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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三零四章 宗教

    商部这些家伙,或许是和商人们打交道太多了,一向是笑眯眯最好说话的,但是说话不算数也是日常的,自带着几分商人的狡诈和唯利是图。

    所以乐昌只是借助商部,告知外廷官员们,内府是可以和外廷合作的罢了。内府的真正长期合作对象,十有**还是太尉府和工部。

    李荩忱当然知道乐昌的这点儿小心思,因为不需要他去猜,昨天晚上抱着乐昌聊天的时候,乐昌就已经和盘托出。

    这种事,没有李荩忱点头,乐昌不会去做的。

    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利益诉求,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帮助李荩忱更好的处理内府和外廷之间关系罢了。

    两者可以互相不对付,但是绝对不能彻底对立,甚至还得各自利用所长,相互帮助。

    对此,李荩忱并不在意,按理说这些事务应该是整合在一个部门的才对,只不过大汉的商业也不过刚刚开始发展,整个行业的法规以及其余的规章制度等等难免都有很大的漏洞,大家办事的时候往往也都是按照约定俗成的习惯去。

    往往这约定俗成的习惯,可就有太多说法了。

    因为这本身就不是所有人都承认的条款,只不过是大家达成的默契罢了,当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这种默契就可以不存在。

    李荩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接到商部和地方州府的奏报,有一些商贾因为一些并没有明文规定的事情而产生矛盾,各自不肯退让,最后一直闹到当地州府,让当地官员很是头疼,往往只能先各打五十大板,结果两边还是都不服气。

    而且朝廷这种做法,多少都有威慑商贾之意,显然不利于吸引商贾们继续在本地投资,所以各地州府官员打心底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宁肯把这种问题继续向上推,一路推到朝廷这里。

    同时御史台也有奏报,正是因为这种无法判定对错在谁,因此商贾们也纷纷行贿,以求获得官府的支持。

    对此,李荩忱也无计可施。

    本来法治社会的建设就是一个不断发现问题、不断制定新的律法去杜绝问题下一次发生的过程。因此朝廷刑部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把所有矛盾冲突爆发的可能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为了防止一家独大,导致所有对错的判断权都集中在一个部门上,李荩忱自然只能先把这些事情的处理权分割,分别交给商部、刑部以及是内府。

    至少一件事对与错,要先经过商部和内府共同商议之后,变成一条规章制度,然后再递交给刑部审核、制定成律法,以警示后人。

    中间层层审核,时间或许延长了,但是至少避免了平白冤枉谁。而且制定成规章制度、制定成律法,更是等于把这件事摆出来让天下人评说,就算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官员们也不敢在这上面动手脚,不然到时候如何挡得住民怨纷纷?

    李荩忱此时就站在内府后院的二层小楼上,这里本来就是后宫妃嫔在内府支持工作的时候临时休息的地方。

    前方的喧闹时不时传来,告诉李荩忱,自己一手组建的这个部门正在高速运转着,解决着社会上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三教九流的闲杂事务,但是却也是通过这种积极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态度,一点一点把大汉的百姓团结在朝廷的身边。

    内府的运转,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朝廷并不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是真的和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无论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和三两好友饮酒作乐,又或者读书、看病、旅行,千千总总,这背后都离不开内府维持秩序,也都离不开朝廷的努力。

    让百姓认识到朝廷的确为了维持整个社会的正常运转作了很大的努力,这就是内府存在的一个重要意义。

    李荩忱一向很现实,他不奢望着自己能够通过仁政之类的就让老百姓知道自己是个好皇帝,知道大汉的治国政策和历朝历代都有所不同。所以他必须要通过这种方法,让所有人对自己大汉子民的身份产生归属感。

    换而言之,李荩忱就是让大汉的百姓走到某一处,看到有飘扬的赤色旗帜,看到有医院和书院,就知道这里是大汉的土地。自然而然,他们就会为自己大汉子民的身份而骄傲;自然而然,当有人想要去破坏这一切的时候,他们就会坚决反对。

    领土意识、国家意识、民族意识,就是这样潜移默化培养出来的。

    “启禀娘娘,又是一次江南道观和寺庙争夺田产的案子,在吴郡。是地方先上报刑部,刑部又转交内府的。”一名女官在楼下说话的声音传来。

    李荩忱顿时来了兴致。

    内府所承担的诸多责任之中,就有宗教这一块。

    大汉倒是没有直接强迫宗教宣称效忠于大汉,也保留了宗教自由传教的权利,但是寺庙和道观的田产,都已经被朝廷给收回去了大半。尤其是江南地区,晋室南渡之后,先占据上风的是以五斗米教为代表的道教,自从梁武帝崇佛之后,佛教又垄断江南的“信仰市场”,营造出来好一番“南朝四百八十寺”的景象。

    李荩忱也走过江南不少州府,很清楚这四百八十寺,甚至可以说是往少了说的了。

    这些宗教庙宇把持着大量的田产,这些不需要税收的田产无疑直接影响着朝廷的收入。李荩忱就连世家都一股脑的收拾了,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寺庙。

    这些寺庙最大的依凭,不过就是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和世家密切的关系以及众多信徒罢了。

    可是对上李荩忱,他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财富本身有多少是没用的,朝廷兵马上前,就都是朝廷的了;而世家自身难保,哪里愿意为了寺庙开口求情?自己能够活下来就算不错的了;至于那些信徒,就更不用说了。

    中华民族从来都是务实的民族,所以什么神仙鬼怪对于这个民族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谁能保佑他们、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那么就信奉于谁,这也是为什么各式各样的庙宇在华夏历史上都能找到,从各种神仙到各种历史人物,应有尽有。

第二三零五章 你是个成熟的秘书了

    原来的时候,寺庙控制着众多田产,这些信徒们多半都是寺庙所属的佃户,自然要听从于寺庙的差遣,并且愿意通过皈依我佛来表示自己对寺庙的忠诚。

    可是朝廷直接把寺庙的田产一没收,再转手分给这些佃户,让他们摇身一变变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那么事情的性质自然也就变了。

    去彼娘的寺庙,我们现在效忠的是大汉,我们也翻身做主人了。

    没有了这些佃户的支持,单凭寺庙里的和尚,又能翻起多大的波浪,所以最后这些寺庙也只能乖乖低头,听从朝廷的安排。

    其余的道观之类的亦是如此。

    不过因为朝廷并没有限制传教,所以现在佛教和道教等等又开始把注意力从抢夺社会资源上转变为向外扩张、发展更多信徒上。

    虽然没有多少田产,也就没有了直接的收入来源,但是只要发展的足够好,建立起来足够多的庙宇,光是香火钱就已经足够大家吃饱喝足了。

    这也是现在佛教和道教最大的矛盾所在。

    朝廷划拨出来让他们建立庙宇的土地本来就是有数的,给了你就不能再给他了。

    所以两边都在努力争夺,自然也就时有矛盾产生。像是吴郡这种江南富饶之地,求神拜佛的人更多,所以这样的矛盾冲突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和尚和道士之前还曾经发生过械斗,让刑部头疼不已。

    你们一帮出家人,说好的不嗔不怒呢?

    而内府本来就承担着宗教管理以及居中调解的任务,对此自然也是很无奈。

    佛说佛有理,道君说道君有理,该帮谁?

    内府之中官员,往往也都是各有信奉,自然而然就分成好几派,各自站在各自的角度出发,再加上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所以这种事每次都闹得乐昌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和之前所说商贾之事一样,商贾们钻法律的空子,所以各打五十大板就等于把两边都得罪了。

    这佛道之争,亦是如此。

    在刑部还没有拿出来确切的宗教管理类律法之前,这种争执只会越来越多。

    女官显然并不知道李荩忱就在楼上竖着耳朵听,只道是今日是皇后娘娘前来视察工作,所以忍不住又抱怨了几句刑部和礼部的不作为,按理说这种宗教管理的事也涉及到社会上道德礼法之类的,和礼部也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是长期以来礼部都没有想要插手这件事的意思,就在旁边看热闹。

    李荩忱明摆着是要推动大汉走入法治社会,而且是有法可依、以法公平定罪的社会,而不是单纯的严刑峻法以震慑百姓、保留上层贵族特权的社会。

    礼部,负责的就是对社会施加道德束缚。

    在之前的人治社会之中,道德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个人孝顺与否就可以决定这个人是不是有能力做官,而判定一件事的好坏,也都是从圣人言论、道理德行的角度出发,而不是有实打实的律法条文规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这其中自然就有很多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的空间,毕竟按照道德审判,按照的实际上是负责审判的这个官员本身对于道德的理解。

    这其中的说法可就多了去了。

    主持礼部的江总很清楚,礼部应该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他也清楚,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翻不起来什么风浪,所以李荩忱才会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

    因此说来也有些好笑,或许礼部尚书是唯一一个在其位并不谋其政,甚至越是这么做、越是获得陛下信任的存在。

    当然,这意味着礼部将要承担很多“不作为”的骂名,比如此时来自于内府的吐槽。

    但是江总并不在乎。

    他本来就是依靠阿谀媚上一路走上来的,难道会在乎你们这些家伙在背后指指点点?

    江总从来秉持的都是换作你们在这个位置上,只会比我狗腿子十倍的想法。而且这本来就是陛下的意思,我的不作为就是配合陛下工作,你们谁有意见有本事直接找陛下反映反映?

    甚至就连礼部的人手,某都已经抽调出去支援其余部门了,你们有意见就憋着,问就是人都不够怎么干活?

    不过礼部也并不是没有其存在的意义,李荩忱已经逐渐把礼部转变为大汉的宣传部门和媒体监管部门,内府以及其他地方州府的报纸之类的,都由礼部监督,另外一些政令颁行之类的,都由礼部负责先期的科普和宣传。

    除此之外,在边远地区,教化蛮夷、宣扬大汉的文化,也都是礼部的工作。

    因此礼部在自己能做事的范畴内,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的。江总这个家伙虽然心术不正,但是好歹也是曾经执掌过一国国政的人,宣传、教化这种事还是能做的。

    对于内府的吐槽,李荩忱也只能表示,江总你委屈一点儿吧。

    尉迟贞听着楼下的说话声,一时间有些想笑,要是这些家伙知道陛下就在楼上,肯定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了。毕竟众所周知,礼部不管事情也是陛下的意思,因此现在吐槽这个实际上也是在吐槽陛下的安排有问题。

    不过尉迟贞的手上倒是没有闲着,很快就把之前几次宗教冲突的奏章以及内府上交的解决方案给找了出来。这些都放在这小楼二层的书架上,本来就是方便后宫哪位娘娘来了之后随时可以查阅。

    李荩忱微微一笑,揉了揉尉迟贞的脑袋。

    小秘书闻弦歌而知雅意,是个成熟的秘书了,知道自己干活了。

    这样李荩忱也可以放心的把尉迟贞带在身边,而让阎毗直接负责秘书监的各项事务。

    这样就不用导致阎毗总是在陛下身边和秘书监两头跑了。

    这家伙锻炼几年之后也是要外放的——李荩忱不会允许自己身边的秘书监总是同一个人,一来是为了培养更多的年轻才俊,给他们一个跟着陛下直接接触最高层国家事务的机会,二来自然也是不给一些有心人机会,免得他们利用秘书监的身份行苟且之事。

