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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算命先生

    此人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张长长的驴脸,皮肤呈铅灰色,双目深陷,鼻孔朝天,胡须疏疏落落如乱草一般,额头正中有一条深深的竖纹。他个子相当高大,虽然坐在那里,但卢小闲目测了一下,至少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个头挺高却极瘦,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说话亦有气无力,就像一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这一瞬间,卢小闲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王先生的面孔来。也难怪,王先生向来喜欢以算命先生身份出的。

    “你印堂灰暗,将有血光之灾,须在家躲避一个月方可无恙……”算命先生对一个算卦之人道。

    算完之后,对方要付卦资,算命先生却不收。对方哪里肯允,放下一堆铜钱便转身走了。

    算命先生看也不看,将那堆铜钱直接扔进人群当中,顿时便被看热闹之人哄抢的干干净净。

    卢小闲更加奇怪,此人算卦竟然不要钱。

    正在此时,一个大胖子流着汗挤进人群,朝算命先生连连拱手称谢。

    算命先生问:“素昧平生,阁下为何谢我?”

    大胖子道:“您不认识小人了?半月前小人曾来此地相过面,您说小人紫气罩顶,必有贵人相助。当时小人将信将疑,不料昨天店里果然来了一位波斯巨贾,将所有的货物统统买去,让小人大大地赚了一笔。小人感激不尽,特来叩谢。”

    随后恭恭敬敬奉上一张银票:“这五十两银子聊表谢意,请笑纳。”

    算命先生拈须摇头:“不用不用,这是你自己的福分,我不收你的银子!”

    围观者一阵鼓噪,五十两银子都不看在眼里,当真是世外高人。

    卢小闲心中暗忖:这大胖子必是个托儿,与算命先生你唱我和,演一出双簧戏,迷惑百姓。在后世,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卢小闲摇摇头,正打算转身离去,忽听得有人高叫:“请让一让!请让一让!”

    偱声望去,说话的是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书生打扮,腰间却挂着一柄华丽的短剑,有些不伦不类。

    只见他分开人群,向算命先生拱了拱手,语带嘲讽道:“周易的精髓是我命在我不在天,小生不才,亦略知一二。你妄谈天命,岂非咄咄怪事!”

    卢小闲心中暗忖,问得好!正中要害!

    然而算命先生却面不改色,从容道:“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易经的精髓其实只有一个字,缘!改朝换代是缘,你我相遇是缘,人生的荣辱进退亦是缘,这与天命毫不相干。”

    “好口才!虽是狡辩,却也头头是道。”书生冷笑,“啪”地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既然你大言不惭,那好!五十两银子在此,请你替我算上一命!说得对,酬金加倍;说得不对,休怪我无礼!”

    全场霎时鸦雀无声,卢小闲把双臂抱在胸前,他想看看算命先生如何应对。

    算命先生却是不慌不忙,羽扇轻摇:“公子有贵人之相,显然来历非凡。只是藏头露尾,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若当面说破,只怕公子下不来台,

    这五十两银子还是请公子收回吧!”

    众人以为这是算命先生的遁词,猜测书生必不肯轻易罢休,可谁知书生竟然脸一红,抓起银子转身便走。

    围观者一片哗然。

    卢小闲身边有两个人在小声嘀咕着:“他算命特别准,看面相推测人的寿命,说好这人三更死,这人就活不到五更。”

    “没错,好多人见了他都吓得飞奔,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这书生想必也是如此,被说中了。”

    卢小闲听了,不禁啧啧称奇,天下还真有这样的人?

    若放在平日,他也就一笑而过,偏偏今日有了好奇之心。

    卢小闲上前去,对算命先生道:“请先生为我算上一命!”

    算命先生瞅一眼卢小闲,摇摇头脱口道:“唉,完啦!这位公子,你死定啦,连十天都活不上了。”

    昙空一听急了,大声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算命重生瞅了一眼昙空,振振有辞道:“他的面相,如同死灰泼上水,怎么可能再燃烧起来呢。所以说,他死定了!”

    听了算命先生的话,昙空将信将疑,不由紧张看向卢小闲。

    卢小闲哈哈一笑,对昙空道:“我们走,明日再来吧!”

    说罢,便挤出了人群。

    进了上清宫的山门,昙空跟在卢小闲身后,紧张的不停搓手,时不时的问“公子!这可怎么办呢?”

    薛怀义交待过昙空,让他保护好卢小闲的安全。若是有人想暗算卢小闲,昙空有一百个办法让对方知难而退。可现在不知危险在何处,只知道卢小闲活不过十日了,他怎能不着急?

    虽然知道昙空是担心自己,可也的确在太烦人,卢小闲只好停下来,笑着解释:“你只管放心,刚才我给他看的是我寂静的心境,把生机全部堵塞的状态,所以他会这么说。明天他再看,又会不一样的!”

    “这是真的?”昙空狐疑的看着卢小闲。

    “当然是真的!”

    到了冯曼的住处,卢小闲远远看见灵珠子曼妙的身影。

    “来了?”

    “来了!”

    “无尘子在里面呢,你进去吧!”灵珠子朝屋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急!”卢小闲笑呵呵道,“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山门外那个算命先生,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吗?”卢小闲瞅着灵珠子问道,“我觉得此人不简单!”

    “你眼力果真不错!他的确不简单!”灵珠子侃侃道,“他是安平王武攸绪,担任千牛卫将军!此人喜欢清淡,不注重名利,对相学很有研究,闲暇时经常在山门外摆摊算卦,却从不收钱!”

    卢小闲瞠目结舌。

    算命先生是一位郡王,而且还姓武,就是用脚后跟想卢小闲也猜得出他是大周皇帝的宗族中人。

    在卢小闲的印象中,武氏族人个个飞扬跋扈,像武攸绪这样的倒不多见,这让他对武攸绪增添了不少好感。

    “此人还真是有趣!”卢小闲摇摇头,朝碰上冯

    曼的屋子走去。

    见昙空正要跟着去,灵珠子没好气道:“人家俩个亲热,你凑什么热闹?”

    昙空愕然。

    ……

    第二天,卢小闲又来找武攸绪算命。

    武攸绪看了以后,对卢小闲说:“哈哈,有救了!今天你的生机开始复苏了。大概是因为遇见我了吧,算你走运!”

    回去的时候,卢小闲一脸得意的对昙空说:“怎么样?和昨天不一样了吧!我今天给他看的是一线生机萌发的样子,明天再来还会不一样。”

    第三天,武攸绪看了卢小闲的相,表现得很疑惑:“你今天精神恍惚,大概是心神不定的缘故。这个样子我可没法看。你再定定心,下次再来吧!”

    卢小闲在路上告诉昙空:“刚才我让他看的是一种没有任何征兆的心态,他肯定看不明白。明天 ,明天我们再来吧!”

    第四天,武攸绪再见卢小闲的时候,似乎心里有些发民慌,面色煞白,真接扭头撒丫子就跑了。

    “跑得挺利索!”瞅着武攸绪的背影,卢小闲笑呵呵的对昙空说:“刚才,我跟他周旋应变,虚与委蛇;我随风而动,顺水而漂,他完全琢磨不定,所以就吓跑啦。”

    卢小闲出自九五门,习练天罡诀,精通读心术,武攸绪虽然擅长相面,但遇到了卢小闲却也只能认栽。

    看相的难精在于五官的配合,而更难的则是气色的分辨。命相的高深地,命书和相书上都只说一些原则,无法细说,所以要靠个人的天资和经验。天资高的人,但有独特的看法;经验多的人,则有坚定的判断。看相的技术再如何高超,也只能沦为术,也就是旁枝末节的技巧,最终沦为江湖混口饭吃的技艺,糊弄个小民百姓而已。

    术轻而道重,习艺者当重道而轻术,注重内心的修为,方可能有所成就。

    ……

    终于等到龙壮走镖归来,卢小闲还没等龙壮喘口气,便找上门了。

    听卢小闲说完之后,龙壮也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知了卢小闲。

    “这事我还真知道!但我只是听别人说起过!“龙壮思忖了好一会,这才又道,”据我所知,这并不叫什么传音入密,只是在天竺瑜伽中有这一门的修炼,后来才传入了大唐!”

    “我若想学这门功夫,应该去找谁?”卢小闲小心翼翼的问。

    “江湖传言,懂这种技艺的有一个叫九什么门的,记不大清了!”龙壮拍着脑袋回忆道。

    卢小闲心中一动,忍不住接口道:“是不是九五门?”

    “对对对!”龙壮赶忙道,“没错!就是这个劳什字九五门!”

    说到这里,龙壮嘴里还不忘嘀咕:“怎么起这么个拗口的名字,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从龙氏镖局出来,卢小闲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卢小闲终于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绕了一大圈,最终他又回到了原点。

    该死的九五门,永远都躲不过去。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各方势力

    走在大街上,卢小闲正盘算着是否该去一趟九五门,却突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大队人马正行进在天街上,为首骑在马上的正是身着便服的陈玄礼,后面跟着长长的车队,显然他们护送李显一行已经进入了神都。

    卢小闲上前去与陈玄礼打招呼:“陈将军,一路辛苦了,梁王殿下呢?”

    陈玄礼跳下马来,悄声道:“梁王殿下已经先行进宫复命了!”

    “哦!”卢小闲点点头。

    “卢公子,陛下差人传了密旨,着庐陵王一行秘密进宫,不得走漏消息!”说到这里,陈玄礼警惕的四下瞅了瞅,“故而不方便让您去问候庐陵王了,请见谅!”

    陈玄礼向来对卢小闲尊敬有加,他知道卢小闲与李显关系不错,便主动提醒了一声。若换作别人,像密旨这般事情,他是决计不会透露的。

    “我晓得!我晓得!” 卢小闲微微点头。

    话音未落,便听到有人一声厉喝:“卢小闲!”

    谁在喊自己,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卢小闲循声望去,只见陈玄礼身后的队伍中,一辆马车的轿帘被掀起了一半。阿果,不应该是李裹儿,正愤怒的瞪着他。

    “陈将军!我先告辞了,改日请你喝酒!”卢小闲向陈玄礼拱拱手,一溜烟便跑了。

    惹不起,咱总能躲得起。

    “你给我站住!”

    李裹儿见卢小闲脚底抹油,心中更气,正要下车来追,却见陈玄礼已经到了近前。

    “请郡主坐好,放下轿帘!”陈玄礼沉声道,“马上就要进皇城了,莫让末将难做!”

    陈玄礼的神态恭敬,但语气中却坚定无比。

    李裹儿正要张口,却听另外一辆马车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听陈将军的,莫要造次!”

    李裹儿当然听得出,这是父亲的声音。李显与李裹儿说话向来和气,像此刻这么断然倒很少见。

    李裹儿知道父亲生气了,她不敢再违拗,只得哼了一怕,狠狠甩下了轿帘。

    见陈玄礼与车队缓缓朝着应天门的方向而去,躲在暗处的卢小闲这才现身。

    瞅着车队的背影,卢小闲咀嚼着陈玄礼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武则天决定将李显从房州接回来,应该是下决心让他做太子之位了。既是如此,为何又要让李显秘密进宫,而不能让外人知道?

    是武则天又变卦了?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思索好好一会,也没想明白。

    他苦笑着摇摇头,管他呢,不管是什么情形,过些日子就知道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卢小闲刚抬脚准备走人,却突然停住了,猛的扭头四下张望,似要寻找什么。

    天街两边开张着茶楼、酒馆、当铺和作坊,它们不断地朝两边延伸,一直从定鼎门延长到应天门。长而笔直的街道上,具着各样的身材,穿着各样的衣服,有着各样的面孔的行人,在街中间来回穿梭,边上的旷地还

    有不少张着棚布的小商贩。

    刚才,卢小闲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异香,再细细寻找时已没有了任何踪迹。毫无疑问,唐倩也来到了洛阳。既然唐倩来了,肯定少来了王先生和欧阳健。

    随着李显的回归,各方势力的角逐正式展开,风云际会之下怎么可能少得了这位神秘的王先生呢?

    他不来卢小闲才会觉得奇怪呢,卢小闲冷哼一声,悠然转身离去。

    看着卢小闲远去了,欧阳健奇怪道:“他难道有第三只眼,为何我们一出现他似乎就能感觉到!”

    唐倩没有接话,一脸幽怨盯着卢小闲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家伙怎么那么有女人缘。先是冯曼,接着是吟风和弄月,现在又有一个美丽的小郡主。

    喜欢一个人时很难伪装,即使没有说出来,可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行为,都能让人看出来。就像此刻的唐倩,虽然没有说自己在吃醋,但王先生和欧阳健都知道她心里正酸酸的!

    楚成瞅了一眼唐倩,淡淡回答道“若不是这样,他怎么配做我们的对手!”

    欧阳健点点头,然后向王先生询问道:“师父,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先回客栈再说!”说罢,王先生转身向前走去。

    “走啦!”欧阳健拉着唐倩,也跟着王先生离开了。

    ……

    客栈的生意如何,取决于有多少客人入住,所以客栈必须开在客源比较多的地方。神都洛阳便成为了旅店最密集的地方,除了商贾云集以外,还多了参加科举考试的士人,以及等待调选的官员。这些人若无亲友处寄居,通常只能在坊中的旅店居住。

    清化客栈店设在清化坊,清化坊是宣仁门外大街北侧从西向东第一坊。其西隔写口渠与东城相邻,其南隔宣仁门外大街与立德坊为邻。由于人地稠密,租赁、投宿的人又多,客栈价格高昂。在科举考试时,清化旅店往往住满考生,甚至出现一房难求的情况。

    清化客栈接待过众多名人,其中最著名的是袁天罡。

    武德七年,袁天罡受驻守洛阳的李世民相邀,到达洛阳,被安置在清化旅店。无论是朝廷中的达官显贵,还是民间的各等人士都往他那里跑,清化旅店中常常聚满了人。袁天罡给很多李世民的手下预测前程及结局,后来验证都不出其所料。

    据说,武则天的母亲杨氏也到清化旅店去见袁天罡。

    袁天罡一见到杨氏便吃惊地说:“夫人当生贵子!”

    杨氏让保姆抱出穿着男孩衣裳的武则天,袁天罡一见襁褓中的武则天大为震惊,说她“龙瞳凤颈,极贵验也”,但又遗憾地说:“可惜是个男子,若是女子,当为天下主!”

    事实证明,结果又被他提前言中。

    王先生之所以选择住在清化客栈,当然不是因为它的名气磊,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左金吾卫设在清化坊。

    左金吾卫和右金吾卫,是掌管皇家禁军的两个机构。两卫各设上将军一人、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以下佐官

    、禁军若干人。禁军主要负责宫城、皇城、东城和皇家园林、行宫的宿卫,以及随皇帝出行。右金吾卫设在天津桥南端的积善坊。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正因为有金吾卫在这里,武侯铺的人一般不会关注到他们。

    客户内,王先生有意考校两位徒弟:“你们说说,偌大的洛阳城里,现在究竟有几方势力共存?”

    对洛阳的各方势力,欧阳健显然已经做过详细的了解,听王先生问起,他想也不想便脱口道:“大大小小至少有十方势力共存!”

    “说说看!”王先生鼓励道。

    “除了当今陛下之外,还有梁王、魏王、皇嗣、太平公主、庐陵王、张氏兄弟、狄仁杰、来俊臣,当然还有我们的主公!”

    武则天是皇帝,也是最大的一方势力。

    武承嗣、武三思二人都有当太子的心思,在武则天的庇护之下,在朝中是不小的两股势力。

    皇嗣李旦虽然行事低调,但他是心向李唐那些大臣们的旗帜,势力不容小觑。

    太平公主在不仅深受武则天恩宠,而且还是武氏的儿媳,在李武两家当中说话都有份量,正因为如此,她周旋于各方也形成了一股很大的势力。

    李显刚刚回归,按理说他只是孤家寡人,但若继承了太子之位,实力大涨必然会后来居上。

    说起二张兄弟来,目前恐怕是除了武则天以为势力的一方了。武则天不仅封了二张兄弟国公,而且下诏特立控鹤监,封张易之为府令。弟兄二人出宫来,满朝百官见了,便远远地拜倒在地,直待舆马过去,才敢起立。每到一处,那王公大臣,一齐抢着上去,替他捧鞭接镫。文学之臣,群起附和,一时权贵,都奔走张氏弟兄门下。

    狄仁杰是武则天最信任的宰相,大周皇朝以狄仁杰为核心,建立了一个新的势力集团,一班有才干的人都在狄仁杰的手下,洛阳人说:“天下桃李,尽在狄门。”这一个集团一方面效忠武则天,另一方面隐隐制压着武氏集团。

    至于作为酷吏的来俊臣,之所以把他称作一方势力,并不是因为他能笼络人心,恰恰相反,他有能力和手段摧毁除了武则天之外的任何一方势力,正因为如此,各方势力都不敢得罪来俊臣。

    至于王先生和欧阳健的主公,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估计洛阳城没有人知道还有这么一股暗中的势力,就连精明的武则天也不知道。

    “倩儿,你怎么看?”王先生又把目光看向了唐倩。

    唐倩已经恢复了正常,思忖了片刻,道:“师兄所说的十方势力没错,但这十方势力之间犬牙交错,有的对立,有的联盟,最终能起决定作用的想必也就四方而已!”

