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升任管家
刘管家站在张氏兄弟面前,指了指手后的卢小闲,小心翼翼的禀报:“二位老爷,我把人领来了!”
张易之快步上前,一把将刘管家拨拉开,定定瞅着卢小闲,好半晌没有说话。
卢小闲不知张易之这是要做什么,愕然望着他。
良久,张易之拍了拍卢小闲的肩头,一脸兴奋道:“卢公子,你真神了,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果然全部让你给猜准了!”
卢小闲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张易之话中所指。
这些日子张氏兄弟一直留在宫中,究竟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他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现在看来,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卢小闲微微一笑,朝着张易之和张昌宗作了一揖:“恭喜二位老爷!”
张易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向卢小闲:“卢公子,这是三千两银子,你收下吧!”
武则天对张氏兄弟又是赏赐,又是升官,简直是信任有加。他们二人得了好处,当然不会忘记提点过他们的卢小闲。
一旁的刘管家见张易之出手如此大方,眼睛都看直了,心中不由泛上一丝酸意。
刘管家是张府的家生奴,早先张氏兄弟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刘管家就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他。
张氏兄弟的父亲过世后,刘管家接着又伺候张氏兄弟二人。
再后来,张氏兄弟有了自己的府第,刘管家才从仆人变成了管家。
前前后后算起来,刘管家伺候张家老小,少说也有十几年光景了,他还从未见过张氏兄弟俩如此大方。
别说是三千两,就是三十两也没赏过。
现在,对一个进府不到十日的下人,一出手便是三千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让刘管家心中很难受。
卢小闲也没想到,张易之会直接赏给自己三千两银子。
收不收?
卢小闲心中有些犹豫,并没有伸手。
如果不收,张易之的面子肯定过不去。
可若是收了,卢小闲看了一眼一旁的刘管家,拿不定主意。
张易之想也没想,直接将银票塞进卢小闲的手中,接着又道:“以后,我和六郎很多时间可能都要住在宫里,回府的机会不多了,张府就交给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张府的管家,府内大小事情全部由你一言决断!”
听了张易之这话,刘管家眼前一黑,差点没栽倒在地。
刘管家好不容易才把两位老爷盼了回来,还没来得及诉苦,张易之便大手笔赏了卢小闲三千两银子。
赏赐卢小闲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将张府管家的位置,都直接给了卢小闲。卢小闲做了张府的官家,那他算是什么?
“老刘!”张易之的喊声,把沉浸在悲哀当中的刘管家唤醒。
刘管家回过神来,赶紧应声道:“五老爷,您吩咐!”
张易之直接吩咐道:“你赶紧安排一下,让卢公子尽快接手府里的事务。你是老人了,卢公子有什么情况不熟悉的,你要全力配合,明白吗?”
刘管家很想拒绝张易之的安排,然后大声向他质问:“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可质问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刘管家对这兄弟俩太了解了。要是顺了他们的心思,什么都好说,若是拗了他们的面子,肯定六亲不认睚眦必报,刘管家打心眼里还是很惧怕他们兄弟二人的。
虽然
心中委曲之极,但刘管家也只能打落牙咽进肚里了,点头应承道:“二位老爷,放心吧,我会全力配合卢管家的!”
他改口还改的倒挺快。
……
“刘管家!”卢小闲背着手喊了一声。
刘管家低声道:“卢公子,请您不要再喊我管家,老爷吩咐过了,您现在才是张府的管家!”
刘管家虽然很沮丧,但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张易之兄弟的安排,很快摆正的自己的位置。
卢小闲看了一眼刘管家,知道他的心情很糟糕。
卢小闲很能理解刘管家此刻和心情,虽然自己不想当什么管家,可张氏兄弟根本就不给他推辞的机会,事实上管家的头衔已经落在了他的头上。就好像伸懒腰时候不小心给了旁边的人一巴掌,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人家一定会耿耿于怀。
卢小闲不置可否,而是征询着他的意见:“那您看我应该住在哪儿比较合适?”
刘管家瞅了一眼卢小闲,叹了口气:“卢管家,您放心,我马上就把现在住的房子腾给您!”
既然卢小闲是张府的管家了,刘管家也不好再占着管家应该住的屋子。就算卢小闲不提,刘管家也会主动将屋子腾出来的。
卢小闲上下打量了刘管家好一会,笑了笑说:“府里有那么多房子,干嘛非要腾您的房子?我的意思是,您只须帮我另找一间屋子,只要离您现在住的近一些的便是了!”
“那不行!”刘管家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管家就要住在该住的地方,我住的那间西厢房,是府里最合适管家住的地方!”
“既然两位老爷让我当管家了,那现在是我说了算!”卢小闲一摆手道,“听我的,你的房子不用动了,在旁边给我随便安排一间就行了!”
瞅了卢小闲一眼,刘管家不说话了!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激卢小闲,不管怎么说,人家这样做也算是给他留面子了。
……
看着刘管家给自己找的新屋子,卢小闲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很不错!刘管家,我跟你商量件事,行吗?”
刘管家苦着脸说:“卢管家,我求你了,不要再叫我管家,我现在不是管家了!”
“好吧!我喊你老刘总行吧?”卢小闲眨巴着眼睛道:“张猛和吟风弄月姐妹俩和我也熟络了,能来能把他们调到我这里来服侍,你看行不行?”
刘管家一脸苦笑道:“你是府上的管家,这点小事当然是您说了算!”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好,我就这么定了!”卢小闲冲着刘管家笑了笑,“不过,这件事得交给你去做,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听了卢小闲这话,刘管家脸上的苦意更浓。
……
夕阳西下,刘管家走出屋子,正要去厨房。
“刘管家!”卢小闲慵懒的声音传入刘管家的耳中。
刘管家扭头,见卢小闲正瞅着自己。
他皱皱眉,刚要开口,却听卢小闲抢先道:“我知道,你又要提醒我不要叫你刘管家,反正我已经叫习惯了,你就别介意了!”
刘管家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卢小闲神秘兮兮道:“刘管家,麻烦你安排人去搞几个小菜来!对了,再弄两坛好酒。我有话要与你说,咱们俩晚上边喝边聊,如何?”
听了卢小闲的话,刘管家眉头皱的更深。
他在张府当管家这么久了
,还从没让人置办酒菜喝两杯呢!卢小闲这才刚上任,就敢这么做,胆子也太大了吧,这要是让两位老爷知道……
卢小闲笑了笑:“刘管家,你不用担心,今晚两位老爷肯定回不来了。就算他们回来,有什么事我来担着。再说了,咱们可不是光为喝酒,还有正事要谈呢!”
刘管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瞅着刘管家的背影,卢小闲惬意的吹了声口哨,转身回了屋。
不一会,刘管家敲响了卢小闲的屋门,他在门口问道:“卢管家,酒菜置办好后,送到你的屋里吗?”
“不!”卢小闲摇摇头,“送到你屋里吧,到时候我直接去你屋里。”
……
还没到戌时,卢小闲已经抽着鼻子,循着香味来到刘管家的屋里。
刘管家办事很利索,已经按照卢小闲的吩咐,备好了酒菜。
下酒的是六道家常菜,干煸肉丝、香辣卤鸡、凉拌猪耳、糖醋花生、茴香豆,还有几个咸鸭蛋。酒也不算好酒,是市面上很普通的烧春酒。卢小闲一点也不计较,满脸堆笑,一个劲夸刘管家准备的不错。
刘管家是卢小闲后续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所以必须要把他拿下。
给刘管家这样的人挖坑,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越自然越好。
二人坐定后,卢小闲也没有吃菜,直接举起了杯:“刘管家,来来来,我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
说罢,卢小闲爽快的将酒饮下。
刘管家的眉头依然皱着。
自从张氏兄弟吩咐卢小闲做了张府的管家之后,刘管家就没有开心过。他始终想不明白,就卢小闲这副德性,两位老爷怎么能放心把张府这么大一所宅院交给他?
“唉!”刘管家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卢小闲现在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张府管家了,刘管家总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只能默默的喝了杯中酒。
卢小闲也不客气,伸手撕下一个鸡腿大嚼起来:“嗯!味道不错,刘管家,你也尝尝!”
刘管家满腹的心思,哪能吃的下,只能应付着夹了一粒茴香豆。
卢小闲自顾自的接着又道:“刘管家,这府里面我就佩服你,除了咱俩,还有谁会主动为二位老爷考虑?”
刘管家听罢差点脱口而出:真正为两位老爷考虑的是我,有你什么事,说的跟真的一样。
卢小闲又举起一杯酒:“刘管家,来,我再敬你一杯!”
心中虽然不满,但刘管家并没有表现出来,点点头把杯中酒喝完了。
放下杯子的时候,刘管家突然生出一个想法:都说酒后吐真言,既然他要喝酒,那就把他灌醉,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刘管家之所以会冒出这么个想法,是因为他平时酒量不错,在他看来,以他的酒量对付卢小闲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肯定绰绰有余了。
想到这里,刘管家一反常态,主动端起酒杯来:“卢管家,我回敬您一杯!先干为尽了!”
说罢,刘管家很豪爽的一饮而尽。
刘管家的心思卢小闲怎么会不知道,这正是他所期望的,正等着刘管家主动跳到坑里呢!
卢小闲也跟着喝完了酒,放下酒杯笑了笑说:“刘管家,你可知道二位老爷为什么会让我做张府的管家吗?”
刘管家心中一动,不由竖起了耳朵,这正是他最想要知道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聪明人
“朕看得出来,你怀朝堂有些大臣不同,与坊间那些俗人也不同,你是个非常有见地的人!”武则天盯着卢小闲,“所以,有一件事情,朕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卢小闲心中紧张极了,难道武则天真要当面让他同意做面首?
“请陛下直言!”卢小闲艰难的说。
武则天放缓了语气,向卢小闲询问:“外面一直有传言,说朕想把皇帝之位传于魏王,你对此事是怎么看的?”
上官婉儿没想到,武则天竟然会向卢小闲询问如此敏感的问题。作为武则天的第一心腹,武则天从没和她探讨过这个问题,而现在居然会向一个外人询问意见,怎能不让她觉得诧异?
听了武则天的询问,卢小闲眼睛瞪的老大,愣了好一会。敢情武则天压根没有让自己做面首的想法,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卢小闲想了好一会,不是自己误会了,而是张易之刚才那复杂的目光误导了自己。既然不是让自己做面首,这让卢小闲的心情一下愉悦起来。
虽然不用担心做武则天的面首了,但武则天问的问题也不能胡说八道。这个问题太敏感了,稍微说不好就会触犯天威。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武则天根本不应该问一个外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奴婢身份的外人。可她却偏偏问了,也不知她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想法。
武则天问的问题根本就难不住卢小闲,谁让他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
武则天夺取皇位不容易,要想将朝廷治理的妥妥当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很多时候只能用一些平衡的手段。
一个稳固的集团,只能有一个一号人物,众多的三号人物,绝不能在中间再有一个二号人物。武则天便是这个一号人物,魏王也好,皇嗣李旦也好,都只能做三号人物。只要武则天还活着一天,谁也不能做二号人物。
对于武则天而言,维护权力的平衡最重要,不管是武氏子弟,还是李氏皇族,她绝不允许让任何一方面独大,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对于自己的儿子和侄子而言,相互之间必须要有一定的敌对行为。有了敌对势力,各自才会有存在的价值,否则,他们就会成为武则天的威胁,这等于是引火烧身。
当然,武则天也不是没考虑过她死后的事情,她最希望的是她的儿子和她的族人能够和睦相处:皇位由她的儿子来做,朝廷的大权掌握在武氏族人手里。
稍一梳理自己的思路,卢小闲侃侃道:“将来把皇位传给谁
,陛下心中早有了定论,之所以现在没挑明,只是时机还不到!至于坊间的传言,陛下根本无须理会!”
卢小闲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胡说。他知道,武则天从称帝开始,就想好了将来把皇位还给李家。只是,如果她把这一点挑明了的话,朝堂上武李两家的平衡立刻就会被打破,她自己的皇位马上就会不稳固。所以,她从来不明确自己的想法。
上官婉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看了卢小闲一眼,没有说话。
上官婉儿与武则天相处的时间久了,对武则天的脾气喜好了如指掌,即便是这样,她也没看出武则天究竟想把皇位传给谁。
卢小闲一语便道破了其中的奥妙,说武则天心中早有定论。是他猜出来的,还是在故弄玄虚?