    而到时候,总不能让阎毗在外放的时候回想起来,自己所做的事只是跑腿来回传递消息。

    尉迟贞略有些不满的甩了甩头,嘟着嘴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第二三零六章 两教之争

    李荩忱也懒得跟尉迟贞计较。

    小丫头,有的是办法“收拾”你,让你知道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吐槽他要受到怎样的惩罚。

    当下,李荩忱先摊开这几本奏章过了一遍,心中大致也有数。

    佛道之争,也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

    三百年南北割据,佛道之间此消彼长,最终还是佛教占据上风,甚至不管在南朝还是北朝,都成为第一大教,颇有几分国教之风范。

    单单是洛阳城外的龙门石窟,还有平城外的云冈石窟,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南北朝时期也曾经有聪明人意识到佛教已经在威胁朝廷的统治,甚至已经逐渐取代朝廷成为地方上的管理者,因此便有了北魏太武帝灭佛,又有了北周武帝灭佛。

    在大汉建立之前,佛教就因为过于昌盛,并且一直讲求虚妄之事,而被北朝务实的统治者视为眼中钉,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灭佛就是十多年前的宇文邕灭佛,当时宇文邕的理由就是佛教所宣扬的东西过于空幻。

    而宇文邕灭佛的原因实际上很明确,当时北周四面环敌,如果任由国内佛教发展的话,那么人人吃斋念佛、不事生产,佛教沙门出入官府如入无人之境,那宇文邕还凭借什么和北齐以及南陈对抗?尤其是当时北齐在国力上还占据优势,而南陈又刚刚平定华皎之乱,虽然一时间腾不出手来,但是也同样在调集兵马,打算凭借此战之余威北伐,至少拿下来西梁或者淮北之地。

    在这种情况下,宇文邕当然是不能允许佛教给自己拖后腿的,并且在灭佛之后,再次强调儒教为先,道教次之,佛教最次。

    自从宇文邕灭佛之后这十多年来,南北战乱不休,先是北周灭北齐然后再和南陈大战,接着又是大汉的强势崛起,整个中原地区经历了三百年乱世逐渐分割南北之后进行的规模最宏大、持续时间最久的一场战争。

    佛教也好,道教也好,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也只能偃旗息鼓。

    传教,那自然是不能传的。

    这些一脸正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僧道们,真的遇到了战乱,躲得比谁都快,到深山里把庙宇的大门一关,便是一个“清静无为”的境界。

    李荩忱不得不承认,后世国家危难之际,僧人和道士也曾经投身其中,力挽狂澜。但是现在这个年代,无所谓什么民族和国家意识,自然也就不能期待这些以我佛和道君为信仰对象的人愿意为了哪一边而战斗,或许在他们眼中,没有谁是正义的。

    李荩忱自然也是乐得于此,趁着佛教和道教都不吭声,朝廷也正好宣扬朝廷自己的政策,分田分地、安抚百姓,让百姓意识到朝廷的存在、知道真正能够带给他们富裕生活和美好未来的,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轮回或者无为,而是脚踏实地的努力。

    尤其是随着工商业的发展,各地的交流逐渐加多,很多封建迷信也就不攻自破。这些信仰再怎么崇高,又哪里有自己吃暖喝饱来的重要?农耕民族的百姓,有的时候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要是佛祖让我们饿肚子,那我们就不信佛祖了便是。

    而等天下太平之后,佛教和道教也幡然发现,天下虽大,但是也已经没有多少能够让他们立足的空间,想要传教、想要重新发展信众,就必须要听从于朝廷的统一安排,朝廷划拨出来土地,说你们只能在这里建立庙宇,两个教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因为他们在周围百姓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不信任和反感。

    这些土地显然都是从大家的手里面挤出来的,用自己的地去盖一座庙,除了原本就对佛教和道教有好感的老一辈人之外,年轻一辈都是很排斥的。

    凭什么?

    我们现在也不愁吃不愁穿,拿出去一块地,自家人好几天的口粮就没有了不说,以后是不是还得给香油钱?

    在朝廷舆论的刻意引领下,大多数人都对寺庙的重新出现保持警惕和冷漠。这也让佛道两教没有办法,人的思想只有有了定型,想要扭转,也只能经过长期的付出。

    因此在重新占据舆论和信仰之阵地前,两个教派也只能在朝廷这里相互争夺,矛盾时有发生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李荩忱本来就是在刻意挑拨两者之间的矛盾。

    乐昌已经走上楼来:“陛下刚才都听到了?”

    李荩忱微微颔首:“自然,本来就在预料之中。”

    “那陛下可有什么指点?”乐昌接过来尉迟贞倒好的茶,捧着茶杯随口问道。

    李荩忱一摊手:“维持现状就好了。朝廷不过是为了让两个教派在不影响到百姓生活生产的情况下发展,他们之间有矛盾冲突,那是信仰不同、是主见不同,和朝廷又有什么关系?两个教派要是能够好的蜜里调油,那才是奇怪呢。”

    乐昌一时语塞,白了他一眼。

    这话,谁都有资格说,就偏偏你这个在中间挑拨离间的没有资格说。两个教派经过战乱消磨,此时都是刚刚从苟延残喘的状态走出来,只要还有点儿脑子,就知道现在不是内耗的时候,最好是各自划分一个区域,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发展。

    结果偏偏是这位皇帝陛下的馊主意,让两个教派总是不得不为了争夺同一块土地而争执不下,甚至互相给对方下绊子,向朝廷递交对方的黑料的都有。

    “朕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大家都要各凭本事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荩忱又补充一句。

    乐昌不由得“扑哧”一笑:“妾身听到这句话都有点儿想打你了,要是让那些僧道们听到,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李荩忱也忍不住大笑:“难道他们还打算弑君不成?”

    “陛下说什么呢!”乐昌顿时想要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李荩忱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到怀里:“乐儿刚才不也想打朕么,这也是欺君犯上!”

    乐昌伸出小拳头,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就打了,怎么样······唔!”

    李荩忱已经吻住了她。

第二三零七章 陛下信什么?

    旁边的尉迟贞默默地偏过头。

    手里的茶,突然不甜了,甚至还有点儿酸。

    李荩忱倒是并没有和乐昌亲热太久,这里毕竟不是合适的地方,楼下还有好多女官和内侍往来呢,隔音又不是非常好。

    总归还是要给皇后点儿面子,不能让大家都知道皇后在楼上“溃不成军”。

    乐昌揽着李荩忱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李荩忱搂住她的腰肢,也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那之后遇到这些问题应该怎么办?”乐昌还是打破了这一份温馨和静谧,到底不是和李荩忱刚刚见面,她还没有那么痴缠。

    要亲(*)热,晚上回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

    李荩忱笑道:“自然是各打五十大板,然后该干嘛干嘛,要让他们知道,朝廷是公正无私的。”

    “可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啊。”乐昌无奈说道。

    李荩忱不由得诧异问道:“为什么要解决问题呢?”

    乐昌登时语塞,因为······好吧。

    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上位,都不是符合大汉未来发展需求的,现在大汉需要的是开拓进取、不畏艰难的精神。

    什么清静无为,什么不沾因果,显然和大汉现在整体的精气神是有悖的。

    假如这些家伙有点儿脑子,去宣扬一下大汉开疆拓土之重要性的话,李荩忱或许还会支持一下,而假如依旧和之前一样,那实际上他们所宣扬的这些精神和思想本来就是李荩忱所要排斥的,陛下还容许他们传教,就已经算是“慈悲为怀”了。

    现在李荩忱显然也等于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他们是不是懂得变通。各打五十大板,就是告诉他们,你们的所作所为,在朝廷看来并不是正确的,所以没有谁应该获得朝廷的青睐。

    顿了一下,李荩忱又补充一句:“江南和中原到底曾经是两教盛行的地方,老一辈人中还是有不少信徒的。所以内府也要在这上面多加注意,万万不能让他们煽动老一辈人跳出来给他们宣传,到时候朝廷也不好直接驳了面子。”

    乐昌登时颔首,她知道李荩忱所说的老一辈人不是那些平民百姓,而是像是傅縡这样已经退居二线的开国元老们。他们都属于当初大汉开国有功的,要是真的站出来为佛教或者道教求情,那李荩忱也不好一口回绝,不然岂不是显得朝廷“卸磨杀驴”。

    尤其是傅縡,平日里手里就拿着佛珠,总是念念叨叨着佛经,佛教会找到他门上去是很正常的,而他到时候出面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内府必须要早做准备,甚至可以直接提醒一下傅縡不要强出头。

    毕竟傅縡······本身也是个直肠子。

    李荩忱不能保证这位老哥会不会一时上头。

    “另外让地方州府和刑部盯紧一点儿,搜集一些两教把柄,让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李荩忱这一次却是跟尉迟贞说道,内府可没有掌控地方州府和刑部的能力,这需要秘书监转达。

    尉迟贞急忙拿出小本本记下来。

    乐昌则缓缓说道:“朝廷若是只是如此打压两教,似乎也不是好事,毕竟两教在民间还是有不少信徒的,到时候难免可能逼迫两教携手······”

    “一来道教和佛教携手的可能有多大,乐儿你应该清楚。原则问题,只要触碰了,就会直接失去很多信徒的信任,这个他们不会做的。”李荩忱果断的说道。

    乐昌怔了一下,这倒是。

    佛教和道教本来就水火不能相容,甚至双方都没少从对方教义上找漏洞百般攻讦,这不是近几年才做的事,而是数百年来一直在做的,所以大汉只是他们一时间的敌人,而相互之间才是代代死敌。

    所以当两边联手的时候,就相当于在“哐哐”的打自己的脸。

    这实际上和当时北周内乱一样,大汉只是外人,而一山不容二虎,宇文宪和杨坚不可能同时打起北周的旗号,不然的话双方的正统性都将会受到直接的质疑。

    所以明知道外面有一个渔翁在等着,双方也得先打一场,万一就能够一战定胜负呢?

    现在道教和佛教亦是如此,和大汉单打独斗是斗不过的,联起手来又不可能,所以只能先解决相互之间的矛盾,甚至他们还要努力来寻求大汉的支持。

    乐昌一时间也觉得刚才这个让内府也都有些头疼的问题变得索然无味,打量着李荩忱,轻轻叹了一口气:“非佛非道,那陛下信的又是什么呢?”

    长期以来,李荩忱在努力推动的对国家和民族的归属感,让大家都有些疑惑,大汉陛下心中的信仰,又是什么?

    李荩忱微微一笑:“你猜?”

    “不错。”乐昌果断的说道。

    一说这话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只要猜就有奖励。”

    乐昌这才犹豫说道:“好吧,那·····是三皇五帝,列祖列宗?”