    欧阳健忍不住问道:“哪四方?”

    “当今陛下,武承嗣,李显与李旦!”

    王先生一脸赞赏之色:“你的意思是说,除了武则天其余三人都有可能君临天下,故而能左右其他各方势力,是吧?”

    “还是师父看的透彻!”唐倩点头认可。

第四百三十七章 隔岸观火

    “倩儿分析的没错!”王先生接着唐倩的话,道,“武三思此去房州,已经与李显结成联盟,故面可以不用考虑。太平公主一介女流,也可以不考虑。至于张氏兄弟、狄仁杰、来俊臣等,目前虽有武则天的庇护,但他们肯定也会考虑武则天百年之后,谁做皇帝的问题。所以说,主公所需要对付的,只有武承嗣、李显与李旦三人!”

    “师父说的没错,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欧阳健问道。

    “我们只须隔岸观火便是!”

    “隔岸观火?”欧阳健重复着四个字,又问道,“如何个隔岸观火法?”

    “以静观变,随变而动,让他们三方互相残杀,自相削弱。当在他们相争时,既不援助,也不鲁莽干涉,静观其变化,直到事情发展到有利于主公的时候,才相机行动,及时出击,坐收渔利。”

    见欧阳健似乎还不明白,王先生进一步解释道:“火是危险之物,搞不好会引火烧身,所以,此计需要有岸可隔,在火与自身之间有道鸿沟。当然,这个岸有时是天然的,有时是则需要我们自己来打造。”

    欧阳健与唐倩不住点头。

    “一定要与这三方保持距离!”王先生沉吟道,“时刻的关注火情,而保持距离,先让主公置身事外,使他们三方势力感觉不到主公对他们的威胁。根据不同的条件,有时需要袖手旁观,有的则需要主动煽风点火。根据他们的分歧,及时调整我们的战略,引导火势的延烧方向,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渔利的目的。”

    如果卢小闲在场的话,一定会为王先生分析之精准而鼓掌的。

    “隔岸观火计谋最需要掌握详细的消息,知己知彼方能布局,若没有可靠的消息,就不可能施展此计谋。”说到这里,王先生有意瞅了一眼唐倩,“卢小闲嗅觉很灵敏,不要咱的隔岸观火不搞成,反而让他火中取栗了!”

    唐倩低下头,不说话了。

    ……

    回到府里,卢小闲叫来张猛和昙空。

    “你们俩准备下,明天咱们出一趟远门!”卢小闲对二人交待道。

    “去哪里?”张猛莫名其妙。

    “去九五门!”

    “啊?”张猛愣了愣,“去九五门做什么?”

    “你不是九五门的弟子呀?”卢小闲没好气道,“当然是去拜见师父了,一点没有尊师重道的意识!”

    尊师重道,这似乎与卢小闲沾不上边。九五门内若说最不尊师重道的,除了卢小闲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见张猛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卢小闲沉着脸道:“你要不愿去就算了,我和昙空去,你留在家里吧!”

    张猛一听便急了:“我啥时候说不去了?你可别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说到这里,张猛有些疑惑道:“咱们都没去过九五门,怎么能找得着呢?”

    “怎么会找不着?”卢小闲满不在乎道,“栖凤山就那么大,咱们可以打听打听嘛!”

    缺德鬼曾经告诉过卢小闲,九五门就在栖凤山上,还大概说了路线。只不过卢

    小闲对此不感兴趣,没有太在意。现在要去栖凤山去找缺德鬼,卢小闲只能凭着大概的感觉去慢慢找了。

    “对了!”卢小闲又吩咐道,“把那个安平郡王也叫上,让他一起去!”

    上次武攸绪让卢小闲算命给算跑了,回家思忖了好久,他意识到卢小闲是个高人,便整日缠着卢小闲,要拜师学艺。赶也赶不走,骂又骂不得,让卢小闲不胜其烦。

    此刻,卢小闲脸上露出坏笑:把这个难缠的家伙交给老滑头或者缺德鬼,让他去头疼吧。

    ……

    栖凤山位于秦岭腹地,每条沟、每道梁都很有灵气,凡是能叫上名的都是风水宝地,要么有名寺古刹,要么景色绮丽。九五门名列其中,当然是一方钟灵毓秀之地。

    四人一路打马狂奔,进入了栖凤山中。

    一条小溪顺着沟底流淌,卢小闲四人沿着溪水逆流而上,一会跨过小溪,一会又回到彼岸,清澈透明的山溪碰撞出欢快的曲调,在脚下生涩地跑过,美妙的音符回响在这寂静的沟道里,悦耳又动听,伴随着几人向前的身影。

    沿着山路到大山深处,路越来越窄。到了一段陡坡,骑马已不能再往前行,只能徒步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向山上行进。

    爬山的路实在不好走,坡度渐渐地陡起来,脚下的羊肠小道也只能看到两、三步远,便不知去向。

    顺着小道的走向,不停地在山坡上扭来扭去,干枯枝条碰到身上立马就断成几节,满是沙土的小道一步一滑地把几人带到更高处,终于脚下开始磕磕绊绊。歇歇,向下看看已不见沟底,向上望望,想要寻找的目标却不知在何处。

    瞅着兴奋的武攸绪,卢小闲悠悠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不节约体力,等会肯定会走不动的。”

    “我知道!”武攸绪看着一路美景,眼中放着亮光,不由赞叹道:“这里真是修行的好去处。”

    卢小闲揶揄道:“你堂堂一个郡王,真能舍得放弃荣华富贵,来此处修行?”

    “我当然放得下!”武攸绪很认真的说。

    武攸绪的脸上满是虔诚,没有任何虚伪和做作。或许他说是真心话。与这般纯粹的人比起来,卢小闲不由觉得有些惭愧。

    “好好好!就算你能放得下吧!”卢小闲叹了口气,“可现在,我们必须得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什么麻烦?”

    “我们迷路了!”卢小闲苦着脸道。

    卢小闲虽然他大致知道九五门就在栖凤山上,可没想到栖凤山比想象的要大的多,在群山当中想要找到九五门,无异大海捞针。

    “这可怎么办?”武攸绪一听也犯愁了。

    “活该!谁让你逞能!”张猛小声嘀咕着,颇有些幸灾乐祸。

    卢小闲脸色一变,正要发飙,却听昙空突然说:“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卢小闲抬起头远眺,在数里之外的满山枯黄之中,有一点白色在移动。

    瞅着瞅着,卢小闲突然笑了。

    卢小闲扭头看向张猛,张猛与他

    目光对视,脸上也露出憨憨的笑容。

    昙空没有专门训练过,当然看不清楚,但卢小闲和张猛目力极佳,早已分辨出了那个小白点,那个曾经把他们二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家伙:白公子,

    有白公子在,想找到九五门之所在,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只见卢小闲把手指放在口中,一声非常响亮的唿哨,传出好远去。

    那个小白点,飞快的向他们移动而来。

    路实在不好走,其实也没有路,就是一步一步拽着藤条向前爬。胳膊、脸被荆棘划出了道道裂纹。

    在白公子的引导之下,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攀爬,他们三人终于登上山顶。

    武攸绪终于尝到了苦头,此时他已经像条死狗般躺在地上,只有大口大口喘粗气的份了。

    无限风光在险峰,站在这儿,卢小闲领略到了什么叫大山的磅礴?什么叫绵延不断?

    群山一座座相连,也不知连到何处,远处的远处那些美景看不到,只能凭想象了。

    九五门就在峰顶之上,当卢小闲站在那个古老的山门前时,精神一振,一路疲惫顿时散去一半。

    三人随着白公子进入山门,他们眼前忽然一亮。

    足有七八亩地大小的庭院,与刚刚走完的羊肠小道形成极大的反差,那么平整,那么干净,那样井井有序,那样色彩协调,大大地出乎了意料。

    院子当中,一个人笑吟吟的正瞅着他们。

    卢小闲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面前之人不是缺德鬼,也不是摇风,更不是老滑头,而是一身白衫的谢云轩赫然立在那里。

    撞见鬼了吗?谢云轩怎么会在这里。

    略一思量,卢小闲心中便已明了。

    既然武三思护送李显已经回到洛阳,谢云轩应该也一并返回了。如果没猜错,谢云轩是来向老滑头问计的。他与卢小闲的对赌,已明显落入下风,自然要来求助。

    卢小闲清楚未来走向,他知道无论谢云轩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有任何胜算,更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卢师弟!张师弟!我们又见面了!”谢云轩主动向卢小闲和张猛打招呼。

    “谢师兄好!”张猛客气的回应。

    卢小闲却懒得搭理谢云轩,而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谢云轩对卢小闲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还是那么笑吟吟的,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院子很大,正中间是一张石桌,周围环绕着几个石凳。再往前是个大殿,大殿的两侧有很多木屋依次排列开来。

    看到眼前的情形,卢小闲顿时恍然,在望云山住过的木屋与这里何其相似。

    他忍不住扭头,白公子正忽闪着尾巴,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卢小闲从谢云轩身边走过,缓缓进了大殿。

    谢云轩与张猛和武攸绪也跟了进去。

    殿上供着一尊木刻的雕像,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雕像前面有一个香案,上面摆放着香炉和香烛等物。

第四百三十八章 腹语术

    “这是咱们九五门的开山祖师爷!”谢云轩一边介绍,一边瞅着卢小闲和张猛,“两位师弟,你们去拜拜祖师爷吧!”

    不管怎么样,他们二人现在也是九五门的弟子,这点无可否认。卢小闲和张儿拍拍身上尘土,点上一支香,向那尊雕像拜了拜。

    武攸在一旁绪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只得远远向那雕像作了个揖。

    出了殿门,卢小闲四下打量了一下,向谢云轩询问道:“你师父呢?”

    “他出远门了!”谢云轩淡淡道。

    “那我师父呢?”卢小闲又问。

    “也出远门了!”

    卢小闲皱了皱眉头:“摇风师叔不会也出远门了吧?”

    “你猜的没错,他也出远门了!”谢云轩点点头。

    听了谢云轩的回答,卢小闲像泄了气的皮球,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跋山涉水这么远来到这里,三个老家伙居然都不在,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卢小闲甚至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故意在躲着自己。

    他一脸怀疑,上下打量着谢云轩:“你说的是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谢云轩觉得好笑。

    “那门内的其他弟子呢?不会也都出远门了吧?”

    这么长时间了,除了谢云轩之外,没见到一个门中子弟,卢小闲当然觉得奇怪了。

    谢云轩答道:“他们都在上早课呢!”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卢小闲侧目道。

    “当然可以!”

    谢云轩带着卢小闲等人,绕过正殿顺着泥土的山墙,走了大约四五十步,远远便看到一座很大的屋子。原木色的门窗,装扮在屋顶上的芦草,宛如一座大“草庐”。

    “九五草堂”的牌匾深藏着的几分雅气,细细看来似乎又多出了一份诗情画意的感觉。

    白公子绕着草庐来回奔跑,似乎很是惬意。

    谢云轩向卢小闲介绍道:“门中现在有二十三名弟子!除了我和二位师弟之外,其余的二十人每日都有功课要做,没有师命任何人不准下山!”

    只有二十三名弟子,与其它门派相比,九五门的确人丁不旺。不过,这也正是九五门的特点,以谋略见长不同于打仗,并非人越多越好。再说了,学习谋略是需要天赋的,像谢云轩这样的好坯子,满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

    卢小闲微微点头,又问道:“这么说,现在九五门现在是谢师兄说了算?”

    谢云轩很是自负,一点也不客气道:“可以这么说吧!”

    “既是如此,那我想问一件事!”卢小闲把希望寄托在了谢云轩身上。

    “你问吧!”

    “不知师兄可听过传音入密这门功夫?”

    “没听过!”谢云轩想也没想便脱口道。

    卢小闲叹了口气,看来此行注定是不会有任何收获了。

    见卢小闲这副表情,谢云轩追问道:“卢师弟,你能说说这传音入密大概的情形吗?或许我能帮得上你!”

    听卢小闲说完,谢云轩恍然大悟道:“你所说的传音入密我没

    听说过,但诃陀瑜伽腹语术与你所说的有些相似。”

    诃陀瑜伽腹语?

    这名字可真够拗口的。

    管它叫什么呢,只要能解决问题就行。

    卢小闲眼中冒着光:“谢师兄,你给我说说这个什么诃陀瑜伽腹语,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怎么说呢?”谢云轩有些为难的搓搓手。

    突然,谢云轩转身往回走去。

    卢小闲莫名其妙的瞅着谢云轩的背影。

    大约走了十来步,谢云轩停下了,也不转身,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

    正在愕然之间,卢小闲耳中传来一段轻飘飘的细如蚊呐的声音:“卢师弟,我现在施展的就是诃陀瑜伽腹语术,不知与你所说的传音入密有何不同?”

    卢小闲听出来了,耳中传来的正是谢云轩的声音。

    再瞅瞅,谢云轩依然在十几步之外,一动不动的背对着自己。

    他心中不由一动,向身边的张猛问道:“谢师兄说什么了?”

    张猛莫名其妙:“他没说话呀!”

    “你真的没听见?”卢小闲咽了一口唾沫。

    “废话,他要说了我怎么可能听不见?”张猛不乐意道。

    卢小闲三两步蹿到谢云轩身边,谢云轩已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瞅着他。

    卢小闲拽着谢云轩的胳膊,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谢师兄,对,就是这个功夫,没想到你也会呀!”

    “诃陀瑜伽腹语术虽然来自天竺,但在一百多年前九五门就开始习练了,所以说它本就是门中的功夫!”谢云轩奇怪的瞅着卢小闲,“难道师伯没教过你?”

    “没有!”卢小闲摇摇头。

    此时,卢小闲恨不得把缺德鬼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一遍。为了让卢小闲能替自己复仇,缺德鬼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于传授他谋略了,像诃陀瑜伽腹语术这样的功夫,自然会被缺德鬼所忽略。

    “谢师兄,能不能教教我这个诃陀瑜伽腹语术?”卢小闲笑了笑,眼巴巴瞅着谢云轩。

    “这个……”谢云轩似乎有些为难。

    “不教算了!”卢小闲收回笑容,一脸的阴霾,不再理会谢云轩。

    既然知道诃陀瑜伽腹语术是九五门中的功夫,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大不了下次再来一趟找缺德鬼教自己,他不信缺德鬼永远不回来了。

    谢云轩愕然。

    卢小闲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晴空万里,此时已阴云密布。

    谢云轩对此已经习惯了,他苦笑着解释道:“卢师弟,不是我不教你。诃陀瑜伽腹语术其实学起来很简单,但真要练成没个三年五年恐怕不行!”

    卢小闲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练成练不成那是我的事,你就说你教不教吧!”

    谢云轩无奈道:“咱们都是门中的师兄弟,既然卢师弟说了,那明天一早我就开始给师弟传授这门功夫!”

    “这还差不多!”卢小闲脸色立刻缓和。

    转眼便到了晌午,大殿后的厨房升起了枭枭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饭香味。

    不一会,便有门中弟

    子端来了饭菜。

    谢云轩陪着卢小闲、张猛与武攸绪,就在大殿前的石桌上用餐。

    山上生活尽管清苦,但也别有一番情趣。这里建有水窖引来山泉,斋饭是地里自产的萝卜和山下带来的青菜,简单而清淡。就着周边的风景,和着刮过的山风,刺激着味蕾,让尽是蔬菜的午饭增添不少味道,印证了“秀色可餐”。

    在谢云轩的注目下,卢小闲一个人干了六碗米饭三盘菜,然后又灭掉了五个胡饼。尽管谢云轩知道卢小闲能吃,但还是忍不住瞠目结舌。

    吃完卢小闲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站起身来,狠狠伸了个懒腰。

    中午的的庭院,充满阳光,暖暖和和。

    他瞅了一眼谢云轩:“谢师兄,那个什么诃陀瑜伽腹语,非得明日再教吗?”

    这已是卢小闲第八次问同样的话了,当然,谢云轩也同样回答了八次:“既然说好明日,那就明日吧!”

    卢小闲无奈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我带你们四处走走吧!”