“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早有定论?”武则天追问道。
“皇陵!”卢小闲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自古以来,开国皇帝都会为自己修建陵寝,但武则天做皇帝这么久,却根本没有修建过皇陵。这说明一件事情,将来她还是要葬在李氏的皇陵内。这么浅显的道理,按理说谁都可以看的出来,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岂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对卢小闲所说的,武则天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头,她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再说说,朕现在对武氏和李氏族人的态度,可有不妥之处?”
很多人以为武则天会因为选择继承人问题而苦恼,那真是太低估武则天的能力了,这个问题在她眼里,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她发愁的是,如何能够保证既能死后传位李家,又在生前不大权旁落,这样的超级难题,才配得上她的政治智慧和政治手腕。而这其中,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平衡武李两家的关系。
上官婉儿又把目光瞅向了卢小闲。
“陛下,其实您现在已经做的非常好了!”卢小闲微微一顿道,“如果陛下感兴趣,我这里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武则天饶有兴趣道:“你且说来听听!”
卢小闲也不藏私,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武则天听罢,不住点头。
看的出来,武则天对卢小闲的建议很感兴趣。
接着,武则天又向卢小闲询问了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二人大约聊了半个多时辰,武则天这才让韦团儿将张氏兄弟引进殿来。
“他真的很不错,你们俩以后可以多听听他的意见!”武则天指着卢小闲对
张氏兄弟说。
张易之点头:“多谢陛下,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武则天又把目光看向卢小闲:“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一般不会做傻事,希望你也不会做傻事。今后,你好好辅佐五郎和六郎,朕不会亏待你的!”
卢小闲怎么会听不出来,武则天说的这番话中,既有威胁又有利诱,而且还让你不能不答应。
当前,对卢小闲来说,最要紧的就是生存。
生存是什么?
生存就是不择手段的活着。
会套路而不套路,才是是最深的套路。如果惹恼了武则天,那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想到这里,卢小闲赶忙向武则天表态:“请陛下放心,我会全力以赴帮助二位老爷,毕竟我和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武则天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既然你和五郎六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那朕得赏赐你点什么才行!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听武则天如此一说,卢小闲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表明他在武则天这里算是过了关。
张易之悄悄向卢小闲使了个眼色。
给臣子赏赐什么,那是皇帝说了算,哪有询问被赏赐人想要什么的?
张易之担心这只是皇帝的试探,他怕卢小闲搞不清深浅,乱要一气惹恼了武则天,便赶紧用目光提醒他。
卢小闲当然知道深浅,他没看到张易之的目光,而是朝武则天施礼道:“陛下,我现在还是贱籍身份,以这样的身份与两位老爷相处,今后肯定会让人诟病。望陛下体谅,能让我放良进入良籍,今后我会更好的为二位老爷出谋划策!”
武则天奇怪道:“放良这样的事情,只要五郎和六郎同意,有什么难的,何苦来求朕呢?”
张易之在一旁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事还真得要陛下出面才行,我和六郎谁都办不了!”
“这是为何?”武则天愈发奇怪。
于是,张易之将张昌宗去洛阳县衙,为卢小闲办理放良手续的前后经过,一一讲给武则天。
武则天听罢呵呵一笑:“难怪呢,你们是遇到了姚崇。他是狄阁老的得意门生,与狄阁老是一样的脾气,这么做也在情理当中!”
姚崇但作夏官郎中的时候,对军机事务处理的很有条理,武则天非常欣赏他的才能,加之姚崇的性格很梗直,所以武则天才会让他担任洛阳令这么重要的职位。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官婉儿出马
“这样吧!”说到这里,武则天对上官婉儿吩咐:“婉儿,你辛苦一趟,带他们去洛阳县衙,给姚崇知会一声,把这事给办了吧!”
武则天竟然安排上官婉儿去办这件事情,不仅张氏兄弟没有想到,就连上官婉儿自己也没想到。
“臣遵旨!”上官婉儿应诺一声,便带着他们几人出了大殿。
当卢小闲走出大殿大门的时候,顿时有了一种虎口脱险的轻松,更有一种青楼女赎身后从良的快感。
他长长吁了口气。
“卢公子!”上官婉儿突然向卢小闲问道,“你以前是在李千里的府上?”
卢小闲的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也没顾上好好打量上官婉儿这个大才女,此刻才算是有了机会。
卢小闲在洛阳城见过不少梅花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上官婉儿这样雅意悠然、大气婉约的,远比那些用胭脂花涂上去的来得娇艳。
上官婉儿虽然也不年轻了,但她的确是个美人,卢小闲向来喜欢欣赏美女。当然,他欣赏是有分寸的,目光高一点是欣赏,目光低一点就是流氓了。
上官婉儿见卢小闲望着自己发呆,虽觉得无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咳了一声。
这一咳把卢小闲咳回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点头应道:“正是!”
“你会作诗?”上官婉儿又问。
卢小闲不知上官婉儿为何这么问,他点点头道:“算是会吧!”
卢小闲哪会作诗,但他会剽窃,所以只能说算是会吧!
上官婉儿从袖中取出一张绢纸,递给卢小闲:“敢问卢公子,这首诗可是你所做的?”
卢小闲接过一看,正是李千里送给上官婉儿的那首诗,当时卢小闲为了恭维上官婉儿,专门搜肠刮肚剽窃而来的。他恍然大悟,原来上官婉儿还记得此事。
“从来才女果谁俦,错玉编珠万斛舟。”有才华的女生都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不一般气质,让人感觉亲近随和。
世界上最大的差距不是我们比别人脸弱,而是,我们以为人家在拼脸,实际上人家拼的是才华。
上官姐姐就是这样出彩的,她不仅才华出众,而且长相也出众,这就很难得了。
“你能不能再做一首诗?”上官婉儿歪着脑袋瞅着卢小闲。
卢小闲眉头一挑,上官姐姐这是不信任自己的节奏呀!
这也难怪,作为贱籍的奴婢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会作诗呢?
更何况
他做的这首这诗不管在意境上,还是在文字的对仗工整上,都是上乘之选,这不能不让上官婉儿怀疑。
见卢小闲不说话了,上官婉儿心中就更加怀疑,说话也变得很客气:“陛下让我帮你解决放良一事,虽然我是答应了,便也不一定就能办得成,最终什么结果,就得看你这诗做的怎么样了!”
我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吗?
看来,如果不再施展一次剽窃神功,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的。
卢小闲运了运气,让脑子飞速运转,片刻工夫便有一首诗从他的口中朗朗诵出:“燕南壮士吴门豪,筑中置铅鱼隐刀。感君恩重许君命,太山一掷轻鸿毛。”
卢小闲咏诵的是李白用乐府旧题所作的诗篇《结袜子》,全诗虽只有短短四句,但观点明确,慷慨激昂。
通过这首诗说明为知己而死,死得其所,是人格力量的自我完成,也可以看作是顿悟生命价值即兴抒发的豪情。
上官婉儿虽然是一介女子,但也被诗中这种豪壮义气所震撼。
能做出这样的诗,让上官婉儿终于相信了卢小闲的才华。
卢小闲趁热打铁对上官婉儿说:“上官尚宫,我还有三位朋友,他们和我一样同为贱籍,我再做三首诗,如果您觉得不错的话,那就请您把他们三人放良的事一同办了,如何?”
上官婉儿掌管宫中诏命,官衔为尚宫,因而卢小闲称呼她上官尚宫。上官婉儿是武则天最信任的心腹,张易之兄弟对她也不敢有丝毫不敬。现在,见卢小闲竟然向上官婉儿提起条件来了,这万一要是惹的她不高兴了,这可如何是好?
张易之一边假意斥责着卢小闲,一边偷看上官婉儿的表情变化。
谁知上官婉儿却一点也不介意,她笑了笑:“这样最好,我很想知道,卢公子究竟能有多少上佳之作!”
卢小闲心想:要不是怕惊着你,你想要多少我就有多少,我是剽窃没错,可你也抓不住我的任何把柄。
为了张猛和吟风姐妹俩的未来和前途,卢小闲当然不会客气,他很快又作了三首诗,不用问,首首都是精华,让素来负有才名的上官婉儿佩服的五体投地。
……
去洛阳县衙去办理放良文书,作为当事人的卢小闲没有必要露面了,所以他直接回府了。
张氏兄弟二人则跟着上官婉儿,径自来到洛阳县衙。
上官婉儿在天下读书人中那是名气很大的,听说上官婉儿亲自来到洛阳县衙,姚崇不敢怠慢,赶忙
亲自前来迎接。
见过上官婉儿,再看看她身后的张氏兄弟,姚崇大致猜出了上官婉儿的来意。
他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不管上官婉儿如何威逼,他绝不会妥协,哪怕这个官不做了也在所不惜。
姚崇让书吏奉上茶后,上官婉儿便与姚崇东拉西扯起来,压根不提自己的真实来意。
上官婉儿不说,姚崇也不主动去提,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让一旁的张氏兄弟百般不解。
“前不久,狄阁老被下大狱的事情,姚大人还记得吧?”上官婉儿随口问道。
狄仁杰是姚崇的恩师,恩师被来俊臣诬陷下大狱,这事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姚崇怎么会不记得。
当时,为了营救恩师,姚崇前后托了好多人甚至还专门给武则天写了一封奏折,用全家人的性命为恩师担保。好在,最后恩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劫。
“当然记得!”姚崇点点头。
“我就说吗,狄阁老怎么会谋反呢?”上官婉儿笑着说,“我在陛下面前也说了,谁反狄阁老都不会反,他可是朝廷的栋梁!”
“上官尚宫说的对!”姚崇感激道,“多谢上官尚宫仗义执言!”
“朝堂凶险,难保下一次狄阁老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过,请姚大人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狄阁老有难,我一定还会尽我的最大本分!”
……
出了洛阳县衙的大门,上官婉儿将放良文书递给张易之,施施然道:“五郎,这个你收好!我也可以回宫复命了!”
憋了很长时间的张易之,不解的向上官婉儿问道:“上官尚宫,既然陛下有旨,你直接用陛下的旨意命令他不就成了,为何还要绕那么大个圈子?”
“这你就不懂了!”上官婉儿微微一笑,“直接拿陛下去压服,若碰到别人还行,但对姚崇肯定不管用!”
张昌宗恶狠狠的说:“难道他还敢抗旨不成?”
“他还真敢抗旨!因为他占着理呢。假如真是这样,不仅让陛下很没有面子,而且事情也办不成,反倒成全了他刚正不阿的美名,何苦呢?”
张易之听罢恍然大悟,怪不得上官婉儿要先提及狄仁杰,这就是姚崇的软肋。你可以不卖陛下的面子,难道连自己恩师的死活也不顾了?
高,实在是高。
武则天让上官婉儿亲自出马,想必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果然,上官婉儿她一出手,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卢老爷
武则天瞅着杨思,淡淡问道:“你是如何认识卢小闲的?把经过详细与朕道来!”
杨思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把自己与卢小闲结识的全过程说了一遍,不敢有丝毫隐瞒。
武则天听的很认真,不时还插话询问两句。
杨思终于说完了。
武则天感慨道:“原来他竟然是卢尚书的孙子?对卢尚书朕还有些印象,这么说他虽然贱籍,但也还是范阳卢氏家族中的人!”
卢小闲的“祖父”曾任工部尚书,当时武则天是李治的皇后,故而还记得他。卢尚书出身于的范阳卢氏,那卢小闲也算是“五姓七望”的士族子弟。
历史上士族政治发展到巅峰是在两个时期,一个是魏晋时期衣冠南渡后以“王、谢、袁、萧”为首的高门大姓,另一个是在唐朝时以“五姓七望”为首的山东士族。
“五姓七家”是指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和太原王氏。
“自古幽燕无双地,天下范阳第一州”。
范阳卢氏在秦始皇时,有大名鼎鼎的五经博士卢熬,天文博士卢生。继之西汉初期有燕王卢绾,东汉末被尊称“士之楷模,国之桢韩”之海内儒宗之大儒卢植,均出自范阳。
范阳望族已成为千百年来卢氏家族的荣耀,卢小闲的根竟然是“五姓七家”的范阳卢氏,难怪武则天会感慨不已。
杨思依然低着头,不敢接话。
武则天突然又问道:“你刚才所说,叛军的山寨其实是卢小闲带着流人军攻破的,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当时奴才就在流人军的军营内,这些都是亲身经历的!”杨思惶恐道。
杨思是天极阁中人,对皇帝的忠诚绝对没问题,武则天知道他肯定不会说假话。
听了杨思的话,武则天脸色变的阴沉了。
前些日子,万国俊回到洛阳后只向武则天报告了流人造反被他镇压了,压根就没有提及流人还参加过平叛之事。现在听杨思这么一说,武则天大致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
思忖了好一会,武则天对杨思吩咐道:“这事就烂在你肚子里,谁也不要说,若是传出去,哼哼……”
武则天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杨思早已吓的魂都飞到了九天云外,他赶忙伏地道:“奴才谨遵圣谕!”
