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唐坑王TXT下载大唐坑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唐坑王全文阅读

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章 蹴鞠

    蹴鞠又名蹋鞠,“蹴”即用脚踢,“鞠”系皮制的球,“蹴鞠”就是用脚踢球,有直接对抗、间接对抗和白打三种形式。

    大唐制球工艺很是先进,用八片尖皮缝成圆形的球壳,非常圆润。原来的球壳内塞入毛发,后来改为放一个动物尿泡,嘘气闭而吹之成为充气的球,球体轻了,可以的更高更远踢高。球门设在两根三丈高的竹竿上,络网为门以度球。

    比赛分为白打和对抗两种。

    无球门以蹴鞠踢高、踢出花样的散踢方式为能事,称为“白打”。

    所谓“脚头十万踢,解数百千般”,就是指踢球花样动作和由几个花样组成成套的动作,指用头、肩、背、胸、膝、腿、脚等一套完整的踢技,使“球终日不坠”,并给为些动作取了名字,如转乾坤、燕归巢、斜插花、风摆荷、佛顶珠、旱地拾鱼、金佛推磨、双肩背月、拐子流星等。

    街头蹴鞠在一般人眼中只是单纯的游戏,但是在武李诸子弟眼中,却是展现男子汉魅力最好方式。场上激烈斗争让围观之人也看得热血沸腾,帅气的动作也可掳获不少美女的心,

    兴教坊是四面开有坊门的坊区,相对于四座坊门的东、西、南、北街在坊中形成大十字的格局,这四条街道也是坊中的主干道。北街的道路两旁种有槐树。

    一场秋雨刚刚洒过大地,街道上没了浮尘却也没有泥泞。

    此时,有早到的人已经在练习踢球了。

    其中一个人脚头失准,那鞠球偏离方向朝着路旁飞去。

    两个人正并肩往这边走来,眼看着鞠球突如其来,其中一人不慌不忙的伸出脚接住,颠了几下球之后随即就使出一招“鸳鸯拐”,却见那球飞向空中,然后准确的落在那几个踢球少年身边。立刻引发了大家的一片叫好,这绝对是一个好球。

    李重俊羡慕的瞅着武延秀,忍不住夸赞道:“无论是马球还是蹴鞠,你的技艺都炉火纯青,真是羡煞人也!”

    因为武则天的缘故,武李皇族之间都是亲戚。李重俊返回洛阳时间并不算长,与众兄弟之间相处,关系最好的便是武延秀了。

    武延秀摇头道:“我这都是些玩乐的手段,派不上用场。比不得俊哥你一身好武功,将来征战沙场那才快意人生呢!”

    这倒不是武延秀吹捧,他说的是心里话。大唐尚武之风的强盛,行侠仗义、杀敌保国是每一个好男儿心中所期望的。

    顿了顿,武延秀放低了声音:“听裹儿说,俊哥儿以前还做过剑客,在江湖中名头很响亮,可有这事?”

    李重俊皱了皱眉头,嘴里嘟囔着:“这傻丫头,什么事都往外乱说!”

    “我又不是外人!”武延秀左右瞅了瞅,“咦”了一声,“裹儿怎么还没来?”

    李重俊笑着打趣道:“左一句裹儿,右一句裹儿,你不会是看上我家小妹了吧?”

    被李重俊说中了心事,向来洒脱的武延秀难得脸上一红。

    李裹儿美艳动人,长得

    实在是太漂亮,武家众兄弟私下里都将她称作皇室第一大美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凡男人都喜欢漂亮的美丽女子,根本就不用理由也没有理由,武延秀自然也不例外。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李裹儿,他便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总想去疼爱他。

    “延秀!”李重俊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看上了仙惠,我可以去找父王帮你去说说,裹儿嘛我劝你还是算了!”

    “为什么?”武延秀脱口反问道。

    “仙惠性子静,贤惠稳重,嫁给你你就有福了!裹儿就不一样了,被父王骄纵惯了,从小养成了骄傲任性、蛮横霸道的脾气,我怕你受不了!”说到这里,李重俊拍了拍武延秀的肩,“我这可是为你好!”

    武延秀摇摇头,口气异常坚定:“我还是喜欢裹儿!”