    谢云轩带着卢小闲三人到周边山头转转,周边有两个差不多高的山头。转往另一山头,卢小闲惊异的发现惊奇,山头形似莲花座,耸立于山中,只有窄窄的一条山脊相连,走在上面让人有些心惊胆颤。

    白公子如同显摆一般,一溜烟便稳稳的跑了过去。

    走过这一段惊险,走上了小山顶部,圆圆的山顶,其实也就四五丈光景。四周望望,景象各异,一面为九五门所在之处,一侧是挺拔高山,一处是水山一体,一方是层叠群山。

    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更加感受宽阔的天地之间,感受大自然的造化,感叹开山祖师爷的眼力超前。站在此地,不由使人心旷神怡,无怪乎当年祖师爷会选择这么一处风水宝地来开创九五门呢。

    转了一大圈回来,再次坐到院中的石台桌边。

    谢云轩泡了一壶香茶。

    卢小闲端起飘起淡淡香气的茶碗,或许被茶水的气味所迷惑,或许是深醉于周边的山景,或许是泛起的疲乏,或许……

    渐渐地,卢小闲的眼神开始固定,脑子也不再转动,发起呆来,呆呆地望着远山。

    与卢小闲不同,武攸绪似乎对这里非常满意,他并没有坐下与几人一起饮茶,而是背着手,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一副很新奇的表情。

    见卢小闲一副沉思状,谢云轩也不打扰他,与张猛攀谈起来。

    谢云轩瞅了一眼不远处的武攸绪,然后向张猛询问:“张师弟,他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会带他来门中呢?”

    张猛也不隐瞒,把认识武攸绪的过程一一道来。

    谢云轩听罢,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武攸绪。他没想到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个郡王。

    张猛接着又道:“小闲被他天天缠着,烦得不行了,可能是想把他交给师父吧!”

    说到这里,张猛开玩笑道:“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又有一个师弟了!”

    武攸绪年龄虽大,但若真入了九五门,论起入门时间的话,他自然就最小的小师弟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亲兄弟

    “不可能!”谢云轩断然摇头道,“师伯怎么可能收他做徒弟呢?”

    “别说不可能!有小闲在,一切都有可能,不信你就瞅着吧!”张猛慢悠悠道。

    谢云轩愣了愣,想想卢小闲以前的过往,似乎只要他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

    谢云轩摇摇头,又指了指闭目养神的昙空,向张猛问道:“那这个小和尚又是什么来历?”

    昙空听到谢云轩提到自己,睁开眼看了看谢云轩,并没有说话,又闭上了眼。

    “他叫昙空!”张猛瓮声瓮气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小闲是从哪把他弄的,他现在专门负责保护小闲的安全!”

    “他保护卢师弟的安全?你没弄错吧?”谢云轩张大了嘴巴。

    “你可别小看他!他可有一身好功夫呢,我亲自试过的!”说到这里,张猛眼珠一转,别有深意道,“谢师兄,不是我小看您,要真干起来,说不定您也不是他的对手呢!”

    按理说,张猛如此蹩脚的激将法,对谢云轩根本不可能起作用,可事实上却真的见效了。

    谢云轩稍一思忖,扭头对昙空道:“小和尚,和我过几招试试,如何?”

    昙空再次睁开眼睛,并没有应声,只是看了一眼卢小闲。

    卢小闲似乎还在沉思,没有任何反应,昙空又闭上了眼睛。

    张猛知道,若没有卢小闲的同意,昙空是不可能与谢云轩比试的。他哪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赶忙摇了摇卢小闲。

    卢小闲醒过神来,皱眉瞅着一脸兴奋的张猛:“你又犯哪门子病了?”

    张猛添油加醋道:“谢师兄想和昙空比试一下,他说了三五招就能把昙空给打趴下!”

    谢云轩瞪大了眼睛,这厮跟在卢小闲身边,也变得如此无耻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卢小闲看了一眼谢云轩,轻声向闭目养神的昙空喊道:“昙空!”

    昙空睁开了眼睛:“公子!”

    “过几招可以,但万万不要伤了谢师兄!”卢小闲淡淡吩咐道。

    昙空的功夫结合古代武术和后世搏击术,注重实效,一击致命,是世间少有的高手。这些都是卢小闲从薛怀义那里听来的,还从没见过他的实际本领。虽然听张猛说起过,昙空的确很厉害,但他却没有亲眼所见。

    此刻,既然谢云轩提出了比试的要求,卢小闲便欣然应允了。

    谢云轩涵养功夫向来很好,听了卢小闲这话也忍不住心里来气,什么万万不要伤了自己,似乎昙空吃定自己了。

    张猛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暗自朝昙空竖起大拇指。

    昙空却似乎根本没看到张猛的动作,迅速起身来到一边的空地前,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昙空的姿势,张猛与谢云轩看不懂,但落到卢小闲眼中,他禁不住心中一声喝彩:好标准格斗势。

    后世搏击中的格斗势,是种便于进攻同时又便于防守和反击的姿势。格斗势的完美,可使你无论在何时组织进攻、防守及反击均无任何预兆姿势、调整动作,甚至直接影响着

    实战的胜负。

    卢小闲懂行,看得出昙空的准备姿势无懈可击,既进退自如又攻守兼备。仅此一个动作,卢小闲就判断昙空的确是个高手。

    谢云轩也不客气,直接与昙空过起招来。可是没两下,谢云轩就停了下来。

    “拿出你的真本领来!”谢云轩有些不满道。

    谢云轩可以明显感觉到昙空并没有用全力,这种敷衍的态度,让谢云轩感到很不爽。

    其实,谢云轩有些错怪昙空了。昙空的招式都是不要命的技击术,招招都奔着要害而去。卢小闲让他别伤了谢云轩,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昙空把目光看向卢小闲,卢小闲点了点头。

    有了卢小闲的首肯,昙空这才放开了手脚。

    他果真拿出了真本领,如同一只恶虎噼里啪啦主动发起攻击,转眼便攻出了数十招,看似杂乱无章,可偏偏每招都使在谢云轩不得不救的地方。

    昙空好像有永远使不完的劲,就这样持续了半柱香的工夫,谢云轩只能招架,根本无法腾出手来还击,这让他郁闷不已。

    “好了!停!”

    卢小闲的声音传来,昙空立刻停止的攻击,静静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谢云轩在昙空面前,竟然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要放在以前,卢小闲才懒得怪他呢。明天谢云轩要给他传授诃陀瑜伽腹语术,万一他受了伤,岂不是因小失大了,所以他赶紧叫停了比试。

    谢云轩回到石桌前,缓缓端起一碗茶。他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张猛看出来谢云轩的笑容有些尴尬,心中不由暗乐: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有苦说不出吧?

    张猛猜的一点也没错,谢云轩的确是有苦说不出。

    昙空出手很是怪异,没有任何迹象可循,与他对垒人很不舒服,似乎以前所学所练全派不上用场了,就像野兽一样得用最原始的方式搏斗。

    尤其是昙空的爆发力,更是让谢云轩羡慕不已。他悄悄活动着酸痛不已的胳膊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气力真大,自己的手臂都快被震麻了!”

    谢云轩想不明白,自己经过十几年不辍的苦练,才有今天的这身功夫。可昙空才多大一点年纪,是如何能练就如此怪异的绝技的?

    不仅是谢云轩,卢小闲也很是诧异,静静的瞅着昙空。

    能把薛怀义图书馆书籍的内容记在脑中已着实不易了,居然还有一副好身手,他简直称得上是超级天才了。

    昙空被卢小闲瞅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呐呐道:“公子,您怎么了?”

    卢小闲问道:“你愿意做和尚吗?”

    昙空木然道:“我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就是和尚了!”

    “如果让你还俗,你愿意吗?”卢小闲又问。

    “我听公子的!”昙空面无表情道。

    “好!”卢小闲清了清嗓子,“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和尚了,也不叫昙空!”

    卢小闲顿了顿:“你以后就叫卢小逸,是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

    “我……”昙空目光亮晶晶的,身上有一

    种无形的东西散发开来。

    从小到大,除了师父昙空没有任何亲人。他不知道何谓亲情,但这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亲情。他的心激动着,他的快乐已经不能用浅薄的语言来表述,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有跳动的欢畅。

    “怎么?不愿意喊我一声哥?”卢小闲佯作不快道。

    “不不不……”昙空声音颤抖着,“哥!”

    这就对了,卢小闲把昙空一把抱入怀中。

    煞气无比的昙空,似乎成了一个小孩子,事实上,他本身就是个没长大的少年。

    这一瞬间,张猛看见昙空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微弱光线只在东侧青砖墙的上方逗留,狭长小巷已经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夜已深,薄云掠过,掩住月光。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九五门内的一间木屋内亮着灯,黯淡的光线反衬得四周更加漆黑如墨。

    谢云轩正恭身向面前三人诉说着什么,如果卢小闲在场,一定会惊掉下巴:面对谢云轩的赫然正是老滑头、缺德鬼和摇风三人。

    如果知道他们三人并未出远门,而是故意躲着他,想必卢小闲一定会破口大骂。

    “这么说你答应他了?”缺德鬼皱眉问道。

    “卢师弟他催的紧,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见缺德鬼紧皱眉头,谢云轩赶忙道,“若师伯不同意,明日我设法再回绝了他便是!”

    老滑头看了一眼缺德鬼:“既然是本门的功夫,他要学就教给他好了。你说呢,师兄?”

    “教当然要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会错意了!”缺德鬼踌躇道,“我只是在想,他这么远专程来学腹语术,是有什么意图吗?”

    老滑头哑然失笑:“你这个宝贝徒弟的心思,估计这天下没有几个人能看透!”

    摇风在一旁道:“云轩,你刚才说那个昙空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他们师兄弟三人当中,老滑头与缺德鬼擅长谋略,摇风对谋略不感兴趣,却偏偏对武功情有独钟。他听说昙空有一身诡异的武功,心中有些痒痒,忍不住询问起来。

    “是的!师叔!”谢云轩补充道,“不仅如此,从昙空与卢师弟谈话的中,我得知他还有一样绝活,对危险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性。据昙空自己说,只要身边有危险,他的后心处便会针扎般地疼,危险离他越近,疼痛越厉害。因为有这个绝活,一般人很难偷袭他。”

    摇风听了心中更加按捺不住,目光看向老滑头和缺德鬼。

    老滑头故意装作没看见摇风的目光,笑着对缺德鬼说:“想必那个昙空跟了小闲时间并不长,你这宝贝徒弟确实了得,为昙空还俗改名,举手之劳便收了人心!”

    自己的徒弟被人夸,缺德脸上也觉得有光。他笑了笑,瞥见摇风正可怜兮兮瞅着自己,摆摆手道:“要想去你明天就露个面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长辈,别把事情做过头了!”

    “我知道!”摇风笑呵呵的应道。

    ……

第四百四十章 拦路虎

    就在老滑头几人谈论着卢小闲的时候,卢小闲也没闲着,他正和昙空说着什么。

    九五门的木屋很多,张猛与武攸绪各住了一音,卢小闲与昙空两人合住了一间。

    “小逸!”卢小闲告诫道,“尽管你的搏击能力已经很强了,但个人的力量再强,毕竟是有限的,不能一味蛮干!”

    不到一天时间,“小逸”这个名字卢小闲已经叫的很顺口了。当然,昙空也接受了这个名字,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不再有昙空,而是多了一个卢小逸。

    卢小逸点点头:“哥,那我应该怎么做?”

    “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例如,武器、地形、天气等等。”卢小闲耐心解释。

    “用武器我可以理解,用地形也可以,可这天气如何利用?”卢小逸奇怪的问。

    卢小闲给卢小逸细细诉说了半个多时辰,卢小逸终于听明白了,心悦诚服道:“你说的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

    第二天天刚亮,卢小闲便带着卢小逸去找谢云轩了。

    猛然见到与谢云轩并肩而立的摇风,卢小闲愣住了:“摇风师叔,您回来了!”

    “嗯!回来了!”摇风点点头。

    “那师父呢?”卢小闲又问。

    “哦!他还得过一阵才能回来!”摇风话题一转问道,“你找云轩有事吗?”

    “是的!”卢小闲老老实实承认。

    “要学诃陀瑜伽腹语术?”摇风又问道。

    卢小闲看了一眼谢云轩,显然谢云轩已将此事告知了摇风,他再次点点头。

    “我不同意!”摇风断然拒绝道。

    卢小闲一听便急了:“师叔,为什么?”

    摇风缓缓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他和我比试一下武功!”摇风指了指卢小逸。

    卢小闲再次看了一眼谢云轩,这厮怎么什么都告诉摇风。

    他知道摇风好武,与符龙岛主江雨樵相仿,若是能遇到一个棋鼓相当的对手,绝对不会放过这一较高下的比试机会。

    谢云轩不看卢小闲的目光,把头扭向了一边。

    “师叔!”卢小闲讨好道,“他只是个小孩子,您就别与他一般见识了!”

    “不行!”摇风根本不理会卢小闲这一套,直接威胁道,“必须比试,否则学诃陀瑜伽腹语术的事情免谈!”

    摇风平日里看上去很是和蔼,但认定的事情一般不会回头。卢小闲没想到,在这个关节眼上竟然冒出了摇风这个拦路虎。

    他眼珠一转,便反卢小逸叫到一边。他让卢小逸假装比试一下,最后认输便是了。

    卢小闲正要交待,却听摇风的声音传来:“我把话说在前面,如果赢了我,我亲自教你诃陀瑜伽腹语术。如果输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了摇风这话,卢小闲到了嘴边的话立马改了口:“小逸,全力以赴,必须设法胜我师叔,否则我们这趟就白来了!”

    “哥,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卢小逸点点头。

    “记住昨晚我告诉你的那些话!”

    卢小逸点点头,昨晚卢小闲说的那些话,似乎又响在了耳边:“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夺取胜利,例如,武器、地形、天气等等……”

    摇风打量着面前的卢小逸,淡淡道:“现在我们就开始过招,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把对方打倒在地就算胜利!明白吗?”

    “明白!”卢小逸点点头。

    在摇风看来,卢小逸年龄还小,就算常年苦练,又能达到什么水平?摇风决定不主动进攻,采取守势,先试探一下卢小逸的身手。

    卢小逸见摇风的架势,微微一笑,主动开始进攻。他个头比摇风矮,的进攻主要以腿法为主。

    只见卢小逸上体微右转,通过腰的向右骤然拧转,髋前送,连续几个高鞭腿踢向摇风的面门和脖颈处。摇风不敢怠慢,双拳交叉,不停的格挡,拳脚相击发出了“砰砰砰”的响声,使得卢小逸的攻击全部落空。

    摇风一边格挡,一边心中暗道:有点力气!但对自己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这个年纪能做到这点,也真的不容易了,这些年没有白练。

    就在摇风暗自思忖的当儿,卢小逸突然改变了策略,身子一偏,左脚蹬地以前脚掌为轴外旋,右腿以髋关节为轴屈膝提起,髋关节向左旋转,狠狠地给了摇风一个侧平踢。卢小逸速度非常快,摇风来不及防守,于是硬挨了一脚,直接被卢小逸踢到了大腿外侧。

    “嘶!”摇风皱着眉倒吸一口冷气。卢小逸这一侧平踢的力量与前几次高鞭腿的力量简直不可相提并论,大了一倍都不止,让自己的大腿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摇风这才明白,原来卢小逸前几个高鞭腿并没有使出全力。他赶忙收起了小看对方的念头,全神贯注地应对对方的进攻。

    卢小逸不仅力量大,而且非常灵活,采用各种步法和声东击西的方式,不时偷袭得手,每一次都侧踢在摇风左侧大腿上。

    被连续踢了十几腿后,摇风有些恼了,他大声喊道:“小子,我要进攻了!你可要小心了!”

    听了摇风的话,卢小逸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摇风见卢小逸笑的异样,但他没有多想,大吼一声就要跨步就冲上来。

    摇风大喊一声,不仅没有冲过来,反而差点“扑通”栽倒在地。

    摇风眉头紧皱,卢小逸则抱着胳膊笑眯眯看着他。

    摇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他发现自己的左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难怪差点摔倒在地!而使不动劲的这条腿正是频频被卢小逸踢中的那条腿。

    摇风习武这么多年,被踢中几脚应该无碍,可事实却摆在那里。他实在想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奥秘?

    没错,这其中还真有些奥秘。因为,卢小逸使用的是泰拳腿击。泰拳腿击,天下闻名,有“泰国脚”之称。特别是侧平踢产生的打击力,基本上都在对手大腿外侧,这里是大腿动脉汇集的地方。重击此处,会使得大腿肿胀,阻止血流,一旦血流被阻止,就必然出现摇风现在所面临的

    这种情况。

    卢小闲一脸得意的对摇风道:“师叔,这下你可以教我腹语术了吧?”

    “你得先告诉我,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摇风面无表情道。

    听了卢小闲的详细介绍,摇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卢小逸看似不经意的踢击自己的大腿外侧,居然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师叔!”卢小闲话还没说完,就被摇风接了过去,“我们接着来。

    卢小闲愕然道:“师叔,你这是……”

    “我之前说过,只有把对方打倒在地才算胜利!”摇风模仿卢小逸的高鞭腿,潇洒的做了一个动作,笑着道,“我现在还没被打倒呢!”

    卢小闲顿时哑口无言,比试之前他是这么说的。

    摇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本来刚才卢小逸很容易就能打倒他。他一直有意拖延时间,暗中运功让血液加速流动,不一会便恢复如初了。

    卢小闲不再理会摇风,而是对卢小逸赞赏道:“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取胜,你果然做到了。刚才,你利用了师叔的大意,很不错。下面的比试,师叔会全力以赴,你多小心点!”