“起来吧!”武则天放缓了语气,“既然你与卢小闲是旧相识,以后你可以设法和他继续交往,他那里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可以随时向朕禀报,明白了吗?”
陛下怎么对卢小
闲如此上心?
杨思心中虽然疑惑,但哪敢询问,只能老老实实应诺。
……
观德坊这所宅院,是李千里和慕容真离开洛阳时专门送给卢小闲的。
当时,卢小闲百般拒绝却无济于事,最终只能勉强接受了。
吃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
卢小闲知道,就因为这所宅院,将来自己少不了得还人家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些日子以来,卢小闲一直住在张府,还一直没有去过观德坊自家的宅院。
一来是因为他最近很忙,没时间去。二来是因为冯曼住在那里,他想躲开冯曼避免见了面尴尬。
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卢小闲带着张猛和吟风姐妹俩,来到宅院前。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自己的家,隔段时间总得来瞧瞧。
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卢小闲这才上前去推门。
门没开,显然是在里面栓着的。
这大白天的,莫非是冯曼一个人在家觉得不安全,这才将门在里面关着。
卢小闲怕冯曼听不到,便用力的擂门。
不一会,门开了。
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看装束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
卢小闲奇怪的打量着对方,自己家中怎么会出现这么个陌生人?
家丁也在上下打量着卢小闲四人,双方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家丁很客气的向卢小闲询问:“这位公子,不知你们找谁?”
听了家丁的话,卢小闲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是呀,我来找谁?
难道说是来找冯曼的?
不对,明明是回自己的家,何须要找谁?
卢小闲晃了晃脑袋,傻傻的问:“这位兄弟,不知您是……”
“我是这里的家丁!”对方挺着胸脯,一副很骄傲的模样。
卢小闲苦笑的摇头:“我想问问,这到底是谁的府第?”
“当然是我家老爷的府第了!”家丁回答的一本正经,好像卢小闲问的这问题非常好笑。
家丁这话等于没说,卢小闲还是一头雾水,他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不知你家老爷尊姓大名?”
家丁警惕地盯着卢小闲:“你是什么人,问这做甚?”
“哦!”卢小闲编着瞎话,“我是你家老爷的远房亲戚,你家老爷给我写信,让我来洛阳找他。他给我的地址就是这里,所以我想问清楚,别搞错了!”
“你是我家老爷的远房亲戚?”家丁狐疑的
看着卢小闲,问道,“那你一定知道我家老爷姓甚名谁了?”
“当然了!”卢小闲一本正经道,“他叫卢小闲!”
“哦!”家丁马上换上了笑脸,“那就没错了,我家老爷的名讳正是卢小闲,既然是我家老爷的亲戚,那就快快请进吧!”
听了家丁的话,卢小闲顿时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卢老爷了?
家丁说的煞有介事,可他却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莫非有人冒名顶替住在这里了?
见卢小闲一副郁闷的表情,张猛与吟风弄月姐妹俩也憋着笑,却没有说话,
卢小闲装了一肚子疑问,狐疑的跟着家丁进了府。
进府后,卢小闲这才发现,府里竟然不止这一个家丁,一路上他就瞅见了四五个丫鬟和家丁。
这是怎么回事?
卢小闲越发觉得奇怪。
进了后院,迎面过来一人。
这人四十岁上下的模样,看上去非常精明干练,他打量了一眼卢小闲和张猛等人,皱着眉头低声对引路的那名家丁说:“小五,你也太没规矩了,不通报一声怎么就把外人领到后院来了?”
叫小五的那名家丁赶忙解释道:“王管家,这几位都是咱家老爷的亲戚!”
卢小闲哑然失笑,难道是大变活人,怎么又冒出个管家来。
听小五这么说,王管家很客气的向卢小闲施礼:“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这……”卢小闲一时不知如何做答,总不能直说自己就是这家的主人卢小闲吧。
卢小闲眼珠一转道,“我的名字暂时不能告诉你,等见到你家卢老爷之后,他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
王管家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实在不巧的很,我家老爷出门了,这几日都不在府上。您告诉我住在哪里,老爷一回来我就及时禀报,如何?”
卢小闲翻了一个白眼,卢老爷能在府上,那才是怪事呢。
这事必须得搞清楚,卢小闲实在忍不住了,他似笑非笑盯着王管家问道:“据我所知,你们卢老爷一直并不在府上住,只有一个冯小姐住在这里。还有,这府上以前并没有管家和家丁,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听了卢小闲的话,王管家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卢小闲:“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什么人?”
卢小闲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到一旁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卢小闲和张猛几人循声望去,原来竟是杨思。
杨思从一旁闪出,指着卢小闲,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一百三十章 多管闲事
卢小闲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见到杨思,他眉头不由一挑。
盯着笑的前仰后合的杨思,卢小闲没好气道:“杨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有,这里到底搞的什么妖蛾子?”
杨思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这才向卢小闲解释道:“卢兄弟,这事还真不能怪我。我回到洛阳,多方打听也不知你住在哪里,无奈之下我只好找人问了李千里李大人的宅子,本想着找到李大人问问你的下落。来了才知道,李大人已经把宅子送给了你,现在只有冯小姐一个人住,就连冯小姐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杨思说的这番话绝对是在编谎,他是天极阁的人,想要查探谁住在哪里,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麻烦?
杨思之所以要编这么个慌,主要是怕引起卢小闲的怀疑。
他与和卢小闲交情不浅,对卢小闲也很了解。
卢小闲那可是人精中的人精,思虑稍有不周就有可能会露出破绽。露出破绽如果仅仅是让卢小闲不满意也就罢了,可若完成不了武则天交待给他的任务,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杨思才会绕这么大个圈子,用一个谎言圆着另一个谎言。
其实,卢小闲早已听出杨思在说谎。
那天入宫去见武则天,卢小闲已经看见了杨思,当时杨思并没有和他说话。
现在他却说一直不知道卢小闲的下落,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杨思有他的难处,既然他不愿说,卢小闲也不去揭破。
卢小闲淡淡的问:“杨兄你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我这府里的管家和家丁是怎么回事?”
“你扔下这么大个宅子不管不问,冯小姐是个女子,光靠她一个人哪能打理的了?于是,我便自作主张替你买了丫鬟和家丁,还请了这位王管家替你打理府里的上上下下!”说到这里,杨思指着王管家笑道:“我还是头回见到你这样的管家,自己的老爷回府,差点让你生生给赶出门去。这要传将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听了杨思的话,王管家面色一变,赶忙向卢小闲施礼道:“请老爷恕罪,小人眼拙了!”
卢小闲倒不介意,笑着对王管家打趣道:“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你又没见过我。不过,下次我再回来还是如此,那可就是罪过了!”
王管家惶恐道:“老爷说笑了,绝不可能再有下次!”
杨思对王管家道:“我没说错吧,你们老爷是个随和的
人,遇到这样的东家,那可是你等的福分!”
“好了,杨兄,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卢小闲指着屋子说,“既然是到我家了,总得先让我进屋吧?”
“老爷,里面请!”王管家赶忙在头前引路。
卢小闲四人随着杨思进了屋子,早有丫鬟为众人奉上了茶。
卢小闲冲着门外大声喊道:“王管家!”
王管家正在门外候着,听到卢小闲的喊声,赶忙进屋来,小心翼翼地向卢小闲问道:“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卢小闲丢过一大锭银子,对王管家说:“去备些好酒好菜来,我与杨兄弟好久未见了,今日得好好喝几杯才行!”
王管家掂了掂银子道:“老爷,要不了这些银子!”
“多了是赏你的!就算老爷给你的见面礼!赶紧去吧!”卢小闲摆摆手。
站在卢小闲身后的吟风赶忙上前说,“王官家,我和姐姐也起去,我们知道公子喜欢吃什么菜!”
王管家下意识看向卢小闲,卢小闲点点头:“让她们一起去吧!”
“等等!”杨思赶忙起身拦住王管家,然后扭头对卢小闲说,“卢兄弟,我服你还不成吗?哪有一见面就喝酒的,我们岂不是成酒肉朋友了?今日还是算了,我们好好聊聊天,改日再喝洒吧!”
卢小闲的酒量杨思是见识过的,他自知不是卢小闲的对手,万一喝多了说出不该说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杨思极力想劝卢小闲打消这个念头。
卢小闲哪会听杨思的,他呵呵一笑,一语又关道:“杨兄,你这话就不对了,谁说喝酒的朋友就一定是酒肉朋友?天天一本正经相处的也未必就是良师益友。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就拿杨兄你帮我安排人手打理宅院这件事情来说,也许表面上是好心,说不定里面还有别的名堂呢!”
听了卢小闲的话,杨思心头一震:莫非让他给看穿了?
“当然,我这只是打个比方,可不是说杨兄你没安好心!”卢小闲笑了笑,一挥手道,“所以,还是那句话,日久见人心!杨兄再莫推辞了,咱们还是边喝边聊吧!”,
卢小闲见王管家还站在原地,他不由一瞪眼:“怎么?老爷我安排的事情,你竟然敢不动弹?”
王管家一听,哪还敢停留,一溜烟跑出了屋子。
见此情景,杨思无奈,只得做好舍命陪君子的准备。
再次坐定后,杨思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不解的向卢小闲询问:“卢兄弟,以前你与冯小姐关系好的不得了,现在这是怎么了,你们俩竟然谁也不理谁,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提冯曼还好,这一提让卢小闲脸上神色数变。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卢小闲虽然是穿越时空而来,虽然他表现的很贱,虽然他脸皮很厚,但不代表他没有感情。
这些日子以来,卢小闲尽可能躲着冯曼,不去想冯曼,但要说他已经彻底从心里忘掉了冯曼,那肯定是假的?
此刻,听杨思问起,卢小闲只能讪讪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们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任何关系了?怎么可能?”杨思摇头笑道,“没有关系你会让她住在这里?谁信呀?”
卢小闲张了张嘴,却无从解释。
杨思说的没错,卢小闲与冯曼现在的状况,就像两口子,你告诉别人你们已经离婚了,可还住在一起,那谁信呀?
杨思拍拍卢小闲的肩头:“你年少英俊,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这我能理解,可你也不能有了新欢就立刻忘了旧爱呀?冯小姐可是对你一片痴情呢!”
听了杨思的话,卢小闲顿时哭笑不得。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新欢,什么时候又忘了旧爱,这都哪跟哪呀?
杨思肯定是刚才见吟风和弄月姐妹俩,才会生出误会来。
卢小闲白了杨思一眼,心中暗想:你一个太监,管那么多男女之间的闲事,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杨思压根不理会卢小闲的目光,很热心的继续说:“你和冯小姐的感情我是知道的,那是真爱!男女间吵吵闹闹很正常,今天我就给你们做一回和事佬!你等着,我去喊冯小姐来!有什么隔阂,咱们当面说清楚不就结了?”
真爱?
这世上会有真爱?
卢小闲苦笑。
若真有,那就先来两斤真爱,让我拿回去喂狗!
卢小闲本想叫住杨思,可一转眼杨思就没了影子。
杨思这是不是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卢小闲觉得杨思的举动有些反常,但一时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再想想冯曼,卢小闲不由心烦意乱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卢小闲一直没有见过冯曼,也不知她过的好不好。
如果待会冯曼来了,该如何与她相处?
卢小闲思绪万千,一时也顾不上再去思虑杨思刚才的反常举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做善事
上官婉儿果然说话算数,她虽然没有领冯曼进宫,但却让人把冯元一带出宫来与冯曼见面。
冯曼见到冯元一,顿时抱着他痛哭起来。
冯元一现在是掖廷局的内给事,比起阿姐他倒是沉稳的多,不停的劝慰着冯曼。
皇宫内的太监有近千人,由内侍省、掖廷局、宫闱局、奚官局、内仆局、内府局管理,掌管宫内的簿册、门卫、病丧、仓库供应等事项。太监也有官职和品级,分为大内总管、御前太监、掌案太监、殿上太监、回事太监、通侍太监、普通太监。
像冯元一这样没有任何官品的普通太监,则被称作内给事!