    李荩忱一时默然,缓缓摇头:“先烈在上,佑我华夏,他们给了朕信心,但是并不是朕的信仰。征战之中,治国理政之中,朕总觉得冥冥里他们在看着,也在支持着,他们相信朕能做到,朕也相信他们在保佑这个国家越来越好。”

    乐昌沉吟良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李荩忱喃喃说道:“实际上朕的信仰和他们一样,就是为了这天下太平,是为了这国家安稳,是为了这民族血脉流传、万古不息。”

    乐昌和尉迟贞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荩忱的声音很低沉,但是却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让她们有一种衷心想要追随、助他一臂之力的愿望。而实际上,她们也是在这么做。

    “当年一篇《爱莲说》,妾身就知道陛下和常人皆不同。”乐昌低声说道,遥想起当年的种种,心中亦是一阵暖意。

    那一篇《爱莲说》,把李荩忱的傲气和胆气展露的淋漓尽致,至今乐昌的书房之中都挂着一副她亲自誊抄的。

    说来也有些好笑,这篇文章也是李荩忱送给乐昌的第一个礼物了,字里行间没有什么情和爱,只是表达了一个乱世之中艰难求生之人的顽强和清正,可正是这样,方才抓住了乐昌的心。

第二三零八章 大汉的江南

    乐昌所爱慕的人,从来不是那种花前月下、用暧昧词汇勾人心脾的文人骚客,而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而是不屈不挠的好男儿。

    只可惜这样的好男儿,在当时的南陈,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上天不薄,让乐昌等到了李荩忱。

    一时间,大汉皇后的目光之中流淌着的都是情思。

    李荩忱并没有注意到自家老婆的目光流转,他实际上也有些恍惚。

    似乎一下之间回到了十多年前,石头山上的挥毫泼墨、意气风发。

    这一路走来,自己的想法也从一开始的乱世之中求活路变成了为天下之清平而努力。

    而或许不能说是不忘初心,只能说自己也在成长。

    “很久没有去曾经走过的这些地方看一看了,”李荩忱忍不住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今日之建康,是否又多了些人间烟火?”

    乐昌不由得一笑,握住李荩忱的手:“只要陛下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去。而今之江南,也已经不是昨日废墟之上的江南了,通衢天下、沟通四海,岂是等闲?”

    李荩忱颔首,随着大汉对南洋的开拓以及海上贸易的快速发展,江南已经不仅仅是工商业集中发展之地,也不仅仅是粮食产区,又变成了海外贸易的重要集散地。

    实际上大汉和南洋贸易的最主要窗口还是番禺,不过有南岭横亘,一条灵渠再加上山间道路显然不足以替代海运的方便快捷。所以从北方南下的货物,一般都会集中在建康府或者通过运河抵达吴郡、钱塘郡、会稽郡,然后在这些地方的码头转运出海,就算是先用小型海船转运到番禺再装上大船下南洋,也是方便快捷又便宜的。

    而且从江南到外海,进行的也不只是和南洋甚至于更遥远之西洋的贸易,还有和东瀛、高句丽、百济、新罗等地的贸易,在青州刚刚归入大汉,依旧还是百废待兴的情况下,距离同样不是很远的江南自然就要扮演这样的角色。

    所以江南的富足,必然更胜于李荩忱当初离开的时候,同时这也给李荩忱提了一个醒,江南的繁荣,自然也就意味着国家内部的贫富差距会被拉开。

    若是换在后世,国家的观念已经定型,不管怎么说,富裕地区都不会因为自己有钱而想要甩掉贫困地区闹独立,这对于那些自由散漫的西方各国来说或许是有可能的,但是在向心力实际上很强的华夏,基本不可能,甚至他们还会努力的带动其余地区也同样变得富足。

    没有办法,不管这地方上生活的是怎么样的穷亲戚,这片土地终归是我们的列祖列宗披荆斩棘开拓出来的,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不过现在的大汉,刚刚从南北朝乱世之中走出来,百姓们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就连李荩忱自己心里都没数,保不齐这些家伙手上掌握的资金多了,就开始有了别样的心思。

    历史上江南之地的富足强盛一直要到两宋时期,尤其是南宋时期,海上贸易直接带动了江南工商业的发展。明清两代,虽然开海禁,直接限制了海上贸易,但是当年打下的底子总归是在这里的,而且江南地区的气候本来又适合农耕,如此一来,工商业,也就是织造业,再配合上大量的粮食产出,不变成天下之粮仓都难。

    而在那个时候,实际上华夏民族的概念已经有了萌芽,国家的概念也开始被越来越的人接受,江南和外界的沟通联系已经很多,自然也不太可能脱离于朝廷自成一体,然而饶是如此,明清两代帝王也多有下江南之举。

    尤其是康乾两代,多次巡视江南,为的什么?

    难道真以为乾隆这个十全老人是完全吹出来的功绩,下江南单纯的只是为了吃喝玩乐?

    这摆明了就是要考察江南之发展、稳定江南之吏治,让江南继续好好地为清帝国输血。

    而现在,李荩忱也同样有必要做些什么,来稳固大汉对江南的统治。江南虽然在大汉崛起的过程中扮演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这里并非龙兴之地——不然巴蜀要有意见了——也不是陛下选定的天下之中,现在大汉的京城已经确定为洛阳了,建康府作为旧都,地位再怎么超然,终究只是个陪衬。

    因此李荩忱要让江南百姓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被朝廷遗忘,跟着朝廷混,只会有更大的好处。

    呼了一口气,李荩忱端起来茶杯,一饮而尽。

    “水都凉了吧?”乐昌嗔怪的说道,又给他添上热茶,“刚刚看陛下出神,妾身等都不好出声打扰,陛下在想佛道之事么?”

    李荩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乐昌一怔,什么意思?

    李荩忱则解释一句:

    “朕在想江南之稳定应该从何做起。佛道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朕所想为全部,所以说在想佛道之事,对,也不全对。”

    乐昌恍然,旋即笑道:“敢情陛下是在这里打机锋呢。”

    “走吧,下去看看,朕既然来了,总归还是要有所表示的。”李荩忱起身,但是看上去心思重重。

    刚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李荩忱,曾经一下子失去了几乎所有,因此他虽是无根飘萍,却也比任何人来得无牵挂,除了还需要自己保护的李怜儿之外,别的,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他担忧,他只需要一步步向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所以纵观李荩忱崛起的早期历史,无不是在弄险,在各方势力之间挣扎求生,并且挑拨各方关系,让自己能够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干这种事,赢了,实力就会跟滚雪球一样快速壮大,输了······反正就是一条命,怕什么?

    可是登基之后,李荩忱需要顾虑的、需要挂怀的越来越多,他已经没有去兵行险招的资本了,因为赢了或许得不到什么,输了却是把已经得到的都输掉。

    那输掉的很有可能就是整个天下。

    因此他必须慎之又慎,防患于未然。

    既然意识到了江南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有可能爆发出更多的社会矛盾,甚至和大汉脱节,那李荩忱更是需要去做些什么以预防。

第二三零九章 佛道,不足为虑

    下江南,是必然的。

    李荩忱必须要重回这曾经让自己经历过刻骨铭心、经历过生死离别、也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地,表示皇帝陛下一直没有忘记江南士民在大汉之发展中做出的突出贡献。

    不过倒是不急于现在。

    既然要下江南,那就要有足够的本钱。

    腰缠十万贯,才敢骑鹤下扬州呢。

    李荩忱假如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只是转一圈又走,这是去给江南士民解决问题还是制造压力?

    光是这些人的开销,就足够现在的江南经济喝一壶的了。

    并不是江南没钱,而是整个大汉的经济政策已经不再是以小心翼翼的屯钱为主,正如李荩忱曾经所说,钱都甩出去了,才能赚回来更多的钱,财政赤字只能说明你甩的方向可能不对,但是总归是有甩对的时候,而钱存在府库中,那就真的只是一个数字和破铜烂铁了。

    钱花出去,大汉的经济受到刺激就会发展,经济发展,必然而然会吸引更多的人才、促进科学技术的进步并且摇身一变变成更多的钱。而钱不花出去,百姓依旧还是饥寒交迫、靠天吃饭,最后大家又怎么可能不纷纷造反?

    放在府库中的钱,被乱民抢走,非但不会为朝廷做贡献,还只会让这种混乱越来越大,甚至最后有了颠覆天下的可能。

    钱是一方面,粮自然亦是另外一方面,现在的大汉虽然也已经建立起来很多大粮仓,但是绝对没有夸张到和历史上隋朝那样,汇集天下粮食,甚至不管百姓之死活。

    有一说一,这些大粮仓的确是在隋朝多年的对外战争之中起到了很大的帮助,可是换来的是国内饿殍满地、民不聊生。到最后这些庞大的粮仓并没有帮助朝廷维系统治,反而成为一支支起义军放下成见、相互合作以攻克的对象。

    义军联手、攻破仓城、开仓放粮,自此,民心不复隋朝所有,这自然直接推动了隋朝走向灭亡。

    李荩忱既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自然就不能这么干。

    首先得保证民间的需求。

    假如下江南只会给江南财政带来进一步的压力,那李荩忱还不如不干呢。

    他要下江南,自然就要带去足够多的好处和利益,让江南士民知道,陛下并不只是来表示自己对这片土地之归属的,更是来表示朝廷愿意帮助江南之经济和民生发展更上一层楼的。

    如此,江南士民自然也就愿意在朝廷需要的时候帮助朝廷。

    朝廷并不是万能的,朝廷也需要大家的帮助,双方携手才能共同促进大汉之发展。这是李荩忱想要传达出的意思。

    朝廷并非高高在上,并不是天上宫阙。

    通过科举制,百姓只要努力,也可以成为朝廷的一份子。

    而通过参与到朝廷的政策之中,百姓也能够和朝廷相互合作。

    如此,百姓才能感受到大汉这个概念,并不是衮衮诸公所操持,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国家之发展,也离不开我们的鼎力相助,国家的繁荣昌盛,也有我们的一份功劳在其中。

    只有这样,百姓才是真的变成大汉之百姓。

    所以下江南,至少要等到朝廷平定河西并且进入辽东之后。到时候朝廷手握辽东的资源、河西的商路,自然就很好和江南士民们谈条件、讲发展。

    至于什么佛道之争,在李荩忱看来,不过是整个大汉社会向前进过程中的一朵浪花罢了,甚至他们的争执,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水火不容的信仰之争,可是对于李荩忱来说,这不过就是体现大汉兼收并蓄、包容万民的宽阔胸襟罢了。

    不足为虑。

    随着民生的稳定、经济的进步,李荩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拦住宗教之发展的,很多人总归还是期望能够在心底找到点儿归属感,或者在自己无助的时候能够有神灵的保佑。

    但是到了那个时候,神佛,不过只是一个思想的寄托罢了,没有任何一个信徒会把供奉神灵当作自己生命中的全部——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极端的存在,毕竟天下那么大,不出几个脑子有问题的,也不太正常不是?

    沦为一种精神寄托的神佛,显然已经不足以和南北朝时期那样,高僧大师出入门阀府邸,直接影响到当朝政局;也不足以占据最好的土地而不事生产,直接影响到朝廷的税收和粮产;更不至于凭借着自己的影响,但凡朝廷有点儿压迫,就振臂一呼、百姓赢粮影从,甚至就连“佛国”之类的都能整出来。

    在内府和乐昌的眼中,佛道之争似乎是不可调和,但是在李荩忱眼中,就这?

