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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五四章 务实的思想

    乐昌身上穿的是和李荩忱完全呼应的黄色凤袍,头戴黄金凤冠,看上去也不比天子十二旒轻到哪里去。李荩忱是掂量过的,那黄金是真的实诚,乐昌平时是坚决不戴的。

    至于那一张颠倒众生的俏脸上,只有一层薄薄粉黛,娇嫩的唇让李荩忱看着都忍不住想要直接凑上去先吻一口。

    “陛下别看了。”乐昌给李荩忱整了整衣服,看李荩忱有些花痴的样子,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心上人用欣赏和赞叹的眼光看着自己?

    李荩忱撇了撇嘴:“朕欣赏朕的皇后,此乃天经地义,凭什么不让朕来看。”

    乐昌轻轻笑道:“好啦陛下,时间应该快到了,陛下准备出去吧,臣妾随后就来,车驾早晨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妥当,今日陛下可不能和上一次还都那样骑马了,所以还是乖乖乘车吧。”

    李荩忱本来想说,大丈夫立于世,骑个马才足够耍帅啊。

    不过他感受了一下身上这杂七麻八的重量。

    这种想法,想想就好了,当不得真。

    穿上这一身去骑马,可要了老命了不说,群臣也得觉得自己十有**是失心疯了。

    今日不是大朝,而是祭祀。

    李荩忱将以大汉皇帝之尊前往洛阳城东新修建的祭坛祭天。

    历朝历代的祭坛位置各不相同,在唐宋之后,都城营造往往都是皇城在北、各种祭坛之类的罗列城南——当然南宋临安在当时的宋廷看来只是一个行在,因此宫城在南,并未完全改变整个临安城早就已经形成了的布局。

    倒是在唐宋之前,大家也都各有说法,毕竟在那个时候诸如五德终始说之类的学说犹然还有很大的市场,不说别的,单纯是大汉这赤色龙旗就是取得五德终始说中的火德,有继承炎汉、扑杀北周的青色木德之意。而各朝宫城的营建、诸如祭坛这些东西的安排布置,自然都要和五德终始说对上,至少方位上得保持一致。

    大汉代替北周之后,社会快速向前发展进步,诸如五德终始说等玄之又玄的学问,即使是朝廷本身也已经不再怎么提倡,朝廷现在挂在嘴边的更多的是我们要发展工商、稳定社稷、百姓要各司其职之类的,也没有人有闲情逸致去讨论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玄学还有各种所谓的修仙啊、隐居啊之类的思想都已经逐渐被淡化,人们愈发的务实,也愈发的相信只有通过自己的双手才能够打拼出来一番事业。

    曾经最困扰南北两朝的,就是高速发展甚至已经没有足够手段去限制的佛教,另外还有天师道之类的与之争锋,整个社会的中上层都充斥着烧香拜佛做法事的风气,万事不决都要请一位大师来算一算,平日无事也要请一位大师来念念经。

    南朝四百八十寺,这可真的不是一个虚数,甚至李荩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假如自己在刚刚接过南陈这个烂摊子的时候派人好好统计一下,恐怕就会发现寺庙的数量会比四百八十还要多很多。

    北朝并不比南朝好到哪里去,且看看那龙门石窟、云冈石窟之类的,实际上都是北朝一国上下对佛教盲目崇拜的体现,一尊尊佛像立起来,固然是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可是在这个时代动用大量的钱财、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闹得周围百姓家破人亡,难道就真的是功德的体现么?

    李荩忱并不相信每日里吃斋念佛却转手做着鱼肉百姓的事,就能够获得佛祖的保佑。

    收了钱的和尚是会高兴的保佑你的,但是冥冥之中的佛祖、难以捉摸的天意,是不会真的庇护你的。该有的惩罚,早晚还是会落到你的或者你的子孙后代头上。

    这让李荩忱想到了后世有一句话,寺庙捐款的多半都是心中有鬼。假如行的正、站得直,又何必寻求这种心灵上的庇护呢?

    而即使是提前了上千年,这个说法也绝对符合南北朝社会上很多人的心态。

    当然这也不能以偏概全,南北朝乱世,本身就是一个令人感到无助和绝望的时代,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不过是转瞬之间。

    因此百姓们自然都渴望能够有一种心灵上的慰藉,而上层社会的所谓名流也自然希望能够隐居山林之中,逍遥自在、快乐一生,外界的喧嚣繁杂、血腥杀戮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种务虚思想的发展,和个人以及整个社会的大背景都有脱不开的关系。

    丢开社会背景而去分析每个人的心态和选择,这自然会以偏概全。

    实际上李荩忱本身从来没有刻意去对付这些寺庙,随着大汉开始对世家清算,这些同样霸占着大量田产的寺庙自然而然的都乖乖把自己的田产拱手让出。

    连手握刀枪的世家都被打的落花流水,寺庙又如何能和世家相比拟呢?

    而且现在随着大汉的高速发展,工商业和农业齐头并进,再加上天下太平自然而然就让很多人有拼搏奋进的斗志,所以务实的思想自然而然的就代替了之前务虚的想法。当你忙着求神拜佛的时候,别人家早就已经依靠自己的打拼赚下来不知道多少工坊了,甚至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在拜的这个寺庙,都有可能是别的成功人士帮助修缮甚至修建起来的。

    社会的发展自然也就带动风气的变化,原本可能人们趋之若鹜的东西,转眼也就不值一提。

    李荩忱从来不担心这些教派的传播能够影响到大汉的统治。历史上盛唐时期,所有教派都可以在大唐的土地上随意传教,但是有谁看到哪个教派能够对大唐的统治形成威胁么?没有的。

    话说回来,这洛阳祭坛的兴建,实际上也已经是大汉现在这种思想的一个体现。

    祭坛打破常规,不再讲究各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而是单纯的因地制宜。洛阳城向南就是洛水,自然不能修建,向西则是逐渐延伸向长安方向的工坊还有一条条大路,虽然洛阳周围并不设立大型的冶炼工坊等等,但是一些精细加工以及轻工的工坊还是有很多的,毕竟作为大汉的都城,洛阳的所有用品不可能全都从外边拉过来。

第二一五五章 或许这就是幸福

    现在长安和洛阳之间的联系已经愈发的紧密,中间形成了大量的沿途村寨和城镇,尤其是驰道修通之后,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感也就越来越小,逐渐形成以长安和洛阳为端点,辐射整个驰道南北两侧以及两座城市四面八方的经济带。

    而这个经济带还将从洛阳向东和向北连接青州、晋阳和邺城,向南连接荆襄,同时从长安也能向南连接巴蜀,之后甚至还可以在长安对接上丝绸之路,从而成为带动大汉整个中原、关中地区快速发展的一条大动脉。

    这自然也就使得洛阳城向西,好一番繁华景象。

    自然也就不适合设立庄严肃穆、甚至还需要代表皇家威严的祭坛。

    至于洛阳城北,那就算了吧。

    北邙那是实打实的坟头林立,在这里设立祭坛,敢问你是让陛下祭天还是让陛下祭奠这些过去的帝王将相之流?

    所以最后礼部选择东侧,也是没有办法的。

    而且选择东侧,也并非没有说法。

    日出东方、紫气东来,这些大家都知道。

    更重要的是,现在大汉的定位已经逐渐从原来的中央之国变成了东方之国。

    随着商贸的发展,大汉的船队逐渐沿着东南海岸线向南之后再折而向西,外面世界的广阔自然也让商贾们震动,随之这些见闻传入国内,让国内对于世界的宽广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原来还有那么多我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土地,原来还有那么多我们见都没有见到过的风景。

    横穿大漠和戈壁的丝绸之路,一直通往遥远的大秦。

    在之前,丝绸之路到底有多长,那大秦又是怎样的国度,来往胡人商队的脚步又延伸到哪里,实际上大家都没有什么概念,毕竟我们是天朝上国,也是世界上最大和最强的王朝,外面的世界必然很狭小而且多半都是蛮瘴之地,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大汉的船队逐渐走过更多的更遥远的路,大家也逐渐意识到,大汉只是位于东方——因为从大汉继续向东就是汪洋大海,大海上固然有那么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国,但是岛国之外不还是汪洋大海么,因此称为东方也没问题——而西方还有无数的土地和国度,不管我们是否要征服他们,都必须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大汉并不位于中央。

    世界还很大,我们要走的路,无论是发展贸易和结交朋友的路,还是扩张征服的路,都还很远。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种地理上的认知逐渐清楚,让大汉百姓收起来自高自大之心。我们的确很强大,但是我们的征途,远远不只是到这九州之地的一统就告一段落了。

    朝廷把祭坛设在东方,自然也是想要表明这一层意思。

    相比于历朝历代的自吹自擂,大汉朝廷从一开始就把大汉定位为一个位于东方的强大王朝,世界还很大,前辈们没有走完的路,后辈们更要全力以赴,如此一来,一代又一代的大汉子弟们,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向外扩张和探索上,而不会一直盯着这旧有的土地,争夺来争夺去。

    对于礼部的这个决定,李荩忱还是很满意的。

    他不得不承认,江总这个家伙脑袋就是开窍。

    虽然李荩忱清楚,江总十有**并不知道自己让大汉继续向外走的想法和打算,但是论察言观色,这家伙在朝堂上敢说自己是第二,那还真的没有人敢来抢夺第一。李荩忱或许什么时候无意间提到了这件事,就被他记在心里,然后直接落在实处。

    而今日,是祭坛启用之后的第一次祭祀。

    李荩忱将通过这一次祭祀,正式的告知天地、也告知无数倒在天下一统之路上的英烈和先辈们,自己已经完成了对分裂长达三百多年的九州华夏的统一。

    之所以乐昌的心情很不错,倒不是因为祭祀本身,而是因为在完成祭祀之后,李荩忱会正式册封李沧海为大汉的皇太子,同时封赏功臣,宣告大汉成为一个国祚后继有人、文治武功熠熠生辉的崭新王朝。

    乐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等待着这一天了。

    在她的生命中,夫君还有孩子,无疑是不可替代的角色,陛下实现了自己的夙愿,而孩子也能够顺利的成为皇太子、准备在未来继承他的父母留下的万里江山,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让乐昌高兴的了。

    这些年身为皇后,她也同样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现在就是一切都修成正果的时候。

    跟着李荩忱一前一后上了那辆宽敞的马车,乐昌实际上都一直有些云里雾里。

    李荩忱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都是汗,母仪天下的人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怎么还这么紧张?”