看着姐弟俩模样,卢小闲也觉得感慨万千,此刻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秦俊脸庞。
当初,秦俊自愿净身,与冯元一一起被李千里送进宫做了太监,如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冯曼见了冯元一,自己也应该见见秦俊。于是,卢小闲向上官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拥有再大再多的水桶,也不如有一个水龙头。所以说,有一个好的渠道真的很重要。
事实证明,上官婉儿就是这个水龙头和好的渠道,她听了卢小闲的请求,好人做到底,二话不说当即让杨思回宫一趟,把秦俊直接带到茶楼来了。
秦俊和冯元一一样,也是内给事,不过他是在内侍省。
秦俊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他见了卢小闲很高兴,就像久别的亲人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虽然入宫时间不长,但冯元一和秦俊明显成熟了许多。卢小闲不由感慨,人生就像一块破铜烂铁,把它扔进火里,敲敲打打,也能炼出一副精品!
冯元一和秦俊,他们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
含元殿内,张氏兄弟坐在武则天的身旁,帮她捏着小腿。
武则天将看完的奏折放在桌上,斜睨了一眼张氏兄弟二人,若无其事的说:“五郎,六郎,这些日子你们俩名气可是大的很呀!”
听了武则天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张易之和张昌宗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们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一丝疑虑。
他们什么都没做,怎么会名气很大?
陛下不可能说这么句无心
之言,肯定是有所指,难道又有朝廷大臣弹劾他们了?
张易之心乱如麻,小心翼翼的问:“陛下,您能说的明白一些,臣惶恐之至!”
“惶恐什么,这是好事!”武则天目光中满是赞赏,“你们安排府上的人,四处行义举做善事,洛阳坊间百姓都在夸你们兄弟俩仁义呢!”
“啊?”张易之有些傻眼了,他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武则天,“陛下,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朕刚看过洛阳令姚崇的奏折,他是不会胡说的!”武则天脸上荡漾着笑意,“五郎,六郎,这事你们做的漂亮,朕听了也觉得脸上有光!”
永远不要欺瞒陛下,甚至连想也不要想。这是卢小闲告诫张氏兄弟的话,张易之牢牢的把它记在了脑中。
此刻,张易之老老实实向武则天坦白:“陛下,这事不是臣安排的,也不是六郎安排的,臣和六郎也是听陛下说起才知道此事的!”
“呃?”武则天听了也觉得诧异,但旋即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她笑着摇摇头,“我差点忘了,肯定是你们府上那个卢小闲做的,可真是古怪精灵的紧!”
张易之忙不迭点头:“臣也是这认为的!请陛下恩准臣和六郎回府一趟,问清楚后我们再向陛下如实禀报!”
“准了!”显然武则天的心情不错。
……
龙门山,秋风破饭庄的客人并不多。卢小闲负手站在院里,脑子就没闲着。
当初在这里修建饭庄,是为了解决缺银子的难题。如今,对卢小闲来说银子已经不是大问题了。问题是他现在很忙,没有时间打理秋风破,意当然很惨淡了。
卢小闲不是没想过将秋风破关门大吉,但他却舍不得。秋风破虽然生意很清淡,但在洛阳城内的名气却不小,这可是个金字招牌,丢弃了太可惜。
卢小闲最终决定,把秋风破搬迁到洛阳城里去,这样就可以两头兼顾了。
这年头干什么都要讲求速度,不然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说干就干,卢小闲带着张猛离开龙门山,直奔洛阳城南市而去。
神都洛阳和西京长安城内,都建有规模庞大的市场,其中洛阳城内有三个市场,分别是北市、西市和南市。
南市是洛阳城最大的市场,占地达到两个坊,市
场里有一百二十个分类经营商品的集市或街,以经营日常商品为主,整个市场包括数三四千家单独的商店和货栈,各类重要商品如金、银、珠宝、瓷器、皮毛、丝绸等从大唐各地汇集到南市,再从这里发送到全国各地乃至西域等地。
正因为南市如此繁华,市场内寸土寸金,卢小闲和张猛在转悠了大半天,也没发现要转让店铺的。直到日落时分,二人这才怏怏回府。
还没到张府门口,二人老远就看到刘管家,他正站在台阶上四下张望。
见到卢小闲,刘管家松了口气,赶忙说:“卢管家,你可算回来了,两位老爷一直在等你呢!”
张氏兄弟回来了?
他们等我干什么?
卢小闲心中虽然疑惑却没询问,跟着刘管家去见张氏兄弟了。
看到卢小闲,张易之异常亲热,他上前拉着卢小闲的手,急切的问:“卢公子,你这几天都做什么了?”
这几天做什么了?
张易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卢小闲给问的懵住了。
这几天,他带着张猛吃香的喝辣的,四处游玩,不亦乐乎,难道张氏兄弟对他已经不满了?
卢小闲偷偷打量了一眼张易之和张昌宗,看上去他们似乎没有什么不高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小闲有些底气不足,强笑着说:“没,没做什么!”
张易之拍拍卢小闲的手背:“卢公子,你安排府里的人在洛阳城做善事,连陛下都知道了,你还谦虚什么!”
哦!原来为这事,卢小闲恍然大悟。
都说恶虎架不住群狼,卢小闲还没傻到什么事情都亲历亲为的份上。
来自后世的他当然深知团队的重要性,做了张府的管家后,便让人给府里家丁和奴仆做了统一的服装,而且每个人还发了张府的腰牌。然后,每天轮流派他们出府,到各个里坊做好人好事,除了扶老太太过马路这样的事情,剩下的就是每天还要四处撒钱去帮助别人。
当然,卢小闲要求他们,做了好事必须留名,不然谁会知道这是张府的人做的?连谁做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好名声?
卢小闲没有想到,这么做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这才几天工夫,消息就传到了张氏兄弟耳中,连武则天都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五幌级”酒楼
卢小闲很清楚,此刻不是他摆功劳的时候,他必须要显得更加谦逊。
“二位老爷,昔日冯谖为孟尝君买义,今日我卢小闲当然要为二位老爷买来好名声,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我觉得值!”
“当然值了!”张易之拍手道。
张氏兄弟很赞同卢小闲的想法,他们现在声名狼藉,最缺的就是好名声,花钱就能买来好名声,这简直是太划算了。
“只是……”卢小闲打量了他们一眼,装作很惶恐的模样,“没来得及向二位老爷及时禀报,请二位老爷恕罪!”
张易之拍了拍卢小闲的肩头:“卢公子,以后像这样的事情,你就直接做主,府里的银子你也可以随便支,不用再告诉我们了!”
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后世,世人对张易之和张昌宗的评价都不高。但卢小闲不能不承认,他们俩对自己还是很够意思的,尤其是张易之对他非常信任的,这让卢小闲多少有些感动。
“卢公子!”在一旁一直没有吭气的张昌宗,突然说话了,“听说你今天去了龙门山?”
卢小闲不知他是何意,点了点头。
“卢公子,秋风破的生意今后还是交给别人去打理吧,你最好不要再亲自出面了,这样会好一些!”张昌宗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卢小闲愕然,旋即笑着点点头:“六老爷,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放心,但凡生意上的事情,我不会再出面了!”
“你懂了就好!”张昌宗不再说话了。
在后世,做生意挣大钱经商当大老板是很体面的事情,但在大唐却不一样,在士农工商的排序中,商人的社会地位却很低下,从商之人被视为“杂类”、“杂流”和“贱类”。他们被看作是唯利是图的小人,难登大雅之堂,更不能入仕为官,这种观念根植于全社会,深入到了士大夫甚至一般平民的意识之中。
张氏兄弟非常倚重卢小闲,很多事都需要他代表兄弟二人去做,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想方设法让卢小闲脱离贱籍。在这种情况下,若卢小闲再出面
去经商做生意,这要传出去对张氏兄弟的名声也不好。
所以,张昌宗才会说这么一句话。
卢小闲当然不会认为经商是贱业,他之所以同意张昌宗的意见,不是迫于无奈,而是出于另外的原因。
尽管卢小闲的思维超前,尽管是在大唐经商,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非常耗费精力的事情。他穿越是来享受生活的,可不是来给唐朝打工的。凡事亲历亲为向来不是卢小闲的风格,所以他必须找个人来替代自己做这些事情,自己只需要把握方向便是了。
想法很简单,可实际上真想找个合适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首先,找的这人得靠的住,要找个吃里扒外的,那可就惨了。
其次,这人还得要有生意头脑,要是傻不拉几的,就算再忠心也用不上。
最关键的一点,这人要能把卢小闲的思路和想法无条件的贯彻下去。卢小闲来自后世,很多想法现在的人肯定无法理解,若找的这人是个好奇宝宝,见到卢小闲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让卢小闲天天去给他解释其中的道理,岂不要活活累死?
除了要找到能帮他赚钱的人,卢小闲还得找个合适的店面,先把秋风破从龙门山搬的洛阳城里,这才是最紧要的。
目前,有了张氏兄弟这俩个大靠山,卢小闲在洛阳城里站稳脚跟已经没问题了,他已经开始谋划下一步的打算了。
……
南市真的太大,卢小闲和张猛在市场里不停的转悠,差点迷路了。他们挨着个不厌其烦的询问,可否有出售或租赁的店铺,直累的眼冒金星也没个结果。
眼看着到了中午时分,张猛可怜兮兮的说:“小闲,我真饿的不行了,咱是不是先吃完午饭再说?”
卢小闲也觉得饿了,他点点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四下打量看有没有吃饭的馆子。
还是张猛眼尖,他指着前面一个酒楼,兴奋的说:“小闲,快看看,这家怎么样?”
卢小闲抬眼望去,这座酒楼很气派,望旗杆上挂着五个幌,幌上
“永和楼”几个大字,正在随风飘展。
酒楼的幌是用于招揽生意的锦旗,相当于后世的“星级”。一个幌是小吃铺, 二个幌是一般菜都能做的小饭店,三个幌音同“撒谎”所以没有挂三个幌的,四个幌是基本上可以做客人自点的所有的菜,五个幌那就是真正的全能饭店了。
卢小闲瞥了一眼张猛,这个吃货的眼力劲还真不赖,竟然选了一家“五幌级”酒楼,个永和楼的消费肯定价格不菲。
也罢,累了一上午,他们自己犒劳一下自己,也说的过去。
于是,卢小闲和张猛向永和楼门口走去。
还没走两步,卢小闲和张猛就被一个陌生人拽住了。
这是一个精壮汉子,他陪着笑向二人问道:“两位客官,你们这是要去吃饭吗?”
卢小闲皱眉上下打量着汉子,不满道:“怎么?不行吗?”
“当然可以,只是……”汉子指了指对面的永和楼,“最好不要去那里吃饭!”
“为什么?”卢小闲奇怪的问。
“那里的饭菜不干净,上个月有好些客人吃完后,都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连官府都给惊动了!”
卢小闲眉头一挑,这一幕和后世的某些情景有些相似,他不动声色的问:“那你说,去哪里吃饭比较安全一些?”
壮汉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酒楼:“当然应该是醉霄楼了,这可是洛阳城里名气最大的酒楼!”
卢小闲这才发现,永和楼的对面也有一座酒楼,酒楼也挂着五个幌,幌上写着“醉霄楼”三个大字。
两座酒楼面对面伫立在路两边,规模大小相当,而且都挂着五个幌,甚至连幌旗的颜色都一样,这不是唱对台戏是什么?