    或许······这就是《眼界》吧。

    乐昌当然不知道正在接见内府官员,挨个交谈鼓励的陛下,正在脑海中把自己狠狠的鄙夷了一番。

    陛下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和每个官吏都扯上几句,先问姓甚名甚,然后再聊几句工作。

    内府虽然是直接受到陛下和后宫管辖的,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像今天这样和陛下坐在一起畅声交谈的机会,甚至可以说在此之前,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在场的诸位,放在大朝会上,可都是没资格抬头看陛下的那种,只能乖乖捧着笏板,站在角落里,听着大佬们侃侃而谈,萌新瑟瑟发抖的那种。

    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高高在上的陛下这么平易近人,原来陛下对自己的工作这么了解和关心。

    而乐昌看的也有些出神。

    自家的夫君,不管是在“天上宫阙”中,还是在红尘滚滚里,都能如此游刃有余。

    这,才是值得自己倾心并且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陛下,农部那边有奏章过来。”尉迟贞凑到李荩忱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李荩忱眼神一亮,心中了然。

    主持农部工作的李渊一直都是闷声不吭的主儿,再加上耕地之类的也没有什么好特殊汇报的,春耕秋种,按时组织、按时上报,走个流程就好了,这种事,本身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出了岔子就不是农部能够承担的小事了。

    唯一能够让李渊专门禀报的,肯定是李荩忱当年交代的杂交水稻已经弄出来点儿眉目了。

第二三一零章 陛下未战先怂

    “朝中仍有要事,朕不再久留。”李荩忱起身。

    官吏们急忙拱手行礼。

    “诸位爱卿,内府为朕之心血,更是皇后以及诸位妃嫔之心血,同样也是在座爱卿之心血,朕不求诸位能够殚精竭虑,这有点崇高了,即使是朕自问也做不到,惟愿诸位可以恪尽职守,做好分内的事,不然的话,小心朕扣薪水!”李荩忱打趣道。

    “臣等不敢!”官吏们心中自然是暖洋洋的,平素从未听过陛下用这种语气跟哪个府衙上的官吏们说过话,当然让他们心中更是清楚,陛下这是真的把内府当作自家的。

    这是摆明了对自家人说话的语气,明明很严肃的事,却也为了防止气氛尴尬而加上几分似真似假的调侃。

    而他们这些人,和外廷又有所不同,假如皇室是一个大家族,那他们就是家臣。

    内府有自己的一套选拔人才的制度,通过和学院之间的合作,直接培养专业、定向的人才,不然的话通过科举考试正途选拔上来的人才,怎么可能会了解诸如酒楼啊、宗教啊这些机构应该如何打点管理。

    各个书院之中都针对内府的需求,开设管理类课程,并且注重于实际运作。

    而内府还有自己的监察机构等等,几乎是完全独立于外廷的又一套领导班子,所以说内府是只服务于皇家,或许有些偏颇,至少内府所作所为归根结底受益的还是整个社会,而不单单是皇室,但是说内府是只听命于皇室、和外廷不但没有任何上下级统属关系,甚至还有些对立的存在,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众所周知,外廷是皇权的分散,也是对皇权的制衡。那作为外廷的对立面,内府自然而然就是皇权的忠实拥趸。

    当然陛下可以跟大家开玩笑,大家可不能跟陛下开玩笑。

    回答还是要恭敬的。

    乐昌跟上李荩忱,而群臣也一直把帝后一路送出内府。

    来的时候是从后门悄无声息进来的,走的时候却是从前门大张旗鼓的离开。那些等候在内府外,或是准备办理事宜,或是准备接受面试考核以求能够得到一份职务的人们,看着帝后并肩走出来,登时纷纷拜倒在地。

    那些前来谋求职位的,心中更升起几分感慨和信心。

    连皇帝陛下都出现在内府,那足以说明皇帝陛下和大汉对于内府的重视,自己在内府麾下做事,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李荩忱当然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他的心思早就已经飘到农部那边去了,想看看农部到底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惊喜。

    “可是陛下之前所说的什么杂交水稻成了?”乐昌刚才距离李荩忱近,隐约还是听见了什么的,当即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李荩忱微微颔首:“不假,皇后可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乐昌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妾身既然为陛下统带内府,终究还是要站在内府这边说话做事的,出现在外廷各部,总归不是好事。”

    “这倒也是。”李荩忱笑道。

    虽然内府和外廷之间远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是之前的确也有相互攻讦的过,而且本身两者之间的定位就是各司其职而又相互监督、形成朝堂内外的对立。

    内府主动包揽了外廷各部暂时顾不上的边边角角,对此,外廷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是自己力所不能及,也怪不得别人。

    但是现在内府已经不仅限于这些边边角角了,已经开始尝试和各部之间展开合作,和商部之间就商贸往来和商业管理进行合作,和军方之间就开疆拓土之后的疆域稳固展开合作,甚至在税收方面还和户部有所联系、在宗教以及教育等方面和礼部有默契。

    不过这种合作,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维持在公事公办上。

    大家是出于为了大汉之稳定发展的目的而共同努力的,绝对不是因为外廷和内府之间早就已经已经打成一片。

    李荩忱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个情况,群臣也绝对不会允许如此,因为大家恐怕谁都要分不清到底是皇帝陛下还是外廷在主宰整个大汉了,这对于皇帝和群臣之间的关系显然并不是好事,只会让双方陷入提防和猜忌,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分庭抗礼,这样至少不会想办法在公事上互相拖后腿。

    而既然如此,乐昌可以通过手下人和外廷各部联系,甚至不需要联系,双方之间也不是不可能建立起来默契的合作关系。但是乐昌绝对不能直接就出现在外廷各部之中的某一处。

    哪怕她只是去看热闹的,在外人看来这也有可能是光明正大的挖墙脚,外廷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人家后宫干政,还只是在宫闱之中过过瘾,通过把持陛下的想法来传达出来自己的想法。可是大汉的后宫干政竟然是皇后娘娘直接找上门去了,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乐昌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自然就要回避。

    不过乐昌狡黠的一笑,轻轻拍了拍尉迟贞的肩膀:“贞儿作为陛下的秘书,还是可以跟着陛下一起的。到时候事无巨细,臣妾自然就都知晓了。”

    李荩忱瞥了她一眼,旋即对尉迟贞说道:“贞儿,你可是朕的小秘书,不是后宫的小奸细,可不能什么事都告诉皇后,不然的话皇后要是算计于朕,就都怪你告密。”

    尉迟贞登时嘟起嘴,委屈巴巴说道:“乐儿姊姊要是想要知道什么的话,陛下还能不告诉她?偏偏要让我这个小可怜来做这个恶人。”

    乐昌看着心疼,揽过来尉迟贞,给了李荩忱一个白眼:“好啦好啦,陛下不敢真的欺负你的,不然咱们姊妹们说什么也得让他好看。”

    李荩忱登时叉腰,轮到他不满了:“朕这是夫纲不振啊,看来昨天收拾的你们不够彻底。”

    乐昌探过手,便要去捏他的腰间软肉,不过旋即发现李荩忱叉腰时候,手早就已经放在那里了,盖住了关键的部位,不由得会心一笑,心中暖洋洋的。

    未战先怂,陛下的这番模样,也就只有在自己面前了。

    “陛下是天。”乐昌径直说道,认怂都已经认怂了,面子还是要给他几分的,“快到了,准备下车吧。”

第二三一一章 “老农”李渊

    农部左侍郎李渊已经在府衙外等候。

    农部的府衙坐落在洛阳新城的最外围,因为府衙的后方就有好大一片试验田,放在城中的话属实是浪费土地。

    自从农部设立以来,实际上一直没有一个合格的尚书能够担任此职。农部毕竟是从户部中分出去的,所以一开始只是让户部尚书陈叔慎挂个名兼任,甚至李荩忱还专门把户部侍郎于德调了过来临时担任农部左侍郎,作为农部实际上的主持者。

    而在李荩忱设想中应该承担起来农部重担的李渊,到底只是初出茅庐,没有经验,因此李荩忱只是让他担任农部主簿,是农部真正跑腿和干活的。

    随着农部一点点步入正轨,再加上户部一直缺人,所以于德调回户部继续担任户部侍郎,而李渊因农耕顺利之功进位农部左侍郎,也在情理之中。

    大家心里都清楚,只要农部再有点儿成绩,那么李渊进位农部尚书也是必然的,谁都挡不住。

    作为当年金陵书院第一届学生中成绩最优秀的一个,又是李荩忱亲自关照的天子门生,李渊本来就有根正苗红的背景。

    之所以没有直接委以重任,而是一步一步往上走,在大家看来也应该是陛下为了防止年轻人过于骄傲而迷失了本心——真正的原因,就算是李荩忱说出来大家也不可能相信的。

    李渊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不管在哪个位置上,他都斗志昂扬。未来可期,还有什么能够拦得住自己努力上进?

    这个年纪坐在侍郎的位置上,放眼满朝文武,也就只有得天独厚的陈叔慎了,那是皇上的小舅子,也是内府和外廷联络的关键人物,别说是一部尚书了,就算是都官尚书,他也做得了。

    没法比。

    因此对于陛下的垂青,李渊有的,只是浓浓的感激。

    见到李荩忱前来,李渊当即大步向前,郑重的躬身九十度行礼:“弟子拜见陛下。”

    行弟子拜见恩师之礼,自然是因为金陵书院的第一届学生都算作天子门生,如此,李渊便是李荩忱的记名弟子,所以自称“弟子”绝对不是失礼,而是表示自己和李荩忱之间亲密的关系。

    就跟李荩忱在朝堂上往往直呼萧世廉和裴子烈之表字一样,关系、出身,也是维系君臣关系的一种手段。

    这就是元从派系的第二代啊。

    李荩忱心中忍不住感慨。

    朝中南北派系分明,文武又相互对立,现在内府和外廷表面上合作的很快乐,但是背地里要是能够下绊子,一个两个绝对都不会心慈手软。

    想要从中维持和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光凭李荩忱一人显然还远远不够,维持元从派系的力量便是很重要的一个方式。元从派系实际上人数并不多,以萧世廉和裴子烈为核心把持军队,而像是萧摩诃这样还在外征战的老一辈,以及萧世略等兄弟子侄辈,其实都是元从派系。

    他们的生死荣辱都已经和大汉捆绑在一起。

    当然了,还有杨素这个表面上的关中世家代言人,因为弘农杨氏和皇室之间已经得到双方默认的血脉关系,所以真正有什么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杨素以及弘农杨氏肯定是要站在皇室这一边的。

    就跟曹魏时期的夏侯氏和曹氏一样。

    正是因此,李荩忱才把杨素放在太尉这个位置上,出身文官却管理武事,实际上也是借助杨素八面玲珑之性格,调和各方矛盾,并且还能保证在矛盾难以调和的时候,这个关键位置依旧为皇室所掌控。

    不过只是凭借这些人,显然是很难支撑起来元从派系下一代的。

    南北官员只会源源不断的产生,而元从派系都是因为有从龙征战之功而能够跻身朝堂甚至掌握大权。等到他们的下一代,可不见得就有这样的能力,自然而然就会被排挤出去,等到再下一代,十有**就只剩下祖辈传下来的爵位了。