    卢小逸慎重地点点头。

    这回,摇风学聪明了,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一开始就发动了一波接一波的攻势。

    卢小逸虽然是个天才,可毕竟年龄小,比起摇风来力量还是不足,他不敢和摇风硬碰硬,而是在院中利用各种物什,来回躲闪。

    摇风果然了得,连续攻了七八分钟丝毫不显疲态。

    卢小逸趁着摇风一个不注意,一个箭步蹬在院中的一棵歪脖子树的树干上,身体腾空后顺势抓住一根侧枝,轻轻一荡翻身噌噌几下爬上了树。

    摇风对爬树并不陌生,毫不犹豫顺势向书上爬去。

    此时,卢小逸早已荡着树枝,从另一侧悠了下来,直接跑入了大殿当中。

    摇风一见,不给卢小逸喘息的机会,从树上纵身跳下,一个箭步也跟着进了大殿。

    摇风正要出招,却突然愣住了:卢小逸竟然蹲坐在香案上。

    太过份了,这不是对祖师爷的亵渎吗?

    摇风怒气冲冲,正要大骂,却见一个香炉带着风声迎面而来。

    他下意识的击出一掌,香炉飞向一边,但香灰却像天女散花一般弥漫开来。摇风满头满脸,浑身上下都是香灰,就像从土里挖出来的一般,十分滑稽。

    谢云轩和卢小闲跟着进殿来,见摇风如此狼狈,闭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面面相觑。

    谢云轩赶忙上前,搀着摇风:“师叔,我带你去洗洗吧,不然伤了眼可就不好了!”

    摇风没有反驳,点点头,在谢云轩的搀扶下离开了。

    瞅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卢小闲吐了吐舌头:把师叔搞成这样,真有些大逆不道了。

    转过脸来,他对卢小逸伸出了大拇指:“你能想到利用这香炉,的确不简单!”

    得到了哥哥的认可,卢小逸害羞的笑了。

    “走咱们出去说!”卢小闲挥挥手。

第四百四十一章 学成归来

    不一会,摇风与谢云轩再次出现,摇风不仅洗去了满身的香灰,连衣服也换了。

    兄弟俩正坐在石桌前,如果能提高卢小逸的能力和水平,卢小闲当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在他看来,卢小逸现在就是一块璞玉,如果经过精雕细琢,他未来的发展将难以想象。

    “看起来你是被摇风师叔逼入了大殿,其实你早就想好了,是故意进去的!就是想利用那个香炉里的香灰取胜!”卢小闲笑着问道,“是吧?”

    卢小逸点点头。

    听他们的对方,摇风不由苦笑,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与此同时,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恼怒和不甘:从始至终就没有实打实的真正交手,这算什么比试?

    过招前并没有说必须要用拳脚取胜,摇风虽然不甘,但也无奈。

    “真小逸,你要记住!正的高手不仅需要超群的实力,更需要聪明的头脑。否则就如虎狼一样,空有一身本领,迟早会变成别人的猎物。”卢小闲郑重其事道。

    这话虽然是卢小闲说给卢小逸听的,但摇风却羞得满脸通红。

    卢小闲说得没错,真若论身手卢小逸绝不是摇风的对手,可偏偏却赢了两场,正如卢小闲所说,卢小逸是用脑子赢的。

    见摇风走了过来,卢小闲站起身来,笑着对摇风道:“师叔,小逸虽然取了巧,但还是没有打倒您,接着来吧!”

    卢小闲说这话的时候无比的自信,通过前两次的比试的情况来看,他对卢小逸充满了信心。

    本来摇风已经打算认输了,听卢小闲这么说,便厚着脸皮点点头应了。

    这一次,在过招前,摇风思考了很久,终于确定了基本策略:以自己的强项去对付卢小逸的弱项。

    卢小逸的强项是步法灵活,而弱项却是体力耐力不如自己,自己应该以狮子搏兔的态势,死死地贴住卢小逸,让卢小逸没有任何施展阴谋诡计的机会。

    想好之后,摇风立刻按照设想开始实施。

    这招还真管用,卢小逸被摇风追得满院子乱跑,压根做不出任何反击动作。

    就这样,卢小逸被追了近十分钟,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远处的天空,朝霞渐渐变浓变深,粉红的颜色渐渐变成了橘红,以后又变成为鲜红。天空也像着了火似的,通红一片,一轮红的耀眼的太阳即将蓬勃而出。

    或许卢小逸被追急了,不管不顾地绕到了大殿的背后。

    摇风哪能让卢小逸脱身,紧紧在身后追赶,眼看着就要一把抓住卢小逸了,卢小逸却刚好转过大殿的拐角。

    就差一点点,摇风也不气馁,紧跟着转过屋角。

    此时,远处的太阳终于露出了头,光芒四射像天上有一面极大的火镜,把千万道光一齐反射下来。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了转过屋角摇风脸上的同时,卢小逸也失去了踪影。

    错愕间,摇风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就像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出去好远。

    半响,摇风才回过神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怔怔地看着不知从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卢

    小逸。

    “你输了!”卢小逸一字一板道。

    “我输了!”摇风叹了口气,他还是低估了卢小逸。

    卢小逸的力量的确不如摇风,但耐力却不像摇风想旬的那么弱。卢小逸之所以被摇风追着跑,只是为了等待太阳出来。他居然从一开始就想到了利用太阳光来干扰自己的视线,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配合达到这一目的。

    卢小闲拍了拍卢小逸的肩头,不由感慨道:“一般人都以为人在快速奔跑的过程中无法迅速停下,事实上经过长期训练,人可以在快速奔跑的瞬间骤停下来。你拐过拐角,立刻停住并伏在地上,师叔急奔而来,被太阳刺了眼,自无法及时发现脚下还有你这块‘绊脚石’的存在,所以摔出去就理所应当了。”

    听了卢小逸的话,摇风彻底服气了。

    他大手一挥:“跟我来,我教你们腹语术!”

    ……

    诃陀瑜伽腹语术其实一点也不难,只需要用意念把想要说的话推送到对方耳中就行了。这里面没有什么太多的技巧,但却需要自身很强的功力。

    卢小闲习练了多年的天罡诀,功力自然是够的。卢小逸自小在薛怀义的训练下,功力也是不凡。仅仅用了三天,卢氏兄弟二人很快便掌握了诃陀瑜伽腹语术的方法,只需要勤加练习就能非常熟练的使用了。

    卢小闲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要带着几人返回洛阳。武攸绪却不想走,打算留在这里修行。

    不管怎么说武攸绪也是个郡王,不是想留就留的,若不把善后之事处理好,说不定还会给九五带来灾祸,这可不是卢小闲想看到的。

    在卢小闲的再三劝说下,武攸绪这才勉强同意一起回洛阳。不过他留下了承诺:回洛阳处理完身外事之后,便会赶回九五门修行,自此不再过问世事。

    ……

    九五门的山门前,老滑头、缺德鬼、摇风和谢云轩几个负手站立,默默瞅着卢小闲等人早已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摇风呀!你练武练了一辈子,恐怕都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孩子耍了吧!”缺德鬼像个小孩子一样,戏谑的瞅着摇风。

    摇风不以为然道:“输就输了,都是门中子弟,没什么丢人的!”

    老滑头感慨道:“师兄呀,你这个徒弟真的不错,短短几日便把那个小和尚调教上了好几个层次。最难得的是,他能把谋略与武功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所以说摇风败的一点也不冤!”

    缺德鬼一脸得意道:“那是,我挑的徒弟,怎么可能会差呢?”

    说到这里,缺德鬼瞥了一眼谢云轩:“云轩呀,你得加把劲了,不然这次可就要输了!”

    缺德鬼说的一点没错,谢云轩现在已处于下风。他们之间预测谁将成为武则天之后的下一个皇帝,卢小闲看好李显,而谢云轩则看好武三思。

    李显只是被贬在房州的庐陵王,连生存都成问题。而武三思是当朝的梁王,权势大的惊人。当时缺德鬼和老滑头都不看好卢小闲,认为他必输无疑。

    谁能想到峰回路转,李显被秘密接回洛阳,而武三思则放弃了

    继承太子之位的想法。形势陡变,如今卢小闲立于不败之地,而谢云轩怎么看都没机会翻盘了。

    “师伯说的是!”谢云轩沉声道,“虽然我没有机会赢他,但我会尽力让李显也做不了皇帝,这样算下来,我们有可能会是平手!”

    缺德鬼与老滑头对视了一眼,脸上浮出了笑容。

    谢云轩这的确是最好的反击方法,既然赢不了,那争取得打个平手。现在的缺德鬼已不似当年那般气盛,看着年轻一代不断成长,他还是很欣慰的。

    摇风在一旁道:“师兄,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小闲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大麻烦,你得想想如何解决!”

    缺德鬼听了不由露出苦色,摇风口中的大麻烦,自然是指武攸绪。

    武攸绪执着的很,就像个狗皮膏药,只要贴上了就不会轻易再撒手,连卢小闲都难以应付,所以他才会把这个包袱甩给了缺德鬼。

    若是一般人,不理会也就罢了。可武攸绪偏偏是个郡王,若是他做出什么过激之事,还真有可能给九五门带来灭顶之灾。这事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疼。

    缺德鬼叹了口气道:“再瞅瞅吧,若实在不行收就收了,大不了咱九五门再多个弟子吧!”

    ……

    比起来的时候,卢小闲一行回去则顺利多了,毕竟路也熟了。

    在回去的这一路上,卢小闲与卢小逸二人不停的练习诃陀瑜伽腹语术。

    不,应该叫传音入密。

    卢小闲觉得诃陀瑜伽腹语术叫起来太过拗口,还是叫传音入密比较顺口一些。再说了,传音入密这个词来自后世,这样叫比较亲切一些。

    管它叫什么呢,只要能发挥作用就行,这是卢小闲向来的理念。

    等回到洛阳城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把传音入密练的炉火纯青了。

    学会了传音入密,很多困难迎刃而解,卢小闲心中非常高兴。

    说起来,这事还要感谢杨思、冷卿与龙壮,若是没有他们,卢小闲根本不会知道,九五门竟然会有传音入密这门功夫。

    眼看着已经进入秋季,卢小闲决定请他们三人一起到城外赏秋,过些日子天冷了,再想出去就不易了。

    说干就干,卢小闲很快便准备了请柬,安排卢小逸亲自送给三人。

    ……

    卢小逸的效率很高,给冷卿和杨思的请柬很快送到,接着又去了龙氏镖局。

    事情办的很顺利,龙壮很客气的把卢小逸送出大门,告别后心里有些纳闷:卢公子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和尚弟弟,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

    ……

    转眼间,夏日的炙热在慢慢升起的白雾间溃散,剩下一丝丝寥寥无几的热度做着最后挣扎。秋日,就如此突然的悄然而至,带来凉爽的秋风,也带来了别样的秋季美景。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那份无奈让许多人感到了秋日的寂寥,然而卢小闲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心情本就不错,秋高气爽去龙山走走看看,云淡轻清随风卷,天高晴空任逍遥,他喜欢这秋高气爽蓝蓝的天,还有白云在流转。

第四百四十二章 论弓仁

    卢小闲的阵势很搞的很大,张猛、卢小逸、吟风、弄月、范子明,府上这些人自然是要去的。龙壮与冷卿是邀请的客人,杨思因宫里临时有事所以没有来。除此之外,卢小闲还带了陈三和吴六,以及府里的奴婢和下人若干,各种吃饭的家什足足装了两大马车,一行人出了洛阳城,浩浩荡荡直奔直奔龙门而去。

    不仅是卢小闲一行,洛阳城内许多文人雅士,仕女俊男,俱各三五成群,结伴搭帮,前往龙山秋游。

    到了龙门,卢小闲挑了一个最好的观光位置,开始卸下马车的东西,准备起酒菜来。

    陈三等人的动作很利索,不一会便飘来阵阵香气。

    酒菜上齐后,卢小闲与冷卿和龙壮等人吆五喝六,在那里胡吃海喝起来。

    吟风和弄月吃的不多,几个大男人在那里喝酒,她们姐妹很是无趣,俩便相约着四处走走。、

    吟风与弄月这里停停,那里看看,招摇而来,飘然而去。此时龙门风景如画,游人如织,十几个人有说有笑与吟风弄月迎面而来。

    这其中有一个胡人女子,金发垂肩,身穿一件红色镶金边银饰的艾底丝纱丽,丰满的胸乳隔着鲜艳的民族服装向前高高地耸着,大而美的蓝眼睛放射着妩媚诱人的光辉。

    洛阳城中不乏胡姬,但像此女这般腰肢婀娜,愉快而活泼的倒不多见。

    吟风弄月觉得稀奇,便跓足观看。

    “您可是安国公论弓仁论将军?”只见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拦住那一行人,对为首的一名黑脸汉子道。

    那汉子脸庞黝黑,身材魁梧,目光锐利,一看便是行武出身。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也个个彪悍精干,想必是这汉子的随从亲兵。

    黑脸汉子皱了皱眉,但还是客气的回答道:“是我,不知阁下是……”

    “我中来中丞手下的御史黄备,中丞大人派我来与论将军商议个小事。” 干瘦的中年人自报家门。

    论弓仁虽然常年身处边塞,但来俊臣的大名他也听说过,只是不知这名酷吏怎么会找上自己。

    “什么事情?黄御史请讲!”论弓仁耐下性子问道。

    黄备低声把来意向论弓仁说明了一下,哪知论弓仁听罢牛眼一睁,指着黄备责问道:“你为什么不把你的妻子女儿送给来俊臣?”

    黄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那个胡女说:“她不就是一个婢女吗,论将军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黄备说的一点也没错,这的确只是一件小事。

    《唐律》上有明确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那个胡人女婢只是一个能够行走、用来取悦他人的物品而已,就像是论弓仁家里养的一只羊、一匹马一样,论弓仁可以任意处置她,包括买卖,赠送甚至处死。

    “婢女也不能随便让人侮辱。”论弓仁怒不可遏。

    “论将军!”黄备威胁道,“来中丞可是跺跺脚洛阳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你虽然贵为国公,但也不能得罪来中丞,不然……哼哼……”

    论弓仁不吃他这一套,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黄备瞅着渐渐远去的胡人美婢,眼中露出了阴狠的目光。

    “这个论将军有情有意,颇似我家公子!若换了别人,那女婢恐怕就不是今日的结局了!”吟风幽幽道。

    吟风与弄月本就是奴婢出身,若不是遇上了卢小闲,她们结局也好不到哪去,故而看到这一幕,她们二人感同身受。

    “我们回去吧!”弄月拉着妹妹道。

    眼前的一幕勾起了她们的伤心事,二人哪还有心情游玩,便转身回去。

    卢小闲喝的正酣,见二女郁郁归来,不禁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

    “没人欺负我们,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没了游兴!”吟风撅着嘴道。

    “哦?看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卢小闲好奇道。

    吟风叹了口气,没有应声。

    弄月看了一眼妹妹,主动向卢小闲讲述了刚才的所见所闻。

    卢小闲听罢,忍不住摇头道:“来俊臣作恶惯了,在洛阳城无人敢惹,这位论将军还算有些骨气……”

    卢小闲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刚说这位论将军叫什么?”

    “叫论弓仁,很奇怪的名字!”弄月解释道。

    “那个黄御史喊他安国公?”卢小闲又追问道。

    弄月点点头:“对,是喊他安国公。”

    “是他?”卢小闲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低头喃喃自语道,“他怎么到洛阳来了?”

    张猛觉得奇怪,在一旁问道:“小闲,你说的是谁?”

    卢小闲抬起头来,微微摇头道:“咱们的老熟人,莽布支!”

    没错,这位论弓仁正是莽布支。

    莽布支率部七千帐归降,被任命为左羽林大将军,封安国公,食邑二千户。为了与吐蕃划清界线,以官为氏改名为论弓仁,于是这世上便多了“论”这么个姓氏。

    论弓仁一直被安置在凉州,不知他怎的突然来到了洛阳。

    张猛一听脸上绽出笑容来:“果然是老熟人了,有朋自远方来,得请他好好喝场酒才行呀!”