难怪会有那种拉客人的场面呢。
卢小闲下意识四下看了看,果然不止壮汉一个人,至少还有三五个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们拦下不少人,有的是路过,有的则是像卢小闲这样准备去吃饭的。
看来为了抢生意,醉霄楼可是下足了功夫。
第一百三十七章 针锋相对
说起大唐的酒,卢小闲真的很想吐槽。
别看唐朝诗人动辄“会须一饮三百杯”、“莫厌狂歌酒百杯”,其实唐朝的酒受限酿造工艺,普遍度数不高。没办法,蒸馏酿酒法是在宋朝之后才发明的。
唐朝酿酒通常是取粮食、水、酒曲,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装入大瓮中密封发酵完成的。发酵时间从几天到几月不等,时间到了就撒上石灰,不然里面还会继续发酵就容易酸了,撒石灰是为了结束发酵过程。
这么弄出来的酒最大特点就是浊,浊酒说的就是这种酒。这种浊酒第一眼看上去,通常有点发绿,要是不剔简单过滤下就能喝。没办法,也是因为酿酒工艺的问题。
在后世白酒喝进嘴里的第一感觉是“辣”,可在唐朝就没这种感受了,酒往往是甜的。
在望云山卢小闲被缺德鬼天天逼着练酒量,喝的就是这种绿色、度数低、浑浊、甜味,粘稠的酒,他已经快忘记后世白酒那种浓烈的味道了。
走了三四家酒坊,卢小闲就没了兴趣。
烧春、灵溪、博罗、湓水、虾蟆陵、郎官清、阿婆清,看来看去,还是大唐那些最常见的酒,唯一不同的,只不过是高端和低端的区别。
正在索然无味的时候,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拢了一群人。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看热闹的人,卢小闲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他一脸兴奋用力挤进了人群中。
酒坊一条街多是酿造私酒的作坊,但也不乏胡人的酒肆。与大唐私酒作坊不同,胡人酒肆并不酿酒,而是从西域、波斯、大食等地万里迢迢把酒运到洛阳,所售之酒多为葡萄酒或马朗酒。
此刻,在一个粟特人开的酒肆门口,有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跟斗鸡眼似的,都不甘示弱。
其中一个是三十来岁的汉子,另外一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看到那个中年汉子,卢小闲不由咧嘴笑了。
这人他认识。
谁?
魏绪忠。
既然魏绪忠回到了
洛阳,说明万国俊这厮也回来了。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万国俊,卢小闲就没来由的回忆起自己从后世穿越前遇到的那条银环腹蛇。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在议论,不一会卢小闲大致明白了他们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原来,这个酒肆新进了十坛葡萄酒。西域运往大唐的葡萄酒并不少,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可这十坛葡萄酒却不同,都是正宗的西域琥珀葡萄酒。
琥珀葡萄酒是用无梗的黑葡萄酿造,这种葡萄酒比一般的红葡萄酒更甜美,颜色更粉嫩,可谓葡萄酒中的极品。当年,太宗皇帝饮了此酒后大加赞赏,专门写下了“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的名句。
这样的美酒对酒鬼有莫大的吸引力,谁不想先品为快?
作为资深酒鬼的魏绪忠当然也不例外,得知消息后他急忙领着几个家仆赶来酒坊一条街,进了酒肆才知道十坛好酒竟然已被卖光了,最后一坛酒刚好被一个年轻人买下。
买东西也分先来后到,年轻人既然已经买了,按理说魏绪忠也只有望酒兴叹的份了。可他看着年轻人怀里抱着的酒坛子,实在心痒难耐,便上前商量想高价买下年轻人的酒。
哪知道年轻人是个不缺钱的主,不但不卖酒给魏绪忠,而且还嘴贱损了他几句。
魏绪忠没买上美酒本就不快,现在又被人怼了,心中更加不爽,便拦下年轻人非要强买不可。
年轻人哪会把魏绪忠放在眼里,与他针锋相对,毫不退让,于是就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在潘州城的时候,魏绪忠对卢小闲不错,挺够义气。但如果觉得他对卢小闲忠厚,就以为他本性忠厚,那就大错特错了。
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要知道,魏绪忠可是洛阳百姓谈闻变色的“魏扒皮”,岂是好惹的?
都是该死的面子惹的祸,无论是魏绪忠,还是那个年轻人,都是死要面子的货色。
面子这东西,就跟门帘一样,能挂就挂着,挂不了拿下来也无妨。如果换作卢小闲,
此时此刻,大不了把面子抹下来揣在兜里,素面朝天也挺好。这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没面子远没你想的那么丢人。
“不要怪我太坦白!就凭你们这几个烂番薯,臭鸟蛋,想从我这里拿走这坛酒,未免太过儿戏了吧!”年轻人说话不仅幽默,而且嚣张之极。
看着年轻人,魏绪忠表情越发阴狠,到后来却突然笑了,那笑竟然也有些阴冷的味道。
只见魏绪忠一挥手,他带来的几个奴仆一窝蜂冲向了年轻人。
年轻人一手抱着酒坛,一手应付冲上来的几人,竟然游刃有余。
魏绪忠的本意是教训教训年轻人,出口气便罢后。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拿不下年轻人,他以后就别想在洛阳城里混了。
一个人到了无路可退的时候,做出什么都事都不奇怪。
“让开!让开!让开!”就在这时,一队人马拔开人群冲进来了。
这群人当中,有带着铁索的捕快衙役,有拿着刀枪的士兵。
人群中,一个看热闹的人小声对同伴说:“看,洛阳县衙的捕快来了!”
“还有巡城的金吾卫军士,这事恐怕搞大了!”同伴心有余悸。
带队的校尉似乎认识魏绪忠,向他一施礼说:“魏御史,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魏绪忠脸部的肌肉起伏了几下,他死死看着年轻人,那种眼神让年轻人不由一激灵,年轻人发誓他从未见过,似狠辣又似冰冷,完全是野兽的眸子。
魏绪忠恶狠狠的对校尉吩咐:“他犯有谋逆之罪,把他拿下,送到左肃政台,我要严加审问!”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那还顾得上看热闹,“哗啦”一下散去大半。
洛阳县衙的捕头似乎认识年轻人,他小声对魏绪忠说:“魏御史,他是左卫大将军王孝杰的大公子王海宾,怎么可能谋反呢?会不会是搞错了?”
卢小闲听到“王孝杰”三个字,心头不由一惊。他熟读唐史,知道王孝杰也算得是大唐的一个牛人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束手就擒
王孝杰少年时便从军入伍,随唐军四处征战。因屡立战功,很快便晋升为军官。
仪风三年,鉴于来自吐蕃的威胁,高宗下旨对吐蕃进行大举反攻。王孝杰随左卫大将军刘审礼出征,被吐蕃主帅论钦陵突出奇兵包围,刘审礼与王孝杰兵败被俘,刘审礼受重伤身亡。
王孝杰被押回吐蕃后,年少的赞普器弩悉弄见王孝杰长得非常象父亲芒松芒赞赞普,所以对他厚加敬礼,由是免死。在吐蕃的这段时间,王孝杰暗中进行调查,对吐蕃的风土人情、山川地貌了如指掌。后来,王孝杰被器弩悉弄赞普送回大唐。
武则天执政后,名将王方翼、程务挺、黑齿常之等人,先后被酷吏诬告而诛杀,王孝杰在军中崭露头脚,因功累迁右鹰扬卫将军。
吐蕃在垂拱三年翻越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进入西域,攻克安西四镇,而后长驱东入,前锋直达敦煌。西州都督唐休璟上表朝廷,请求发兵抵御吐蕃,收复四镇。为保证作战能顺利进行,武则天启用了久在吐蕃、熟谙吐蕃军情的王孝杰为武威军总管,与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联兵,率众讨伐吐蕃。
十月,王孝杰率兵从西州出发,转战数千里,直至于阗等地,大破吐蕃。自此,唐朝重新收得安西四镇。武则天接到捷报后无比的奋,遂升王孝杰为左卫大将军。次年又升任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封清源男,声名大振。
卢小闲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王孝杰的大公子,难怪他不把魏绪忠放在眼里,人家也是根正苗红的官二代,怕你做甚。
得知王海宾是王孝杰的大公子,魏绪忠心中也暗暗叫苦。王孝杰是朝廷“双杰”之一,谁都知道,朝廷大臣中文有狄仁杰,武有王孝杰,王孝杰在武则天心目中那可是很有份量的,要真得罪了王孝杰,魏绪忠今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但魏绪忠已是骑虎难下,总不至于让他向王海宾这个毛头小伙认错吧?
想到这里,魏绪忠牙一咬,心一横,豁出去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捕头:“你是说左卫大将军的公子,绝对不可能谋反,
?是这意思吧?”
你奶奶的,我哪是这意思,捕头心里把魏绪忠家的女性问候了个遍。
魏绪忠不愧是“魏扒皮”,他这话真的很诛心,若真要上纲上线,捕头不死也得扒层皮。
捕头不由打了个寒战,跟这种人还怎么打交道,他惶恐道:“卑职不敢!请魏御史恕罪!”
“那还等什么?”魏绪忠的声音更加毛骨悚然,“速速拿下!”
洛阳县衙的捕快衙役和金吾卫的军士,迅速将王海宾围了起来。
人不轻狂枉少年,人一轻狂躺半年!
看着眼前的架势,王海宾顿时傻眼了,就算他再能打,也打不过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捕快和军士。再说了,人家是奉命执法,若反抗岂不是罪加一等。
“哐嘡!”抱在王海宾怀里的酒坛子掉落在地,琥珀葡萄酒的醇香顿时四溢开来。
世上总有一种无私的人,宁愿让自己不开心,也要让别人不开心。
此刻,王海宾不开心,魏绪杰没同样不开心,他甚至有些后悔,本来就是为了这坛琥珀葡萄酒,现在可好,酒没喝上,王孝杰也给得罪了。
看着束手就擒的王海宾,魏绪忠突然觉得没有了情绪,他怏怏吩咐道:“带回去吧!”
王海宾没说一句话,跟着那群军士就走了,他临走前的眼神让魏绪忠感觉有点压抑,就像死刑犯走进刑场前再看一眼仇人一样:爷们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找你的。
瞅着魏绪忠一行的背影,卢小闲稍一思忖,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他要借这事挖一个坑,一个不深不浅的坑。
他回过头找到张猛和吟风姐妹,吩咐道:“张猛,你带着她们俩赶紧回府去!”
“你干嘛去?”张猛不放心的追问。
“我还有事!”
说完,卢小闲匆匆而去。
一路小跑来到应天门,却被两个军士拦住了。
上次卢小闲随张易之进宫也经过了应天门,那时是奉旨觐见当然不用被拦,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什么手续也没有,人家当然不会让他进
了。
卢小闲从怀中摸出一个铁牌,递给守门的士兵:“我找杨思杨公公,麻烦通禀一下!”
士兵接过铁牌,打量了一眼,对卢小闲点点头:“你在这里等着!”
士兵离开没多大一会,杨思便急匆匆赶到应天门。
“卢兄弟,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杨思奇怪的问。
“我想问一下,左卫大将军王孝杰的府上在哪个坊?”
“你问这个做什么?”杨思越发奇怪。
“有空再和你细说,我现在有急事,快说,你到底知不知道?”
“王孝杰住在仁和坊,围墙外面有一排柳树,门口有四根拴马桩!”
朝廷重要人物的住处,全部在杨思的脑子里装着,说他是洛阳的活地图,一点也不夸张。
“奶奶的,这不是折腾人嘛!”卢小闲苦笑着摇摇头。
他刚从城南跑到城北来,现在又要从城北赶去城南,这不是溜傻子呢?
卢小闲也顾不得那么多,匆匆向杨思告辞后便离去了。
望着卢小闲的背影,杨思稍一思忖,便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卢小闲不敢有任何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向仁和坊飞奔。果然,他在一排柳树跟前找到了王孝杰的府第,便不管不顾的就要进去。
左卫大将军府哪是那么好闯的,几名披甲持戟的部曲毫不犹豫拦住了卢小闲。
“请禀告王大将军,就说卢小闲有要事求见!”卢小闲大声道。
部曲上下打量着卢小闲,冷冷的问:“可有拜帖?”
“我有急事,哪来的拜帖!”卢小闲没好气道。
部曲朗声道:“大将军有令,凡无拜帖者,一律不予通报,请回吧!”
卢小闲心中大急,哪有时间再和他们啰嗦,正打算硬闯,却听身后有人说:“我是皇宫内侍省正六品给事杨思,有急事要面见王大将军,请大将军速速到府门外一唔!”
卢小闲扭头一看,说话的是杨思。显然,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是给守门那几名部曲听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丽景门
宫里来的公公,部曲哪敢怠慢,急忙回府通报了。
卢小闲瞅了一眼杨思:“杨兄,你这可有假传圣旨的嫌疑呀!”
杨思歪了歪脑袋:“我刚才说过圣旨两个字吗?我提到过陛下了吗?”
卢小闲细想想,杨思的确没有提到圣旨和陛下,只是说有急事要找王孝杰。
“高,还是你高!”卢小闲向杨思伸出了大拇指。
“卢兄弟,你急着找王孝杰,究竟有什么事?”杨思问道。
卢小闲把刚才在南市酒坊一条街遇到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杨思皱着眉头说:“不管怎么说,魏绪忠也帮过你,你这么做岂不是把他出卖给了王孝杰?”