    大汉之爵,并非世袭罔替,而是代代降级,因此不好好努力,连爵位可能都没了。

    李荩忱不能依靠硬是提拔这些勋贵的无能之后辈来维持元从派系的规模,所以他只能选择在书院上下手。

    把一部分学生变成天子门生,这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天子门生,会变成这些还没有步入社会、本身没有什么官衔和名号的学生最深厚的背景,大家都会把他们当做天子门生、当做陛下的人来对待,自然不可能亏待。而他们也会从中收到好处,从而更加愿意坐实自己这天子门生之名。

    如此一来,他们的效忠对象,自然而然的就不是朝中某一个团体,而是皇室。

    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讲,他们都已经和元从系臣子没有区别。

    不过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天子门生的。

    各个顶级书院的第一届学生,作为大汉新的教育体制成功建立起来的象征,自然都是天子门生,他们都是受到过李荩忱亲自接见,甚至聆听过陛下教诲的。

    尤其是李渊等人,那是真的曾经追随陛下平定江南世家叛乱的。

    有从龙之功。

    在此之后,每个书院之中都只有学习最优秀或者在某些方面最为突出的,才能获得如此殊荣,而且每个人也都需要经过李荩忱的亲自考核。

    毕竟李荩忱需要的,是精兵强将,是能够服众并且可以维持秩序的人。元从系起的就是朝中定海神针的作用,人多了不见得就有用。

    李渊,显然就是李荩忱选定的元从系重要接班人之一。

    这家伙虽然不是个老实人,但是李荩忱不能白白丢下如此人才不管不问,更何况历史上李渊应该还是属于比较稳重的那种。

    隋朝都已经乱七八糟了,结果他作为一方重臣,造个反还得属下设套、半推半就。

    因此李荩忱相信,只要大汉国祚稳定,那么李渊永远都只会甘心为大汉效劳。

    尤其是现在站在李荩忱面前的李渊,虽然身着官府,但是人甚是瘦削精干,皮肤晒得黝黑,风吹日晒的,脸上都有了些褶皱。

    这活脱脱一个勤劳朴实的老农啊。

    经历不同,心境不同,人生的选择,自然也就不同。

第二三一二章 水稻杂交的初步成功

    李荩忱伸手扶起李渊:“叔德(李渊表字)平身。”

    李渊顿时心中一动,陛下直接称呼了自己的表字!

    这显然是陛下表示和自己的亲近之意。

    不过他也清楚,这其中也有李荩忱对自己的信任和期待。

    自己更是不能让陛下失望了。

    若是李渊知道,在李荩忱的心中,只要他踏踏实实的干活,不想着造反,就已经很欣慰了,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李渊引着李荩忱走入农部府衙,农部的官吏们自然也都是纷纷站队迎接,一个个受宠若惊。

    在大汉众多府衙之中,农部的任务一向最是简单粗暴,就是种地、培养新的高产物种,也就每年春耕秋种的时候需要下去巡视一下,监督各地的农耕,这些原来户部在百忙之中都能胜任的工作,专门成立一个部门,自然办的绰绰有余。

    而且农部成立的时候,正是大汉北伐刚刚取得阶段性成就、国内急需稳定的时候,也是用人的时候,当时户部正忙着将北方的税收纳入大汉体系之内,因此虽然用人压力很大,李荩忱也必须要把农耕之事从户部之中分割出来,不然自家小舅子恐怕都要精神分裂了。

    而朝廷各部人手的不足,自然也就意味着农部的官吏本来就来路五花八门,基本上都是从各个府衙之中抽调出来的不合群的或者能力不是很够的,就算是大家对这个新组建的小兄弟的支持了。

    对此,李荩忱虽然也想过调动内府的人,但是内府人手也一向捉襟见肘不说,又以女官为主,外围负责跑腿的那些官吏,又往往是针对性选拔上来的某行业专精之人才,当然不能丢去种地。

    所以也就只能先委屈一下李渊了。

    不过根据御史台的巡查反馈,李渊显然并不介意朝廷的这些安排,实际上这些多少都有被排挤之意思的官吏,本身能力不见得就比别人差多少,多半还是因为性情过于稳重老实,和周围的同事们都没有什么往来,也不善于应酬,自然而然被边缘化,农部需要人,大家也乐得眼前清净,直接把这些不合群的给丢了过来。

    可是偏偏越是这些不喜欢交际应酬、只会老实干活的,越是适合于农部的工作。

    在这些人的推动下,农部的发展倒是快速。

    不过显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缺点反而让自己最适合于农部的发展,一个两个的只道是自己因为没有能力而被发配到这里来的,所以没有人期望着有一天自己甚至还能够见到皇帝陛下。

    李荩忱笑着和农部几个主簿们说着什么,而官吏们看在眼中,自然更是暖在心里。

    陛下知道他们所做的工作,陛下甚至很是满意。

    我们也不是无处安放的庸才!

    不少年轻吏员已经有眼泪在打转,似乎又看到了进身之路。

    李荩忱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在他的想法里,农部是朝廷外廷七部之一,自然应该一视同仁,所以和自己视察其余的部门也没有什么区别。

    李渊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手下这些人的情绪波动,对着旁边的几名主簿使了个眼色,大家都微微颔首,等到陛下离开之后,正好趁此机会趁热打铁,鼓舞一下大家的斗志。

    在此之前,大家虽然都努力干活,但是李渊总觉得所有人都只是在机械地完成工作罢了。

    “按照陛下的指示,我们已经尝试着对水稻进行了三次杂交实验。”李渊径直切入正题,“第一轮和第二轮杂交的效果并不是非常好,但是第三轮已经有所突破,水稻的亩产最多的甚至可以提高半成到一成。”

    李荩忱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要求不能太高,一亩地里的产量提高半成,那也非常高了,毕竟天下那么大,要是所有的水稻都能够提升这些产量,那也能够多养活百万人。

    毕竟这个时代其余方向上的技术还无法保证,李渊等人所能进行的杂交也只是单纯的不同种类水稻之间的授粉罢了,更何况他们所能够使用的水稻品种本来就有限。

    不过万事开头难,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通过杂交实验,可以让人逐渐了解生物的性状,进而或许能够培养出来更多的杂交品种,又或许能够在生物学方面有所突破,让人们更清晰的意识到生物的组成以及性状表达的原因。

    基因或许是一个很遥远的概念,遥远到李荩忱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但是李荩忱相信,只要给这个时代的人们足够的支持,那么这个词汇或者相似的词汇又会在几十年或者百年后出现。

    “假如生长效果稳定的话,就可以推广。”李荩忱缓缓说道。

    “臣等已经在江南选择好多处州府,准备开垦试验田。”李渊急忙说道,“另外南洋商路上运来了多种西洋的蔬菜瓜果,臣等已经派人前往江南港口接收,看看是不是可以种植。”

    李荩忱颔首。

    南洋和西洋那边现在的蔬菜瓜果虽然和中原有所不同,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都适合于中原,大部分都是亚热带甚至热带才能培育的,在岭南等地种一种也就算了。

    李荩忱真正在意的,实际上是现在应该只在美洲有传播的土豆和地瓜,这两个东西最容易成活,产量也大,并且对于气候的要求很低,是人口增长的最重要保证。历史上欧洲的崛起以及俄罗斯的崛起,都和土豆有脱不开的关系。

    毕竟这可是在西伯利亚的千万载冰寒之中都能够活下来的东西。

    不过现在大汉的商队应该还没有直接抵达美洲的能力,商路基本上都是沿着海岸线展开的。

    李荩忱也没有必要让自己的臣民们去冒这个险。

    等到大汉能够打造出来体型更大的海船,并且根据既有的经验调整、抹去船上还没有褪去的一些内河船只的因素,再说跨海远征也不迟。历史上元朝吸收南宋航海经验打造出来的庞大船队,不还是一次次在东瀛的恶劣海况下大败而归?

    远洋探索,急不得一时。

    远洋能够带来的巨大利益,已经在大家面前展露出来冰山一角。

第二三一三章 下田

    因此不再需要李荩忱多劝导什么,后人们也会坚持将对外贸易进行下去。

    或许哪一天,大汉的航海技术就足够发达,也就发现美洲了。

    李荩忱相信,这一天并不会太远。

    此时李荩忱就站在农部的试验田前,看着搭起的大棚下一茬一茬的幼苗,内心感慨万千。

    没有塑料,大棚的保暖效果也就那样,不过架不住试验田总共就只有那么大,因此当大棚足够厚的时候,保暖效果自然也就有了,而且农部还在其中生火加温,因此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大棚之中还是暖洋洋的,恍惚夏日。

    而培育出的杂交水稻,就在其中茁壮成长。

    大棚只是一块地,旁边还有好几块地,培育的则是小麦。

    杂交水稻毕竟只能在江南地区种植,农部很快举一反三,把杂交技术应用在北方作物上。

    甚至还专门有一块地被腾出来,种植的依旧是水稻。

    不在水里的水稻,也就是旱稻。

    旱稻的种植历史实际上也很长了,只不过因为旱稻的种植周期长,在南方那水网密布的条件下,自然比不过水稻。水稻的生长周期短,在南方引水灌溉也方便,又何苦把注意力集中在旱稻上呢?

    而偏偏旱稻又广泛分布在南方,因此还真的没有人想着能够在寒冷的北方种植旱稻。

    毕竟南方种植水稻,北方种植高粱和小麦,这已经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固定格局,伴随着形成的还有南北迥异的饮食风俗,所以人们并不倾向于打破。

    不然就算是在北方种植了旱稻,北方人不喜欢吃米饭,又有什么用?

    不过农部的存在,本来就是寻找生命力更强、传播更广泛的农作物,旱稻自然也在农部的研究范围内。尤其是现在杂交技术的突破,让农部更是忍不住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旱稻上。

    假如水稻的亩产能够通过杂交提升,那么旱稻的耐寒能力和产量自然也能够提升,如此一来,旱稻在北方种植的话,出产的粮食自然就要多于小麦等等,便能够养活更多的人。

    至于什么口味、饮食风俗,当家里又多了几张嘴之后,人们自然而然又顾不上这些了。

    旱稻的推广自然也就不会是什么问题。

    当然前提是产量要能够高到可以替代北方的农作物。

    现在农部最愁的就是这个。

    北方的黄土地虽然比南方的红土地更加肥沃,但是旱稻在上面的生长并不是非常好。总不能再从南方运红土过来吧,这岂不是成了最典型的本末倒置?

    李荩忱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辽东的黑土地。

    后世辽东就是凭借肥沃的黑土培育出了有口皆碑的东北大米。

    不过这个李荩忱就不去点破了,以农部现在的探索精神,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黑土地之妙用的,李荩忱若是刻意引导,反倒是不美了。那样就没有办法锻炼农部自我的探索精神。

    以后要是没有了李荩忱这根拐杖又该怎么办?

