新占领土地上设立的官衔,统筹地方各州府民政,这是因为往往新占领或者收复的土地,州府划分比较混乱,所以需要一个巡抚主政作为过渡。而后方地区上因为已经有了完善的州府县三级制度,所以也就不再设立巡抚。

第一六九零章 乡兵,新兵

    江南巡抚是应对江南动乱临时设立的,因此戴才在吴郡解决掉江南世家之后,江南巡抚也就被撤销掉了,戴才成了大汉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江南巡抚,之后又调梁郡,担任淮西巡抚,实际上就是负责大战爆发之后的两淮战线后勤补给工作。

    所以戴才应该是现在大汉最有名也是责任最大的后勤官儿了。

    结果现在这后勤官,竟然要主持作战了。

    王轨来的很突然,为了躲开汉军斥候的探查,王轨率军向北绕了足足几十里,然后出现在了涡口所在的淮水北岸。

    原本还在梁郡北侧主持粮草转运工作的戴才这些粮草主要是为了转运到淮西的悬瓠城在收到消息之后立刻赶往马头城,马头城里面就是一些能够维持一下秩序的江南乡兵,让他们群龙无首下作战,简直就是谋杀。

    周人在涡口本来就有类似于清江口的两岸连营,而在涡水上游还有一个规模不大、但是在北地绝对算得上稀少的小船厂。毕竟历朝历代围绕涡口和梁郡展开的争夺战也不少,涡口这里有北朝的一些造船设施也是为了方便南征的时候可以就近补充船只。

    因此渡河工具,王轨不缺。

    攻城器械,王轨同样也不缺。

    更不要说兵马了。

    所以抵达涡口之后,王轨就很快速的集结船只。

    趁着汉军水师还都集中在淮水上下游的时候,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马头城。

    拍了拍城垣,戴才大吼道:“霹雳车!”

    前方水面上,北周的船队已经越来越近。

    马头城毗邻淮水,甚至还有一道水门。

    淮水通过人工河道引入城中,穿城而过,形成运河,同时又环城一圈,形成护城河,对于南朝军队来说,有水门直通淮水,当然方便转运粮食,可是现在无疑就给北周军队提供了一个方便。

    一旦突破水门,他们也可以通过水路直接杀入城中。

    久在淮水边,北周军队的水战本事虽然远比不上汉军,但是也绝对不能小觑。

    真给他们机会,他们不会丢掉。

    城中的五台霹雳车同时咆哮,虽然火炮已经量产,但是霹雳车还远远没有到寿终正寝的时候,相反,地方部队以及攻城和守城战之中,依旧需要这种物廉价美,就是体积稍微大了一点的家伙。

    此时这马头城中就配备有十台霹雳车,当初李荩忱凭借十来台霹雳车就和北周宇文宪换了两座城池当然了这只是最初的条款,还有后续很多大家平分北周杨坚麾下的协议,但是非得说十几台霹雳车就价值连城,也没有什么错。

    所以即使是作为淮上要塞,只是承担防守和粮食转运任务的马头城,配备的霹雳车数量也已经不算少了。

    可是现在戴才能用的却只有一半,原因很尴尬,戴才有那么多霹雳车,却没有那么多人。

    现在能操控霹雳车的只有一小部分工部所属的工匠以及乡军之中的退伍老兵。随着大战爆发,兵员就是很重要和珍惜的资源,基本上年轻一点的退伍兵员都被征召回去了,更或者换句话说,从十五岁到四十五岁,所有大汉男子都要做好被征调的准备。

    只不过现在大汉在整个战线上都处于攻势,所以对于兵员的需求自然也就没有那么紧迫,然而所有的人都得做好会被征调作为民夫的准备,毕竟随着战线一路向北推进,大汉对于民夫的需求也与日俱增,尤其是到了之后大汉击破北周主力军队之后,对于北周更主要的是维持稳定和加强占领,这种情况下,大量的物资和民夫自然要比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来的靠谱。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戴才麾下的这些江南乡军里,退伍老兵不但少之又少,而且多数都是已经两鬓斑白的了,没有花甲,少说也过了“知天命”,甚至戴才见到了也得拱拱手,正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才不好让他们作为民夫队或者预备队上前线,只是作为乡军之中的基层将领来弥补一下乡军经验的不足。

    所以现在只能乡军和工匠们来操作,其他乡兵们眼睁睁看着。

    “轰!”第一发石弹砸在水里,水柱随之冲天而起。

    石弹就落在最靠近城垣的那一艘船只侧后方,抛射的稍微有点远了。激荡起来的水柱一下子隔绝开了这艘船和后面几艘船,并且在水面上久久不能平息的水浪推动着这艘船更靠近城墙!

    “轰轰!”一发石弹落在这船前面,剩下的都砸入北周船队之中。

    水柱平息之后,并不算宽阔的护城河水面上,两艘船只已经翻了过来,星星散散的北周士卒在水面上扑腾着,两艘船上的人绝对不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怕是凶多吉少了。而最前面那艘船,在经历了波峰浪谷和不知道被洗了几次澡之后,竟然还能动,再一次向着水门冲过来,可以看到船上的士卒忙着张弓搭箭,就等着水门进入射程。

    至于船头上那个床子弩,就不用想了,刚才那水一层一层打上来,弓弦早就已经软下去了,此时更换弓弦也来不及。

    “不要紧张,对准敌人,张弓如满月,击鼓为号,鼓声响起方可放箭!”戴才在水门上来回走着,大喊道。

    对于任何一个汉军士卒来说,这都是不需要再重复的,甚至包括刚刚出新兵营的,因为所有的弓弩手在新兵营里重复执行了太多这样的命令,以至于他们走出新兵营、上战场的时候甚至都已经麻木了,更何况弓弩手一般是在队列后方抛射箭矢,有时候都看不到敌人向前推进的场景,畏惧之类的自然更谈不上。

    可是戴才这个时候统带的,却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青瓜蛋子啊。

    所以他只能重复,再重复,希望这帮家伙能往心里去。

    还好所有人都很紧张,都屏住呼吸聆听着戴才的命令。

    上一个不听命令、跟着投石机一起松动弓弦的家伙,已经被拉下去打屁股了,所以大家这个时候就算再紧张,也都注意着戴才的话。

    敌人越来越近。

    鼓声骤然响起。

    城头上箭矢乱射。

    虽然没有什么准头,但是还是将水面覆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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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