    乐昌白了他一眼。

    真是明知故问,明明知道我这是激动,偏偏还要笑话我。

    李荩忱不等乐昌回答,呼了一口气:“天下之大,鲲鹏展翅三万里而不能见其边。朕用尽十年功夫,所获得的,也不过是神州旧有之地,有的时候朕也很累,很想就这么丢下江山和美人逍遥······”

    乐昌顿时吃味,抽出手:“那陛下去找美人儿吧,臣妾这黄脸婆还是不要靠上来了。”

    “天下虽大,娇花虽多,但都不及乐儿。想当年石头山上,微风吹动,白衣胜雪,时至今日,犹然历历在目。”李荩忱哈哈笑道。

    乐昌一时怔住,回想起多少年前的初遇,亦是莞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如何都料不到今天的。

    李荩忱伸出手,想要揽住她,不过只要他这么一动,身上叮叮咣咣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碰什么东西,顿时有些无奈。

    乐昌靠过来,枕在他的肩膀上。

    李荩忱微微低头,两人相视一笑。

    既像是一对甜蜜的情侣,又像是一对相守相望的老夫老妻。

    心中荡漾起的些许涟漪,或许就是幸福的感觉。

    李荩忱伸手想要摸一摸乐昌犹然柔滑的脸蛋,但是乐昌抓住了他的手,无奈娇嗔:“都有脂粉呢,弄得乱七八糟了等会儿还得重新化妆,陛下不要乱动,好么?”

    李荩忱应了一声,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马车晃动,车厢里分外安静。

    十年生聚,十年奔波。

    岁月如梭,此时的李荩忱,分外珍惜这短暂的安宁。

第二一五六章 三省的瓦解

    祭坛上,大风烈烈。

    群臣已经在祭坛下恭敬等候,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已经铺满了整个原野,所有人都在鼓荡的风中屏住呼吸,看着那一道身影一步一步,向祭坛上走去。

    李荩忱上一次如此正式的祭拜天地,实际上应该要一直追溯到他登基称帝的时候了。毕竟在此之后,也没有什么值得李荩忱如此大张旗鼓的祭拜天地。

    祭拜天地也是一门技术活,需要选好时机,也需要制定好流程。

    假如流程没有制定好,那么肯定会被世人背地里笑话,而假如连时机都没有选择好的话,那就更要贻笑大方了。只是拿封禅泰山来说,秦始皇封禅,人家足够资格,因为一统六国的确是不世之功。而汉武帝和唐太宗也有这个资格,无论是击败匈奴还是击败突厥,的确都是为华夏解决了困扰百年的宿敌,让整个王朝彻底走向强盛。

    但是宋真宗因为自己和辽国签订了一个和平条约,就也觉得自己有资格封禅泰山,这可就惹得后人白白笑话了。毕竟你连辽军都没有真的击败,只是双方都害怕彻底陷入战争的泥淖之中而一起罢兵而已,甚至宋朝获得的并不是完全的好处,反而多了岁币这个让后人所嘲笑的东西,又如何能够说自己能够和秦皇汉武相比肩?

    现在李荩忱所做的,也不过只是结束了这三百年的乱世罢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实际上更多的只是顺势而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算没有李荩忱,杨坚或者其余的人也会完成这个过程,因此李荩忱并不着急封禅泰山,等到自己之后征服西域或者草原之后再封禅,至少脸上也好看不是?

    至于在洛阳城外祭天,李荩忱也是犹豫了很久的。

    实际上他也是担心现在自己这样祭拜天地,宣告大汉的昌盛和强大,会让很多人重新升起轻敌之心,觉得环伺的敌人不过如此,觉得大汉又重新变成了之前秦汉那样的天朝上国,现在大汉就是占据着天下最好的土地,拥有着天下最强的军队,万方都应该前来臣服。

    如此一来,李荩忱这么长时间来所做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一统天下,放在任何时代都是赫赫功劳,李荩忱假如不大肆祭拜一下的话,又如何向百姓交代?如此一场辉煌的胜利如果也需要藏着掖着,那百姓们又会如何想?

    而那些都等待着论功行赏的功臣们,当然也都期望自己能够在一个庄严壮丽的场景之中获得自己应该得到的一切。

    这一场祭祀,既是李荩忱要告慰那些在这么多年的征战中付出生命代价的英烈们,也是要让所有追随着自己的文武官员们,感受到胜利的欢呼和喜悦。

    不过李荩忱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一场胜利,是早在十年之前,自己就已经想要的胜利,至于现在的自己,早就已经不满足于此了。

    征途犹然还长,现在不过只是完成了一步罢了。

    李荩忱一步一步向前走,祭坛上两侧的士卒纷纷低头向他们的皇帝行礼。一直走到祭坛平台上,袁大舍已经带着两名宫女和两名内侍恭候在此,他们负责举着祭品。

    见到李荩忱上来,袁大舍旋即转身,带着手下人把祭品恭恭敬敬摆放在桌案上,然后恭敬退后。

    而站在桌案前的正是大汉的通事馆通事卿许善心,现在已经兼任礼部左侍郎。

    通事馆负责的是对外出使和接待他国使节,而礼部这边则负责主持一些涉及到其余国家和部落的典礼,两边往往因为配合不得当而出现岔子,尤其是通事馆是隶属于门下省的,而礼部则是属于尚书省的。

    大汉虽然奉行的是三省六部制,但是在多年的实际运转之中,负责整理文书、上下传递消息的中书省和负责诸如通事馆等不好说专门放置入哪个部门的朝廷各个直属机构的门下省,实际上都已经名存实亡。

    中书省的主要任务一部分被紧随着陛下的秘书监所继承,而还有一部分则被统带尚书省的都官尚书所分走。没办法,都官尚书名义上的任务是统筹六部,然后负责将六部的各项事务整理之后向上汇报,可是随着李荩忱北征,为了缩减随驾官员班子,并且又能够保证各个部门所发生的大事都能够及时的汇报到陛下这里,所以最好的选择自然便是都官尚书留守后方,统筹各方消息,而六部各自选派得力干将随着陛下北上,能够及时向陛下禀报紧急事宜,并且主持北方各地相对应的工作。

    如此一来,原本应该主要负责六部的都官尚书,一下子变成了负责所有的奏章往来,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中书省什么事了,尤其是随着大汉上一任宰辅顾野王隐退之后,新任宰辅唐亦舜实际上就是从原本都官尚书的位置上走上去的。

    原本朝廷的安排是撤掉都官尚书而保留宰辅的位置,唐亦舜也的确在宰辅的位置上做了一段时间,不过随着中书省和尚书省之间相互独立、互不统属的矛盾体现出来之后,李荩忱便当机立断,撤掉宰辅,甚至直接撤销中书省这个只剩下一个壳子,实际上内部官吏全部都是原来都官尚书属官的机构,以都官尚书为文官之首,取都督所有尚书之意,倒也无妨。

    毕竟现在大汉的“三省”已经名存实亡,实际上在主持整个大汉运转的,自陛下以降,就是六部了,不,现在加上新设立的农部、医疗部和教育部,应该是九部才对。因此尚书就已经是文官之中几乎一人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

    撤销宰辅甚至直接撤销整个中书省的编制,只保留原本在名义上隶属于中书省,而实际上紧跟着陛下、直接对陛下负责的秘书监,在在熊熊战火之中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折。

    所有人的工作实际上都没有变动,甚至只是换了一个名字罢了,因此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尤其是当时正是朝廷用人的时候,像是中书省和门下省这些一时间没有什么事的部门,自然人手都被抽调一空,只剩下一堆可有可无的空架子,所以撤销掉也就撤销掉了。

第二一五七章 各部门的划拨

    不过还是有明眼人能够一下子看穿陛下的想法。

    陛下实际上也是借助这个机会削弱了相权,甚至直接把宰相这种概念给抹去了。

    从秦代设立丞相、廷尉和御史大夫的三权分立开始,丞相就一直是皇权最直接的约束,甚至干脆就是一直站在中央集权的对立面。只要有丞相在,皇帝就不可能真的做到大权独揽。

    不过秦始皇的强大和威严,让任何人都只能雌伏,即使是丞相有足够的权威和实力,在秦始皇的压迫下也只能乖乖打工。正是因为很清楚自己实际可以获得的要远比之前已经得到的多,所以李斯才会在赵高的诱惑下铤而走险。

    秦始皇的继任者公子扶苏,那也是早有贤名的,背后又有蒙恬大军作为依靠,所以登上皇位之后完全可以不顾及李斯的**,李斯依旧还是一个打工仔。而胡亥就不一样了,一个心性未成的小屁孩,还不是被自己和赵高内外拿捏、任由宰割。

    而自从两汉以来,丞相的名称虽然多有变化,宰相、执政、辅政等等都出现过,但实际上换汤不换药,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么大的权力。

    丞相的权力被削弱,实际上李荩忱还要感谢于南朝的各代君主。南北朝乱世以来,南北两边几乎年年都要兵戎相见。而兵戎相见的代价自然就是朝廷必须要把很大的精力都集中在对外的进攻或者防御中,对内政本来就多有疏忽,以内政起家的丞相,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机会获得实际权力了。

    而且南北朝各自的特点在于,北方群雄争霸,乱作一团,而南朝虽然多年来维持疆域不变,但是坐在皇位上的人总是变来变去,或是兄弟阋墙,或是权臣相逼,皇帝甚至旗号都走马灯一样的换来换去。所以为了加强对兵权的掌握,皇帝也一般都会分封自己亲近的兄弟子嗣在外,执掌兵权,镇守一方,并且和自己互为奥援,避免朝堂上出现权臣觊觎皇位。

    尤其是到了南陈一朝,朝堂之上的权臣实际上远远没有朝堂之外的权臣来得多,各地亲王无不拥兵自重,当年的陈顼就是这么上位的,后来争夺皇位的陈叔陵、陈叔坚等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正是因为南陈的这种教训在,所以李荩忱能够一手削弱地方上统兵将领的权力,在军中推行主簿、司马和行军长史三级制度,从各个方向上完全掌控军队,同时在朝堂上自然也就能够推行之前实际上一直都不怎么受待见的三首六部制度,尤其是强调这其中的六部制度,

    为什么呢?因为只有把原本散落在那些地方上的亲王、都督手中的各种民政实权收回来,朝廷才真的能够掌控地方。

    当时朝野上对此也是达成共识的,毕竟大家也都被无休止的皇室内部倾轧和权臣之间的矛盾冲突闹得头大,六部制度的确可以加强朝廷中央对地方的管控,同时又不至于使得朝廷本身的权力过多地集中在某一个人的身上,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这六部发展着发展着,规模越来越大,部门之间也不再和之前那样抱团取暖,反而相互之间开始争夺人力和物力,形成对峙,随着部门越来越多,都官尚书而或者宰辅的任务也逐渐从原来的统带变成了居中调和。六部是谁都不服气谁,都官尚书而或者宰辅自然也就变成了中间的老好人,左右劝说,避免矛盾激化直接影响到大汉的正常运转,至于卷携六部而直接和陛下对峙,形成对皇权的威胁?

    这也就想想吧。

    你想带着六部一起上,六部还不想跟你一起上呢。尤其是现在随着部门增多,这相互之间的算计和矛盾只会越来越多,自然更不可能勠力同心。

    中书省被这么平静的裁撤之后,很快自然就轮到了门下省。门下省实际上设立之初定位就并不明确,说句难听的,就是李荩忱给诸如裴猗等能力并不怎么出众,但是毕竟在大汉开国的时候有大功的老臣们养老的地方,没有什么实权,听起来又好听,老臣们自然也很满意。而实际上门下省也就是在充当陛下幕僚的作用,有需要的时候就提提建议,没有需要的时候就喝喝茶养生,岂不美哉?