    李重俊还要说什么,却听那边卢小闲已经在喊他们了,他应了一声便拉着武延秀往过走去。

    今日进行的是三三制对抗,也就是双方各出三人,一人守门,两人进攻,谁进球多谁赢。

    李重润、薛崇简和武崇训组成一队,另一方为李重俊、武延秀和卢小闲。

    打马球不行,斗鸡也不行,但踢足球卢小闲就当仁不让了。在后世,足球是卢小闲最喜欢的运动,一踢起球来,什么烦心事儿都能忘掉,满脑子都是射射射。

    虽然唐朝与后世的足球不可同日而语,但对卢小闲来说却没有什么难度。

    卢小闲踢球有个不好的特点,就是老打偏,他的技法虽然差了点,但是射门劲道太大,多年的训练让他的腿部肌肉收缩自如筋道无比。

    在穿越之前,卢小闲曾经放挺过无数球友。

    有一次比赛,卢小闲大力一踢,“呼”,皮球凌空飞去,竞把守门员也撞进了门,差点给砸出肺子来!

    最刻骨铭心的是在高中时候,一次跟邻班打比赛,卢小闲接到传球一脚抽射,球偏了,但是射中了路过的校长,接近二百斤的校长一头扎倒在地晕了一个小时才醒来。然后卢小闲被学校通报批评,原因是过失伤害校长,给学校带来了悲剧。

    卢小闲与武氏李氏诸人一起踢球同样劲道,每当他射门时候,对面守门的人总是很紧张的先拿双手捂住裤裆。所以每次人都不愿意与他玩,说他一上场,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身体哪个部位遭重创。

    卢小闲这边由李重润守门,他和武延秀主攻。

    双方准备完毕,仲裁便举起了令旗:“比赛开始”

    由卢小闲这边先开球,武延秀脚下功夫确实厉害,盘带轻松自如。只见他后脚跟一掂,球飞上了肩头。

    卢小闲见状,大步奔向龙虎队的球门,等待球到。可人到了,球却被武崇训断了去。

    武崇训也是个中高手,球一到他脚下,便变成了狗皮膏药,粘得又牢又紧,耍得令人眼花缭乱。

    武延秀数次反抢,均没成功。他这边一丢球,可忙坏了李重俊,左扑右托,一口气化解了

    十几次险情。

    久攻不下,武崇训也急了,再次带球径直冲向球门。

    武延秀哪能让他得逞,舍命拦截,双方来了个大力对脚!

    “哎哟……”随着惨叫声响起,武延秀瘫坐在地,痛得冷汗涔涔而下。

    趁此机会,武崇训来个倒挂金钩,球破门而入。

    李重俊和卢小闲哪还顾得上踢球,赶忙跑到武延秀跟前一摸, 不由暗叫“糟糕”。

    原来,武崇训绑了铁护腿,武延秀的腿骨断了!

    “这个混蛋,又使阴招!”李重俊怒不可遏,猛的站起身来,要冲过去揍武崇训。

    武延秀赶忙拉住他,勉强站起身来。

    他扭头,李裹儿正一脸关切的望着他,他朝着李裹儿挤出一丝笑容,一瘸一拐地继续进攻。

    武崇训见武延秀如此不要命的架势,心中有些发虚,稍一愣神,武延秀玩个过顶,将球稳稳地传到了卢小闲脚下。

    卢小闲使出吃奶的劲,猛地出脚,同时大喊:“小子,爷爷给你来个透心凉。”

    球是踢到了,却没飞出。卢小闲用力过猛,竟硬生生地踢爆了球,挂上了鞋尖!

    尽管卢小闲他们奋力反击,但最还是败了。

    围观的众人依次散去,偌大的场地顿时变的空旷起,有几个人施然角落里缓步出来。

    欧阳健摇着头,满脸羡慕道:“这小子太逍遥了,不能不承认,在吃喝玩乐上的造诣,我们谁也比不了他!”

    欧阳健倒不是讽刺挖苦卢小闲,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由想起在潘州的时候,卢小闲对吃喝玩乐的一番高论,让他记忆犹新。

    唐倩撇了撇嘴:“一个大男人,整天不务正业,光知道吃喝玩乐,有什么出息?”

    唐倩话中的意思本是嫌恶,但任谁都听得出,她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丝得意。也难怪,心上人被别人夸赞,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唐倩的小心思哪能瞒的住楚成,楚成瞥了一眼唐倩,然后冲着欧阳健摇了摇头道:“你要认为他只是吃喝玩乐,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这么做是有深意的!”