“非也非也!”卢小闲摇摇头:“杨兄,你错了,我这么做不仅不是出卖他,恰恰相反,而是帮了他!”
“此话怎讲?”
“你想想,我若不赶紧来告诉王孝杰,王海宾被抓进大牢后真要让魏绪忠审讯,那将会是什么后果?”
杨思不说话了。
魏绪忠这人睚眦必报,如果王海宾落到他的手里,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真要是这样,那他和王孝杰的梁子就结定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卢小闲这么做还真是在帮魏绪忠。
如果说卢小闲纯粹就是为了帮助魏绪忠,才决定这么做的,杨思绝对不会相信,他断卢小闲肯定抱着结识王孝杰的目的。
杨思看了一眼卢小闲,觉得心好累,人和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他故意问卢小闲:“那你当时为何不直接劝阻魏绪忠,非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你想简单了!”卢小闲摇摇头,“魏绪忠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当时我出面制止他,这不是明摆着驳他的面子,不仅起不了任何作用,说不定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卢小闲考虑问题滴水不漏,让杨思彻底无话可说了。
片刻工夫,王孝杰便跟着部曲出现在他们面前。
和大唐别
的武将不同,王孝杰身上没有让人感觉到威风凛凛。他并不魁梧,身材偏瘦,个子挺高,大骨架,脸庞棱角分明,皮肤黑里带青,半脸的卷曲胡须,鼻梁和颧骨高挺,深目。难怪当初吐蕃赞普觉得王孝杰长的像他父亲,仔细瞅瞅,王孝杰的确长的像吐蕃人。
“谁找我!”王孝杰身材虽然单薄,但声音却很洪亮。
杨思很识趣的退到后面,卢小闲冲着王孝杰一抱拳:“在下卢小闲,有急事找王大将军!”
“什么事?请说!”王孝杰面无表情。
“王大将军,令郎是否叫王海宾?”
卢小闲做事很谨慎,必须要搞清楚王海宾和王孝杰的关系,免得到时候自摆乌龙。
“没错,犬子的名字叫王海宾!”
“那就对了!”卢小闲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说,“令郎和监察御史魏绪忠在南市发生了冲突,现在他被金吾卫的人押到了左肃政台大牢!”
“啊?”听了卢小闲这番没头没脑的话,王孝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见王孝杰站着没动,卢小闲没好气的说道:“王大将军,你可听清楚了,令郎被押进了左肃政台大牢,是左肃政台大牢,你要去晚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唐朝开国时曾经建立了一整套司法制度,比如要处死的犯人,需经地方三级审判,然后交最高司法机关大理寺复审后,才得在秋天行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左肃政台就设置了监狱,可以直接对犯人实施逮捕,审理,行刑,监察御史可自行决定处决犯人,犯人无权申诉。大唐的那一套制度,已经形同虚设。
进了左肃政台的“犯人”,不管有没有犯罪证据,只要刑讯到一定“火候”,不愁不招供。大牢里有一种铁帽子刑具,重几十斤,扣在犯人头上,令犯人头昏目眩,脖颈欲断,然后逼问犯人的口供。如不称意,即从帽子空隙打进木楔,使帽子收紧。这时犯人已有脑浆迸流的危险,再加逼问,再荒唐的供词也会招出来。至
于有的犯人还是不说,那就再打进木楔,直到犯人眼球迸出,脑壳破裂,脑浆流出,致死了事。另外还有巨石击头、挖眼、割鼻等酷刑。所以说,进入左肃政台大牢后断无生理。
王孝杰作为朝廷重臣,怎么会不知道左肃政台大牢里的那些勾当,听卢小闲又强调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
他像被火烧着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蹦的老高,冲着守门的部曲大吼一声:“快,快,召集人手,备马,抄家伙,速速跟我去丽景门!”
这些部曲都是跟着王孝杰久经沙场出生入死过的,听了大将军的命令迅速行动起来,虽然紧张但却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走吧,这里没咱什么事了!”卢小闲冲着杨思笑了笑:“忙了大半天了,还没顾上吃晌午饭呢,走,杨兄,我请客,咱哥俩去喝几杯?”
一听卢小闲说要喝酒,杨思不由打了个寒颤,赶忙说:“卢兄弟,你去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不等卢小闲接话,杨思便像一阵风一样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
丽景门内,左肃政台大牢狱厅,御史中丞来俊臣眉头紧锁,不停的来回踱步。
丽景门是神都洛阳皇城西边两座城门中最南边的城门,在隋朝和大唐初期,丽景门就是门下省、尚书省、左右卫率府、左右御卫府、左右监门卫、左右威武卫、司隶台、御史台、太府寺、光禄寺的办公区,大衙门一个挨着一个。
丽景门的右侧有太社,是皇帝率领百官、百姓祭祀土地神的地方。
丽景门的左侧是大名鼎鼎的左肃政台的大牢,有人称丽景门为“例竟门”,意思是说凡从丽景门入狱者,“照例”是“竟”了,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活人进去,死尸出来。
王孝杰竟敢带着部曲冲击丽景门,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要知道丽景门是皇城的城门,冲击皇城与造反无异。再说了,左肃政台的大牢就在丽景门,王孝杰这不是明摆着和来俊臣过不去吗?
第一百四十章 武将与酷吏的交锋
很多人都瞧不起酷吏,孰不知但凡能成为酷吏的人,大多是有本事的,要不然皇帝怎么会重用他们呢?
就拿来俊臣来说,他长着狡猾的面容,鹰钩鼻子上面有一双深陷的眼睛,散发着阴冷的光芒。审案的时候,这双眼睛不知让多少人觉得心惊胆寒。出身于市井的来俊臣天生带着痞子气,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捉摸不定。他不仅有胆量和想像力,更重要的是他能准确的揣测陛下的心思,让武则天对他非常倚重。
来俊臣进入左肃政台之后,不管皇亲国戚还是朝廷重臣,死在他手里的没有几千人也有数百人了。按理说,一个左卫大将军,来俊臣根本就不放在的眼里,比王孝杰官职大的人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的?
但此刻面对王孝杰的发飙,来俊臣却觉得无能为力。
表面上看,来俊臣耀武扬威,无限风光,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朝野上下怕他怕的要死,事实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凡被收拾的人都是陛下授意的,没有陛下的首肯,有些人他是动了的。
王孝杰就属于来俊臣动不了的人,武则天曾多次交待过来俊臣,让他尽量不要去招惹王孝杰。
来俊臣明白陛下的心思,大周有能力的武将已经屈指可数了,王孝杰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陛下留着王孝杰,还要他冲锋陷阵打仗呢。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首,来俊臣和王孝杰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一次却不得不面对面进行交锋了。
魏绪忠垂头丧气站在边上,目光随着来俊臣身材来回移动。
终于,来俊臣停下了脚步,看着五大三粗的魏绪忠,心里这个气呀!魏绪忠简直就像两头猪,因为一头猪已经不能形容他的蠢了。
一直以来,来俊臣没有嫌弃魏绪忠是个庸才,全力培养造就他,谁知道经过这么多年的栽培,这个庸才不但没有丝毫长时,反而进入了蠢才的行列。
魏绪忠能感觉到来俊臣的怒火,他嗫嗫道:“中丞大人,我错了,是我一时
头脑发热……”
“你给我住嘴,不要说你头脑发热……”来俊臣怒不可遏,冲着魏绪忠大吼,“头脑发热的前提,是必须有头脑,你有吗?”
魏绪忠低头不说话了,他跟了来俊臣多年,对来俊臣的性格脾气了如指掌。现在来俊臣正在气头上,再跟他辩解等于火上浇油,让他骂吧,骂够了气消了自然就好了。以来俊臣的性格,他绝对不会不管魏绪忠的死活。
果然,骂了好一会,来俊臣终于停了下来。他又踱了几步,这才对魏绪忠说:“王孝杰让我把他儿子交出去,然后还要让我把你也交给他,你看怎么办?”
魏绪忠听了“扑通”一下跪倒在来俊臣面前:“中丞大人,属下跟了您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得救救我呀!”
来俊臣盯着魏绪忠,好久没说话。
来俊臣当然得救魏绪忠,不管魏绪忠做的对错与否,来俊臣都必须要保他。要是按照王孝杰的要求把魏绪忠交出去,今后来俊臣的脸往哪放?
再说了,左肃政台不是靠来俊臣一个人就能玩转的。一个好汉三个帮,来俊臣有今天的成就,也是有一帮人在帮衬他,魏绪忠便是其中最卖力的一个,在关键时刻如果来俊臣不帮他反而把他抛出去,岂不是要寒了一干手下的心?
帮是肯定要帮,不过得要让魏绪忠长些记性。
想到这里,来俊臣本着脸沉声道:“记住,以后再不要莽撞行事了,这次的事情我帮你顶着,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罢了官,等风声过了再回来官复原职!”
“多谢中丞大人!”魏绪忠忙不迭点头。
有了来俊臣这话,魏绪忠终于松了一口气。来俊臣名声虽然不太好,但他对自己的手下非常好,只要是答应了的事情,就会尽全力办到,魏绪忠等于是躲过了这一劫。
“找个地方反省去吧!”来俊臣挥挥手,不再理会魏绪忠,转身向丽景门的方向而去。
丽景门外,王孝杰和部曲笔直的站立在那里
,看见来俊臣从丽景门出来,王孝杰的目光死死钉在了他的身上。
来俊臣脸上挂着笑,向王孝杰施礼:“不知大将军亲自驾临有何见教?”
“我素来知道来中丞的威风,所以对中丞大人敬而远之,难中丞大人非要挑起事端,是觉得我王孝杰好欺负吗?”王孝杰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来俊臣装傻的功夫倒是不赖,他奇怪的问:“大将军这话从何说起?”
王孝杰咄咄逼人:“我想问问,犬子王海宾是不是被中丞大人给拘了,我只想知道他犯了何罪?”
来俊臣不紧不慢的说:“令公子是在左肃政台没错,但绝不是来某有意辑拿来的。我已经问过了,是我的属下问询另一案件误将令公子带到了左肃政台。查明真相后,已经责成属下向令公子赔过礼了,请大将军勿怪!”
“说的轻巧,犬子真是被误带到了左肃政台?”王孝杰冷哼道,“我怎么听说是魏绪忠因为公报私仇才这么干的?”
“怎么可能呢?那些道听途说的话,大将军万万莫信。我现在就将令公子交给大将军,请大将军息怒!”来俊臣脾气出奇的好,让王孝杰想发火也没处发。
来俊臣说罢,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将王海宾带了出来。
王孝杰上下打量着儿子,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父亲……”
王海宾刚一开口,就被王孝杰截住:“闭嘴,没出息的东西,赶紧给我滚回府去。”
王海宾不知父亲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也不敢争辩,低着头向父亲身后走去。
王孝杰的目光又重新回到来俊臣身上:“我知道这是魏绪忠干的,不知中丞大人准备怎么处理他?”
来俊臣煞有介事的说,“大将军放心,魏绪忠那里我已经训诫过他了,罚他闭门思过三日!”
“这就算完了?”王孝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明摆着糊弄人吗!
“是呀!”来俊臣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赖床
王孝杰算是看明白了,来俊臣压根就没打算处理魏绪忠,他沉着脸道:“中丞大人这是要护短,那就莫怪王某不客气了!”
“不客气了?”来俊臣一听,也不乐意了,他针锋相对道,“魏绪忠现在就在左肃政台,大将军大可去将他抓了!我倒要看看,朝廷的左卫大将军,敢不敢领兵攻入丽景门!”
来俊臣这话说的够狠,丽景门虽然只是皇城的大门,没有宫城大门那么重要,可若真要有人带兵攻打,那跟造反就没什么两样了!
就算武则天再器重王孝杰,王孝杰也不敢带人硬闯丽景门,他瞅了一眼来俊臣,冷声道:“那就劳烦中丞大人告诉魏绪忠,希望他永远都在皇城内待着,若哪一天被我逮着了,可没他好日子过!告辞了!”
说罢,王孝杰带着部曲呼啦啦散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来俊臣一人在丽景门前发呆。
……
卢小闲早就醒了,就是不想起床,今日心情好,他想在床上再赖一会。
吟风和弄月不一样,她们多年养成了习惯,只要醒来就要尽快起床,还有好多活计等着她们干呢!