    对工部,李荩忱是这个态度,对农部,亦是如此。

    他不让自己显得全知全能,只是负责引领一个大致的方向。

    一旦农部可以发现黑土地的肥沃,到时候大汉占有辽东又会有一个更好的借口。

    种地,从来都是华夏的种族特技。

    当朝野意识到辽东不光是底下物产丰富,地表上的林木甚至土壤都是好东西的时候,更会支持大汉建立起来对辽东的完全统治。

    除了旱稻外,李荩忱还看到了青稞。

    如果说水稻正在大棚里“苟延残喘”,旱稻也在寒风中发抖,那青稞这种天然耐寒的植物,正在这萧瑟风中昂首挺立。

    李荩忱顿时来了兴致,便要下田,可惜田里浇了水,满是泥泞。

    李荩忱索性直接去脱靴子。

    “陛下,不可!”李渊吓了一跳,急忙阻拦,同时对着跟在李荩忱身后的尉迟贞直眨眼,娘娘,您说句话,拦一下啊!

    “陛下,地里凉,别下去了。”尉迟贞虽然知道自己说也没用,但还是“尽力”的去扯一扯李荩忱的袖子,免得李渊到时候再给自己甩脸色。

    得罪这等天子心腹,没必要。

    更何况尉迟贞自己又如何不心疼?

    李荩忱笑道:“无妨。”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靴子塞给尉迟贞:“你不准跟着,拿好。”

    正要跟着脱鞋的尉迟贞吐了吐舌头,又无奈的对着李渊使了一个眼色。

    你看,我说了。

    李渊也急忙脱了靴子跟上李荩忱:“陛下小心!”

    一众亲卫和官吏们都想要跟上去,李荩忱顿时察觉到,不由得回头摆了摆手:“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着凑什么热闹,有一个人过来给朕说一说就可以了。”

    大家也只能围在田边,陛下都说了,那真是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不过看着陛下和李渊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的背影,每个人的心中又觉得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下田,哪怕是在寒风之中,在泥泞之中,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可是这是当朝天子、九五之尊,就这么毫不避畏的在冰冷的泥泞之中看着一亩亩田地,做着和他们平时一样的事情。

    这说明在陛下的心中,这个工作同样很重要,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甚至是值得陛下亲自来看一看、亲自去走一走的。

    李荩忱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看到青稞长势一片大好,心中也难免有些激动罢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亲自下田,未免给人一种作秀的感觉。

    “大汉以后能够走上高原,就靠这些了。”李荩忱轻轻抚着青稞的叶子,“之后河湟开垦,甚至于深入高原,在各处河谷之中开垦,青稞将是大功臣。”

    李渊郑重颔首:“农部派人已经勘探过吐谷浑境内已为我大汉所有的多处河谷,应该都可以种植青稞。这也是现在在高原上发现的唯一能够成片成活的农作物。”

    青稞无论是从产量还是从口感等等上,显然都比不过小麦和水稻,但是在大汉长久立足高原的计划中,其地位不容挑战。

    山高路远,来自于中原的粮食不见的就能及时补充,因此青稞才是最主要的军粮和日常口粮。

第二三一四章 王世充?

    “河湟屯垦,是农部接下来的重点工作,可想好派谁去了么?”李荩忱问道。

    “之前河套屯垦,军中有一人表现很是突出,所以臣打算调动他过来去主持河湟屯垦事宜,现在已经派往龙门书院进修,总归是要先加强一下个人想法的。”李渊急忙说道。

    李荩忱颔首,李渊心中有数就好,不过······

    “去培训,为何?”李荩忱好奇的问道。

    之前不是大汉的人,还是有前科?

    不然的话,河湟现在也不算是大汉的边境,等到大汉拿下伏俟城,更是将河湟纳入内地范畴内了,又有萧摩诃亲自坐镇,谁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李渊有些无奈的说道:“此人名为王世充,祖上是胡人,祖父娶霸城王氏之女,到了父辈入中原,寄居在王氏门下,因此随母姓,但是仍有胡人血统······”

    说着,李渊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陛下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嘴,似乎很是惊讶,让李渊一时间不敢说话。

    这个王世充,莫非和陛下有旧?

    看陛下的神情,莫非有仇?

    李荩忱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旋即收敛神情,微笑着说道:“有故人亦是这个名字,可是逝去已久,刚刚听闻,只道是故人复生,不料竟是个胡人,也罢,只要他愿意为大汉做事,那便让他去做。未来的大汉也不可能只是华夏人之大汉,若是胡人诚心诚意入我大汉、为大汉效劳,那不当拒之门外。”

    李渊恍然,还以为这王世充真的和陛下有过节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较靠谱的手下,要是因此而不得用,未免有些遗憾。

    而李荩忱用怪异的目光瞥了李渊一眼。

    要说有仇,应该是你和王世充有仇才对。在另一个时空中,你们可是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这也让李荩忱有些好奇,杜伏威和辅公祐这一对江南枭雄已经是大汉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李荩忱甚至还曾经亲自接见过他们,而李渊和王世充在老老实实的种地,那窦建德呢?

    算起来年岁,可能还是太小了。

    毕竟李渊和王世充也都只是年轻人。

    “等到有时间,带着此人前来觐见。”李荩忱吩咐一声。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也已经见到过太多的此世枭雄,王世充虽然也是隋唐之交称王称霸的人物,但是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李荩忱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此世的杨坚已经是一个闲云野鹤、悠游林下的老人。

    此世的李渊已经是一个辛苦耕耘、每天在为了亩产而做实验的农人。

    那么此世的王世充,又能够翻起来什么风浪?

    有李荩忱在上面压着,是虎你只能窝着,是龙你只能盘着!

    李渊急忙应了一声,很快就把刚才对于陛下和王世充之间关系的些许揣测抛到了九霄云外,引着李荩忱走过田埂。

    尉迟贞早就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热水和毛巾,李荩忱径直自己接过来擦干净了脚,蹬上靴子:

    “诸位之心血,朕看了,也记在心上。希望诸位卿家能够再接再厉,让这些粮食能够推广开来,去养活更多的人。”

    顿了一下,李荩忱张开手指着这一片片试验田:“我大汉,民以食为天,希望诸位不会让朕失望!”

    “愿为陛下效劳!”官吏们齐齐拱手,一个赛一个的热血沸腾。

    李荩忱拍了拍李渊的肩膀:“好好干。”

    李渊登时感动的差点儿直接跪倒在地,躬身九十度向李荩忱郑重行礼。

    显然陛下看出来了,农部的官吏们虽然完成任务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总是缺几分干劲,所以直接帮着他先鼓励鼓励,确定农部是为了天下苍生之温饱而努力的基调。

    再之后,要是李渊还不能趁热打铁、进一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那就不用在这个位置上待着了。

    因此对于李荩忱,李渊自然更是感激。

    陛下的信任,让他为陛下效死。

    ——————————

    李渊是个老实人,野心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大。

    李荩忱清楚,所以只要能够好好的鼓励鼓励,给他一点儿盼头,他就会踏踏实实的向前走。

    不然历史上的李渊也不至于在中原已经乱成一团、自己作为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又盘踞重镇的情况下,还犹犹豫豫不敢起兵。要是换作他的儿子李二主事,恐怕都已经造反好几次了。

    有了王世充的加入,这农部,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李荩忱轻轻捋着胡子:“贞儿,吐谷浑那边农耕之事,让萧摩诃多派人保护,务必是得力干将。”

    尉迟贞不由得好奇问道:“陛下还是不放心王世充么?”

    李荩忱怔了一下:“为何有此一说?”

    尉迟贞一努嘴:“陛下上车之后,拿着墨笔写写画画,都是‘李渊’和‘王世充’这两个名字呢?总不能说陛下打算拉郎配吧?所以必然还是心中有所担忧。”

    李荩忱不由得笑了出来,朕又不是腐女,拉什么郎配?

    “李渊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朕是担心王世充这个胡人骤然走到这个位置上是好是坏,而李渊能不能压制的住他。”李荩忱含含糊糊的说道。

    尉迟贞托腮,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种涉及到胡汉之别的事,她就算是明白,也不会说什么。

    本来话题就很敏感,而且不要忘了尉迟氏也是出身鲜卑,不是汉人,哪怕是现在鲜卑已经逐渐融入华夏圈子中,但是血脉、文化,都还没有融合完全,双方之间总归还是有些许差别的。如果胡汉之别需要被慎重讨论的话,那鲜卑和汉之别是不是也要被讨论?

    李荩忱点了一下她的眉心。

    这小丫头,也精明着呢。

    不过要是跟在自己身边那么长时间,连一点儿政治嗅觉之类的都没有,那李荩忱真的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傻了。

    “文化之交流、民族之融合也是必然的,与其担忧引狼入室,倒不如想想如何化胡为夏。”李荩忱喃喃自语。

    旁边的尉迟贞眼神骤然明亮。

    李荩忱瞥了她一眼,她下意识的想要低下头去。

    “有想法?”

    “没有。”

    “真没有?”

    尉迟贞迟疑。

    李荩忱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似是鼓励一样亲了她一下:

    “说吧。”

第二三一五章 但愿有生之年

    尉迟贞眨了眨眼,嘟着嘴。

    显然表示刚才那一下还不够。

    一直在旁边翻阅内府财政报告的乐昌,翻动纸张的声音越来越大。

    尉迟贞的脸颊顿时微微发红,刚刚都忘了皇后还在旁边呢。

    当下她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臣妾认为,华夏之所以为华夏,在于礼仪与文化超过周围蛮荒部落、超过茹毛饮血之胡人。因此只要陛下以华夏之礼仪和文化教育胡人,则自然可以使其为大汉所用,甚至可以通过通婚,化胡为夏。”

    李荩忱微微颔首,这个时代所谓的胡人,实际上也就是西域的那些小国家,顶多再加上和中原多少还有些往来的波斯人。

    当然了,在此之前,实际上羌人、氐人这些现在几乎都已经快融入汉人之中的族群也算是胡人。

    教化这些不管还认不认为自己是胡人的西方族群,让他们融入华夏文化圈子,自然就能够让这些人更倾向于和大汉站在一起,而再通过通婚的话,自然就能够把他们彻底化为华夏人。

    双方之间本来就有太多的往来,无论是贸易上、婚姻上还是文化上,因此随着大汉的强势崛起,民族融合是势在必行的。

    实际上王世充本人就是这种民族融合的产物。

    李荩忱早就已经打算这么做,他感到欣慰的是,自家小秘书也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这意味着现在有着这样想法的也不只是自己一个人。

    大汉将从南北朝时期的割据、封闭之中走出来,用自己的刀剑去征服不臣,用自己的双臂去拥抱朋友。

    乐昌忍不住在旁边细声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陛下莫要走得太快了,恐怕不是所有人都会同意的。”

    李荩忱颔首,他知道乐昌的提醒也是善意的,当然自家老婆也不可能害自己。

    乐昌这是在表示,陛下还是不能忽略从南北朝乱世之中走出来的这些人,到底还是会有很多因循守旧之思想的,若是走得太快,反而有可能触动很多人的利益。

    “有生之年吧。”李荩忱笑了一声。

    乐昌对于李荩忱的这个说法感到惊讶,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怎么了?”李荩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乐昌不由得笑道:“古往今来众多帝王,往往在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就会忍不住去全力推行,最后免不了揠苗助长,甚至反而引得朝野上下一片不满,国家分崩离析,亦有可能。而陛下似乎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急迫。”

    李荩忱错愕,旋即揉了揉尉迟贞的脑袋,在尉迟贞不满的神情中解释道:

    “欲速则不达,朕虽然有很多想法,但是也知道这个国家刚刚从废墟之中站起来,一切的发展都需要时间去实现,一切的伤口都需要时间去愈合,所以着急也没有用,着急之后只会给自己添麻烦。如乐儿所言,保不齐还有可能引来二世而亡的祸患。”

    顿了一下,李荩忱一摊手,感慨道:“要是连二世都撑不到,那岂不是更丢人。”

    “陛下说什么呢!”乐昌忍不住啐了一口,“这大汉,陛下不珍惜,妾身等还珍惜呢。陛下带着我们一手缔造大汉,这就跟我们的孩子一样,陛下如何忍心这样咒它!”