    欧阳健似有所悟:“师叔,您的意思是说,他不光是为了玩,还想交好李武两家?”

    “这当然是一个方面,但我觉得他还有另外一层深意!”楚成思忖道。

    “另外一层深意?是什么?”欧阳健追问道。

    “他很会揣摸女皇帝的心思,知道女皇帝最关心的便是李武两家能否和睦相处,把李武两家众纨绔撮合在一起四处招摇,就算过分了也没关系,他算准了女皇帝不会怪罪于他!”楚成叹了一口气道,“既交好了李武两家,又让女皇帝领了他的情,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难怪师兄一直看好他,想把他收入麾下呢!”

    王先生深表赞同,点头道:“师弟说的没错!眼光、胸襟、胆识这些内在谋略的东西,在他身上一样也不缺,就像是与生俱来一样。”

第四百五十一章 国子监

    听王先生与楚成如此赞赏卢小闲,欧阳健的表情有些不然了。到底谁才是师父的大弟子,值得对一个外人如此赞赏有加吗?

    王先生怎能看不出欧阳健的心思,他毫不客气的说:“你可别小看他,自古以来做大事者,必有布局的眼光,决定成败不光要靠实力,更要考虑的是谋略和布局。我有一种感觉,他正在悄悄布局,一个大大的局。”

    王先生的嗅觉向来灵敏,在他看来,谋略的布局与围棋的布局颇为相似,围棋中那些 “大场”,攻防的“急所”,两军对垒的“天王山”等等,即是考量每个棋手的眼光。最终的赢家往往是那些有先予后取的度量、统筹全面的高度以及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之外的方略与气势之人。

    听王先生如此说来,欧阳健哪还敢小觑卢小闲,他虚心的求教:“师父,他到底在布什么局?”

    “现在看不出来!”王先生摇摇头,“这要等他再走几步才能判断。”

    “师兄不必过于担心!不管怎么说,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说到这里,楚成嘿嘿一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次角逐中,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利用一下他呢!”

    王先生微微颔首。

    唐倩心中有些担忧,师父和师叔联起手来对付卢小闲,他能应付的了吗?

    ……

    卢小闲与李氏、诸武众人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下,上官婉儿一纸诏书,就把他们推进了国子监。

    除了武延秀因伤可以先不去,其余的人一个也没拉下,武则天敕令他们次日便去报到。

    大唐的学校分为官学和私学。

    官学大致包括中央开设的国子监各个学馆,崇文弘文馆,皇宫内的习艺馆,太常寺各个署专设的阴阳、占卜学馆,太史局的天文历法学馆以及地方的州学、县学。

    私学大致有启蒙教育的童蒙学,寺院的义学,某姓家族为教育子弟设立的家族学馆。

    国子监是唐朝主管教育的中央机构,下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六个学馆。

    国子监的生徒称国子监生,以三百人人为限,经过严格考试才能入学。进入国子监的监生不仅免交学费,连食宿也是免费的。不过,学生进入哪一个学馆就读,要看家庭出身背景。

    《唐六典》规定,国子学的学生,其父母的官阶要在三品以上;太学的学生,其父母的官阶要在五品以上;四门学除了接收父母官阶七品以上的学生外,还录取平民子弟中的优秀者,称为“俊士”;律学、书学、算学三馆,招收八品以下官员的子弟及平民子弟。

    与李武诸子弟不同,卢小闲只是个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有拼爹的资本,更何况他的爹早就不在了。若没有武则天的特批,别说进国子学馆了,就连进算学馆的资格都没有。

    国子监位于立德坊东北角,从卢小闲所在的修业坊前往国子监很方便,但

    他拗不过李重俊的请求,只好在应天门外等候,然后一同前住。

    看着几辆马车缓缓驶出,卢小闲顿时目瞪口呆。

    除了李重俊和李裹儿每人乘坐一辆豪华马车之外,还有两辆马车拉着各种物什,吃喝拉撒睡一应俱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要去远游。

    更夸张的是马车后还跟着太监、宫妇,书僮,林林总总不下十余人。

    卢小闲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卢小逸,还有他手中的一个小包袱,心中不由感慨:与李重俊兄妹这样的暴发户比起来,自己简直就像个要饭的。