    等到老臣们逐渐退下去之后,这个本来就是为了养闲人的部门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维持的必要了。门下省中最重要的部门就是通事馆了,通事馆将会和礼部合并,但是实际上还是一个独立于礼部并且发挥自己作用的部门。

    现在通事馆人手也不多,主要是因为北周覆灭之后,大汉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国家需要多少人手去努力维持外交,毕竟周边这些国家,现在要么已经完全融入大汉,成为大汉的一份子,要么就在磨刀霍霍,准备和大汉打仗,因此自然也就没有维持外交的必要性了,尤其是这些蛮夷部族,可不一定和宇文宪那么好说话,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抱歉,人家不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还真不知道你说的这些道理,说要你的脑袋祭天,那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而等到之后大汉更加强盛,和外界的了解和接触更多之后,通事馆有可能需要扩张,那个时候再从礼部独立出去也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门下省的另外一部分职能,也就是给陛下出谋划策和查缺补漏的任务,就交给了新设立的大学士,比如陈禹。之后朝中老臣——现在数老臣都已经要数到实际上正值壮年的沈君高了——在快要退居二线的时候,就可以担任这个职务,继续发挥余热。

    至此,大汉的三省六部制,实际上变成了单纯的六部制,三省的工作已经被秘书监、尚书省和六部分割干净。

    而并入礼部的通事馆,因为有很大的自主权,所以通事卿许善心自然要加礼部侍郎的。更何况许善心这一次的确又有大功,所以加礼部左侍郎名正言顺。

    此次主持祭祀,身为礼部尚书的江总并没有打算露面。

    虽然这背后都是他一手设计的,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口碑不怎么样,所以还是不要跑出去招惹非议了。

第二一五八章 祭坛上的五个牌位

    论辨明风向、察言观色,江总这家伙的确是个好手。

    既然自己的出场有可能惹来很多老臣的不快,那干脆就只站在幕后。反正让许善心这个立了大功的人出面主持,你们总不能再有什么异议了吧。

    李荩忱对着许善心微微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许善心深吸一口气,今日能够站在这里,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李荩忱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五个牌位,分作两层,上面一层有三个,中间的上面写着“昊天”,代表的正是上天。苍天悠悠,把控着人间的生死悲欢,也把控着无数的宿命使然。

    而昊天牌位的两侧,一边是黄帝之位,一边是炎帝之位。

    炎黄,这已经是从秦汉一直到今日都得到公认的华夏起源。将黄帝和炎帝的牌位摆在这里,自然是要告慰这两位华夏的开创者们,今日华夏儿女终于历经三百年的血火苦战之后,将蹂躏他们、也蹂躏这一方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土地的胡人,全部驱赶或者消灭,让华夏的旗号重新遍布神州各个角落。

    当然这个驱赶和消灭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让所有胡人都消失在华夏的领土上,这也是不现实的。

    在李荩忱看来,当胡人已经完全被同化的时候,实际上和把这些胡人民族全部都消灭并没有什么区别了。比如鲜卑人,当他们也开始以华夏子孙自居,当他们已经忘记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之后,当他们不记得祖辈们曾经在草原上信奉的那些神佛之后,他们和华夏还有什么区别呢?

    同化,本来就是华夏民族的种族特技之一——假如这个算是“之一”的话,那李荩忱窃以为唯一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恐怕也就只有“种菜”了。

    实际上从华夏崛起于黄河流域开始,整个民族强大的过程,就是不断的和其余的部落、之后再和其余的国家融合的过程,黄帝和炎帝之间也是爆发了战争之后才合二为一的。

    现在华夏逐渐彻底把巴人、南蛮还有鲜卑等等族群融入到自己的血脉之中,实际上也是这么一个民族融合的过程。虽然这个过程之中原本充满了悲惨和血腥,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有了这些族群的加入,华夏的文化也更加的多元化、华夏所能够直接管辖的土地也更加的辽阔,而华夏这个民族,也注定了愈发的强大。顽强而又包容,这或许是这个民族能够数千年经久不息的原因之一。

    当初的黄帝和炎帝能够抛弃成见、共同发展,方才有了今日的炎黄子孙,因此李荩忱相信这两位华夏始祖的在天之灵还是很愿意看到华夏在李荩忱的带领下走出这样一步的。

    毕竟民族想要发展,就必须要扩充自己的地盘、增加自己的人口,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客观规律。

    这大好的江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拿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牢牢坐稳的。

    而在这一排的下面一排,有两个牌位,左为尊,左边的是李成的牌位,李成已经被追谥为元皇帝。

    虽然他并不是李荩忱的亲生父亲,但是的确对李荩忱有养育之恩,又有两次救命之恩,自然当之无愧。至于李荩忱可能的亲生父亲杨愔,身为北齐一国之相,其身份毕竟敏感,而且归根到底,他是为了北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而北齐在大汉的宣传之中可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到时候一旦又拿出来说杨愔是陛下的父亲、是大汉的先祖,那可就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大汉的先祖会尽心竭力的为鲜卑人服务了。

    甚至有可能街巷坊间还会出现各种传闻,直接质疑李荩忱的真实身份,怀疑他会不会是鲜卑人之类的,皆有可能。

    为了避免这么多麻烦的产生,直接隐藏这个事实似乎反倒是最好的选择了。

    而且弘农杨氏现在已经通过联姻和皇室以及朝堂上的权贵等等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所以本来就不渴求一个得到证实的皇室身份。因为那往往意味着肯定也会有人指摘说弘农杨氏附庸富贵,对于弘农杨氏本身难道就是好事么?

    不见得。

    实际上作为一个后来人李荩忱很清楚,历史上杨坚作为弘农杨氏不知道流落在民间多少代的寒门旁支——假如这是事实的话——硬生生的要把弘农杨氏变成皇亲国戚,以表明自己出身根正苗红,并且尽可能的拉拢以杨素为代表的弘农杨氏贵族。

    可是最后结果呢?

    杨坚并不能阻止后人依旧在这件事上嘲笑他的牵强附会,而隋朝的灭亡和杨素之子、名义上的皇亲国戚杨玄感的叛乱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杨坚所做的不过是给后人留下了一个笑柄罢了。

    既然没有必要,那李荩忱自然也就不会去做。

    毕竟在李荩忱心中,真正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实际上还是李成。

    上一次大汉渡过淮水的时候,李荩忱为了主持颍水这边的战事,并没有来得及前往吕梁收敛李成的尸骨,只能在遗憾之中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妹妹。

    李怜儿已经在那个山洞之中搜寻到了众人的骨殖,只可惜早就已经不能辨认,而且当初搜剿山林的北周士卒因为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深恨之,因此不少骨殖都已经遭到了非常明显的破坏。李怜儿也只能把这些骨殖全部收敛起来,运到洛阳。

    村寨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那些年北方战乱南下的流民,因此本来就应该葬在北方更加合适。而对于李成等人来说,追随陈庆之完成的洛阳之战,既是华夏军事史上的神来之笔,也是他们一生的荣耀和骄傲,所以把这些老兵葬在洛阳城外,他们也不会有遗憾的。

    他们的在天之灵,重新看到这一片曾经浴血厮杀并且刻下辉煌之名的土地,不知道会不会感慨万千。

    至于元皇帝李成的牌位旁边,则是“大汉英烈”之牌位。

    顾名思义,这就是为了祭奠从大汉立国之后时至今日,所有前赴后继战死的将士们。

    李荩忱要竖立这个牌位,一开始是有很多人表示反对的。

    原因无他,以往历朝历代的祭祀,都是祭祀天地之后再祭祀本王朝的列祖列宗,岂有皇帝祭祀平民之道理?

第二一五九章 横渠四句

    大汉实际上从来没有忘记这些英烈们为大汉所做出的牺牲。

    在建康府外的钟山、在长安城外的终南山等等地方,大汉都设有英烈祠,所有有名有姓的将士,名字都会被篆刻在墙上,即使是已经找不到姓名籍贯的将士,也会在墙上有自己的一块地方,一片空白加上他们牺牲的地点,也能代表后人对他们的哀悼和纪念。

    但是皇帝亲自主持的祭祀天地和先祖的活动中,假如也祭祀这些人的话,岂不是等于把他们也摆在了和天地以及和大汉的先祖们相同重要的位置上了么?

    哪怕这个牌位放在右边,很多老臣也多有反对。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被李荩忱一句话堵了回去。

    “天地炎黄,佑我大汉。吾之先祖,传我血脉。而无此英烈之牺牲,仅凭你我,又岂有今日之大汉?天下一统,当令其安享香火,以告慰在天之灵也。”

    是啊,没有这些人前赴后继的牺牲,就不可能有今日的大汉。或者换句话说,要不是这些人倒下了,那倒下的就有可能是在座的列位。所以现在他们自然是有这个资格享受祭祀的,这是人家用鲜血换来的。

    与此同时,大汉本来就对祭祀这些先烈非常重视,在军中,主簿们也时常以先烈们的事迹鼓励和劝导将士们奋勇杀敌。

    现在大汉一统江山,自然是应该在如此隆重的场合下正式的祭祀他们,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同时也是要以此来告诉所有的大汉将士、大汉子民,朝廷并不单单只是一个人、一家子的朝廷,大汉也不只是皇帝的大汉。

    这是一个国家,这是一个需要每一个人都浴血厮杀去捍卫的国家,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

    当他们为捍卫这个国家而行动的时候,生前,他们可以享受因为奋斗而获得的荣光,死后他们也能够获得后人的传颂和纪念。

    换而言之,这就是要让所有人意识到,为捍卫这个国家而战,是有必要的,也是值得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然大家就算是心怀不满,也不能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就是真的要把自己摆在爱民如子的陛下还有那大汉将士、天下万民的对立面了。

    因此这五个牌位就这样或许有些不符合礼制的出现在祭坛上。

    许善心的声音铿锵有力,朗诵着裴猗所写的祭文。

    而李荩忱静静看着天空上的往来浮云,余光扫视着周边。

    从这里面向东边,是万里无垠的大河南岸,是养育着这个民族千百代人的中原大地。

    从这里向北面,是连绵起伏的北邙,是战争与死亡,是多少人最终的归宿。

    从这里向南面,则是悠悠的洛水,多少年前,那个建安才子曾经在这里邂逅洛水之神,留下了动人的诗篇,而现在就在洛水之滨,新的洛阳城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这里将会成为大汉的新都城,成为整个大一统帝国的中心,而无数的书院等等也都在兴办之中,千年文脉,经久不息。

    这是某亲手打下来的江山,这是属于大汉的土地,这也是属于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的土地。

    抛头颅洒热血,十年血战,十年生聚,终有今日!

    许善心的声音也已经有些激动,念到了最后一句:“陛下乃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今以生民百万之安康,告慰天地,告慰往来圣贤,天下已太平,万世当太平!”