    旁边的尉迟贞亦是叉腰,颇有几分兴师问罪之意。

    李荩忱一时语塞,朕就开个玩笑,你们不要上纲上线好不好?

    乐昌也察觉到李荩忱的无奈,语气缓和下来,握住李荩忱的手:“陛下之苦心,臣妾明白,但是这些话总归还是不要说。妾身等一并攘助君上,如何能让这大汉二世而亡?”

    旁边的尉迟贞也跟着点头。

    “你是应声虫么?”李荩忱觉得好笑。

    尉迟贞则举起小拳头挥了挥:“陛下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妾身自然要坚决拥护乐儿姊姊。”

    “你乐儿姊姊已经投降了。”李荩忱的手开始不老实。

    尉迟贞刚想要表示你胡说,就听见乐昌“嘤咛”一声,软在李荩忱怀里,眉目之间,纯(一声)情涌动。

    尉迟贞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乐昌则轻轻捶了李荩忱一下。

    这家伙耍无赖。

    李荩忱则笑着说道:“你们的心思,朕能够理解。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朕不会让天下,也不让你们失望。”

    乐昌柔柔答应。

    李荩忱揽着她,又张开另一边手臂,尉迟贞很乖巧的靠上来。

    李荩忱低声说道:“朕已经把江山打下来了,只要能够把江山坐稳了就是,之后这天下又会如何发展,朕只能提点、只能勾勒、只能规划,但是绝对不会操之过急,若是见不到,那便见不到了,又何必强求呢?”

    其实李荩忱的内心中本来就没有渴望着自己能够亲眼看到大汉实现什么近代化之类的。

    作为一个后来者,他很清楚现在的大汉将会一步步的走向何方,因此他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最终能够看到结果。

    近代化又有什么好看的,保不齐那个时候污染很严重,洛阳啊、建康啊之类的,再被冠上“雾都”的称号,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结束南北朝的分裂和内乱,然后勾勒好蓝图,让大汉顺着自己所规划的路线向前走就是。至于能够走到什么地方,又会不会走出和李荩忱想象之中不一样的道路来,那李荩忱关心,但是并不强求。

    看不到就看不到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祖宗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你们要是还能把路走歪了,那朕也没有办法。

    乐昌含笑道:“夫君从不让妾身失望。”

    李荩忱则故作严肃的说道:“今天恐怕要让乐儿失望了?”

    乐昌顿时紧张的看向他:“怎么?”

    “今天晚上朕答应了沈姊姊的。”李荩忱一本正经的说道,“自然就没有办法陪皇后了。”

    乐昌登时一笑,还以为是什么呢,本宫也不可能总是霸着你······

    乐昌还没有说,李荩忱就已经先试探性的问道:“要不······一起?”

    尉迟贞默默撇过头去,今天她打算加班。

    “啊!”李荩忱发出低呼,接着倒吸凉气,也不知道被拧到了哪里。

第二三一六章 被欺负的沈姊姊

    李荩忱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入寝宫的时候,沈婺华正挑灯整理一些文牍和书籍,见到李荩忱过来,顿时欣喜的迎上前:

    “陛下现在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还以为陛下要很晚呢。”

    李荩忱昨天就已经说过今天晚上会过来的,沈婺华自然不会忘记。

    沐浴之后一身月白纱裙随风轻轻拂动,勾勒出动人的身姿,秀发懒懒挽起,人儿俏立屋中,一颦一笑间便是风情万种。

    这等风情,自然是给李荩忱欣赏的。

    李荩忱一摊手:“事情都做完了,难道不可以早点儿过来么?既然如此,那下一次朕就晚一点儿过来。”

    沈婺华一时露出不悦神情,跺了跺脚,想要说什么,可是还是脸皮太薄,终究还是说不出来。

    李荩忱自然将她这般神情尽收眼底,若论后宫众多妃嫔之中谁最贤惠,那大家都不会和乐昌抢,皇后娘娘主持内府和后宫,顶着巨大的压力还能够把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甚至还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外廷谏臣们几乎找不到什么能够攻讦的地方,论操持家业、论贤惠,那自然还是乐昌最厉害。

    而若论后宫妃嫔之中谁最温柔,那大家肯定要推选沈家姊姊,沈家姊姊年纪最长,平素又不争不抢、生性淡薄,却又不是那种冷冷淡淡、谁都不愿意搭理的样子,反而总是和声和气的说话,听者只觉如春风扑面、分外平静舒畅。

    因此大家遇到什么难事的时候,总是会跑到沈婺华这里来抱怨一通以求安慰,沈婺华每一次都是静静听着,或是随之或喜或悲,或是轻轻抚平微皱的眉心,让你放平心态、安下心来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

    所以沈婺华在后宫之中担当的身份,越来越像是一个温柔的知心大姐姐,什么疑惑都能解答一二,什么困难都愿意聆听,以至于甚至就连原本和沈婺华并不熟悉、而且就地域来说还分属南北的元乐尚、杨妙她们,都喜欢凑过来。

    沈婺华的性子本来就素淡,或许是和大家相处的时间久了,原来的那一股无牵无挂,此时更是变成了温柔谦和。而这种温柔到了李荩忱面前,更是柔的似水一样。

    听到李荩忱这话,若是换做陈宣华这等小恶魔,肯定会扑上去又打又闹,就像是跟兄长撒娇表达不满的妹妹一样,可是让沈婺华听到,就算是再不满、再生气,也只是跺跺脚,微微瞥过头,大有不想看你的意思。

    那等撒娇和抱怨的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李荩忱心中没来由的揪了一下,早知道不开玩笑了。

    当即他向前一步,一把握住沈婺华微微颤抖又发凉的手,赔笑道:“朕这不是开个玩笑么?”

    “真的?”眉眼之间露出一抹喜色,沈婺华抬起头。

    李荩忱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真的,要不你以后就天天跟在朕身边,朕去哪儿你就去哪儿?贞儿这个小秘书总是马马虎虎的,不把御书房拆了,就是朕烧高香了。”

    沈婺华本来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李荩忱了,正是相思涌动,骤然得解脱的时候,再加上李荩忱这几句话里带的真诚,让她已经下意识地勾住李荩忱的脖子,热烈的回应他。

    什么温柔素淡,都比不过心上人的爱意。

    李荩忱趁机一把揽住沈婺华的腰肢,又悄默默的向下轻轻揉了揉。

    嗯,虽然没有变大,但是也没变小,这就足够了。

    人生在世,不能奢求太多。

    衣带渐宽,这一次已经不是隔着衣裙了。

    “咳咳咳!”门外突然传来咳嗽声。

    沈婺华一惊,而李荩忱却抓住机会,趁着她微微出神的机会,手已经伸向更隐秘的地方。

    沈婺华哪里还管得上那些,如同中箭的天鹅一般,软在李荩忱怀里,他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至于走进来的是谁,李荩忱实际上并不关心。

    这个时候还有资格进入后宫的人,不是自己人就是刺客,刺客肯定是不打招呼一剑刺过来的,宫女和内侍肯定不敢直接打扰陛下的,那就只剩下自家老婆们了。

    不管是谁来,有什么区别么?

    手里拿着两本奏章走进来尉迟贞看了一眼都快把头埋到李荩忱胸膛里的沈婺华,还有整好以暇的陛下,神色怪异。

    沈姊姊,说我坏话的不是你,你躲什么?

    至于陛下······

    你在背后说我坏话还被我抓了个正着,你难道不应该觉得惭愧么?不过想想也是,这一副挑衅的神情,似乎才是陛下。

    尉迟贞一步步上前。

    她比较好奇沈姊姊怎么回事。

    看着尉迟贞脸上揶揄的神情,李荩忱手上的动作加快。

    沈婺华并没有注意来的人是谁,只道是某个宫女内侍,尤其是李荩忱的手越来越靠近一些地带,让沈婺华更是觉得人已经云里雾里,不知道身在何方。

    尉迟贞已经挪到桌子旁边,看清楚了被桌子挡住的光景。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是尉迟贞还是瞪大了眼睛,这家伙还真是一点儿收敛都不知道,沈姊姊那么温柔的人儿,竟然也任由他······

    不过旋即尉迟贞就把愤怒点转移到李荩忱身上。

    沈姊姊,你都欺负?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荩忱抱着沈婺华,张了张嘴,对尉迟贞做了一个口型。

    一起吗?

    接着便是一个坏笑,大有随时松手然后扑上去的意思。

    尉迟贞哪里顾得上表达对刚才听到坏话的愤怒,把奏章往桌子上一丢:“这是辽东八百里加急快报,陛下过目吧。”

    不等李荩忱回答,刚才还打算伸张正义的小丫头已经落荒而逃。

    沈婺华此时骤然回过神来,有些迷离的眼神清明了不少,惊讶的看向那道娇小的背影:“贞······贞儿?”

    李荩忱颔首,拿过来奏章:“来送八百里加急奏报。”

    沈婺华顿时咬了咬唇:“你怎么都不说一声,臣妾只道是哪个宫女内侍前来······”

    “换做别人过来就可以了么?”李荩忱顿时惊奇的问道。

    要是换做平时,那当然是什么人来都不可以,不过刚才正是情思被拨动的时候,人早就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第二三一七章 辽东有国名勿吉

    当时的沈婺华,自然和李荩忱一样的心思,这后宫之中能够进来的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看去什么。

    但是换作其他任何时候的沈婺华,都不可能有这般心思。

    沈姊姊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李荩忱的圈套之中,捏了捏他的手,这已经是她表示对这个臭弟弟不满的最大惩罚了。

    李荩忱咧嘴一笑,揽着沈婺华坐在床沿上,翻看奏章。

    八百里加急,他不可能熟视无睹。

    不过是尉迟贞送来的,而不是直接太尉府求见,说明事情应该还没有危急到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的地步。

    随着大汉现在基础设施的完善,很多地方的道路都已经变得通畅,一座座驿站的建立再加上水陆联运的发展,让消息的传递也变得更加快捷。

    水运相比于快马来说并没有多少优势,但是水运胜在运输量大、运输费用便宜,因此大宗货物往来都倾向于走水运,如此一来,道路上的大型车队就减少了很多,等于变相加快了邮差和驿使的速度,即使是偏远的地区,消息往来京城也快了很多,这其中就包括已经通过海运和青州建立联系的幽州。

    幽州的商品都去走海路了,官道畅通,因此日行八百里不是梦。

    不过这样带来而后果就是······

    李荩忱看着奏章上所言,高句丽已经联合勿吉人,逼迫契丹人向东且战且退,因此幽州文武多少都有些坐不住了,恳请出兵。

    这件事,实际上在李荩忱和太尉府的预料之中。

    大汉虽然表态,但是迟迟没有什么实际动作——实际动作还是有的,不过是昨天李荩忱才和太尉府敲定,因此现在肯定还没有落在实处,估计还得四五天,幽州那边才能收到消息——因此高句丽会急乎乎的对契丹动手,也在情理之中。

    “勿吉人,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存在,之前只是整理史书的时候发现过这个名字。”沈婺华在背后给李荩忱捏肩,看到了奏章上的内容,忍不住感慨一声。

    “说说?”