    卢小闲上前询问才知道,李重润与李仙惠已先一步去国子监报到了。

    按理说,国子监是不招女子做监生的,但李仙惠与李裹儿的身份不同,就没这些限制了。

    女子受教育在大唐并不罕见,虽然没有专门针对女性的馆学,但科举制带来的私学兴办,让女子也间接受益。许多人家,包括聚族而居的家族和富贵人家均自设私塾,延请名师,或者干脆自己亲自教授子弟。大多女子的读书识字,就是依靠自家或家族的私塾。

    当然,这些要归功于武则天。在她看来,女人既然能做皇帝,巾帼不让须眉,也可以在其他方面有一番自己的作为。这其中就包括受教育,女子可以读书、作诗、著文、体育等等,不只是简单的在家中做一位贤妻良母,

    宫廷之中的女子在宫中也会有专人进行教育,例如公主们会交给妃子们来教导,有一些公主也会拥有自己的伴读书童。不少有文化的女性也能教授子女识文断字,且因此成为史书中的“贤母”。不仅是平民女子,就连很多婢女和倡优都通诗文晓书墨,足见女性受教育的相对普及。

    正因为如此,大唐才女频出。

    譬如说上官婉儿,因祖父上官仪获罪被杀后随母郑氏配入内庭为婢。她一出生就进了司农寺,掖庭局专门为官奴婢的子女设置了学校,由宫教博士教习宫人书、算、众艺。上官婉儿就是这些博士们的弟子她的学识就来自于朝廷掖庭局的教育。

    当然,才女与李裹儿是沾不上边的。在前往国子监的这一路上,她不停的在抹眼泪。

    李裹儿一出生就随父母被流放至房州,打小野惯了。她心直口快,不拘小节,率真豁达,喜欢登山吟啸,纵情而歌,喝酒谈玄,有时甚至会毫无顾忌的捋袖划拳,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温柔。

    安逸、闲散惯了李裹儿想到要去国子监受苦累,当然心不甘情不愿了。但是武则天的敕令,是没人敢违拗的,她除了哭还能有什么办法?

    卢小闲有时候是真挺佩服女人的,她们连续不断的输出能力极强,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动力可以让女人源源不断的流泪,直到下车也未得其所。

    国子监位于立德坊的东北角,是国家最高教育行政管理机构和最高府学。自隋以来一直是庙附于学,两位一体。武则

    天称帝后,在立德坊设贡院,建神都文庙,形成贡院、文庙、国子监成为相连一体的建筑群。

    到了国子监门口,大门以及门内两侧景致不错,尤其是“国子监”三个大字显的金碧辉煌。

    李裹儿一副很兴奋的表情,高喊着“国子监,我来了!”,便冲了进去。

    这时候卢小闲又佩服女人了,刚才的事可以做到一点不记得。这哪像刚哭了一路的,这分明就是游览壮丽山川……

    国子监单独给他们准备的授课学堂颇为宽敞,当卢小闲进去的时候,发现前几日一起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全部都在,一群皇亲纨绔摇身一变都成了监生。

    李氏与武氏众子弟加上卢小闲也就十几个人,但他们带来的随从竟有近百人,把偌大的屋子挤的满满当当。

    学堂里只有李仙惠与李裹儿两外女子,武崇训与武延秀都想坐在李裹儿旁边,可李裹儿却主动坐在了卢小闲旁边。

    卢小闲一直有意躲着李裹儿,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好向武崇训与武延秀投去了抱歉的一瞥。

    二人也觉得面上无光,只得讪讪另外找位置坐了。

    此时,众监生各自坐在案几前,一边等候博士来授课,一边聊的热火朝天。整个学堂内人声鼎沸,比起南市的酒楼也不遑多让。

    国子监的长官称为祭酒,官阶从三品。副职称为司业,官阶从四品下。另有监丞和主簿各一人,还有教习博士若干。

    众监生本以为来授课的是教习博士,最多也就是司业,可当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屋子时,大家都不禁愣住了:来的竟然是吉顼。

    吉顼官居天官侍郎,加授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与狄仁杰一样是当朝宰相。

    武则天竟然派了宰相来为他们授课,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仅是震惊吉顼的宰相身份,更是为今后的境遇而哀叹。