    论弓仁来到洛阳,作为地主自然要给他接风,但此刻卢小闲突然有些担忧起来。来俊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很清楚,论弓仁不知道他的厉害,这万一要是来俊臣想要报复,恐怕论弓仁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卢小闲在龙门为论弓仁担忧的同时,李显也在皇宫内为自己担忧着。

    李显回到洛阳已经近十日了,但他的心情并不轻松,有时还疑神疑鬼。这么些天来,武则天没有接见过李显,只是太监来捎过话,让他好好躲着,不要出来走动。这么长时间什么动静也没有,李显的心头又罩上了一层乌云。

    李显整日唉声叹气,颇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

    就在此时,有四名年轻的太监,个个面无表情来请李显。

    李显询问太监究竟是什么事,太监却

    一无所知。他的心里直打鼓。

    在一个小偏殿里,十几年来李显第一次见到母皇。他发现母皇确实老多了,不禁泪水充满了眼眶。他跪下给母皇请安,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武则天却完全是另一种样子,既不严厉也不热情,根本不像见到久别儿子的母亲。

    武则天吩咐李显到一个小帘子后面去,李显不知武则天要做什么,但又不敢违拗,只得照办了。

    不一会儿,忽然门帘一掀,走进一位老臣。此人老态龙钟,李显已记不起此人的名姓了。

    “臣狄仁杰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是狄仁杰!李显在房州流放时听到过他的名字。

    “狄卿,不必拘礼了,朕今天找卿来,是想再征询一下卿的意见。前所议传大位事,事关重大……”武则天面地表情道。

    “传位事?”李显一听,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头嗡地一声,险些听不进下面的话,好在很快耳朵又管事了。

    狄仁杰奇怪的瞅着武则天,平日里一提此事,她就会岔过话去,今日为何主动提及此事了?

    “现在天下大位传给谁,就看你一句话了。如果卿说的合乎朕的意思,则可两全!”

    “刚才陛下所言,臣听出的意思是,似乎皇位只能陛下才能专有。臣以为,皇位是太宗皇帝、高宗皇帝传下来的,陛下岂能自专。当年太宗皇帝,冒刀丛剑树,打天下,后又经纶四海,惨淡经营,为什么不辞辛劳?还不是要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难道是为了把大好江山拱手传给异姓吗?再退一步说,姑母和母亲,哪一个更亲?儿子与侄子哪一个更近?望陛下思之。”

    当李显听到最后“姑母和母亲”,“儿子与侄子”这两句话,心中一股热流直冲喉咙,鼻子一酸,眼泪立即夺眶而出。但他不敢出声,勉强按捺住自己……

    狄仁杰一边说一边哭,武则天微微一笑,不发一言,只对左右使个眼色。

    左右打开殿后的一个帘幕,武则天对狄仁杰说:“还卿储君!”

    此四字真如雷声贯耳,狄仁杰立即抬起头来,果见帐后立着一个身穿锦袍、外表老成又有些木讷的李显。

    十四年的流放生涯,洗去了李显的娇骄浮华,簇新的紫蟒锦袍掩盖不了他的落魄形象。

    这真是高宗大帝的亲子?昔日的中宗皇帝?今日的庐陵王李显?狄仁杰揉了揉眼睛,惟恐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

    “殿下!”狄仁杰趋前一步,含泪问道:“果真是殿下吗?”

    “是我。”李显的声音显得遥远而陌生。

    武皇用手抚着仁杰的背,动情地说:“卿不仅是朕之臣,乃社稷之臣也!”

    接着,回头对李显中宗说:“还不快快拜见国老!”

    李显行了礼后,武则天把李显的手交给仁杰,说:“国老,把未来的天子交给你罢!”

    李显听到说“未来的天子”,也惊呆了,木木地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办。

第四百四十三章 陷害

    狄仁杰见此情景,哪敢起来握李显的手!他老泪横流,忙在地上连磕响头,以致帽子都渗出了血来,连说:“万岁圣明,万民大幸!”

    左右忙去扶他,半天都扶不起来。

    武则天也很是感慨,对狄仁杰劝道:“国老不必如此激动,就按国老刚才所言,立即拟定制令,宣旨中外,并择吉日举行典礼册封吧!”

    狄仁杰挥泪道:“陛下,自古以来哪有藏藏掖掖地立太子的?庐陵王一直住在房州,天下谁人不知?现在庐陵王进宫,连老臣竟都不知晓,这怎么能行呢?臣请陛下再让庐陵王回到房州,以明制召之。这件国之大事,一定要人人皆知才是呀!”

    武则天哑然失笑:“朕看不必了,哪里还劳他再回房州的道理呢。只需先让他回到神都郊外龙门石像驿,朕再命百官列队迎他就是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仁杰苍老的声音里充满着激情,大声呼道。

    李显就像在梦中一眼,此时眼前一亮,似乎这殿内突然充满了明媚的春光。

    他偷偷地瞥了武则天一眼,在这一瞬间,似乎他童年时的母亲又在这令人惧怕的母皇身上复活了。

    武则天没有注意李显,只是打量着狄仁杰。

    狄仁杰个子不高,头上已染了几许白霜,眉毛既不粗又不黑,衣着也平平淡淡,可他的为人,他的智慧,得狄公这样文武双备,品德卓著的忠臣,实乃天赐。

    武则天突然问道:“狄公愿意陪朕到后苑一游吗?”

    “敢不从命。”狄仁杰赶忙回答道。

    游后苑,武则天特令李显显在后边侍从,武则天和狄仁杰并辔而行。

    时已暮秋,但见黄叶卷地,百花凋零。成群结队的老鸹,像一片片墨点子,从一个树巅掠到另一个树巅,来回盘旋,此呼彼应,噪个不休。

    红墙之外的军营里传来归营的号角,号角声遥远而孤独,给人一种无限的感伤和苍凉。

    “卿老矣,朕亦老矣!”武则天马鞭一指说:“直如这萧杀之气弥漫的残秋。”

    狄仁杰默然不语,但放辔徐行。

    又走了一会儿,武则天回首问:“狄卿,你说,朕死后,千百年之后,天下人将如何评价于我?”

    狄仁杰沉默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武则天却摆手止住了他,莞尔一笑,对狄仁杰说:“我何必又对你提起这样的问题。”

    一阵凉风吹来,狄仁杰捂胸咳嗽了几声,以示回答。

    未料头上的幞巾却被风儿吹落,胯下的马儿,惊得一尥蹶子,往前窜了好几步,卒不能止。

    武则天忙指示旁边的李显:“快,快去牵住马儿。”

    李显追上去,执住了马嚼子,嘴里“吁吁”声不停,对马上的狄公说:“狄卿,但请小心。”

    武则天皱眉,训斥李显道:“应叫‘国老’。”

    “国老,但请小心。”太子显急忙改口道。

    “不敢当,不敢当。”狄仁杰在马上拱手道。

    “当之无愧。”则天大帝说:“往后朕称国老,即指狄卿。”

    ……

    “什么

    ?”看完来俊臣送来的资料,武则天心烦意乱道,“他这才归降多少时日,怎么就谋反了?”

    卢小闲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来俊臣很快便对论弓仁下手了。诬人谋反乃是来俊臣的惯用手法,他组织人罗列事实,捏造材料,告论弓仁谋反。妄称论弓仁前来洛阳别具用心,家藏武士,常昼伏夜出,害人性命更兼刺探武则天的起居行踪,欲谋害武则天。

    武则天问上官婉儿:“论弓仁不是在凉州吗?为何要到洛阳来?”

    上官婉儿回答道:“我已派人去问过了,是兵部让他回都述职的!”

    武则天沉吟片刻,对上官婉儿吩咐道:“派人宣论弓仁觐见,朕要亲自御审此案。”

    很快,论弓仁便出现在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望着豹眼虬须的论弓仁:“朕待你不薄,封你为国公,将你帐下的子民安置在凉州,你为何恩将仇报,阴谋造反?”

    论弓仁一头雾水,磕头奏道:“臣一向蹈规蹈矩,遵守大唐律法,何从起造反之心?”

    武则天见他不承认,把手中的材料往阶下一抛说:“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论弓仁拾起材料,仔细观瞧,看罢不由大怒道:“这些都是奸人诬陷,纯属胡说八道!”

    论弓仁死不承认,武则天身为一国之尊,又不好当场喝令动刑,正自踌躇间,来俊臣在一旁说:“论弓仁狡猾,陛下少跟他啰嗦,把他交给臣审问就行了。”

    武则天正不耐烦,挥挥手说:“好吧,还是交给你推按吧。”

    来俊臣当即令人把论弓仁拽下朝堂,押到推事院。

    丽景门内设立的“推事院”,专供来俊臣掌管使用,这其实是特设的监狱。

    论弓仁刚押到后院,突然门外传来了一片吵闹声。

    人们闻声跑了出来,只见三四十个论弓仁的亲兵,手持白绫,齐声喊冤,口口声声说论弓仁没有罪,乃奸人陷害。

    来俊臣气急败坏,指挥甲士站成一排,拦成一堵墙。

    他厉声喝斥道:“你们想造反吗?”

    “冤枉啊,冤枉,论将军是被别有用心的奸人陷害的,请陛下为将军申冤。”

    喊声甚急,响彻朝堂,来俊臣怕传到内宫武则天的耳朵里,急令甲士们驱散众亲兵。

    鞭抽杖赶,众亲兵威武不屈,一步也不后退。

    几个烈性的亲兵长为了救论弓仁,竟掏出佩刀,有的“噌”一声将自己的手臂断下,有的不惜自戕以示愤怒和抗议。

    “刘校尉,赶紧住手!”一声厉喝传来。

    众亲兵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白衣年轻人。

    被称作刘校尉的那人,不由瞪大了眼睛:“卢公子,是您?”

    刘校尉正是刘阎王,营州之战后刘阎王和手下的三百多名府兵无处可去,他们原本隶属于营州都督府,可都督府已经不存在了,原来的建制也没有了,这让他们的处境很尴尬。卢小闲专门写了推荐信,让他们投奔远在凉州的论弓仁。

    以卢小闲与论弓仁的交情,论弓仁毫不犹豫便收留了刘阎王等人。

    此次论弓仁回洛阳述

    职,也带了刘阎王同来。

    “让他们别闹了!”卢小闲沉声道。

    刘阎王一听便急了:“公子,论将军他……”

    卢小闲打断了刘阎王:“我都知道了!你们这么做,不但救不了论将军,反倒坐实了谋反的罪名,说不定还会害了他!”

    “那怎么办?”刘阎王急切道。

    “你先让他们回去!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刘阎王有些犹豫。

    “若信得过我,就照我说的去办!”卢小闲斩钉截铁道,“若信不过我,那就由你们闹去吧,我就不管此事了!”

    刘阎王终于下了决心,过去跟众亲兵说叨了好一会,众人这才散去。

    卢小闲看了一眼丽景门,也转身离去了。

    黄备瞅着卢小闲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问:“中丞大人,他难道真有办法救论弓仁?”

    来俊臣冷笑道:“这是陛下亲自交待的案子,哪能那么简单让他翻案?”

    ……

    武则天的寝宫外,杨思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看到上官婉儿出来,他赶忙迎上前去。

    “杨公公!有事吗?”上官婉儿奇怪的瞅着杨思。

    杨思犹豫道:“上官尚宫,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上官婉儿呶呶嘴道。

    杨思从怀中掏出一张绢纸,递给上官婉儿:“这是卢公子让我转交给您的!”

    “卢公子?”上官婉儿接过绢纸,“是卢小闲吗?”

    杨思点点头。

    上官婉儿打趣道:“杨公公什么时候变成卢小闲的信使了?”

    一听上官婉儿这话,杨思的脸色顿时变了,惶恐道:“尚宫恕罪,奴婢下次不敢了!”

    宫内有宫内的规矩,杨思私自为宫外之人传信,这可是犯忌讳的,若真要查处起起来,就算是杖毙也不为过。

    “我是与你说笑呢!”上官婉儿见状,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赶忙安抚道,“卢公子与陛下有些交情,他有什么消息尽管传便是了,若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安排的!”

    听了上官婉儿这番话,杨思这才松了口气。

    杨思入宫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卢小闲让他带信给上官婉儿,他原本是一口拒绝了的。但卢小闲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照做:“你帮着传信若遇到什么麻烦,上官尚宫会替你担待的;你要不帮着传信耽误了大事,上官尚宫会怪罪你的!”

    杨思本来还将信将疑,谁知还真被卢小闲预料准了,上官婉儿的一番话与卢小闲所说的如出一辙。

    上官婉儿看完后,对杨思吩咐道:“你告诉卢小闲,就说他这客请定了!到时候,别忘了叫上崔湜与张说!”

    上官婉儿莫名其妙的这句话,让杨思有些不知所措。

    “照我的话回给他便是了!”上官婉儿丢下一句话,转身又回到了寝宫。

    第二天,上官婉儿专程来到推事院,向来俊臣宣读了圣旨:论弓仁无罪释放。

    当论弓仁活着走出丽景门时,刘阎王等人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用冰引火

    洛阳城东门外,一群人在依依惜别。

    “论兄当真要走这么急?”卢小闲有些遗憾的问道,“连喝酒给你饯行的机会都不留?”

    “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想我会活的久一些!”论弓仁心有余悸道,“只有脑袋还在脖子上,才能喝更多的酒!”

    卢小闲完全理解论弓仁此刻的心情,一场无妄之灾莫名其妙落在头上,换作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如今危险已过,论弓仁当然要急着回凉州去,在他看来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论弓仁牵着马,沉默地望向洛阳城,回过头来冲着卢小闲笑了笑:“我知道不应该说的,但我还得要说一声谢谢!”

    “光说谢有什么用?”卢小闲白了一眼论弓仁,“备好美酒便是,待我哪天去了凉州,别告诉我酒不够了!”

    “这个当然不会!”论弓仁笑的越发灿烂,他就喜欢卢小闲的直爽。”

    亲兵们骑在马上,在不远处一字排列,静静的等待着论弓仁。

    卢小闲看见了其中的刘阎王,笑着问道:“我给你推荐过去的那些人,怎么样?”

    “个个都是经过战事的老兵,很不错!”论弓仁竖起了大拇指,“若还有这样的老兵,你给多少我要多少!”

    “老兵没有,但兄弟有一个!”说罢,卢小闲指了指站在身边范子明,“我要把他托付给你!”

    卢小闲向论弓仁介绍了范子明的情况,接着又交待道:“驯鹰之事,望论兄大力支持!”

    “放心吧!”论弓仁起身上马,冲着卢小闲一抱拳道,“我可恭候你的大驾,到时候我们不可言传!”

    卢小闲点点头:“一醉方休!”

    论弓仁说罢便打马离去,亲兵们与范子明骑马紧跟在后面,尘土飞扬中,众人的背影瞬间不见。

    ……

    在论弓仁被陷害的事情上,上官婉儿帮了卢小闲的大忙。他说话当然要作数,就在送走论弓仁的次日,卢小闲正式邀请上官婉儿过府来做客。

    当然,按照上官婉儿的意思,卢小闲同时邀请了崔湜与张说。

    正午时分,卢府大门外。

    卢小闲远远见神采秀丽、仪容淡雅的上官婉儿缓缓走到近前,赶忙迎了上来客气的招呼道:“欢迎上官尚宫光临寒舍!”

    上官婉儿没有穿宫装,而是身着一身便服,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额头刺有一朵红色的梅花,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她点点头,问道:“崔大人与张大人都到了吗?”

    “都到了,就等着上官尚宫呢!”

    卢小闲上官婉儿到客厅坐定,上官婉儿笑着道:“今儿也没有外人,就咱四个,玩的开心便好!”

    卢小闲拍手笑道:“上官尚宫说的是,大家都是熟人了,万万莫要拘束。”

    上官婉儿瞅了一眼坐在屋角的卢小逸,奇怪的问:“卢公子,这位小师父怎么称呼?”

    卢小闲笑着回答道:“他是我弟弟,名叫卢小逸!”

    “你怎么没听说你有个弟弟

    ?”上官婉儿越发奇怪。

    “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卢小闲郑重其事道,“他想长长见识,我便让留在这里了!”

    卢小闲的回答模棱两可,上官婉儿不再追问,向卢小逸招手道:“既是卢公子的弟弟,那也一起过来坐吧!”

    卢小逸赶忙起身施礼道:“多谢上官尚宫,你们聊吧,我就不过去了!”

    上官婉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崔湜悄悄瞥了一眼上官婉儿,有些为难地对卢小闲道:“卢公子,我有件事求你,不知可否?”

    卢小闲闻言一愕,尔后大大咧咧道:“崔大人有何事只管说来,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我与别人打了一个赌,三日内做到一件事情,可今日已是第三日了,我始终没有做到,只好求卢公子帮我了!”

    卢小闲奇怪道:“有何事竟能难得住崔大人,说来让我听听!”

    崔湜朝着厅外喊道:“拿进来!”

    与崔湜随行而来回的奴婢端上来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似乎还有个铜钱。

    崔湜拿过那瓶,里面的制钱便悬空了。

    卢小闲定睛一看,原来这瓶子里有一根细线,细线的一头拴着那制钱,另一头连着瓶塞,塞子已经把瓶子完全密封起来。

    “我需要做的便是不能打破瓶子,不去掉瓶塞,把瓶中的棉线弄断!”崔湜苦着脸道。

    卢小闲眉头紧皱,怎么会有人打这样的赌。

    就在这一瞬间,卢小闲捕捉到崔湜与上官婉儿的目光一触即分,颇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卢小闲心中一动:看来这是他们二人有意在考校自己。

    “这有何难?”卢小闲淡淡一笑道:“我可以自始至终不碰瓶子一下,便将线弄断。”

    “怎么可能?”上官婉儿不信道:“除非你有神仙方术。”

    卢小闲摇头道:“虽然没有神仙方术,但我却有办法做到。”

    上官婉儿别有深意道:“卢公子,你若是弄不断,待会可要罚你酒了!”