    “横渠四句”,在李荩忱看来很好的诠释了一个合格的帝国统治者需要做什么。一己之私欲只会带来灭亡,而只有把万民天下都纳入自己的思考之中,才能让这个国家长盛不衰。

    李荩忱相信张横渠先生这种超脱物外的大佬,应该不会介意自己把这四句话先拿出来用一用。

    整篇祭文,实际上前面多数都是华丽的词藻,称赞李荩忱这十年来所付出的努力。当然陛下所付出的这些心血也是配得上这些称赞的,但是对李荩忱来说,称赞所带来的荣誉感也好、骄傲也罢,终究只是暂时的,他必须要向天地、向祖宗、向英烈,也向明日同样可以在报纸上看到整篇祭文的天下百姓表示,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而自己真正希望所有人配合自己实现的是什么。

    简而言之,不忘过去之苦,传承华夏精神,捍卫今日太平。

    这不仅仅是一个皇帝应该有的精神,也是每一个华夏儿女应该有的精神。民族之延续,国家之强盛,从来不在一人,而在千千万万人。

    许善心读完祭文,脸上犹然带着激动的神色。

    认识陛下这么多年,他知道陛下今日所说的这四句话并没有任何的偏差,这么多年来陛下也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请陛下进香。”许善心撤开一步。

    站在祭坛入口处的内侍急忙把香拿过来,正想要点燃,李荩忱摆手,接过来,自己亲自点燃之后插入香炉之中。

    祭坛上的风已经比早晨的时候小了很多,但是依旧吹动这那一缕烟向远处飘散。烟笼罩着牌位,迟迟未曾散去,似乎这牌位上的神灵和英魂们,就真的借助这烟活过来了一样,久久打量着茫茫天地,也打量着眼前这道身影。

    一阵风鼓起,这些缕缕袅袅的烟又飘忽着晃入祭坛外的原野上,消散的无影无踪。

    但是李荩忱知道,英魂们当随着这风飘散,去看那他们血肉换来的万里江山、太平盛世。

    郑重行礼之后,李荩忱转身离开祭坛。

    接下来就是册封太子了。

    ——————

    大汉的皇长子李沧海同样换上了盛装,站在祭坛下的祖庙前。

    背对祖庙,面朝洛阳英烈祠,静静等待他的父亲完成祭祀。

    当李荩忱的身影又出现了在祭坛入口处的时候,天地之间的寂静转眼就被山呼海啸声打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齐齐欢呼。

    李沧海明显有些紧张,捏着衣袖。

    站在他旁边的乐昌看着李荩忱的身影越来越近,低低唤了一声:“沧海。”

    “母后?”李沧海打了一个激灵。

    “看到你的父皇了么?”乐昌柔声说道。

    李沧海到底年幼,亦不知道母后为什么要问着,结巴说道:“看,看到了,母后。”

第二一六零章 册封太子

    沧海这孩子到底还是有些紧张啊,乐昌不由得轻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尽量放松:

    “你还年幼,你的父皇还年轻,所以你还有很多时间去努力,努力去成为他这样的人。群臣拜服、千军折腰、万民拜服。看看这天下,多少人的鲜血换来的,务必要珍惜你将会得到的一切。”

    这话说的似乎依旧在传递着压力,不过李沧海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颤抖的手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脸上的神情不再是紧张而是郑重,点了点头:“母后放心。”

    “不,”乐昌微微低头,“是要让万民放心。”

    李沧海郑重的应了一声。

    李荩忱已经从祭坛上走了下来,看到站在那里的李沧海。

    不知不觉,自己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了,虽然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但是一身正装穿在身上,也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了。不过想想也是,从小乐昌就对李沧海要求很严格,同时也经历过暂摄朝政的这种大事,再加上曾经师从的太傅徐陵也是一代大家,自然有一种不凡之气。

    虽然他的年纪还小,但是有一些责任,本来就是身为皇长子,又是嫡长子的李沧海必须要承担起来的,无论年纪大小他都没有任何办法推脱。

    身为一个皇帝,李荩忱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有哪一点不好,但是身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的确亏欠家人良多。现在天下大势虽然已稳,但是周围已然风声不定,李荩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繁重的国事之中抽身而出,好好的陪一陪家人。

    或许这是每一个皇帝到头来都很难解决的问题吧。

    李沧海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想什么,在他看来,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是山一样脚踏着大地、支撑着这一片苍天。而自己所要成为的,同样也是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垂垂老矣之后,继承他们的位置,同样为他们撑起来一方天地,也同样为大汉的子民们撑起来一方天地。

    祭祀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册封太子。

    按理说这是一个庄严肃穆应该不亚于之前祭祀的环节,毕竟太子是大汉之未来,册封太子也是代表着皇长子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的被作为整个帝国的接班人来培养。

    前些日子,李荩忱安排晋陵公主和皇长子进入龙门书院读书,已经在朝野民间惹来议论纷纷。

    龙门书院定位为大汉的太学,所以皇子入内读书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尤其是李荩忱还打着支持龙门书院发展的旗号,更是让朝堂上的群臣们虽然不知道陛下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是也不好公然反对。

    而这样做带来的负面影响,自然就是很多人认为皇长子甚至皇后已经失去了陛下的宠信。不然的话皇长子本来应该是板上钉钉的大汉太子才对,这个时候陛下应该延请名师,在宫中教导治国理政之术,甚至带在身边批阅奏章、熟悉国家公务处理之流程才对,丢到书院里面去是想干什么?

    唯一看上去能够解释通的,就是陛下已经对自己这个儿子很厌烦了,所以让他去书院之中读书,眼不见心不烦不说,之后还有可能根本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血脉获得一份工作,只能和其余的书生一起参与大汉的科举考试。

    虽然这也有点骇人听闻,但是不见得不是事实。

    所以一些本来就不和皇后或者以皇后为代表的南方官员站在一起、心思别样的人,自然就要开始煽动舆论了。

    其实不需要这些人的煽动,群臣们心中多少肯定都有忐忑。陛下现在这个态度,是不是皇长子的太子之位没有可能了,大家要不要转而支持其余年幼的皇子呢?

    李荩忱虽事务繁忙,但是本来就已经决定在近期册立太子,实际上他也只是在等建康府那边的回信罢了,对于民间的议论纷纷当然也不是不知道。

    甚至李荩忱有理由相信,身为都官尚书的唐亦舜一直没有在这件事上表明态度,甚至还迫使礼部尚书江总不得不主动向陛下询问此事,也是因为归根结底,出身巴蜀的唐亦舜同样不乐意于看到李沧海登基,毕竟巴蜀官吏们从一开始归入大汉之后就摆明了态度不想参与到南北官员之间来往的争锋之中。

    正如巴蜀现在在大汉之中的地位一样,虽然不算南方也不算北方,但是因为作为龙兴之地本来就有着更加超然的地位,而且巴蜀处于关中和南中的连接处,本来就是南北往来要冲,大汉对于巴蜀一向很是重视,更是给了巴蜀官员以立足于南北争端之外的本钱。

    反正你们两边就算不拉拢我们,至少也不会没事来找我们的麻烦。

    而本身巴蜀这边也不是完全不参与到大汉皇位继承人的竞争之中的,毕竟只要在朝堂上,甚至说只要还是朝廷的官,多多少少都会被卷入这样的争斗之中,这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巴蜀这边一向比较佛系,名义上表示对萧湘的支持,但是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行动。

    萧湘本身出身就比较敏感,再加上之前吃过苦,对于再卷入皇位的争夺中,而且还要面对乐昌这样的对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更何况孩子年纪还小,自然不可能和皇长子那样早早地已经和朝中重臣有所接触,换而言之,根本就没有同台对垒的本钱嘛,因此她也一样比较佛系。

    只不过佛系归佛系,但是绝对不代表着巴蜀官员们就真的打算直接给皇长子这边开心打工了,他们也要在其中权衡利弊得失的,至少不能让你们什么事情都做得非常顺利,不然的话也不能体现出来我们的重要性。因此册立太子这种事情,应该是都官尚书带着文官上书才对,唐亦舜一直拖拖拉拉,这件事自然就也只能一拖再拖。

    之前李荩忱的注意力一直没有放在这上面,自然也就没有考虑过这些事,而偏偏乐昌等人在这件事上多少有些着急了,多少还是乱了方寸,因此李荩忱回过神来也只能提醒他们一下。

    陛下既然已经明示或者暗示了,唐亦舜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拖延。

第二一六一章 授印挂剑

    都官尚书代表尚书省表态之后,随同而来的还有建康府众多留守官员的奏章。再加上洛阳这边的官员早早的都已经表态。

    尤其是此时应该还在从晋阳返回洛阳路上的杨素也派人送来了奏章,表明了自己作为北方官员中主要领导者的态度,自然也就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李荩忱旋即提议借着这一次祭祀正式册封太子。

    群臣连态度都已经表明过了,自然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而坊间那些不知道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只是无意出现的言论,自然也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李荩忱牵起了李沧海的手,领着他走到祖庙之前的小祭坛上。

    按照礼部的设计,祭天,这是皇帝才有资格的,自然也要凸显出来皇帝的威严,而册封太子当然也不能只是在皇宫之中。

    皇长子当然是不能跟着陛下一起祭天的,但是册封太子到底是国家大事,在祖庙和英烈祠前完成,岂不是比在大殿中完成来得更加合适么?

    李荩忱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乐昌的想法还是江总的小心思,不过他对于这个安排并不反感。

    之前坊间甚至宫中的传闻李荩忱都知道,不管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自己一直没有顾得上这件事或者干脆是由于自己本身不倾向于让李沧海在这个年纪就承担这么大的压力,结果反而适得其反,还是因为乐昌等人考虑不周、冒失前进导致的不良效果,总归都是让李沧海本身承受了很多本来不应该承受的委屈和猜疑。

    所以也应该用一场盛大的典礼来让乐昌以及萧世廉、裴子烈等元从派系以及众多的南方官员们放心,同时也补偿一下自家的好儿子。

    李荩忱拉着李沧海的手,低声和他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个父亲和煦而慈祥的笑容。

    站在他们的身后,乐昌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眼角甚至已经有泪水滚动了。自家这两个男人能够相互支持、相互理解,自己就已经足够满意了。

    虽然主持内府这些年,乐昌也逐渐明白李荩忱组建内府的意义所在。显然陛下是想要通过鼓动后宫妃嫔们都参与到其中,再带动天下女人能够走出家门、多多的参与到社会的生产实践当中。

    而这样做的意义,在很多人看来当然是为了释放出来更多的生产力,毕竟国内人力不足的时候让家中女子顶上来也不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了。

    据说当年刘备和曹操决战汉中的时候,蜀中老幼妇孺,一齐上阵,方才保证了大军的粮草供给,为蜀汉开国立威之战提供了坚实的保证。虽然大汉倒是还不需要妇孺都上阵搬运粮草,不过女人出门干活,显然也有和这异曲同工之妙了。