    吉顼刚正不阿,向来以敢言著称,就连武则天他也敢顶嘴,今后有这么个严厉的人来给他们授课,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其实,吉顼自己心里也很郁闷。

    这倒不是吉顼没有能力教授这些尊贵的监生,相反,这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吉顼自幼熟读诗书,九岁便能作诗,二十岁科举中了进士。十多年前,他也曾担任过国子监的祭酒,教授这些监生绰绰有余。

    关键是政事堂的朝廷大事太多,他与狄仁杰等众宰相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当天的事情处理不完,还得积压到第二天才行。现在可好,吉顼要把手头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放下,来国子监做一名高级博士,他心中哪能舒服。

    不乐意归不乐意,可是陛下亲自交待的事情,吉顼又不能抗命,只能怏怏不乐的来了。

    与其他监生不同,卢小闲见到吉顼时,不由乐了:这老家伙果然来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下马威

    事实上,吉顼要来国子监的消息,卢小闲是众纨绔当中最先知道的。

    接到圣命后,吉顼愁眉苦脸的找狄仁杰商议。

    狄仁杰也觉得武则天这么做似有不妥,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最后一盘算,还得请卢小闲来出主意,他解决这种头疼的问题很在行。

    于是,卢小闲理所当然美美吃了一顿大餐。同时,很有职业道德的替吉顼出了主意。

    之所以替吉顼出主意,并不是因为吃人家的嘴短,也是为自己考虑。

    卢小闲也得去国子监陪读,不管怎么说吉顼出是熟了人,有了熟人好办事。

    就算吉顼不讲情面,卢小闲还有别的办法。上次打赌吉顼输了,还欠着没有践约呢。他完全可以以此来要挟颉,让吉顼对自己宽松些。

    对于吉顼的从天而降,卢小闲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面上自然处乱不惊。他的平静与惶恐不安的众监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果不其然,吉顼首先就给众人来了个下马威,他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威严道:“除了监生之外,其他人都给我出去!”

    吉顼话音刚落,整个屋子一片寂静。

    监生们带来的那些随从,各自把目光看向主人。吉顼虽然是宰相,可他们这些人的生杀大权并不在吉顼手中,而是在他们的主人那里。听命于主人还是听命于宰相,对他们来说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必须毫无条件听从主人的。

    随从们的表现早就在吉顼的预料当中,他看着众监生,微微一笑:“你们既然做了监生,就得遵守国子监的监规。来的时候我已经向陛下请过旨,不管是谁违反监规都要受到惩处。”

    说到这里,吉顼冲着门外喊了声:“你们进来!”

    学堂的门被推开,四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一字排开站立。

    他们的手中都拿着一样东西,监生和随从们一见,个个脸色大变。

    大唐用于杖刑的法杖为荆条制成,长三尺五寸,大头二分七厘,小头一分七厘。

    他们四人手中拿的正是法杖。

    众监生见此情形,不由懵了:这是来读书还是来受刑。

    此刻,吉顼脸上的笑容,在他们看来是那么的狰狞。

    “我数到十,如果还有闲杂人等在,连主子带奴才,全部杖刑伺候!”说罢,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吉顼直接开始数数了,“一,二,三……”

    吉顼故意数的很快,根本不给众人考虑的余地。

    自己挨揍也就罢了,若是让主人也挨揍了,那还了得?

    随从们哪还顾得上再请示主人,顿时做鸟兽状,向学堂门外蜂拥而去,有几个被挤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出了学堂。

    片刻间,除了呆若木鸡的众监生,屋子里一下变得空空荡荡。

    卢小逸也和那些随从们一起离开了屋子,不过他走的很从容。卢小闲传音入密给他,让他出去后,不要离开的太远。

    带卢小逸来学堂,是卢小闲早就打算好的。

    虽然卢小闲来自后世,但国子监所学这些繁琐的文言文,并非他所长。有卢小逸在就不一样了,他的脑了里可是有一整座图书馆的。再加上传音入密这种先进的传输手段,卢小闲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吉顼满意的点点头。

    刑具和几个大汉,都是他从刑部借来的,这对做宰相的吉顼来说,并非难事。向武则天请旨,也是他瞎诌的。莫说没有请过旨,就算真的请了旨,他也不敢对这些宝贝疙瘩动粗,就是唬一唬他们。

    没想到这一招如此管用,瞅着一脸惊恐的众监生们,吉顼不由把目光落在了卢小闲身上。

    卢小闲假装没看到吉顼的目光,把头别到了一旁。

    开什么玩笑,若让这帮纨绔知晓主意是自己出的,估计他们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接着,吉顼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从明日起,每位监生只能带一名随从来。多余的人,一概轰出去!”