“都给我回被窝里去,我不发话,你们俩都不准起来!”卢小闲耀武扬威的发号施令。
对卢小闲的无条件服从,已经根植于吟风和弄月心里,听了卢小闲的吩咐,她们俩乖乖又钻进被窝里,一左一右依偎在卢小闲怀中。
“你们俩,别像受气宝宝一样!”卢小闲一人刮了她们一个鼻子,打趣道,“这样吧,我现在准许你们问一个问题,你们最想知道的问题!”
“真的?”姐妹俩眼睛放出光来。
见这情形,卢小闲顿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她们姐妹俩看上去平时不怎么说话,说不定肚子里有一大堆问题。如果真让她们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自己不被累死,也得被活活烦死。
吟风当仁不让,先发问了:“公子,你们男人为什么都喜欢胸大的呢?
靠,也太明显了吧,不是有意显摆你的胸比姐姐
大吗?
卢小闲瞥了一眼吟风:“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嘛,小的我自己也有啊!”
紧接着,弄月发问了:“公子,假如将来您和冯小姐和好了,我和吟风是不是就要离开你了?”
和冯曼和好了?
这有可能吗?
卢小闲苦笑,这个问题恐怕只有老天爷才能回答了。
以前,卢小闲觉得自己很了解冯曼,现在他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有人告诉卢小闲,说他很了解女人,卢小闲只能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在卢小闲看来,女人真的很神奇,昨天还一脸悲痛,今天就能兴高采烈,昨天好的像一个人似的,今天就可以像不认识一样,就是孙猴子的七十二变,也没办法和女人的善变相比。
“我和冯小姐……恐怕不会和好了……”卢小闲虽然是一脸的苦涩,但还是没有忘记劝慰弄月,“就算和她和好了,我也不会离开你和吟风,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们我一个人晚上睡不踏实!”
听了卢小闲的话,弄月脸上露出了欣喜,正要说话,卢小闲却给她俩人羽绒服上一人一巴掌:“好了,现在开始起床,谁起晚了还是要被打屁屁的!”
……
洗漱完毕,吟风姐妹俩已把早餐端进了屋里。
卢小闲刚坐下,却见刘管家急匆匆进来了。
“刘管家,来的正好,一起吃点吧!”卢小闲热情的招呼着。
“不了,我吃过了!”刘管家摆摆手,“卢管家,府门外有个王管家,他说是你府上的管家,还说有急事说要找你,你看……”
刘管家,卢管家,王管家,都乱成一锅粥了。
不过卢小闲大概听明白了,应该是观德坊自己的宅院里的王管家来找自己了,他能找到张府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卢小闲顾不得吃早饭,急急来到张府门口。
看到焦急的王管家,卢小闲问道:“怎么了?王管家,出什么事了?!”
“老爷!出大事了!”王管家一脸惶恐的说,“冯小姐,冯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你说什么?”卢小闲大吃一惊,“王管家,你先别急,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王管家叙述完,卢小闲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自从上次了冯元一之后,冯曼就一直郁郁寡欢。
前日,冯曼独自出门,到了晚上没有回来。王管家以为她住在亲戚或朋友那里,当时没有在意。
直到昨天晚上,冯曼还是没有回来,王管家这才着急了,急忙派人出去寻找,但却杳无音讯。
于是,今天一大早便来找卢小闲报告了。
卢小闲听罢,愣了好半晌。
天下的事情都是这么巧,刚才起床的时候,弄月还问了卢小闲和冯曼和好的事情,现在冯曼就突然失踪了。
万一……
卢小闲心中没来由的一痛,他朝王管家怒吼道:“怎么现在才说,早干什么去了?”
王管家被吓的一激灵,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卢小闲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生气和着急的时候,关键是要把人先找到。
卢小闲拍了拍王管家的肩头:“王管家,先回去吧,你在府里守着,冯小姐一回来马上通知我,知道吗?”
王管家忙不迭点头,急忙转身离去。
看着王管家的背影,卢小闲稍一思忖,转身回府,一边走一边大喊:“张猛……张猛……”
……
忙碌奔波了一天,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见冯曼。
卢小闲脸色阴沉,他的胸腔内如同烧了一锅开水,灼烫并在不停的翻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小闲!你别急,冯小姐应该没事!”张猛劝慰着卢小闲,“再说了,她不说一声就走,也没把我们没放在眼里,实在不行就别管她了。”
“放屁!”卢小闲一声怒吼。
张猛知道卢小闲心情不好,伸了伸舌头不说话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谈
左卫大将军府门外,张氏兄弟和卢小闲下了马车,竟然发现王孝杰领着儿子王海宾,正在台阶下面恭迎他们。王孝杰如此大礼,不仅是张易之和张昌宗目瞪口呆,就连卢小闲也颇觉得意外。
一般来说,主人的迎客礼仪会因为主客之间的官位高低、身份尊卑、关系亲疏而有所不同。如果主人与客人的地位尊卑相同的话,那么他要到大门外边的台阶之上迎接;如果主人身份要尊于客人的话,那么他就应该在门内迎接。
论年龄,张氏兄弟只有二十来岁,可王孝杰已经五十开外,做张氏兄弟的父辈也绰绰有余。
论官职,张昌宗为从三品的散骑常侍,张易之为正四品的司卫少卿,他们都是不用去就任的虚官,而王孝杰不仅是实职的正三品左卫大将军,而且同凤阁鸾台三品,相当于宰相,而且爵位也还是清源县男,张氏兄弟根本就比不了。
论功劳,王孝杰率军进入西域击败吐蕃,收复安西四镇,于龟兹置安西都护府,可谓是大唐军中第一人,而张氏兄弟只是受宠于武则天,根本就不能与王孝杰同日而语。
论威望,朝中一直流传阒“文有狄仁杰,武有王孝杰”的说法,王孝杰作为“双杰”之一,不但深受陛下器重,而且百官信服,就连酷吏来俊臣也不敢轻易招惹于他,这种威望是张氏兄弟连想也不敢想的。
无论年龄、官职、功劳、威望,张氏兄弟与王孝杰都差的太远。而现在,王孝杰不仅亲自在门外迎客,而且还自降身份在台阶之下迎客,怎能不让张氏兄弟受宠若惊。
张易之惶恐不安的对王孝杰施礼道:“大将军如此大礼,岂不折煞我们兄弟二人!”
“五郎,六郎,你们就莫客气了!”王孝杰看上去说话很随意,说完后又把目光看向卢小闲,“卢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今日可得要一醉方休!”
卢小闲向他施了一礼,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王大将军雄风不减当年,只要出马没有摆不平的事情,的确让人佩服的很呐!”
听了卢小闲和王孝杰之间的对话,张易之觉得奇怪,似乎他们俩以前就相识。
这怎么可能呢?
张易之正要询问,却听王孝杰哈哈笑道:“卢公子,你这话我爱听,走,我们进去再说!”
这次晚宴,王孝杰准备的很丰盛。
酒有四坛,都是新酿的洛阳老酒。
菜共十六道,分别是鱼干脍、咄嗟脍、浑羊殁忽、金齑玉脍,白沙龙、串脯、生羊脍、飞鸾脍、红虬脯、汤丸、寒具、昆味、撺双丞、葫芦鸡、菊香齑、芦服。
酒桌上,宾主寒暄之后,便开始交杯换盏,胡吃海塞,大快朵颐。
几人在互相敬酒当中,感情增进了不少。
王孝杰父子除了向张氏兄弟敬酒,也没有放过卢小闲,以感谢他的拔刀相助。
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张氏兄弟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敢情王孝杰如此屈尊,请他们来赴宴,完全是因为卢小闲的原因。
卢小闲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把功劳记在自己头
上,他把张氏兄弟推了出来,声称是在他们的教诲下才这样做的,这让张氏兄弟感觉到面上非常有光。
对王家父子敬酒,卢小闲则是来者不拒,不仅每杯都一饮而尽,而且还一一回敬,这种豪爽的性格让长年从军的王孝杰更加欣赏。
几轮酒喝下来,几人早已是酒酣耳热,尽兴之极,好不热闹。不知不觉中,他们便将四坛酒喝的干干净净。
到了亥时,张易之兄弟已不胜酒力,便起身向王孝杰告辞。
王孝杰没有挽留他们,只说着客气话:“王某招待不周,请五郎六郎多多见谅!”
张易之同样向王孝杰说着客气话:“大将军的盛情款待,我们兄弟二人铭记在心,改天我们回请大将军,请一定要赏光!”
“好说!好说!”王孝杰不经意的说:“五郎六郎先请回,我想多留卢公子片刻,与他再聊聊,不知可否?”
听了王孝杰这话,卢小闲心头不由一紧:看来喝酒只是前期的铺垫,真正的较量现在才正式拉开序幕。
王孝杰提出的要求,对张易之兄弟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待张氏兄弟走后,王孝杰引着卢小闲和王海宾来到自己的书房。这里是大将军府内最隐秘的地方,王孝杰不希望他们之间的谈话被别人打扰。
三人坐定后,王孝杰打量着卢小闲,好半晌没有说话。
卢小闲打定主意,如果王孝杰不开口,自己也不说话。
三人就这么沉默着。
终于,还是王孝杰先开口了:“卢公子大才,难道就甘心藏身于张氏府上?”
王孝杰竟然以这句话为开头,大大出乎了卢小闲的意料。王孝杰只是一名武将,竟然也能看出卢小闲是有意委身于张府,可见他和普通的武将并不一样,看来绝不能小瞧王孝杰,至少不能把他当作没有头脑的一介武夫来对待。
“张府的二位老爷对我很不错,我待在张府心情也不错!”卢小闲微微一笑,“大将军这么问,莫不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有些事情在那里明摆着,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当事人若不承认,谁拿他也没办法。
此刻,卢小闲不但没有承认,反而把皮球踢到了王孝杰那里。
“卢公子,你别想多了,我可没别的意思!”王孝杰显示出军人的干脆利索,“只是觉得卢公子是难得的军事奇才,不从军简直太可惜了!”
“我?军事奇才?”卢小闲自嘲的笑了笑,“大将军你这可就看走眼了,我对行军打仗可是一窍不通!”
“是吗?”王孝杰淡淡一笑,“卢公子不用隐瞒,我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根据的!”
“哦?”卢小闲同样也是淡淡一笑,“我倒很想听听大将军的根据是什么?”
“我的根据就是你在潘州平叛当中的表现!”王孝杰缓缓道。
卢小闲默然,等待着王孝杰的下文。
“潘州叛乱之初,我是很不看好平叛大军的!”王孝杰侃侃而谈,“从天时来讲,谈家在
岭南经营了数百年,根基牢固,再加上他们是被万国俊给逼反的,在道义占着理。从地利上来讲,无论是岭南的气候还是地形,叛军都比大唐府兵要适应和熟悉。从人和上来讲,平叛军队中的讨击使李千里和监军万国俊面和心不和,而叛军大多是谈家嫡系、支系、附庸和部曲,指挥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卢小闲听了不住点头,王孝杰不愧为军中第一人,虽然远在洛阳,却能将潘州当时敌我双方的形势分析的清清楚楚。
卢小闲的反应被王孝杰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些,卢小闲心知肚明。、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王孝杰继续说,“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平叛大军这边,但却能很快将叛军剿灭了,我始终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我的一个部下来洛阳拜见我,我才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我的这名部下是江南道常州折冲府的都尉,他正好奉旨参加了潘州平叛,通过跟他的闲聊,我才知道原来卢公子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你这位部下可能也是道听途说,有些事情他并不清楚!”卢小闲不动声色的说。
“我了解他,他不会胡说八道,通过他所说的,我大致可以猜出其中的细节。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卢公子你的出现,他们连叛军的影子都找不着,更别说最终顺利平叛了。”王孝杰的语气中满满都是赞叹,“因为你的出现,让冯家没有随谈家一起叛乱,让叛军的天时打了折扣;你提议组建流人军,叛军的地利优势也因流人军的参与化作了乌有。你穿梭于李千里和万国俊之间,使平叛大军没有陷入内耗当中。你率领流人军经过无数波折,最终找到了叛军的老窝。在对方巢穴久攻不下的时候,还是你带人从绝壁攀上了老鹰寨,出奇兵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你能说,这些跟你没关系?”