    但是实际上时日久了,乐昌已经隐约能够意识到,陛下真正想做、想要实现的,恐怕远远不只是这个。他想要从根本上让女人同样能够意识到一个人存在和拼搏的价值所在,意识到有些事情并不只是男人能够做到的,女人同样能够做到,女人绝对不能单单成为男人享受和逍遥的一种“物品”,更不能真的把自家的男人当作自己生命的全部。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意识,乐昌这些年主持内府才能如鱼得水,同时这样的思想实际上也通过她平日里的交流逐渐一层一层的传递下去,让内府中的女官也好、所属各个部门的女工也罢,都能够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为家庭、为家里的男人而奋斗,同样也是在为了自己而奋斗。

    不过话虽如此,当乐昌此时此刻看着前方低声说着什么的父子两个,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宽慰和欣喜。

    此时的她,依旧还是那个把家庭当做一切的小女人,这两个男人的身影,给她无可替代的幸福感。

    乐昌记得很久之前,李荩忱曾经说过:“人是要在外拼搏不假,但是回归家庭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明白李荩忱身为皇帝,为什么会有这些感慨,讲道理这天下本来就是他的,对于任何人来说,屋里屋外都有内外之分,可是对于李荩忱来说应该是没有的。

    而到现在,乐昌越来越明白,李荩忱的这句话并不是说给自己的,而是说给她听得。

    虽然他已经是大汉的皇帝、号令天下,但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一张床榻上,他依旧是自己的夫君,时时刻刻为自己着想,想到这里,更让乐昌心中平生一股暖意。

    而李荩忱和李沧海之间的低语,被静静站在周围的群臣们看在眼里,有的人心里自然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而有的人则暗暗叹气。

    不管陛下是在刻意的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太子的喜爱和支持,还是真的真情流露,这都表明至少短时间内无人能够撼动太子的位置。

    自然如愿以偿的人高高兴兴,本来就暗中想要做小动作的人则垂头丧气了。

    李荩忱并没有管身后这些人是什么想法,他带着李沧海来到祭坛上,先对着之前的祭天之坛,再对着祖庙和英烈堂依次行礼之后,李荩忱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太子之印递给李沧海。

    “印玺为人一言一行之凭证,但凡加以印玺,就要对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负责。”李荩忱沉声说道,“朕希望吾儿能够谨言慎行、多加思考后再做决断,但只要下定决心,断不能犹豫迟疑,当一力行之,吾儿可明白?”

    李沧海很郑重的点了点头:“父皇之言,儿臣牢记在心。”

    李荩忱亲自把并不是非常大的印章挂在李沧海的腰间,又拿起来短剑:“此剑同父皇之剑一样,为龙渊利刃,吹发立断、削铁如泥。然身为君王,当知何能杀,何不能杀,此剑既出鞘,再收回时必然关乎人命,吾儿可知道个中利害?”

    “父皇,儿臣知之!”李沧海掷地有声,“身为储君,当手持龙渊剑,为父皇开疆拓土,讨伐不臣,使普天之下,皆知我大汉为王!”

    “好!”李荩忱帮他带上佩剑,“左手持印,右手持剑,当知文武皆为国家之本,当左右权衡,使其并驾齐驱,不可倾向一侧而使左右失衡。”

    “儿臣牢记父皇所言。”

第二一六二章 不求万世基业

    李荩忱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正色问道,“吾儿,为君者,当行何事?”

    李沧海怔了一下。

    这个······好像并没有告诉过他答案,而且也没有告诉过他父皇会在这个时候问他。

    作为一个君主应该要干什么?

    这还真的是一个非常宽泛的问题啊。

    李沧海甚至都不记得曾经的太傅徐陵向自己讲述过这个,更不要说其余分别讲授各个学科的先生们了。

    见李沧海一时讷讷,李荩忱淡淡说道:“且慢慢想。”

    祭坛下的人们看着站在祭坛上有些古怪的父子两个,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没有人敢于上前去打断。

    祭坛上,李荩忱只是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沧海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儿臣当继承父皇之志,为我大汉万世之基业而努力。”

    李荩忱笑了笑:“不错。”

    李沧海这才露出轻松的神色。

    刚才真的是快要被吓死了,谁知道答案竟然真的这么简单。

    这个答案要是换一个地方和时间点来问李沧海的话,他肯定能够回答的更快甚至更准确,只不过因为今天实在是不知道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他犹豫了很久,发现自己属实也想不到别的答案,就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了。

    为大汉万世之基业而奋斗,这是李沧海从小就被乐昌等人灌输的思想,因此他坚定不移。身为大汉的储君、未来的皇帝,这种责任是与生俱来的,舍我其谁?

    只不过出乎李沧海意料的是,李荩忱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是皇儿你要记住,万事之基业固然重要,但是还有比我们李氏一家一户传承千万代更加重要的。”

    “这······”李沧海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父亲。

    李荩忱抬头,又环顾四周:“且看看这苍天,这莽莽群山还有这无尽的原野。这天穹之下,有着我们这一辈子都有可能难以征服殆尽的土地和汪洋,而在这天穹之下,同样有着无数的百姓子民。我们的华夏,我们的大汉,只是这无数百姓、无数国度之中的一个,有时候甚至并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所以你要做的,更多的是带着这个国家披荆斩棘、向前迈步,切记,万万不要把你的目光局限在九州之内,更万万不要把你的目光局限在一家一户之内。”

    李沧海怔在那里。

    李荩忱所说的这些话,他之前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过。

    不过想想也是,谁又有胆量跟当朝的皇长子说,你以后不能为了李氏皇位的稳定和传承而奋斗,而应该为此国此民族的未来而奋斗,哪怕所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是李氏皇室失去原来的权力。

    除了李荩忱之外,普天之下,没有任何的人有这个资格和胆量向李沧海说这个,这和造反还有什么区别?

    “吾儿要记住,不要苛求万世基业,而要用心去对这江山、这子民好,只有这样,才能真的有万世基业。而就算是没有万世基业又能如何,身为君主者,但能无愧于这天地,无愧于万民,便足够了,这样后世不管城头变换谁家的大王旗,在百姓的心中永远都会惦念着你。”李荩忱紧接着说道。

    李沧海似懂非懂,只是点了点头。

    李荩忱笑了笑。

    似乎自己不应该这么早向李沧海说这些,毕竟这孩子才刚刚走在立志于努力拼搏、成为一名贤明君主的道路上,说这些他不见得就能够明白。

    不过李荩忱相信,之后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希望自己能够活着见到那一天。

    而李沧海却想到了什么,此时低声说道:“父皇的意思可是······此国非为君所有,而君当为国所有?”

    李荩忱原本打算转身的动作顿住,他侧头看向李沧海,眼睛之中不由得泛出精光。这光芒一闪而逝,不过李荩忱脸上的高兴和欣慰却是难以遮盖的,他不由得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李沧海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但是孩儿还是有些不理解······”

    此身许国,而非此国许君,这简直颠覆了李沧海之前对于一个国家、一个君主等等概念的认知。

    不过李荩忱似乎并不打算继续为他解释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说道:“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李沧海张了张嘴,却只能应了一声。

    “走!”李荩忱带着他向祭坛外走去。

    祭坛下的众人,神情自然也都已经各不一样。

    虽然他们不知道陛下和皇长子说了什么——站在陛下身后,应该是唯一听见内容的袁大舍,此时眼观鼻、鼻观口,一副你们就当老奴是个聋哑人好了的神情,大家也不指望能够从他这里获得什么消息了。

    这个老太监,肯定是听到了什么的,只不过把听到的说出去很有可能直接关乎到他的性命安全,所以打死他都不会说。

    不过不管这一对父子之间到底交流了什么,刚才李荩忱的笑声无疑已经告诉所有人,陛下对于自己的长子、也是现在的太子,非常的欣赏和喜欢,而且肯定也已经把什么自己领悟到的治国理政甚至干脆就直接是把握人心的想法说给了李沧海。

    君失秘则失国,君王都有各自的秘密,也有各自的手段,这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大家当然那也不敢胡乱打听猜测,反正知道一个结果就可以了。

    李荩忱带着李沧海在祭坛台阶处站定。

    “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叩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群臣和万民齐齐拜倒,向他们的陛下和未来的大汉帝王表示敬意。

    不管怎么说,大汉从今日开始,也有了自己的储君,也就有了自己的传承。

    ————————————-

    册封完太子之后,论功行赏之类的就比较简单了。

    毕竟很多功勋爵位都是早就已经商量好的,甚至还有一些都是从北伐第一轮战斗结束,也就是汉军拿下洛阳之后就已经许下的,只是一直放到今天一齐封赏罢了。

    不出所料,裴子烈和萧世廉同封国公,一个晋国公,一个梁国公。晋国公之封号自然是因为裴氏郡望在晋国故地,而梁国公自然是因为萧氏曾经建立南梁。

第二一六三章 投桃报李

    杨素、陈智深、曹忠、戴才、王昌、吴惠觉等从龙元戎尽是封侯,文官这边,徐德言、姚察、唐亦舜、沈君高、陈叔慎、吴凭等人也都得到了侯爵之位。

    再往下,伯爵等等爵位也都不吝封赏,虽然没有南北朝时期,同姓动辄郡王甚至亲王、异姓也是动辄国公这样来的过分夸张,但是大家也都赚的盆满瓢满,只要有功之臣,多多少少都能获得功勋封爵,而这封爵因为是根据每个人的战功积累下来的数量,反复推敲的,再加上之前就已经三番五次的吹风,所以大家也没有什么异议,有异议的早就已经提出来的,不会拖到今天。

    因此各家各户,自然都是喜气盈盈。

    从龙征战这么多年,立下公侯之功,自己也有颜面向家中父老吹嘘。比如梁国公萧世廉,大张旗鼓的去见他老子,结果被萧摩诃这个侯爵一路打了出来,害的堂堂梁国公现在只能缩在公主府中不敢出来,一时间成为洛阳城里的笑谈。

    倒不是李荩忱有意恶心萧摩诃这样在大汉立国前后都有大功的老臣,偏偏给他儿子一个公爵,而给他一个侯爵。

    一来萧摩诃的功劳确实没有曾经几度带领汉军独当一面、开疆拓土的萧世廉,这个萧摩诃自己也承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儿子比他爹还优秀,那老爹脸上也有光彩啊,这足以说明自己教导有方,这有什么好恶心的?

    二来萧摩诃现在还挂着大汉太尉的名衔,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是职务之类的正式移交还要等杨素赶到才行,等到他彻底退下去之后,自然就可以和吴明彻等人一样得到一个国公的封号。李荩忱也不会忘记他们曾经做出的贡献。或许那个时候他们也不过就是帮着李荩忱撑撑场子、说说话,或者给李荩忱多拨些粮草兵马之类的,但是没有他们当时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的工作,也不可能有今日的大汉。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是必然的。

    只有萧世廉这个家伙非得跑去找他爹炫耀,表示自己总算不是他爹口中的那个劣儿了,结果被他爹揍了一顿,那李荩忱就只能说这家伙活该了。

    萧摩诃一生厮杀,是南北两边公认的猛将,可惜生不逢时,他所处的时代正是南朝最虚弱的时代,以举国之力发动的吴明彻北伐,出动的兵力也不过数万,而对面的两个王朝,动辄就能拉出来几十万兵马,所以萧摩诃面对的本来就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对手,再加上身为一名骑兵将领,他手下能够指挥动的骑兵更是往往只有数百人,拿什么和北面动辄上万的骑兵比拼?