    “我若是弄断了呢?”卢小闲微笑问道。

    “那待会我自罚三杯!”说到这里,上官婉儿毫不犹豫道。

    卢小闲嚷嚷道:“那好,一言为定!”

    上官婉儿接话道:“概不反悔!”

    双方诺成,卢小闲的目光便在房间内寻索,想找到一样符合心意的器具。

    崔湜见他视线飘忽不定,以为卢小闲心里没底,不由关切道:“卢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卢小闲突然瞄见墙角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瓶,被当做花瓶摆设在那里,便笑道:“我想到办法了。”

    说罢卢小闲上前去,将花束拔掉,把瓶子拿在手中。

    看到那溜圆的瓶肚,卢小闲心中一喜,对卢小逸吩咐道:“小逸,你去弄些清水来。”

    卢小逸答应一声,去端了盆清水过来。

    卢小闲先将瓶内洗涮干净,再用清水倒满,微笑道:“请诸位移步室外。”

    上官婉儿、崔湜与张说对视了一眼,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卢小闲来到了屋外。

    虽然已入了秋,可秋老虎还在发威,正午的日头晒的众人很快便冒了汗。

    卢小闲将透明琉璃瓶搁到一张圆桌上,然后手持另一个同样的圆瓶,站在日头底下,那持瓶的手还微微移动,就像在请神扶乩一般。

    整整一刻钟时间,卢小闲动也不动,上官婉儿等人也沉得住气,静静地站在卢小闲身后。

    崔湜傻傻问道:“卢公子,你不会是想这样把线弄断吧?”

    话音未落,就看见那瓶内似乎升起一丝黑烟,紧接着又听到“叮当”一声,那枚制钱便掉落瓶底。

    上官婉儿惊讶的合不拢嘴,惊呼道:“卢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眼睁睁看着那瓶中的丝线突然从中段自燃烧断,而卢小闲自始至终没有靠近那瓶子三尺之内,只是举着那个装了水的瓶子站在一边而已,上官婉儿与崔湜、张说三人感到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卢小闲本想装神弄鬼一下,以增加自己的神秘感,但见到这些人反应如此强烈,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苦笑一声道:“不要胡思乱想,这不过是我从书上看来的法子而已。”

    上官婉儿打破砂锅问到底:“从是哪本书上看到的啊?”

    “西汉的《淮南万毕术》中说‘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卢小闲流利的回答道。

    上官婉儿当然想不到,卢小闲的回答并非来自于学术,而是来自于卢小逸的传音入密。

    他虽然来自后世,但怎么可能什么都懂?但有卢小逸在就不一样了,他脑子里可是有一座图书馆的。正因为如此,卢小闲才会刻章让卢小逸留下。

    “什么?用冰引火?”上官婉儿吃惊道。

    她只听过“冰火不相容”,却没听过“冰能生火”,不由望向崔湜与张说,希望他们能辨一下其中的真伪。

    崔湜暗暗脸红,这本书他听说过,却没有看过。其实这本书并不是什么孤本残本,只是当了官太忙,哪有闲心读那些杂七杂八的书籍。

    张说读书颇多,对这句话还是有印象的,他微微沉吟问道:“不错,确有这句话,不过书上说‘削冰令圆’,但你没有拿冰啊。”

    卢小闲微笑解释道:“所谓削冰令圆,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透明的弧面罢了。我用盛满水的透明圆肚瓶,效果也是一样的。”

    “就用这个瓶子引火?”上官婉儿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怎样一个道理呢?”

    “正午太阳光本身就毒辣,经过这瓶子又汇聚到一点,便相当于把热度增加了好几倍。”卢小闲用尽量平实的词汇解释道:“将这个点移到棉线上,棉线受热不住,便烧着了。”

    上官婉儿大概听明白了,对卢小闲佩服得连连赞叹。

    崔湜拍手道:“卢公子,你替我解决了大麻烦。这事就到此为止,今日请客不会让我们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吧?”

    “哪里哪里,三位里边请!”卢小闲赶忙道。

第四百四十五章 行酒令

    对于吃,卢小闲向来是讲究的。

    此刻,屋里的桌上已摆了八盘荤素冷拼,每个座位前还各摆着一份名贵水果、一份糕点小吃。

    至于杯盘餐具之类自不消说,在位上整整齐齐摆得妥帖。

    上官婉儿坐了上座,崔湜则做了主座,张说在与太平公主相对的宾位上,卢小闲坐在下首陪同。

    接着便有侍女传菜,山珍海味,各色荤素是应有尽有。

    四人开始各自用餐,上官婉儿慢条斯理净手持碗,吃饭非常斯文。在上官婉儿面前,崔湜与张说也吃的温文尔雅。但卢小闲就没这么斯文了。

    他张开大嘴填起无底洞,风卷残云坚持不懈的把好几碗饭颗粒无剩的一扫而空。上官婉儿的眼神好像看见怪物一样,眼珠子都快滚地上了。

    她没想到卢小闲竟然会有如此饭量。

    卢小闲忽视完上官婉儿的目光,转而大声喊道:“快快快,再上几道菜……”

    吃罢了主食,上官婉儿笑眯眯的举起酒杯道:“卢公子,我说话算话,现在自罚三杯!”

    说罢,便连饮三杯。

    喝完后,上官婉儿又向卢小闲敬酒,崔湜与张说举杯陪着。

    接连敬了三杯,席上也喝了三圈。

    按说该停杯吃菜了,却听上官婉儿道:“卢公子,崔大人与张大人文采极佳,不如我们来行个酒令,对上了吃菜,对不上罚酒,意下如何?”

    “这法子甚好。”崔湜呵呵笑着附和道:“婉儿,你先出令吧。”

    这种游戏同样也是张说的最爱,他们三人都知道卢小闲肯定是个中高手。

    微一沉吟,上官婉儿笑道:“我们不如就说‘四言八句’吧,一人出一个题目。”

    所谓四言八句,顾名思义,便是连说四个长短句,合辙押韵自不必说,还得符合出题人的命题。

    上官婉儿微一沉吟,便笑道:“我的题目是不明不白,明明白白,容易容易,难得难得。”

    按规矩,出题者必须接着自答一个,只听上官婉儿接着又道:“雪在天上,不明不白;下到地上,明明白白;雪化为水,容易容易;水化为雪,难得难得。”

    崔湜大声称善,让上官婉儿脸上一红,小声嗔道:“你就不能小声些吗?”

    崔湜嘿嘿一笑,便不说话了。

    卢小闲打趣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崔大人这是情不自禁呀!”

    上官婉儿夹了一筷子醋鱼到小盘中,笑道:“我现在能吃菜了,下一个该轮到张大人了!”

    张说寻思片刻,便笑道:“墨在夜中,不明不白;写出字来,明明白白;墨变为字,容易容易;字变为墨,难得难得。”

    说完,太平公主也夹了一筷子菜道:“你们俩谁来?”

    卢小闲看了一眼崔湜:“崔大人不用我客气,你先来吧!”

    崔湜果真不客气,朗声道:“坛在窑中不明不白,拿将出来明明白白,大坛装小容易容易,小坛装大难得难得。”

    崔湜夹了菜,把目光转向卢小闲道:“就剩你了。”

    卢小闲一指桌上的酒壶,呵呵一笑

    道:“酒在壶中,不明不白;倒进杯里,明明白白;我要吃酒,容易容易;酒要吃我,难得难得……”

    三人东倒西歪笑一阵,却也没法说卢小闲错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张说道:“轮到我了,我的题目是‘团团圆圆,牵牵连连,千千万万,千难万难’。”

    说罢,他高声吟出早就想好的八句道:“旭日东升,团团圆圆;天上彩云,牵牵连连;夜空星儿,千千万万;要摘下来,千难万难。”

    上官婉儿是才女,自然难不住,她一拍巴掌笑道:“池中荷花,团团圆圆;叶下藕根,牵牵连连;藕断有丝,千千万万;用它织布,千难万难。”

    众人连声叫好,。

    崔湜拿着筷子敲一下碗,苦笑道:“饿着。”

    然后饮一盅白酒。

    卢小闲看了一眼崔湜,以崔湜的才学对此题那是小菜一碟,心知他是故意装作对不上,待会无论谁输了,有他在前面垫底,也不会太难堪。

    卢小闲是最后一个,心里早打好了腹稿,嘿嘿一笑道:“四人围坐、团团圆圆;觥筹交错、牵牵连连;行过酒令、千千万万;罚我喝酒,千难万难。”

    “哈哈哈哈……”上官婉儿爆出一阵欢畅的笑声,擦着眼泪拍桌子道:“卢公子刁钻的很呐。”

    几杯酒过后,上官婉儿已已面若桃花,她起身道:“卢公子,我想与您单对,不知可否赏脸?”

    崔湜拍手笑道:“能让婉儿单对的人还真不多,卢公子你就应了吧,让我们也一睹为快!”

    卢小闲知道躲肯定是躲不过去了,大大方方道:“恭敬不如从命!”

    “听我的上令!”上官婉儿笑吟吟道:“上联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水,水落石出。’”

    这四句首尾相衔,且层层相克。

    “溪水归河水,河水归江,江归海,海阔天空。”

    卢小闲的四句同样首尾想衔,且层层相生。

    “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上官婉儿又出一上联道。

    “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卢小闲眼皮不眨一下对道。

    “晶字三个日,时将有日思无日,日日日,百年三万六千日。”

    “品字三个口,宜当张口且张口,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卢小闲呵呵一笑道。

    上官婉儿钦佩道:“蓝田王才思敏捷,妾身不及,但我还有一令,你要是能对上来,今天就算你赢了!”

    方才一番针锋相对,上官婉儿其实已经彻底服气了,只不过生性高傲,不认识一个输字罢了。

    卢小闲颔首笑道:“上官尚宫不愧是才女,我已是黔驴技穷了,只能勉力而为之了。”

    崔湜在一旁道:“卢公子,你与婉儿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今日可是大饱眼福,大开眼界啊。”

    张说也点头附和道:“实在是太过瘾了。”

    “我看不如这最后一对,我们权当切磋,不分什么胜负了?”崔湜打着圆场道:“自古便是文无第一,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官婉儿知道崔湜这是给她台阶下,笑道:“好吧。”

    说着,她清清嗓子道:“这次我们来个宝塔词。”

    “对一七令吗?”卢小闲微笑问道。

    宝塔词又称《一七令》。从一字到七字句逐句成韵,或叠两句为一韵。因为每句或每两句字数依次递增,形如宝塔,因而得名。

    自古只听说有人做宝塔诗、宝塔词的,却没听说有人拿这个对对子。

    为什么?

    因为这个太难了,不仅要严守字数、逐句成韵,而且每一句都跟对方对上,末了对完之后,所有的七句还得完美成诗……要兼顾的东西太多,往往顾此失彼,还没听说有谁对上来过。

    上官婉儿点点头,吟出了第一句:“竹,竹。”

    崔湜和张说都是识货的,他们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更困难的双叠句!

    卢小闲轻轻起身,走到窗边凭栏而望,长舒一口气:“诗,诗。”

    竹之清高唯有诗之奇崛可配,在立意便不输。

    但还要看下面的,上官婉儿轻声道:“森寒,洁绿。”

    卢小闲微笑着:“绮美,崛奇。”

    “湘江滨,渭水曲。”上官婉儿也跟着起身,走到卢小闲面前。

    “锥心悲,展颜喜。”卢小闲轻声回应。

    “帷幔翠锦,戈矛苍玉。”上官婉儿声调微高。

    “春花秋月,江南烟雨。”卢小闲不动声色。

    “心虚异众草,节劲逾凡木。”上官婉儿高声道。

    “调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卢小闲朗声应道。

    “化龙杖入仙陂,呼风律鸣神谷。”上官婉儿步步进逼。

    “林喧竹语如诉,岩静泉声似泣。”卢小闲一步不退。

    “月娥巾帔静苒苒,凤女笙竽清蔌蔌。”上官婉儿紧紧盯着卢小闲的双眼。

    “清吟浅唱神女醉,骊词华章仙子迷。”卢小闲如有神助的应和。

    “好!”崔湜与张说大声叫起好来。

    就在二人以为双方就此收场时,上官婉儿却继续吟道:“林间饮酒啐影摇樽,石上围棋清阴覆局。”

    竟然出了第八句。

    卢小闲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月下虞姬举觞醉舞,江边霸王仰天悲叹。”

    “屈大夫逐去徒悦椒兰,陶先生归来但寻松菊。”上官婉儿不依不饶。

    “琵琶行伤怀珠玉含泪,出塞曲铁胆尘沙卷石。”卢小闲已经额头见汗。

    “若论檀栾之操无敌于君,欲图潇洒之姿莫贤二仆。”上官婉儿说出最后一句,默不作声看着卢小闲,表情十分的复杂。

    “公认诗歌之盛莫过汉唐;但求风雅之极还看周楚!”卢小闲觉得自己已经空掉了。

    好在上官婉儿也没词了,她深施一礼道:“卢公子果然大才,婉儿受教了。”

    “不敢当。”卢小闲赶紧还礼。

    这场聚会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卢小闲送几人出门。

    到了门外,上官婉儿让崔湜民张说先行离开,她有意要与卢小闲说几句话。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入主东宫

    “上官尚宫!论弓仁一事,多谢了!”卢小闲终于逮住机会感谢上官婉儿了。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陛下吧!若没有了陛下的首肯,就算我出面,来俊臣也不会给面子!”

    上官婉儿说一点没错,若不是武则天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论弓仁绝对是死路一条。

    卢小闲正要开口,却听上官婉儿莞尔一笑:“你若真感谢陛下,那就帮陛下解决一个难题呗!”

    “什么难题?”

    “陛下担心百年之后,庐陵王、皇嗣、太平公主和诸武无法同存共荣。”

    “这有何难?”卢小闲脱口道,“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上官婉儿目光炯炯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可以让双方一起盟誓,告天地,为誓书铁券,这样以后就谁也不至于闹毛病、加害对方了。”

    “扑哧!”上官婉儿笑出声来了。

    她文史皆通,素有见识,听了卢小闲的话,不由觉得好笑。漫说誓书铁券,就是誓书金券,也保不住他们以后不出问题。历史上,一些功臣被皇帝主子赐了免死铁券,最后不也被砍了头了吗?如此重大的生死问题,能靠一部铁券解决吗?

    卢小闲意味深长道:“上官婉儿可能觉得这法子只是掩人耳目,但保不准陛下会认为这法子不错呢!”

    送走上官婉儿后,卢小闲终于松了口气。

    “小逸!辛苦你了!”卢小闲一脸疲惫。

    若不是靠着卢小逸不停传音入密,他怎么可能应付得了大唐第一才女呢,恐怕早就认输了。

    ……

    “我觉得这法子挺不错的!”

    果不其然,武则天听了上官婉儿的叙述,忍不住点起头来。

    上官婉儿苦笑,卢小闲真是摸透了陛下的心思,什么事情都想在前面了。

    “陛下,那您看这盟誓之事……”上官婉儿试探的问。

    “不急,先把显儿的事办完再说!”武则天缓缓道。

    迎接庐陵王的仪式办得很隆,朝廷百官和皇亲国戚都去了。武则天虽然未亲自到场,但可以看出,如果没有她的同意,绝不可能搞的如此隆重。

    九月壬申,李旦多次称病不朝,表示把太子之位让给李显。武则天正式降诏,立庐陵王为皇太子,封李旦为相王,李旦搬离东宫前往相王府,李显正式入主东宫。

    为了让侄子武承嗣和李显搞好关系,武则天特敕武承嗣为太子少保。

    朝臣和百姓脸上也都出现了多年未见的喜色,似乎阴霾突然裂了一条大缝,阳光从缝中直射大地,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李显虽复为太子,但却表现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老老实实地呆在东宫。十四年前,他曾因一言而痛失宝位,如今怎能不牢记教训!

    ……

    傍晚时分,卢小闲散着步,溜溜达达便来到了狄仁杰的府上。

    狄光远将卢小闲迎进客厅,美酒佳肴早已摆上了桌,狄仁杰与吉顼坐在桌前,二人一边聊天等候着他。

    狄光远转身出了客厅

    ,在外面将门掩了。

    卢小闲瞅着狄仁杰和吉顼,打趣道:“两位宰相一起请我吃饭,我卢小闲真是好大的面子呀!”

    狄仁杰没有接话,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向卢小闲深施一礼:“狄某代太子谢过卢公子,李氏继承大统卢公子功不可没!”

    平时与狄仁杰嘻哈惯了,见他突然如此庄重,顿时慌了神,赶忙扶了他一把:“狄阁老言重了,我可担待不起!”