“我承认,这些都跟我有关,最后平叛成功我也发挥了作用。这是因为谈如意杀了我的女人,我要报仇必须干掉他!”说到这里,卢小闲叹了口气,“虽然平叛最终成功了,我的仇也报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却是个失败者。”
王孝杰不解的问:“卢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如大将军所说,我用冯家牵制了谈如意的叛乱,也是我建议组建的流人军的,不管是冯家还是流人军,都在平叛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可是……”卢小闲一脸的无奈和悲愤,“这些立了功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冯君衡被诬告造反而在狱中自尽,流人军全部被诛杀无一人生还!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平叛不成功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你不必自责,都是万国俊这厮搞出来的名堂!”王孝杰很够义气的说,“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会向陛下揭发此事,绝不能让万国俊逍遥法外!”
“那就感谢大将军了!”卢小闲很平静的说。
卢小闲心里很清楚,万国俊之所以敢这么做,那是因为有武则天撑腰。在万国俊失宠之前,别说是王孝杰,就是所有朝廷大臣一起弹劾万国俊,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第一百四十四章 指点江山
卢小闲不禁感慨道:“我只是一介草民,大将军对我的情况却如此清楚,真是没想到呀。”
“那是!”王孝杰也不客气,“像卢公子这样的人才,我既然发现了,怎么可能让你埋没呢?”
“是不是人才咱先不说!”卢小闲直接进入正题,“大将军请我来赴宴,不会只是为了聊我在岭南的这些经历吧!”
“说起来我们也算有缘!”王孝杰哈哈笑道:“就算卢公子不为犬子之事来找我,我也打算派人去请卢公子的,所以说我们今日的相见是早已命中注定的!”
“大将军要找我?这是为何?”卢小闲觉得很奇怪。
“通过卢公子的经历,我看出来了,卢公子见识非凡。我对现在的局势有几处看不明白,想听听卢公子的高见!”
卢小闲还要客气,却听王孝杰摆手道:“卢公子,咱都是性情中人,不必做扭捏之态,还是打开窗户说亮话的好!”
说到这里,王孝杰看了一眼王海宾,又对卢小闲说:“今日只有我们三人在这里,所有说的话仅入我们三个人的耳,不会外传,请卢公子放心。”
王孝杰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卢小闲若再拒绝那可真是扭捏作态了,他无奈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孝杰先问了第一个问题:“外界一直都在传言,我是军中第一人,并且还流行‘文有狄仁杰,武有王孝杰的说法’,不知卢公子怎么看?”
“不怎么看!”卢小闲微微一笑,只是伸出了一个指头。
卢小闲的故弄玄虚,让王孝杰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谦逊的问道:“卢公子,能否说的明白一些?”
“程务挺,王方翼,黑齿常之,这些军中元老虽然都不在了,但大唐军中还是有些能打仗的,除了王大将军之外,唐休璟、张仁愿、薛讷、解宛这些人治军打仗可都是有一套的!”
唐休璟曾任安西副都护,驻守碎叶城。当年,吐
蕃攻克焉耆等地,大唐西征兵败,唐休璟收集残军坚守西州,在他的请求下,武则天派王孝杰出征,最终收复了安西四镇。
张仁愿王孝杰也很熟悉,王孝杰率军抵御吐蕃的时候,张仁愿是监军,虽然他与王孝杰关系不睦,但王孝杰对张仁愿的能力却是认可的。
至于薛讷和解宛,在王孝杰面前都是小字辈,王孝杰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卢小闲既然提起了,他们的能力当然也是毋庸置疑的。
“为什么陛下独独最信任你?”卢小闲接着说,“无它,就是因为你在这些人当中最听陛下的话,若不是因为这一点,陛下凭什么信任你?”
王孝杰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但似乎又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卢小闲看出了王孝杰的心思,笑着道:“其实,你之所以及听话,也是因为在心中感激陛下对你的信任,所以才会全力以赴去对付吐蕃人!至于别人怎么看,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王孝杰不置可否,接着又问:“那你说说,朝廷现在最需要防范发生战事的地方在哪里?”
穿越前,卢小闲熟读唐史,他知道未来走向,王孝杰的这个问题当然难不倒他。
卢小闲侃侃而谈道:“陇右、安西、剑南、关内、河东、河北等道,最有可能出现战事当然是陇右和安西,吐蕃人做梦都想从这里突入大唐。除此之外,还有河北道,也极有可能会出现战事。”
“怎么会是河北道?不应该是关内道吗?”王孝杰眨巴着眼睛问。
永隆二年,突厥吐屯骨咄禄反唐占领黑沙城和漠北的乌德鞬山,重建突厥政权,自号颉跌利施可汗。此后骨咄禄北征九姓铁勒,连年侵犯唐朝边境,势力趋于壮大。
武则天称帝的那一年,骨咄禄去世,其子年幼,其弟默啜自立为为可汗,拥兵四十万,西讨党项、拔悉密、突骑施及西突厥十姓部落,并乘武周政权内忧外患交加之机,继续率军大举攻唐,连犯灵州、凉州等地,杀
掠人吏资财。
在王孝杰看来,默啜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应该加强与突厥相邻关内道的防范,而不应该是河北道。河北道对面主要是归附唐朝的契丹族,太宗皇帝在这里设置了松漠都督府,并赐契丹首领姓李氏。按理说,契丹人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关内道不用担心,默啜很有心计,他不会跟大唐硬拼,最多就是小打心闹,反倒是契丹人,他们要是与大唐硬拼,那才不好对付呢?所以,应该把防范的方向放在河北道,防范契丹人突然造反!”
“契丹怎么可能造反呢?”王孝杰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不可能?”卢小闲很不客气的说,“契丹人虽然归附了大唐,但大唐向来瞧不起契丹人,认为他们是蛮夷之族,经常欺压他们。再加上突厥人在后面的唆使,他们造反的可能性很大。”
卢小闲说的很有道理,王孝杰不说话了。
“还有一个方向要引起注意,不过这要取决于大唐和吐蕃最终谁能在西域称雄!”卢小闲目光变的深邃,“如果我们要经营西域,那就必须面对大食国,他们也对西域虎视眈眈,这可是个强大的敌人!”
来自后世的卢小闲知道,天宝十年大唐与大食进行了怛罗斯之战,大唐惨败。怛罗斯之战的后果直接导致丝路中断,阿拉伯帝国完全控制了中亚,中亚开始了整体伊斯兰化的过程。中原王朝逐渐失去强悍骑兵,再没有余力影响西域和中亚地区。
王孝杰看了一眼卢小闲,心中有些纳闷,这个年轻人多智近于妖,懂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王孝杰常年在西域作战,对西域的形势非常了解,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如此敏锐的目光,现在就将大食作为了潜在的敌人。
细思极恐,大唐与大食远隔数万里,双方只有贸易往来,却对各自军队的战斗力根本不了解。卢小闲说的一点没错,假如有一天唐朝与大食在西域为了争地盘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一样的薛怀义
见王孝杰陷入沉思,卢小闲突然问道:“王大将军,您从军这么多年,可有所佩服之人!”
王孝杰回过神来,瞅了卢小闲一眼,笑了笑:“当然有!”
卢小闲一脸的好奇:“能不能给我说说!”
“当然可以!”王孝杰点点头,“卢公子要愿意听,那我就说说吧!”
王孝杰略一思考,缓缓道:“要说我最佩服的人,这头一个就是薛国师!”
“薛国师?”卢小闲奇怪的瞅着王孝杰,“你是的说薛怀义吗?”
“卢公子,你不能直呼薛国师的大名,这是很不敬的!”王孝杰不满的盯着卢小闲,“在我的心目中,他可是神一样存在的!”
卢小闲有些糊涂了,大唐军中第一人最钦佩的竟然是一个和尚,而且还是武则天的男宠薛怀义,这怎么可能呢?
王孝杰似乎看出了卢小闲的心思,他一脸凝重的说:“薛国师曾经奉圣命,两次率军迎战进犯的突厥人,这事卢公子应该听说过吧?”
卢小闲点点头,在后世读史时,王孝杰刚说的这事他的确读到过。
延载元年,突厥可汗骨笃禄病死,他的弟弟默啜自立为可汗,率众侵犯大唐灵州。
当时,武则天力排众议,任命薛怀义为清平道行军大总管征讨突厥。
薛怀义率领大军刚到朔方,突厥人便急急忙忙退去。薛怀义在单于台刻石记功而返,回京后,武则天加授薛怀义为辅国大将军,赐帛二千段。
长寿二年,突厥再次犯边,薛怀义又一次出征,武则天任命他为伐逆道行军大总管。同上次一样,薛怀义的大军还没有抵达边关,突厥就无声无息的撤兵了,薛怀义再次不战而胜。
对薛怀义的这两次出征,史书在细节方面记载的并不多。后世的史学家对此事的评价,也是一边倒的说薛怀义是走狗屎运了。
王孝杰冷哼一声道:“薛国师一率大军赶到边关,突厥人就退兵了,若偶尔
一次还能说他运气好,可每次都是这样,还能说是运气好吗?难道你们以为突厥人都是泥捏的不成?”
谁敢说突厥人是泥捏的,从匈奴开始他们就是中原王朝世代的敌人,多少次中原朝代的更迭,都和他们有直接的关系。
卢小闲眉头一挑:“大将军的意思是说,这里面还有其它的原因?”
“那当然了!”王孝杰显出一脸膜拜的表情,“这两次出征我都跟着薛国师,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将军可否说来听听?”此时此刻,卢小闲对这牙薛怀义的兴趣越加浓厚。
“其实,也很简单!两次出征之前,薛国师都派人给默啜去过一封信!”王孝杰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信中内容也很简单,直接告诉默啜,他准备怎么对付突厥人!”
“竟然有这事?”卢小闲瞪大了眼睛:“他会把自己的作战思路告诉自己的敌人?”
薛怀义这么做,究竟疯了还是过于自大?
“当然了!”王孝杰骄傲的说,“他不仅把自己的行动方案没有任何隐藏的告诉了默啜,而且也是一步不差按照行动方案去做的!”
卢小闲心中一动,猜测道:“然后,默啜看了信之后就不得知难而退了,是不是这样?”
“没错!”王孝杰点点头,“薛国师的方案对默啜来说是无解的,他除了退兵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是真的还是假的?”卢小闲有些狐疑,这个薛怀义也太邪乎了吧。
王孝杰站起身来,来到书架前取过一个锦盒来。
打开盒盖,王孝杰从里面拿出十几张绢纸递给卢小闲:“当初薛国师写给默啜的行动方案,我也抄了一份,卢公子看看就明白了。”
薛怀义真有这么神?
卢小闲半信半疑接过绢纸,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后,卢小闲脸色大变,好半晌没有说话。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薛怀义要么是妖孽,要么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而来的,反正他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
为什么?
薛怀义写给默啜的作战方案,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任何人所能想到的。
第一封信,薛怀义告诉默啜,他准备用是大迂回战术对付突厥人,直接派奇兵绕道断了突厥人的后勤给养,然后封锁突厥后退之路,采取两面夹击之势最终击败突厥人。
大唐军队自李靖领兵灭突厥的时候,就采取过“侧翼迂回,前后夹击”战术,将步兵列阵的威力和骑兵强大的机动性能完美的结合到了一起。但是,唐军的围歼战术只停留在“战场”一级。
历史上真正最擅长采用的大迂回战术的,是距唐朝五百年之后的蒙古军队。蒙古人生长于大漠野蛮之地,但他们接受了汉人的军事战术思想,尤其是《孙子兵法》中的“兵者,诡道也”。“大迂回战术”就是蒙古大军用兵诡诈的集中体现,他们对骑兵战术的运用达到了军事史的最高峰。
薛怀义这个作战方案,分明就是蒙古人大迂回战术的翻版,这不能不让卢小闲震惊。
第二封信,薛怀义准备用的是碾压战术和袭扰战术。他借助大唐强盛的国力,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推进,不断压缩突厥人的生存空间。同时,派出小股骑兵,一方面侦知敌人动向,另一方面进行袭扰。
这个方案的精妙倒还是其次,最让卢小闲无法理解的是方案中出现的两种武器装备。
一种是投石机,这种投石机威力和唐朝的投石机不一样,分明就是元朝攻宋时所用过的襄阳炮。另一种是对付骑兵很有效的弩,也是到了宋朝才真正出现的踏张弩。这两样东西都不是唐朝应该有的,却同时出现在了薛怀义的作战方案中,难怪王孝杰会把薛怀义当作神一样看待呢。
卢小闲心中有一万个疑问,但现在也只能藏在心里。他知道,这个薛怀义绝对不简单,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他,以解心中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