    历史上的萧摩诃更是倒霉,吴明彻北伐失败之后,他带着南陈残军节节抵抗、节节败退,但是从不言降,结果背后还有陈后主捅刀子,能不扎心么?

    而萧摩诃虽然作战勇猛,但是为人处世上一向不会高调嚣张,萧世廉这小子这一波炫耀,当然处处扎到了他老子的痛处,不挨揍是不可能的。真的以为曾经的南陈大将军退居二线之后就打不动人了?

    不过萧摩诃打他儿子这件事也给李荩忱提了一个醒。

    萧摩诃到底年纪还不算大,五十来岁实际上也是一个将领总结反思半辈子征战经历并且得到自己作战思路和风格的时候,只不过因为萧世廉的存在,他不可能执掌一方兵权。

    只是如此一员猛将,不用属实是可惜了。

    站在李荩忱面前的杨素,也向李荩忱表达了重新启用萧摩诃的意思,这也是杨素从晋阳抵达洛阳、又马不停蹄前来觐见之后说的第一件事,其实也是杨素正式成为大汉新任太尉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决断。

    “爱卿倒是懂得礼尚往来啊。”李荩忱忍不住调侃道。

    杨素走马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老上级安排工作,避免老上级赋闲在家或者真的跑到书院之中当先生去了,这让李荩忱也感觉有些好笑。

    杨素当即说道:“萧公赤心为国,人尽皆知,若因梁国公之故而不用如此一员大将,未免可惜。”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萧摩诃退位让贤来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拘泥于南北官员之间的对峙和偏见,这让杨素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哪怕陛下不同意,他也可以告诉萧摩诃,至少我帮你努力争取过了,并非不懂得知恩图报之人。

    更何况南北官员之间的矛盾本来也只是导致大汉官员们竞争的主要矛盾之一罢了,从一开始就有的文武官员之间的矛盾角度来说,萧摩诃当然不会反对一直坚决站在武将这一边、又有担任文职经历的杨素来做自己的接班人。放眼整个朝堂上,似乎还真的没有比杨素更加合适的,于公,自当速速让位。

    即使是萧摩诃本身,除了年岁长一些、经验也多一些之外,不见得就比杨素做的好多少。

    太尉府是个动脑子的地方,也是个调解人情的地方,萧摩诃自己清楚这并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还赖在这个地方、挂一个空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爱卿觉得应该如何安排?”李荩忱笑问。

    河东历练一圈,杨素看上去更加成熟了,人晒黑了不少,也瘦了,假如披挂上阵,恐怕谁都想不到这家伙实际上是个文官来着。

    不过历史上杨素还真的曾经独自率领大军从巴蜀进攻南陈,也是历史上少数出将入相的名臣了。

    “臣以为,当让萧公前往汉中,统筹兵马自武都进攻湟水河谷。”杨素径直说道,“汉中守将淳于将军已经年迈,扼守一方尚且有能力,但是率军进攻,恐怕陛下亦是于心不忍吧?但羌人乱起,为吐谷浑之臂助,大汉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其出兵西北。”

    李荩忱颔首。

    淳于量的确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这些年镇守汉中亦是稳如泰山,至少羌人都不敢主动前来挑衅。不过老将军到底是上了年纪,风烛残年,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让他率军远征,不现实。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羌人没有通过武都等地进攻天水和汉中,而汉军也不敢贸然出击的原因。

    自家主帅可经不起折腾了。

第二一六四章 长安不见使人愁

    假如让萧摩诃顶替淳于量,带领汉中和巴蜀各部向羌人聚集之地发动进攻的话,这个担忧自然迎刃而解。

    而且萧摩诃率领的只是一路偏师,自然无伤大雅,反正现在暂定主持之后西北战局的是已经动身前往长安的裴子烈,萧摩诃也不可能像有些人担忧的那样和自己儿子相互呼应、割据一方。

    “只怕萧爱卿不会同意啊。”李荩忱无奈说道。

    萧摩诃出山的最大阻力,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自从萧世廉在大汉军中混的风生水起,最后甚至位列骠骑将军之后,萧摩诃就一直有意无意的避免自己接触到大汉的核心权力。显然在他的心中,萧氏既然没有争权夺利、甚至拉帮结派自成一体之心——萧摩诃很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萧世廉和萧世略这两个孩子的性格,都不是那种朝堂上能够“阴谋诡计、信手拈来”的人物,真的要去朝堂上和别人竞争,萧氏恐怕要被吊着打。

    所以对于萧氏来说,乖乖的做一个大汉值得信赖的忠义将门,一样能够在青史上留下赫赫威名。而想要做一个靠得住的将门,当然不可能父子两代人都在军中呼风唤雨,这样旁人恐怕就会免不了有这样的疑问:这到底是大汉的军队还是你们萧家的军队了?

    到时候若是再有小人作祟挑衅,恐怕萧氏只会越来越多的受到攻讦和排挤。实际上这些倒是还好,只要萧氏有战功在身,任何人实际上都不可能真的把萧氏怎么样,关键还在于这样的话语很有可能会触及到陛下和萧氏之间的相互信任,若是如此,那可就出了大事了。

    到时候萧氏有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萧摩诃坚持要在这个年纪退居二线,并不是因为他壮心已泯灭,而是因为为了避免引起陛下的猜忌,不得已而为之。这一次萧摩诃追着萧世廉打出了家门,又何尝不是在表示自己的不快和郁闷。

    做老子的好心为小子让位置,小子竟然还跑上前来炫耀。

    杨素微笑着说道:“萧公之不同意,在于其有担忧和心结。昔年陈国朝堂上的党争,动辄刀剑相向,甚至直接事关生死。萧公见的多了,自然就要极力避免这些。而现在大汉立国未久,正是众将上下齐心、为国而战的时候,朝廷用人之际,其余的都应该先放在一边。萧公之担忧,有其担忧之原因,但是只要能够让他明白这一点,别的都好说了。”

    李荩忱不由得笑了笑:“听爱卿之意思,朕是要亲自出马了?”

    要让萧摩诃消除疑虑,重新出山,那肯定得需要有足够分量的人才可以,杨素或者其余的某个高官名将自然都不合适,只有李荩忱才是这个在萧摩诃的心中足够分量的人。

    杨素不由得看向李荩忱,陛下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有所不满还是只是单纯的感到好奇?

    倒是也没有听说陛下之前就对萧氏父子心怀不满啊?

    不然的话杨素绝对不会提出此事,这样只会徒惹陛下的不快。

    李荩忱似乎有些犹豫。

    杨素咬了咬牙,当即郑重的拱手:“陛下,西北战局,僵持不下。我军西北各部兵力较少,其余各路兵马也多在休整之中,即使是已经调动的镇林军和巩汉军等,也不是一日就能够抵达西北战场,因此太尉府一致认为现在从武威等处破局的可能并不大,因此陛下当明白汉中战场之重要,亦要让萧公明白汉中战场之重要,没有了汉中,就没有办法解开现在西北战局之死结。”

    李荩忱颔首:“汉中之重要,朕心里清楚,而且也绝对没有怀疑萧氏父子之忠诚的意思。等和爱卿说完此事,朕即刻前往萧卿家府邸向萧爱卿表明此事。”

    杨素不由得呼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也算是赌对了。

    李荩忱对于萧氏父子应该是没有什么成见的,既然这样,杨素就等于很轻松的卖给了萧氏父子一个人情。

    南北官员之间以及文武官员之间的矛盾虽然不至于说愈发严重,但是杨素还是能够感受到大家之间的对立情绪,这种对立情绪显然是不利于大汉继续向西域或者东北开疆拓土的。

    杨素作为一名北方官员,实际上也多多少少的参与到了这种冲突和对立当中,但是作为大汉的新任太尉,他实际上又不想看到这种冲突被彻底激化,然后直接影响到大汉之后向其余方向的拓展,因此应该要主动向南方官员表示善意的时候,也是要表示一下的,尤其是此次事关西北之战,自己更是需要站在公事的角度考虑,表现出来自己的大公无私。

    李荩忱显然并没有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紧接着问道:“而今裴大士已经抵达长安,是否接着要前往西北?不然的话朕担心西北依旧缺少一位能够统筹各军的主帅。”

    杨素颔首,陛下派遣裴子烈动身前往长安,名义上是为各军征战的后勤做准备,但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陛下实际上更是为了之后让裴子烈统带各路兵马进攻西域而提前布置。

    既然如此,裴子烈更是不能老老实实的一直在长安蹲着了,这样的话他就成了名义上的统帅,他应该主动前出,就算不直接抵达武威等前线,也得前往安定或者天水等距离前线更近的重镇坐镇才是,之后若能击败吐谷浑,更是可以及时的统带各部,衔尾追击。

    当然李荩忱深层次的意思自然就是,裴子烈要前往西北坐镇,那谁去长安坐镇呢?

    是不是有必要朕亲自走一遭?

    没有见到长安城安然无恙,没有见到整个大汉的西北边疆安然无恙,李荩忱到底是心中忐忑。

    西北战局发展到现在,的确不如人意,而且吐谷浑兵马越来越多,长此以往注定会成为大汉西北边防的隐患,李荩忱自然放心不下。

    虽然明知道自己刚刚回到洛阳没有多长时间,但是实际上需要自己操心的事情,包括册封太子和封赏功臣之类的,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李荩忱更是惦念西北战局。

    西北一旦崩溃,对于大汉来说,战火又不知道要烧多久了。

第二一六五章 巡视陪都,名正言顺

    西北战火延烧,甚至波及关中的话,那就意味着刚刚开始把注意力转向社会民生的各地州府,都得再提起一口气来支援西北甚至可能会波及关中的战事。而一旦战火烧到了关中,也就是烧到洛阳门口了,对于大汉的威望也是很大的打击。

    这是现在刚刚成立的大汉最不想看到,但是事情一旦发生,就不可避免的。

    到时候可想而知,肯定会有人表示,你们大伙儿都看看,这大汉陛下在国内征战、镇压四方确实是威风凛凛,可是西北随便窜出来一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国家就能把大汉吊着打,甚至一路打到了都城不远的地方,这样的陛下、这样的王朝,难道真的值得我们信任并且安心为之劳作么?

    李荩忱还没有自大到以为在自己的治理之下,所有人都会乖乖听命并且忠心耿耿。

    大汉上下这么多人,不冒出来几个脑子有问题的,难道还真以为自己生活在天堂么?