    从官职上说,狄仁杰是首辅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年纪上讲,狄仁杰已经七十多岁了,做卢小闲的爷爷都绰绰有余。平时开个玩笑也就罢了,狄仁杰如此大礼,他还真受不起。

    刚把狄仁杰扶着坐好,吉顼也向他施了一礼:“老夫还从没像今日这么痛快过,吉某也要谢过公子!”

    卢小闲苦笑道:“吉阁老,您怎么也掺和起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卢公子!你坐下,容我慢慢说给你听!”

    自打李显回到洛阳之后,魏王武承嗣立刻意识到自己做太子之事已成了泡影,一股邪火侵心,旧疾重发,一病不起了!

    武则天任命武承嗣为太子少保,让吉顼去宣读圣旨。

    武承嗣拖着病体下床,急忙带着众人下跪,刚跪定就听吉顼宣制书道:“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手制,罢魏亲王大纳言之职,召回印绶。转授特进之职,加封太子少保,钦此!”

    话声犹在,狄仁杰左右站着的天官使节已经上前夺过了魏王府属官手中捧着的印绶,转而将特进、太子少保的两颗印绶置在了魏王面前。

    武承嗣茫然瞅着吉顼,一言不发。

    吉顼斜着眼睛,冷冷地催道:“请魏王殿下奉制谢恩吧?!”

    武承嗣依然跪在地上犹如泥雕木塑的一般,死死沉沉不见动静,持节的春官使节随即唱道:“请殿下奉制平身!”

    这样再催了几遍之后,武承嗣这才木然抬起头来。吉顼看得分明,武承嗣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景状,头上箍着一条发带,眉目之间满是死气,只是狠狠盯着眼前的吉顼,阴阴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道:“本王恨只恨,没能早处置了你这个老匹夫,竟然留你在世上蛊惑主上,我只恨……”

    话没说完,吉顼就走上前来蹲下,盯住武承嗣双眼,锁住眉头,眼脸之下隐隐抽动,截然打断他的话道:“今上万岁何等圣明,圣聪岂是你我臣下可以蒙蔽的?”

    说罢,吉顼将盛着制书的紫檀匣子,撴在魏王眼前,口中说了句:“告辞!”,便愤然转身拂袖而去了。

    各衙门的使者也都紧随其后,鱼贯而出。只留得魏王府一干人等,凄凄然哭做一团。

    吉顼回来后得知,他离开之后武承嗣又昏死过去了。

    说罢,吉顼意犹未尽道:“武承嗣撑不了几天了,武三思倒是见风使舵,早早向太子表了忠心,武氏继续大统之忧已经没有了,李唐天下不日便可恢复,这是天意呀!”

    “天意?”卢小闲悠悠然夹了口菜,又啜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意味深长道,“吉阁老,您把事情想的太

    简单了!”

    “卢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吉顼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卢小闲抹了一把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太子最终能不能继承大统,还很难说呢!”

    “这怎么可能?”吉顼闻言大吃一惊。

    “为什么不可能?”卢小闲玩味的瞅了一眼吉顼,“要不咱们打个赌?”

    “打赌就打……”吉顼猛然想起上次佤卢小闲打赌之事,赶紧把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里。

    狄仁杰听出卢小闲话中有话,小心翼翼的问:“卢公子,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危机了?”

    “陛下年纪大了,太子名正言顺做了储君,魏王与梁王已然没有了机会。若按部就班,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继承大统,便硬顺理成章了。可问题是……”说到这里,卢小闲顿了顿,“城堡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树欲静风不止,有些事是不可预测的!”

    狄仁杰霍的一惊:“卢公子,你的意思是相王?”

    “有可能,但也未必!”卢小闲模棱两可道。

    “能否说得详细些?”吉顼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天机不可泄露!”卢小闲一逼高深莫测的模样,任凭二人如何追问,就是不吐露一字。

    一场好好的酒宴,顿时变的压抑而索然无味。

    ……

    洛河之上,河面开阔,清风徐来,确是洛阳城里最凉爽怡人的天然去处,纵是水上有些日头,也都被画舫的凉篷给遮了个干净。能在洛河上游弋的画舫,都是雕栏画舷、绸帐丝幔的争竞奢华,船上都带了乐班,笙歌阵阵,靡靡于碧水清波之上。

    此时洛河上正是轻丝软管,细乐缭绕,却只听一阵锣鼓的声音鼓噪开来。

    传来锣鼓声的那艘船高大轩敞,宛如一座浮动楼台般。那大船上的人自然也不去理会是否吵了别人,男男女女一群纨绔正在大呼小叫,正在进行弹射和和射鸭的游戏。

    与射箭不同,弹射射出的不是弓箭,而是金弹子或石头等硬物。

    把做了记号的鸟放出去,谁用弹弓打中交来,便进行计数。

    按理说,这本是男人们的拿手好戏,但李裹儿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手里拿着竹子制成的弹弓,木制的鸭子放在水面上漂浮后,李裹儿以弹弓射之,弹无虚发,没有任何人能比的过她。

    李裹儿本就漂亮,有了这一手绝技,武延基、武延秀、武崇训等诸武子弟忍不住都会送上赞叹,唯独卢小闲躲在一旁,就像没事人一样。

    越是这样,李裹儿越是忿忿然。

    她把卢小闲逼到画舫的角落,很不客气的质问:“你为何视我为无物?“

    卢小闲挠挠头道:“没有呀?”

    “你别给我装傻!”李裹儿越加生气,“我的弹射难道不好吗?”

    “好!非常好!”卢小闲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那你怎么连一声喝彩也没有?”李裹儿恨声道。

    “这有什么?”卢小闲莫名其妙道,“你姐姐投壶比你强,我不是也没喝彩吗?”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不学无术

    投壶是以盛酒的壶口作标的,在一定的距离间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负者罚酒。他们常玩这种游戏,以助酒兴。

    卢小闲说的没错,李仙惠在投壶方面确实别人比不了。

    就在众人玩的不亦乐乎时,不远处一艘精致的小船悠悠拨水而来,虽然船速缓慢,但方向却无疑,正是冲着他们这边。

    卢小闲眼神好,见那船上随风飞扬着几条黄色流苏,船舱里纱幔之后,似是有个人影。

    那小船从画舫边上过去,一阵微风吹来,纱帐内被掀起了一角,卢小闲看清楚了,上官婉儿正在注视着他们。

    卢小闲略一思忖,便清楚了上官婉儿的来意。

    他微微一笑,冲着众人喊道:“今日就至此为止,明日申时,咱们去梁王府打马球去。”

    众人齐声叫好。

    武延基呐呐道是:“卢公子,我明日有事,恐怕去不了!”

    李重润嚷嚷道:“有什么事比打马球还重要?你必须得去!”

    武延基有些犹豫。

    武承嗣一直卧床不起,卢小闲猜测武延基是担心父亲的病情,所以才拒绝的。

    “你还是去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一旁的李仙惠也劝道。

    “那好吧!”武延基终于同意了。

    李重润摇头晃脑道:“还是我妹妹说话管用,你这家伙,真是重色轻友!”

    李仙惠一听便恼了,忍不住嗔道:“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众人哄堂大笑。

    ……

    听上官婉儿说完,武则天问道:“都有哪些人?”

    上官婉儿一一道来“南阳郡王延基,淮阳郡王延秀,高阳郡王崇训,邵王重润,义兴郡王重俊,临淄郡王隆基,永泰郡主仙惠,安乐郡主裹儿,郢国公崇简,加上卢小闲一共十人!”

    武则天奇怪道:“这个卢小闲怎的如此大的本事,是如何将这么多皇家子弟拢捏在一起的?”

    难怪武则天会觉得奇怪,南阳郡王武延基和淮阳郡王武延秀是武承嗣之子,高阳郡王武崇训是武三思之子,邵王李重润、义兴郡王李重俊、永泰郡主李仙惠和安乐郡主李裹儿是李显的子女,临淄郡王李隆基是李旦之子,郢国公薛崇简是太平公主的儿子,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身份最尊贵的皇亲了。

    “我也觉得奇怪!”上官婉儿纳闷道,“反正这些人都听卢小闲的!”

    “除了弹射和投壶,他们还玩什么?”武则天问的很仔细。

    “双陆、六博、樗蒲、藏钩、握槊、长行、射覆、簸钱、斗鸡,他们几乎什么都玩!”上官婉儿补充道,“对了,还有马球。明日他们便约好了,申时要去梁王府打马球!”

    “不学无术!”武则天忍不住摇头。

    太宗皇帝年轻的时候也爱好训鹰,走马,赌博,击球,但当了皇帝后却不再放纵自己,太宗知道帝王的一举一动都不能轻率,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明君与昏君之间的差别就在于压制还是放纵自

    己的嗜好。

    卢小闲带着一帮皇亲日日玩乐,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上官婉儿不知武则天是何意,担心卢小闲的举动会引起武则天的不满,便小心翼翼的建议:“要不我去知会卢小闲一声,让他不要再与众王掺和?”

    “不用了!能把众王拢在一起,也算是好事,由他去吧!” 武则天对卢小闲的宽容,让上官婉儿有些出乎意料。

    武则天寻思了一会儿,抓住上官婉儿的一只手问:“婉儿,你说说,朕百岁后,显、旦与我武氏诸侄孙,能和平相处否?”

    上官婉儿想了想说:“可能吧。”

    武则天摇了摇头,面呈忧色,说:“以现在的形势,恐朕百岁后太子与诸武不相容,朕之武氏侄孙恐以后为唐宗室藉无死所。”

    “不会吧,我看显太子和相王旦性格挺温顺的,不像动不动就挥刀杀人的主儿。”

    武则天沉默了一会,说:“二子虽善,奈何有外人挑拨,朕必须先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以确保朕百年后,二子与诸侄孙仍能同存共荣。”

    说到这里,武则天话题一转,又提起了李武盟誓之事:“婉儿,你说说看,卢小闲上次那个主意到底行不行?”

    这一次上官婉儿学聪明了,赶忙点头道:“陛下,这个主意太好了,实为两全之策。即可保持我大周朝的国运长久,又可让子孙后代和平共处。”

    “婉儿,这事你来安排,一定要隆重。择一黄道吉日命太子、相王、太平公主与武承嗣、武三思等诸武为誓文,发誓以后永不相犯,同存共荣,告天地于明堂,铭之铁券!”

    “是,陛下。”婉儿答应了一声。

    ……

    下午要去梁王府打马球,李重俊中午懒得在宫里吃饭,便差人喊卢小闲一同到秋风破吃晌午饭。

    上次厨艺比试秋风破打败的醉霄楼,根据赌约,王胡风的醉霄楼成了卢小闲第三个秋风破新店,詹魁也成了秋风破新店的总厨。

    如今秋风破名声大振,已经成了南市最火的场所,但凡有点儿头脸的人物,都会在秋风破楼上定雅座,日日过来吃饭。便是楼下大堂,也是没个虚席的时候。

    楼上临窗的座,可以看街景。

    李重俊坐在妟里等待着卢小闲,无聊之下偏身俯瞰着,斜对着窗子几个西域人,正在玩杂耍。

    偶有身形丰满的金发胡姬,锦丝裹身,似不会累地旋舞,愈舞愈急,露出大截大截白皙的肌肤。

    李重俊看的入神,根本就没注意身边多出了一个人来。

    这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他端了一盘水晶虾饺放在桌上,然后盯着李重俊的腰间不停的打量。

    良久,李重俊终于忍不住了:“你是谁?要做什么?”

    老者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重俊,淡淡道:“我是这里的总厨,我叫詹魁,你这剑不错,我想买下你的剑!”

    李重俊听了不由觉得好笑,他曾经是一名剑客,专门靠杀人为生,见过他拔剑的人,大多已不在这个世

    上了。虽然因为玉儿的缘由,他不再做剑客,但这把尺柚剑却是一刻也没有离身,在外人看来,这仿佛和玉佩、汗巾一样,不过是腰间的一样普通饰物。

    李重俊知道,这把剑是往昔纵酒当歌、豪情傲气的见证。虽是一柄小剑,长不盈尺,但通体发着幽蓝的荧光,削铁如泥。这几年剑未曾出过鞘,显见的剑气是渐渐敛了。对方想来是不识得这剑,否则怎敢如此大胆上前索要?

    “这可奇了,你是一个厨子,买我的剑做什么?”李重俊手却不自由主地按到了腰间,指尖触及了冰凉的剑柄,尺柚剑仍在。

    詹魁却不耐烦了,跺脚道:“你是卖还是不卖?”

    这秋风破还有这么有趣的厨子,李重俊笑了,慢悠悠夹了一只水晶虾饺。

    詹魁看李重俊将虾饺一口口吞下去,突然问:“好不好吃?”

    这一声显得恳切至极,李重俊心中隐隐一动,道:“卢公子的秋风破做的东西,自然美味。”

    詹魁看桌上粉白的虾饺、血紫的千层糕,沉吟道:“你,随我来。”

    语气低沉,与先前已经大为不同。

    卢小闲迟迟未到,李重俊已有些不耐,现在又被这厨子搅得乱七八糟,心里自然有些别扭,但见他一脸肃然,也就不由自主放下杯箸,跟着他离座下了楼梯。

    秋风破的后堂房极大,根据加工流程的不同分为冷食部、热食部和花点部。

    李重俊虽然喜欢秋风破的菜,却从未到过厨房一窥究竟。

    詹魁将李重俊领到最深处的一间小房前站定,推门进去,却是干干净净一眼小灶,一方三尺见方的备菜台,上面整整齐齐列着数个白瓷浅底敞口小碗,里面分别是凤梨丁、蜜炙蕉糊、榄菜肉丁、虾仁蟹柳等不同作料,好一团洁白松软的面团堆在这些小碗中间。

    詹魁洗了手,将双袖轻轻卷起,**了干枯的双臂,从面团中揪下一段,开始揉搓,动作极为麻利。

    李重俊看他的动作甚是熟练,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詹魁连头也不抬,顺口接道:“这些天,我学了一道天竺的面食。”

    李重俊斜倚在门边,看詹魁将双手涂了油,用掌心将这一小段面团压成一饼,随后握住面饼的边缘,便往外甩手。那块面饼虽小,韧性却极好,顺着詹魁甩手的方向便忽地飞出去。

    眼见着要脱手,詹魁却连眼也不眨一下,看准面饼的出势,将腕轻轻一压,握着边缘的十指略松,又往内一扣,便又将整张面都收了回来。较之出手前,面饼已整整拉大不止一倍。未等在手中停留,又顺手将饼再抛了出去。

    这回似用上了一二分力道,那饼旋转着斜抛而上,虎虎发声,在空中稍作停顿,便直击向下。

    李重俊见詹魁却是眉也不皱一下,将双掌一合,斜切出去,正齐齐搭上面饼边沿。随即双臂一振,两掌便错开数寸,一前一后交叉着将饼压至案板上。

    这薄薄一饼,较之上一次落手,又何止大了一倍?

第四百四十八章 天竺抛饼

    李重俊略向厨内欠身,只见詹魁身形微挫,兀自随着臂腕的摆动前后轻摇,一下一下重复的皆是前面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极合音律之美。

    詹魁手下的力道却显是渐重,面饼擎在手中,似鼓满风的帆,又似加满速的轮,上飘至极高极远,却又蓄满了力,化作一柄千斤大锤,砸将下来。

    力势到极大极强时,詹魁手掌相错,又是一托,面饼便又斜向拉开了近尺的距离。

    如此反复,李重俊只见眼前白光凌乱,中间又穿插詹魁的手臂,前后上下竟同那耍棍为车轮般,端的水泼不进。

    而那面饼,压根儿就无法看清已有多大,然先前的呼呼风声振聋发聩,竟是渐往李重俊这边过来。

    李重俊又是何人?

    这多年刀剑中来去的,早已处变不惊,身形微微一顿,便已飘开数步。

    再定睛看时詹魁双腕高举,早将面饼收回到案板上。

    当下又手疾如电,只见深棕的十指翻飞,在盛了蕉糊和凤梨丁的白碗里伸伸啄啄,却似小鸡吃米。又两掌相抵,分指匀匀在面饼中一洒,饼上便匀细地嵌上了果粒,全是一般大小,别无两样。

    李重俊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为讶异,手已暗暗搭上腰际。

    詹魁面沉若水,似松棉被般,兀自拎起面饼边沿,极温柔地抖抖。

    骤然间,劲风疾起,李重俊只觉眼前一黑,那面饼似一团乌云压顶,发声铮铮,中心略突,直扑他面门而来。本是极软极松的面,见势竟硬如磐石,显见是蓄了十二分的劲道在其中,要取了李重俊的性命。其速之快,其招之狠,实是匪夷所思!

    不及多想,李重俊长身一纵,尺柚剑已在手中。李重俊身若游龙,剑尖微挑,反迎身而上。尺柚剑,盈尺清冰魂不散,冢茔唯余碧柚香!