    李荩忱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名字,比起来契丹,让他属实觉得陌生。沈婺华登时一笑,陛下原来也有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上天入地、无所不知呢。

    实际上这个名字也应该出现在之前通事馆对于辽东局势的奏报中,不过李荩忱当时的心思都在河西,根本就没有细看。

    沈婺华柔声说道:“勿吉人,原本是肃慎人的一支,在肃慎国中地位并不高,不过后来中原动荡,辽东也跟着受到鲜卑崛起之影响,作为肃慎人之后的挹娄国也随之覆灭,从属于挹娄的勿吉人趁机崛起,占据挹娄故地。

    这‘勿吉’两个字,在他们的话语中就是树林的意思,他们多聚集在山林中,以打猎为生,所以自称‘林中人’,也算是贴切。

    这些年高句丽向北扩张,迫使契丹只能向东、勿吉只能向北迁徙。而今契丹打算背靠大汉抗拒高句丽,那勿吉人和高句丽联合压迫契丹,以求之后能够重新获得一些土地,也在情理之中。”

    李荩忱眉毛一挑,大概想起来什么。

    勿吉,这个名字的确很陌生。

    但是在历史上,这个时间点,这个位置上,按理说应该还有一个民族正蓄势待发才是。

    那就是靺鞨!

    靺鞨,肃慎和挹娄之后,曾经趁着隋唐攻破高句丽而崛起于东北,成为关外霸主。

    同时,这靺鞨人,也是后世女真人的先祖。

    勿吉,显然有着和靺鞨相同的出身。

    李荩忱不知道是不是说法传承上有了什么偏差,或者说每个时代的叫法有所不同,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此跳脱的勿吉人,肯定就是靺鞨人。

    勿吉,也就是女真的前身。

    契丹,是当年被突厥击破之柔然的南支。

    而柔然的北支,逃遁到兴安山和外兴安岭下的草原上,也就位于现在勿吉人盘踞之地的北方,这便是蒙古的源头。

    契丹,女真,蒙古······盛唐没落之后,和华夏汉族纠缠上千年的三个民族,此时都已经登上了历史舞台啊。

    既然都已经在场了,那就都乖乖的融入华夏吧。

    李荩忱笑了笑。

    “辽东局势可不怎么好,陛下如此有信心?”沈婺华很是诧异。

    她自从交接内府事务,退居幕后之后,也没有闲着,除了帮着乐昌打理后宫上下,还负责资料书籍的搜集,皇家藏书都在沈婺华的管理下,光是这些年搜集的散佚典籍以及修缮的古书就不计其数。

    关于辽东的这些部落发展,不少书籍之中也有记载,沈婺华甚至能够面前理出来这些部落的更迭脉络。

    中原战乱三百年未休,但是也不代表着南北两朝和九州之外没有任何的交流,南朝还在开发岭南,北朝还在草原上和突厥人打的有来有回,因此北朝也是有不少文献记载比如河西、比如辽东等地的部落、国度之更迭变化的。

    因此沈婺华也清楚,辽东这些部落,虽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居住在山林之中,和外界没有什么往来,历朝历代对他们的了解也只是局限在“某个国家没了,又出现了某个国家”这种已经涉及到改朝换代的大事上。

    不过这也意味着,这些部落天然的对于大汉、对于中原王朝不可能有什么好感和归属感,想要在深山老林之中和他们作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沈婺华站在自己的角度分析,觉得辽东之战,远不是那么好打的,陛下的态度让她有些困惑。

    李荩忱淡淡说道:“高句丽者,不过三韩之一、半岛小国也,小国寡民却又吞天之心,可是占据辽东疆土又能有什么用,契丹和勿吉,谁能真心臣服?满地矿产,真能化为己用?土地肥沃,真有人能够在短短几个月或者一年内开垦?这都不可能。”

    顿了一下,李荩忱一摊手:“人心不足蛇吞象,占据的土地越多,周围的不臣就会越多,战线也会随之拉的更长,那么何处不是破绽,朕不过挥手之间,就能够让这一切分崩离析。”

    沈婺华楞然。

    对于久在深宫中的她来说,外面的世界很广阔,但是终究她本人还是缺少了一点儿经验和认知。

第二三一八章 西南有国名吐蕃

    欲擒故纵。

    沈婺华心头升起这四个字。

    不过不是战术层次上的,而是战略层次上的。

    沈婺华有些怪异的打量着李荩忱。

    按理说高句丽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不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国家,而李荩忱是怎么确定这个国家的秉性,并且打算利用一二的呢?

    当然,沈婺华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毕竟这可以很轻易的用通事馆和白袍总结了相关情报向陛下禀报解释。

    只要陛下觉得可行便是。

    沈婺华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陛下让自己掌管皇家书籍典藏,这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国家机密,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些年的往来奏章之类的,也有一些因为战略尚且没有落实的原因,还需要保密。

    所以自己的任务就是多做、多帮忙,但绝对要少说。

    李荩忱放下奏章,靠在软榻上,深深呼了一口气。

    辽东局势未定,倒还好说。

    现在李荩忱更关心的,实际上还是吐谷浑那边。

    在很多人的眼中,大汉发动西北之战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吐谷浑对大汉西北的进攻,作为好处,大汉转过来又拿下了河西。而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倒是清楚,陛下很早就对河西有觊觎之心,吐谷浑只是自己傻乎乎的送上门来,给了陛下这么一个难得机会罢了。

    太尉府和军方这边则清楚,陛下实际上早就已经想把吐谷浑收入囊中,不然的话对于吐谷浑的种种矿藏资源也不至于如数家珍。这不知道已经盘算多久了,甚至杨素他们有理由怀疑,陛下在最早拿下西北并且和吐谷浑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为外人道也。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那一层上,觉得大汉现在在西北已经取得了很大的好处。

    但是实际上在李荩忱看来,还不够。

    整个西北的稳定,实际上不在于大汉能不能拿下河西或者拿下吐谷浑之地,也不在于大汉能不能拿下西域,而在于从吐谷浑继续向南的那个国家——吐蕃,会在什么时候崛起,还会不会崛起。

    以盛唐之强,最终都没有能够奈何吐蕃,结果大唐就算是拥有河西走廊和整个西域又有什么用,河西走廊就像是一个脆弱的脖子,当吐蕃在南,回纥在北,两处夹攻,这个脖子就会直接被折断,偌大的西域孤悬塞外,和中原已经没有什么联系,自然也就不能指望那些胡人还能够乖乖听从于朝廷的调遣。

    所以即使是拿下了吐谷浑,李荩忱心中还是有些惶然。

    只有确定吐蕃只能在大汉的刀刃下蛰伏,李荩忱才能放心。

    “陛下在担心什么?”沈婺华给他端过来一杯水。

    夜色不知不觉已经深了,外面的不少烛火都已经熄灭,只留下内厢的蜡烛微光,在风中摇曳,照在李荩忱的脸上,亦是忽明忽暗。

    陛下托着头,虽然没有看什么,但是明显亦是有心事。

    若是换做萧湘或者陈宣华等性子活泼一些的,此时恐怕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缠着李荩忱先去“休息”一下了,有什么事大可以在风雨消散之后相拥着细细说来。

    沈婺华自然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她更喜欢坐在陛下身边,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无论是帮他按摩捶腿,还是弄笔研墨,又或者素手破纤橙。

    李荩忱挠了挠头:“辽东无虞,尽在掌握。但是吐谷浑那边,朕却总是放心不下。”

    “是担心慕容氏死灰复燃么?”

    “不,是吐蕃。”李荩忱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好跟沈婺华说的,因为论守口如瓶,沈婺华肯定做的比所有人都好。

    这个名字让沈婺华亦是微微蹙眉,不过旋即想起来什么:

    “之前好像有周人奏章曾记载,吐蕃是吐谷浑以南、群山之后的一个国度,乃是众多部落联合而成,行奴隶制,或未完全开化,比吐谷浑犹然落后。”

    李荩忱有些诧异的看向沈婺华,这你都知道?

    放眼现在朝堂上,除了曾经听李荩忱说过此事的杨素等人之外,估计真的没有几个人知道吐蕃的存在。

    毕竟现在的吐蕃,只是刚刚经过几代人的努力而变成一个整体,这中间还有过很多次分分合合,甚至吐蕃这个概念都曾经多次消失。对于很多人来说,吐蕃所处的地方实在是太遥远了,而且又是一些还只处于半开化状态的蛮夷,自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就算听到了这个名字,转眼也可能直接丢到脑后。

    沈婺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曾经让妾身整理列国风物,这吐蕃也好,勿吉也罢,虽是偏远,但是多少还是在官方正文中有所记载的,妾身尚且还有印象。”

    李荩忱微微颔首,他知道沈婺华青灯古佛相伴十年,那些佶屈聱牙的经书都可以倒背如流,记忆力自然是被锻炼出来了。不过她能够在浩如烟海的经史典故中想起来,甚至还能够点评几句,这足以说明沈婺华对自己交代的任务是用心了的。

    这让李荩忱愈发惭愧。

    因为他的本意,并不是为了让沈婺华能够通过这些经史典故,摇身一变变成百科全书,而只是害怕沈婺华平时因为太过无聊而出现什么心理上的问题之类的。

    沈婺华生性素淡,不喜欢和外人有太多往来,内府发展起来之后就交接了自己的任务。李荩忱也好,乐昌也罢,当然都知道沈家姊姊的性格,多少都担心沈婺华这样会不会导致人过于孤僻。作为一个后来者,李荩忱更是清楚这还有可能引发社交恐惧症、自闭症,甚至于抑郁症什么的。

    毕竟当年初见时,沈婺华的精神状态就不是非常好。订婚就服丧,之后又是十年冷宫,这给人的心理压力当然是很大的。

    所以整理这些经史典故、掌管皇家公文书籍,实际上是李荩忱和乐昌商议过之后,出于保护沈婺华心理状态的目的而把这个任务交给她的。

    只是李荩忱也没有想过,这看上去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任务,沈婺华也如此用心。

    “陛下?”沈婺华对李荩忱今天的状态感到奇怪。

    陛下平时难得如此握着自己的手,还陷入深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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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