    只不过对于这些少数人,李荩忱完全可以用武力威胁着他们不敢贸然开口——大不了偶尔来一次文字狱也是可以的,有的时候李荩忱看着那些添油加醋都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的谣言,真的有想要把这些造谣者斩尽杀绝的冲动,当然就算是真的要来文字狱,那也得是证据确凿才可以。

    假如一个人真的对朝廷的时政方针之类的有异议,那李荩忱还是很虚心接受批评的。但是假如其不了解实情,甚至在了解实情的情况下仍然还要坚持颠倒是非,那就别怪李荩忱手下不留情面了。

    大汉提倡广开言路,甚至李荩忱还鼓励民间创办自己的报纸,和大汉的官方报纸并存,可以照顾到官方报纸所涉及不到的一些边边角角,同时实际上也是在为有想法、哪怕是反对意见的人提供一个能够表达想法、甚至直接上达天听的渠道。

    可是这个渠道也不是让你随便利用甚至以此为宣泄不满、煽动民间情绪的工具。

    但是不管怎样,只要事情走到了这个地步,就必然会有人跳出来抹黑大汉、贬低汉军将士浴血拼杀的努力,企图从中煽动民意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所以能够从根源上防止这一切,自然是最好的。

    大汉军队高奏凯歌,你们还有什么能够抹黑的地方么?

    要是再强词夺理的话,恐怕老百姓第一个要不愿意了。随着这些年大汉注重宣传和教育,民智渐开,再加上国家与民族的概念逐渐落实下去,百姓也不是没有任何一点儿辨别是非的能力的,同时广大的百姓自然也都期望这个国家能够发展的更好。

    除了要面对战争成败的舆论压力之外,李荩忱实际上还有一个担心的地方。

    大汉迁都洛阳本来就在南方惹起很大的非议了,只不过朝廷一直在努力疏导舆论,并且一步一步“温水煮青蛙”一样让南方的官员和百姓能够接受这个既成事实,但是一旦洛阳城外受到战火的威胁,就算朝廷再说什么恐怕也是白搭,到时候反对迁都并且要求把都城重新挪到建康府的声音必然甚嚣尘上。

    届时内外矛盾四起,谁知道还会不会闹出来别的什么乱子。

    因此李荩忱还是倾向于御驾亲征。

    这个御驾亲征肯定和之前的进攻北周不一样,李荩忱顶多也就是向西抵达长安罢了。不过这样做当然也是有负面影响的,陛下刚刚返回洛阳不久便直接前往长安,这说明西北战局已经趋向于恶化,使得陛下不得不亲自前往坐镇,当然也会引起国内的民心动荡。

    只不过李荩忱现在显然还并不清楚文武们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此时询问杨素,自然也是在先试探杨素的态度。要是太尉府这边都表示反对的话,那就没有必要再讨论这件事了,因为文官那边必然会反对的更加彻底。

    李荩忱现在也找不到一个堂而皇之、能够说服所有人的理由,坚持向西去。

    杨素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西北战局迟迟不能打破僵持,让车骑将军前往安定、稳定军心,亦是好事。毕竟随着援军陆续抵达,西北徐巡抚和宇文将军等人不见得能够稳住局势,而曹将军又已经前往河套,保护粮草并和薛延陀部对峙,现在西北的确缺少一员大将,臣以为善也。”

    徐德言毕竟从军日短,之后虽一直担任封疆大吏,却是不折不扣的文职,在军中威望并不高。而曹忠作为实际上掌管西北军事的主将,此时则已经前往河套,没办法,嗅到血腥味的薛延陀人又开始在草原上蠢蠢欲动,平城的奋武军此时还有半数在幽州,剩下的兵力保卫平城或许绰绰有余,但是属实是顾及不上河套这边了。

    也就是说现在西北兵马非但不能全力对付吐谷浑的进攻,还得抽调出来一部分保卫河套这个后方粮草重地。这也是为什么宇文忻等人三番五次的送来告急文书,属实是艰难啊。

    等到援军抵达之后,西北汉军面对的压力或许并没有那么大了,但是新的问题自然随之而来。前来的援军都是从大汉休整各部之中临时抽调出来的,除了编制较为完整的巩汉军和镇林军两路兵马之外,其余的各军几乎都是你出点、我出点,东拼西凑出来的。

    曹忠虽是从龙元戎,但是久镇西北,在整个大汉军中威名不盛。徐德言这个文官就不说了。而长孙晟是搞外交和民政的,也不必说。

    宇文忻等人则是曾经的北周降将,本来就因为不愿意和北周正面为敌而主动要求前往西北,其余各军对他们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好感,甚至不厌恶就算不错的了。

    到时候援军抵达,如何安排分配,必然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所以裴子烈断不可只坐镇长安。

    这也是李荩忱本来就想好的。

    李荩忱打量着杨素。

    这个问题只是为了抛砖引玉,朕的重点在于隐藏的意思。

    李荩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杨素应该明白,只是现在多少有种装傻充愣的感觉。

    杨素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陛下当年入关中,于长安接受宇文赟的投降而全有关中,之后立长安为陪都。若是陛下以巡视陪都之名前往长安,倒也名正言顺。”

第二一六六章 安定城外,十里长亭

    杨素的确是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的确,长安营建这么长时间,总是要去看一看的。

    这个你们还真的没有办法阻拦朕,哪怕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陛下在这个时候跑到长安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陛下可以此而前往长安,但是务必要让群臣知晓个中利害。”杨素紧接着说道。

    西北之战局势紧张,这个可以不在民间广泛宣传以避免制造民间的恐慌气氛,但是这并不代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可以跟着高枕无忧。必须要让大家能够意识到西北战局的危机所在。

    只有这样,朝堂上才能暂时放下又要生起的争端和内部冲突,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西北之战上,如此一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刻意去阻拦陛下动身前往长安,毕竟西北有失,则天下不稳,只要明白了这个道理,自然也就明白了李荩忱前往长安的重要性。

    李荩忱微微颔首。他这些年精心组建起来的朝堂班子,或许有很多的缺点,比如不少官员过于年轻、缺少经验,又比如五湖四海的官员齐聚一堂,本来就因为南北或者其余地域之间的矛盾和歧视而多有冲突产生。

    不过这一套领导班子的最大好处,自然就是遇到事情之后,必定齐心协力。

    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才有资格站在朝堂上,是因为李荩忱的信任,是因为他们所做的工作的确很少有能够让人挑拣出来过错的地方,当然更是因为遇到和外界的矛盾冲突之后他们能够抱团一致对外。

    之前北伐的时候,虽然朝堂内部有着诸如南北之间、文武之间的各种矛盾,但是当大汉和北周拼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因为之前的矛盾而跳出来拖后腿,反而不少曾经有私怨的官员还能够摒弃前嫌、并肩作战,不然的话,六部之间官员来往调动绝对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够做到的。

    比如户部和工部之间,平素就多有争执,工部因为时常和军方站在一起,更是总被其余部门排斥,但是当北伐时期,工部的大多数官吏——他们往往也是不错的工匠——都前往前线参与到火炮等器械的维护和使用之中的时候,户部号召刑部、礼部等较为空闲的部门,积极抽调人手帮着工部支撑起来了朝堂上的架子,要不是这几个曾经唇枪舌剑、相互攻讦的部门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工部恐怕早就已经乱做一锅粥了。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等到战火结束,又到了户部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工部自然也收拢人手,予以帮助,双方相互扶持、共渡难关,一时间传为佳话。不过这也并不能改变工部尚书吴凭和户部尚书陈叔慎打个照面都要互相瞪眼睛的事实。

    矛盾仍然还在,只是我们愿意暂时摒弃前嫌罢了。

    要是没有需要了,我们再争斗去。

    因此李荩忱并不怀疑,假如大汉内部再次为西北之战而努力的话,朝廷上下又会并肩前行。

    “走,爱卿且随朕一起前往萧爱卿府邸。”李荩忱起身。

    事不宜迟,既然决定了做什么,那就抓紧落实到行动。

    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请萧摩诃出山。

    李荩忱可以不去长安,但是萧摩诃很有必要前往汉中。

    ————————————-

    “大汉西北巡抚徐德言,参见晋国公!”

    安定城外,十里长亭。

    徐德言笑着迎上去。

    裴子烈翻身下马,握住徐德言的手,忍不住爽朗笑道:“修远,当年关中别后,你我转战南北,不知不觉已经多年未见了。”

    徐德言当初以文人之身从军,便是担任裴子烈的副手,巴蜀数次激战,从天宫院到剑门关,两人搭档的还不错,徐德言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也多亏了那个时候裴子烈多加提携。不然的话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就算是有杀敌报国、安民一方的雄心壮志,没有足够的经验,陛下和朝廷也不敢信任他啊。

    徐德言也不由得感慨道:“时至今日,午夜梦回,犹然回响当年随将军转战巴蜀之精彩。而今能再入将军麾下,听候调遣,此乃德言之幸也。”

    当年徐德言跟着裴子烈的时候,打的最精彩的两仗,自然就是奇袭绵竹关和激战剑阁外。剑阁外那一战,虽然他们最终击溃韦孝宽,甚至还取了韦孝宽之子的首级,但是毕竟那个时候的韦孝宽经过天宫院之战,又和尉迟迥所部之间爆发冲突,新败之军士气低迷,本就无心恋战,因此就算是战胜了也没有什么好吹嘘的。

    但是绵竹关一战就不一样了,徐德言当时亲率精锐从落凤坡山顶上滑翔而下,直入关城,原本作为北周巴蜀防线重要门户的绵竹关,一战而下,登时轰动整个巴蜀,敌我双方,无不知之,甚至还因为拿下绵竹关之后直接威胁到北周军队的侧翼,而迫使韦孝宽和尉迟迥不得不放缓对天宫院的进攻甚至直接谋求撤兵。

    而这一战也因为裴子烈天马行空的构想——当然坊间也有传闻说是陛下曾经面授机宜,如此如此——以及徐德言悍不畏死的进攻,而被载入大汉军事学院教材之中必讲的一课。据说曾经在长安军事学院担任过一段时间先生的韦孝宽,亲自用沙盘讲解过这一战,并且称之为“神来之笔”。

    所以徐德言此时再次遇到当年的上官,心里自然同样是燃起了熊熊斗志。当年绝境之中,都能够杀出来一条血路,更遑论现在。

    敌军虽强,何惧之有?

    “请国公入亭,为国公接风洗尘。”徐德言侧身。

    “接风洗尘就算了。”裴子烈摆手,“军务紧张,径入安定!”

    说着,裴子烈看了一眼亭子,西北风大,亭子是四周封闭的,实际上应该算一个楼阁。这里距离安定还有一段距离,徐德言竟然有心情在这里摆下酒席,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铺张浪费而且爱慕形式了?这可不是自己认识的徐德言。

    当即裴子烈忍不住皱了皱眉。

    要说换在平常时候,这倒也没什么,毕竟不管怎么说裴子烈也是堂堂大汉国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但是现在战事紧张,就算是徐德言有心情摆下酒席,裴子烈也没心情吃。

第二一六七章 安定与丝绸之路

    徐德言察觉到了裴子烈的神情,笑着一摆手,身边的亲卫已经端上来一杯酒,不等裴子烈说话,他先歉意的说道:“实不相瞒,属下早就料到国公会如此说,因此亭中饭菜皆无,国公若是入内,也只能看到美酒一坛。既然国公意欲早入安定,那就以此西北烈酒一杯,请国公饮下,算是西北文武百姓、数万将士对国公到来的欢迎。”

    说着,徐德言自己先端起酒杯:“敬陛下,敬国公!”