    寒星浮动,尺柚剑鸣嘤嘤,直破面饼的中心。

    李重俊多年武功修为,竟已全然集中在这一击上。青光闪过,看似轻描淡写,须臾之间已发出一十五招,招招生变。

    一十五声轻响,面饼自内而外,生生破为一十六份。

    灌注其上的内力未消,转个弯儿,又化作十六道金箭,分向李重俊周身大穴袭来。

    尺柚剑突发凤吟之声,李重俊引颈长啸,竟不拒不挡,背起左手,只凭右手点点戳戳而出,身前身后竟似有了万道剑气,那十六块面饼渐飞渐近,至离身一尺之遥,竟再也无法近身,反掉转方向,齐齐向詹魁飞去。

    詹魁不避不让,脸上却惊恐至极,惘然至极。

    李重俊突地反手将剑抛出,面饼飞势骤减,直直下坠,“啪啪啪啪”数声轻响,竟已平平落到炉上已抹了油的铁盘之中,正齐齐围成一个圆状。

    又是"叮——"一声脆响,尺柚剑不偏不倚,正落在十六块面饼围成的圆饼中心。

    原来面饼极黏,有数点碎屑黏住剑身,竟致它也跌落下来。

    一阵异香升起,李重俊直身不动,竟已痴了。

    良久方才哑声道:“你不会武功?”

    詹魁从面饼中心捡出尺柚剑道:“不会。我不过想做块饼给你吃,好换你的剑,谁知竟脱了手。”李重俊接剑奇道:“那你为何要我的剑?”

    詹魁用一柄小小的银质锅铲,将饼翻过一面,道:“我只不过没有合手的刀来切饼。看你的剑大小合适,便想……”

    那饼在铁盘上,"嗞嗞"作响,厨中已被一股甜香包绕。

    浓稠似蜜,又清爽似露,暗带谷麦的焦香。

    李重俊纵是阅食无数,亦未闻过这般奇异的香气,肚中不免"咕咕"一声。

    詹魁淡淡道:“这饼也算一道风味小食,您尝尝。”

    门帘“咯噔”一响,卢小闲与刘祺走了进来。

    卢小闲奇怪的瞅着他们:“詹师傅,你们认识吗?”

    不等詹魁答话,李重俊抢先道:“以前不认识,但现在认识了!”

    卢小闲指着詹魁,对李重俊道:“郡王莫小看他,他可是有天下第一厨的名头的!”

    李重俊哈哈大笑道:“詹师傅,我们先出去了,待你的面饼熟了,送至我桌上来。”

    说完,李重俊与卢小闲回到楼上雅座来,刘祺在一旁站立伺候着。

    李重俊想想刚才的情形,不由叹道:“天下第一厨,果真是不简单!”

    卢小闲瞅了他一眼:“当年叱咤江湖的白剑客,同样不简单!”

    正言语间,詹魁已捧了一只白玉盘子上了楼梯,正中正是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黄面饼。边上小小一只白玉碟子,浅浅地装着半碟青黄的浆汁,上方零星缀些猩红粉末。

    詹魁将盘子放至桌上,便有一股浓重的果香自半空沉将下来,在李重俊鼻尖竟似胶住一般,挥之不去。

    李重俊闻得这烫热奇香,问道:“这饼的名字是什么?”

    刘祺在一旁介绍道:“做这饼需不断抛掷,故而叫‘天竺抛饼’。”

    “公子,你们慢用!”詹魁向卢小闲说了声,然后退了出去。

    “尝尝吧!”卢小闲示意。

    李重俊执箸夹了一块,蘸点儿碟中的浆汁,送入口中。

    先是觉得酥脆,稍稍嚼得一嚼,便是一股蚀骨的鲜香。

    浆汁中不知加了何物,清酸清甜,沾于舌尖让人身子不禁一噤。

    面饼淡柔,齿间略一硬,便咬到了饼中裹着的凤梨丁,爽口的果汁一下喷涌而出;再咬一口,又是蕉糊的香腻。

    饼中所加均是甜的,偏层次分明,一点儿都不觉糊口;难得的是凤梨之润、蕉糊之柔、面饼之韧、饼皮之酥、浆汁之劲,全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觉微微颔首。

    刘祺介绍道:“詹师傅的抛饼独具一格,还有咸鲜的、香葱鸡蛋、海菜虾仁柳。每天无论做多少,总是供不应求!”

    卢小闲知道詹魁的本事,他笑了笑道:“只要能练到手熟,便会练得好手段。”

    李重俊心中隐隐一动,百味杂陈,不觉想起自己做剑客时的光景。

    人人都说白剑客厉害,吹着拍着,却不知这中间吃了多少苦,才换来这

    红尘虚名。

    这道理,今天被卢小闲一语道破:“练到手熟,便练得好手段”

    李重俊一时感慨万分。

    吃罢晌午饭,卢小闲起身道:“走!去打马球!”

    李重俊点点头,跟着卢小闲往楼向而去。

    刘祺在背后急急举了李重俊置于桌角的剑,叫道:“郡王,您的剑!”

    李重俊却头也不回,昂首继续往下走去,远远传来他的声音:“这剑送给詹师傅了,让他去切抛饼吧!”

    ……

    马球又叫“波罗球”,从波斯传入大唐。

    马球所用的球是木质的,中心掏空,表面绘有彩绘,大小如拳。在一些诗文中常会冠以“彩球”,“画球”,“七宝球”,“香球”等美称。

    击球用的球杆称为鞠杖,木质或藤制,长数尺,顶端成弯月形,球杆外表有的是彩绘,有的缠上兽皮。

    马球手所骑的马匹也很有特点,这马看起来比一般的马要清俊,不是那么肥壮,马尾都是挽起来的,当时叫做“缚尾”。“缚尾”目的是为了防止马在球场奔跑时马尾互相缠绕而引发事故。

    当然,对于击球用的马匹尾巴还有另外一种处理办法,就是剪短。

    打马球需要专用的马匹,宽广的球场,这两个条件就决定了马球是一种贵族的游戏,普通人或是没有合适的场地或是没有相应的马匹。

    皇城内建有球场,卢小闲不可能去皇城内去打马球。至于长安城中私人宅院中的球场,则绝非一般人家能够建得起的。武三思的梁王府,当然不能算是一般人家的了。

    梁王府的球场十分讲究,在地面平整上很下了一些功夫。

    “毬场如砥平”这是好球场的标志之一,而且要做到在击球的过程中任凭马蹄奔踏也不能扬尘,如果甚嚣尘上不仅会影响到视线,也会使观看者掩鼻而去。

    梁王府的球场采取的施工工艺是在土中浇上油,等到油均匀的渗入土中之后再夯实碾平,这样修建出来的球场地面不仅平滑而且不会起尘。

    且不说球场所占土地的价值,仅仅是用油这一项开支就已经相当的大了。

    待人到齐后,众人上马分队。李重俊、武延秀和薛崇简三人一边,李重润、武崇训和李隆基另一边,再各自补上了几位奴婢少年。

    武延基担心父王的身边,没有心思上场。卢小闲不熟悉马球规则,打算先观望一番,也没有上场。

    下一刻场外家丁击鼓鸣铜,比赛开始。

    马球手骑马奔驰在球场上,双方分别穿着白色和赭色的窄袖衣袍,头戴幞巾,脚上是黑色的靴子。他们一只手勒着马缰另一只手持着球杆。

    众人的马技都十分精湛,一时间场内球起球落,尘土飞扬。

    卢小闲看了好一会,他发现球技最高的莫过于武延秀了。

    只见他驰骤击拂,风驱电逝,屡次三番地突破几位郡王的阻拦,直破球门。

    卢小闲都看呆了,就连不懂马球的李裹儿也大声为武延秀叫好。

第四百四十九章 斗鸡

    武崇训连失了好几个球,眉头越发紧蹙,脸也涨红了。

    下一刻,武延秀从武崇训球杆底将球拦下,武崇训的脸上更加挂不住了。

    这时,李重俊正好驾马从武崇训身旁过,武崇训也不知是否有意,一挥球杆竟重重打在了李重俊坐骑的马腿上。

    李重俊猝不及防,滚落马下,若不是他身手敏捷,差点就被受惊的马踩到。

    十几个仆人从场边各处冲了进来,架起李重俊,所幸并无大碍。

    李裹儿见李重俊摔下马去,一着急就要朝场中跑去。

    卢小闲一把拽住她:“你不要命了!”

    李裹儿恶狠狠的瞪着武崇训,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武延秀气得脸色发青,过来抡起球杆指着武崇训大声喊道:“暗地里使阴招,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武崇训强词夺理道:“谁使阴招了?马球本来危险,不敢玩,就别玩!”

    武延秀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怒火中烧,握着缰绳的手攥紧了拳头。

    “不敢玩?”武延秀死死盯着武崇训,“有本事咱们单挑!”

    说罢,武延秀傲然等着武崇训的回答。

    “单挑就单挑!”众目睽睽之下,武崇训哪能退缩。

    “好!一球定胜负!”武延秀一字一板道,“你要输了,必须给俊哥儿道歉!”

    武延秀为李重俊出头,这让李重俊很是感激。

    “我要赢了呢?”武崇训反问道。

    “你要赢了,我跪下给你磕头!”武延秀想也没想便道。

    “好!一言为定!”武崇训拨转马头,去准备了。

    武延秀拍了拍跨下的乌龙驹,这匹马跟随着他在马场上纵横驰骋,就像朋友一样。

    乌龙驹昂首嘶鸣,似乎也在告诉主人,它从未把对手放在眼里。

    武延秀与武崇训各自骑在马上,面对面虎视眈眈瞅着对方。

    武延秀将马球拔到武崇训的马下,他是故意这么做的,等于给对方一个先控球的优势。

    武崇训也不客气,拔起马球就策马往球门冲去。

    武延秀纵马追上,伸杆将马球抢了过来。武崇训马球技巧也颇为了得,施展浑身解数,很快又抢到了武延秀的马球。这样一来二往,围观的众人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时,球已控在武崇训杆下,武延秀纵马超过武崇训,突然勒回马头,从武崇训左侧冲过,迅速侧身倒下,左手持杆,从武崇训的马肚下把马球一拔,马球穿过两匹马,到了武延秀的右侧,武延秀迅速坐正身子,换杆到右手,随即风驰电掣一般,带着马球冲到球门前,挥杆一击,马球不偏不倚射进了球门。

    这种招数一般不能用在单斗上,因为一旦失手,后方就成了空门,对手将长驱直入,轻易地获胜。

    武延秀运用得十分娴熟,矮身探杆,一击得手,没有再留给武崇训丁点的机会,显然早就准备用这一险招取胜了。

    场中观看的众人都张大了嘴巴,一时还没有反

    应过来。

    还是李裹儿先反应过来,冲着武崇训大声喊道:“赶紧向我三哥道歉!”

    有这么多人盯着,武崇训也不好耍赖,只得在马上冲李重俊一抱拳:“俊哥儿,对不起了!”

    李重俊略微颔了一下首,算是接受了。

    薛崇简向武延秀伸出了大拇指:“回马金钩,延秀的绝招可谓神鬼一球呀!”

    听了薛崇简的话,武崇训折断手中的球杆,愤然丢于地下,策马离去。

    不就输了一场球,至于发那么大火嘛,众人面面相觑。

    卢小闲赶忙圆场,大声喊道:“明日上午巳时归仁坊斗鸡,下午申时兴教坊蹴鞠,大家可别误了时辰!”

    卢小闲说话之时,根本没有发现躲在人群中的杨思,刚才场中所发生的一幕已然被他收入眼中。

    ……

    杨思小心翼翼说完后,恭身等待着武则天的训示。

    见武则天沉默不语,上官婉儿小声建议道:“陛下,若是担心安全,就让他们改为驴鞠或步打,如何?”

    骑马打球激烈而危险,可以中庸一下不骑马而改为骑驴,骑驴打球就叫驴鞠。虽说毛驴有时候会犯倔脾气,任凭谩骂呵斥鞭打脚踢也不动弹,但相对于马终归要温顺一些。

    比驴鞠更温柔的就是步打了,干脆舍去胯下的脚力,迈动自己的两条腿。宫中宫女们有时也会步打,与骑马打球相比,步打别有一番风韵。由于不用骑马、骑驴,步打相对就要安全的多。

    武则天摇摇头:“这不是办法!”

    说罢,武则天又问:“你说明天他们还要斗鸡和蹴鞠?”

    “是!陛下!”杨思赶忙回答道,“卢公子是这么说的!”

    “他的花样还真不少!”武则天冷哼一声,然后对上官婉儿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过几日通知他们都去国子监的国子学馆,让祭酒和博士们教他们五经,也好收收他们的性子!”

    “是!陛下!”上官婉儿踌躇了一下,又问道:“那卢小闲呢?”

    武则天沉吟道:“让他同去!为诸人陪读!”

    听了武则天的安排,上官婉不由有些侧目。

    国子监下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六个学馆。

    《唐六典》规定,国子学的学生,其父母的官阶要在三品以上。诸郡王郡主自不必说,卢小闲只是一介百姓,当然没有资格就读。

    武则天如此破例安排,可见对卢小闲之重视。

    ……

    斗鸡是指利用雄鸡的好斗性,由两鸡相斗而形成的传统娱乐活动。斗鸡之风形成于周朝,兴盛于汉魏时的都城洛阳,曹植在洛阳斗鸡台看斗鸡后,挥笔写成了《斗鸡颂》。

    在大唐,斗鸡是普及率最高的娱乐。不光是在民间老百姓中有着大量的拥簇,就是达官贵人,皇室贵族中也大受欢迎。

    每逢元宵节,端午节,清明节,中秋节,都会组织各地斗鸡爱好者参加斗鸡活动,以示天下太平。

    大唐帝国以洛阳为

    东都,这里斗鸡之风甚盛,达到斗鸡史上的顶峰。

    乾封三年春节,沛王李贤与英王李显斗鸡。作为“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是李贤的侍读,他写了《檄英王鸡》,讨伐英王的斗鸡,以此为沛王助兴。《檄英王鸡》是骈文的经典之作,文章用句对仗工整,而且遣词美丽,引用众多典故,因此传遍洛阳。

    高宗看了文章后,大怒:“歪才,歪才!二王斗鸡,王勃身为博士,不行谏诤,反作檄文,有意虚构,夸大事态,是交构之渐。”

    高宗认为王勃的文章会导致诸王之间产生矛盾,于是下诏罢黜王勃官职,逐出洛阳。

    此刻,归仁坊的斗鸡坑已被众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斗鸡是要在‘斗鸡坑’举行,所谓“斗鸡坑”,是因斗鸡的场地低于四周地面而得名。

    今天的主角是李重俊和武崇训,在卢小闲的撮合之下,他们二人要进行斗鸡大战。

    武崇训的斗鸡水平,在洛阳城那可是人尽皆知,但凡宫廷举办的斗鸡大赛,十有**都是武崇训拨了头筹。

    李重俊对斗鸡的喜好,丝毫不亚于李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在房州的时候没有条件,现在不一样了,他每日都要给自己的斗鸡进行多次训练。

    三分鸡子,七分喂养。

    李重俊晚上还要对斗鸡进行‘按摩’,用双手揉搓斗鸡的胸肌、大腿肌、脖肌、翅膀。据他说,这样可以使斗鸡的肌肉结实,活血化淤。

    李重俊参与斗鸡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却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李重俊将鸡罩取下时,一只威武雄壮的黑色斗鸡呈现在众人面前。这只鸡高大结实,双目闪闪发光,骨架匀称,肌肉结实,颈粗腿长,一副英勇善斗的神态。

    武崇训手中是一只白色斗鸡,体大、威武,前爪就好像是把利剑,嘴就像把利刺,骁勇善战,攻击性强,杀伤力大。

    两只斗鸡被放入斗鸡坑内,白斗鸡显得傲岸神气、耀武扬威,虎视眈眈。黑斗鸡出场也显得从容不迫,眼光鄙视、展翅抖腿。

    如同高手比武前一定会先观察对方一样,两只斗鸡也是彼此“虎视眈眈”,似乎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战斗”开始,两只鸡翎毛直竖、翅翼急拍,或啄、或抓、或拍、或扑、或腾空飞起在空中“交手”,看得众人惊心动魄。

    白斗鸡开始占了上风,但黑斗鸡宁死不屈,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都已筋疲力尽。

    黑斗鸡的耐力似乎强一些,渐渐反败为胜,啄掉白斗鸡一身羽毛,白羽飞扬,好似雪花纷飞,飘洒一地。

    白斗鸡也不服输,振翅凌空飞向黑公斗鸡,黑公斗鸡也以倔强的神态跳起,在半空中迎战对手,在空中互相厮杀,好似一对雄鹰搏击长空,互不相让。

    黑斗鸡越战越勇,白斗鸡断趾折臂,歪嘴斜眼,鲜血淋淋,狼狈逃窜。

    最后李重俊的黑斗鸡获得了胜利,众人一阵欢呼。

    瞅着洋洋得意的李重俊,武崇训脸上露出了阴冷的表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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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坑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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