    “你呀,你呀!”裴子烈端起酒杯。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走,入城!”裴子烈翻身上马。

    徐德言也是跟着上马。

    “某还以为你这个巡抚会坐马车前来呢!”裴子烈看着徐德言娴熟的动作,不由得感慨。

    “身在西北,男儿豪烈!”徐德言扬起马鞭,“余虽为文官,亦当入乡随俗。大好男儿,纵马黄沙,焉能任由髀肉复生?”

    两人齐齐策马,向着安定而去。

    安定作为大汉在西北的重要城镇,早就不是当初大汉刚刚拿下安定时候的破败样子了。

    这些年中原战火纷飞,而大汉的西北反倒是很安全,吐谷浑人迟迟没有撕破脸皮,大汉这边自然也乐得于此,毕竟这就意味着双方之间的商贸还能够维持,甚至双方还重新搭建起了已经被截断数百年的丝绸之路。

    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商品经过吐谷浑控制的敦煌、沙州等地进入大汉控制的武威,并在安定集散,无论是向北抵达灵武、向南抵达长安,还是向西南先抵达天水再通过祁山抵达汉中、深入巴蜀,安定作为集散的城镇,是所有商品的必经之地。

    而这一路上经过吐谷浑的地盘才抵达大汉的地盘,吐谷浑人也并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就算这些商品他们消费不起,但是光是沿途税费,就是很可观的收入了。而且真正消费不起这些奢侈品的,终究只是社会的底层,吐谷浑各个部落的首领桌案上,谁家不得摆上西域的银器、中原的瓷器?不然的话都不好意思让人来自家帐篷作客。

    据说还有几个部落的首领,曾经因为为了抢夺从大汉而来的一块上好茶砖而大打出手,殊不知这些茶砖在大汉产茶之地都是没什么人要的碎茶,也就是茶叶末,做成的,根本不值钱。

    丝绸之路的开通,各方都没有吃亏。当然这个没有吃亏是指的大汉和西域商人在赚钱,而吐谷浑人赚的虽然不多,却也见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商品货物,高兴是真的高兴。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也正是因为丝绸之路的存在,让吐谷浑人大开眼界的同时也生起贪婪之心。西域也好、中原也罢,既然有这么多好东西,咱们也不能总是花钱去买,纵兵去抢,难道不香么?

    吐谷浑这些年向西域的扩张以及现在的进攻大汉,未尝也没有这个原因在。

    话说回来,从武威抵达安定再抵达大汉的各处,或许并不是最快捷的一条道路,比如从武威直接抵达天水就要比抵达安定再折而向天水来的便捷。

    但是总体的需求量摆在这里,自家商队里的货物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要从安定向东或者向南的,自然商贾们也乐意于把通往巴蜀的货物也都先拉到安定来,不然的话还需要单独派遣一队人手直接前往天水。

    从武威到天水的道路并不好走不说,沿途还要经过羌人的聚集地,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因此还不如在大汉军队的护送下抵达安定呢,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是胜在安全。

    再加上从事整个贸易活动的商贾们,往往都是从西北世家转变过去的,比如安定的牛氏,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西北数一数二的商贾家族。这些西北世家本来就不是什么文脉传家的世家,凉州荒芜,这是众所周知的,三国时期,凉州出了一个贾诩,就能够吹很长时间了。

    要不是当年永嘉之乱的时候有一部分关中世家向西北逃难并且定居在凉州,比如杜陵杜氏之类的,恐怕西北依旧还是华夏的一片文化荒漠,并且被淹没在胡人滚滚浪潮之中。

    因此论舞文弄墨,西北世家不行;论争权夺利,西北世家也不行——当然会稽留氏和吴郡世家的叛乱还有那滚滚的人头已经告诉天下世家,争权夺利这种事你们还是不要想了,陛下是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因此除了让自家子弟从军征战、建立功勋之外,西北世家也只能把主意打在商贸上。

    本来他们在西北的存活就是苟延残喘,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自然不可能和中原世家那么讲究。什么工商是社会底层,世家子弟不能做,只能从文读书之类的,放屁!人都快要饿死了,还讲究面子?

    所以西北世家投身商贸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朝廷这些年的鼓励和扶持,西北世家反倒是很快变成和巴蜀世家一样的一个个大商贾家族。

    手中虽然没有军事或者民政的实权,但是也是有钱、有影响力的了,至少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而众多世家之中,原本和大汉走的最近的自然就是安定牛氏,现在自然也是安定牛氏跑在最前面,带动着一应安定世家快速发展,丝绸之路上来往的商队也都是以安定世家为主,因此安定愈发繁荣也在情理之中。

    不只是朝廷政策的照顾和实际的地理因素,也因为安定的这些世家的确抓住了好时机,不然的话天水、金城等地完全可以取代安定,成为西北的经济中心所在。

    此时映入裴子烈眼中的安定,繁华程度已经足以比得上关中、中原等地比较大的州府了,和人们对西北的固有印象大不相同。

    安定城池明显是新修过的,虽然没有和中原新建城池那样包砖,但是巍峨高大,足以傲视整个西北。而安定城池四面八方都是延伸开的集市,集市外再加以土垒,一旦战时,坚壁清野,集市屋舍拆了之后可用作守城的檑木滚石,而土垒可作为守城的第一道防线。

    此时的集市上,丝毫没有战争已经近在眼前的感觉,商贾的吆喝声,往来采购的人们摩肩接踵。

第二一六八章 安定西北

    裴子烈不由得放慢了马速,有些惊讶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徐德言既是得意,也有些惋惜:“要不是吐谷浑人找茬,集市上的人当再多两三倍不止。现在更多的只是在采购货物、准备根据守城军队的安排入城闭门,或者分流到周围的城镇。国公所见之场景,明日有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坐镇安定这么多年,徐德言对于这一片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城池还有这一片土地自然都有着深厚的情感,此时看到这一切都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萧条下来,当然惋惜和愤懑。

    裴子烈沉声说道:“至少现在我们可以把战事控制在武威一线,吐谷浑人就算是冲破了武威,距离安定犹然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修远不用惋惜,局势当还没有恶化到这个地步。”

    徐德言叹息道:“话虽如此,但是总归还是要未雨绸缪,而且国公不知,战火一起,西北民间就多有传言,天之将覆,大汉无力阻挡吐谷浑进攻,所以大家当各自逃命。属下这几个月来除了要来往调动粮食兵马之外,倒是有很多精力都落在平息谣言、安抚百姓上了。”

    裴子烈笑道:“西北重入华夏不过数年,一代人尚且不足,且多年来西北受困于突厥和吐谷浑,百姓虽同为我华夏之人,但是对于大汉没有多少信心也在情理之中,修远也要多担待担待。”

    裴子烈当然清楚,徐德言在西北这么长时间,所见到的人情风物毕竟比不上江南。从晋室南渡之后,江南倒是一直没有受到胡人的干扰——假如先降后叛的侯景不算的话——所以颇有几分华夏正统的感觉,看北方的这些胡人王朝自然觉得其名不正而言不顺。

    至于中原以及关中、河北等地,虽然在鲜卑人的掌控之下也已经很久了,但是鲜卑人一直以来推行汉化,所以这些地方的百姓至少还知道什么是华夏,也知道自己是华夏子孙、是曾经的秦汉晋朝之百姓,随着汉军北上,这些百姓自然而然的也就愿意归附于大汉。

    但是西北不一样,西北这里,当初五胡乱华的时候,已经被羌人、氐人杀过一通,除了武威等寥寥几个隶属于凉州的州府得以保全之外,其余地方十室九空。之后北魏之类的为了稳定西北,也的确曾经迁移百姓并且修缮边塞,不过这些对西北元气的恢复自然只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所以大汉拿下的西北,是一片胡人和汉人已经混居不知道多少年,百姓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民族或者家国概念,单纯的只追求温饱,别的一概不问。当然了话说回来,连温饱都没有办法保证,也不能苛求这些已经和华夏正统文化圈子分开太久的百姓能够对保家卫国这种概念有多少了解了。

    当时大汉立足西北的时候,别说是寻常百姓了,即使是地方世家也都是首鼠两端,差点儿在大汉和突厥血战的时候背后捅刀子。之后大汉摒弃前嫌并且带来先进的生产技术以及经商等发展思路,这才让西北世家能够甘心听从于大汉的命令和调遣。

    不过短短数年,能够让这些世家因为获利颇丰而快速发展起来,并且对大汉有忠诚感和归属感,但是还远不足以将这种情绪和思想落实到每一个百姓身上。尤其是西北百姓早就已经血脉混杂,不少人都是汉人和羌人等等混居之后,对于华夏的认可和对于国家的忠诚自然无从谈起。真正想要培养起来这一种情感,只能从娃娃抓起,也就是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

    还好裴子烈之前了解过,徐德言已经着手推进西北书院的建设,再加上地方世家的积极响应——经商虽然来钱很快,但是在绝大多数世家眼中,到底只是应急之策,让孩子接受正统的教育并且去参加科举考试,以求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进入大汉朝堂为官,从而能够代表整个家族、甚至于代表整个西北人发声,那再好不过了。

    不过现在受到战火的影响,这件事恐怕又要推后了。好在只要是稍微有点财力的家庭,现在都已经开始把孩子送到长安接受教育,不过这距离大汉最终想要实现以及甚至已经在江南等地实现了的全民教育还有很大的差距。

    徐德言叹息一声:“西北不稳,在于外有吐谷浑,何日我大汉能击破吐谷浑、直入西域,此时西北便不是前线而是后方,则西北稳矣。”

    裴子烈笑道:“我大汉南北征战、所向无敌。击败一个区区吐谷浑,又有何难?”

    徐德言看向裴子烈,武威战局紧张,给了西北文武官员很大的压力。大家都很清楚,一旦前线崩溃,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徐德言也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天辗转难眠了。

    现在裴子烈的豪言壮语,让他觉得心神为之一振。

    是啊,久在西北,看到的都是大汉如何在吐谷浑的强大压迫下苦苦支撑,却忘了大汉之所以在西北不得不采取这样的姿态,还是因为大汉的主力都已经集中在中原地区、为天下一统而战的缘故。现在大汉主力都已经从战火之中解放出来,荡平吐谷浑,又有何难?

    徐德言对着裴子烈拱了拱手:“西北局势,全看国公的了。”

    裴子烈摇了摇头:“修远说的有些差错。”

    徐德言眉毛一挑。

    裴子烈对着东南方向拱了拱手:“天下百姓,心系西北,而陛下更是以西北为大汉未来征战之主要所在,所以此次西北局势,要看陛下的统筹安排。”

    徐德言不由得大喜:“这就好!”

    陛下已经重视西北之战,则大汉必然倾尽国力而为之,西北之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安定西北,当真是指日可待了。

    “援军会在几天之内陆续抵达,如何安排部署,到时候还得多听修远的建议啊。”裴子烈笑道,“只希望修远一身谋略没有遗忘干净就好。”

    说着,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府衙外。

    西北巡抚并凉州刺史实际上是在一起办公的,凉州刺史长孙晟此时身在金城,因此前来迎接的文武官员以安定本州府为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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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