    不用问,这也是卢小闲出的主意。

    上百人的随从带进国子监,肯定会影响秩序,按吉顼的意思,和其他监生一视同仁,随从一个都不留。

    但卢小闲还是说服了吉顼,这些特殊的监生被人服侍惯了,若一个随从也不留的确说不过去。

    最后二人一折衷,每个监生就只剩一个随从了。

    当然,卢小闲极力替这帮纨绔说话,并不是完全替他们着想。若真的一个也不留,卢小逸岂不是也得离开,这可不是卢小闲想看到的。若没有卢小逸的帮衬,他在国子监就彻底抓瞎了。

    有了前面的铺垫,吉顼的命令没人再敢反对。

    “听到没有?”吉顼大声问道。

    “听到了!”监生们齐声回答。

    “好了!下面开始授课!”

    在吉顼的高压之下,众监生开始了痛苦的读书生涯。

    ……

    国子监的分科教学、学年和学制的设置、学业考核和假期规定等日常管理手段等,与后世的大学几乎区别不大,这让卢小闲很是惊叹。

    学生在读期间,除每旬放假一天外,每年五月农忙时和九月预备换冬装时各放假一个月,准许学生回家探亲。路程较远或家中有大事的,允许延长假期。但如果未经批准擅自超假过多,则会被勒令退学。

    他们主要学习《周易》,《尚书》,《周礼》,《仪礼》,《礼记》,《毛诗》,《左传》,《公羊》,《谷梁》,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九经》。如果学生学习时有空余时间,可以学习隶书这门书法,也可以选修《说文》,《尔雅》,《国语》等科目。

    ……

    来国子监读书,不在卢小闲的计划当中,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可眼前却一时找不到脱身之计。好在吉顼还算讲交情,对他的漫不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吉顼讲解枯燥的经书,卢小闲犹如听催眠曲,不一会脑袋便耷拉了下来。

    吉顼走到卢小闲面前,看他没反应,也没打扰,就静静的站那

    里。在卢小闲认真的睡着之后,他微微摇摇头,从卢小闲手中抽走书。

    吉顼教授课敢睡觉,享受这样待遇的只有卢小闲。其余的监生莫说睡觉,连跪坐的不端都要受责罚。

    不是没人心中质疑这一不公现象,但瞅瞅吉顼铁黑的脸,再看看一旁手里拿着法杖的四个彪形大汉,只得打消了念头,乖乖的被吉顼继续蹂躏。

    此时,卢小闲一无所知,梦里置身大海,一片汪洋,使劲儿游使劲儿游,可水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在他头上。

    醒来的时候,吉顼正直勾勾的看着卢小闲,确切的说是看着卢小闲的嘴巴。

    卢小闲刚要开口,一桶哈喇子很配合的从嘴角涌出来,他明白为什么会梦见大海了。

    被一个老家伙看见自己的窘态,卢小闲倒无所谓。但被美女观赏却不是件好事,譬如当有个美女难得的注意你的时候,你恰当好处的放了一个臭屁,更可恨的是那天你吃的是萝卜,那么,结果肯定不是你不想要的。

    卢小闲没放屁,只是流了一滩哈喇子,可恨的是他流了那么长时间哈喇子的过程,被李仙惠和李裹儿两个美女尽收眼底,这是一种很不爽的感觉。

    李裹儿扭过头来,那如清水一样的眸子,正望着自己案前的那一滩产物,脸上还挂着坏笑。卢小闲拿袖子抹了一把嘴,心中只有苦笑的份。

    下学回去的路上,卢小闲递给李仙惠和李裹儿一人一盒玉簪粉。

    “这是新品,秘制的,整个洛阳城就你们二位最先用到!”卢小闲用夸张的语气道,“不信你们闻闻,香着呢!”

    玉簪粉就是用玉簪花制的水粉。

    花开后,剪去花蒂,即成小瓶状,灌入民间常用的胡粉,再蒸熟,阴干制成粉。玉簪粉比珍珠粉性湿润,比较适合冬秋季使用。

    制作胭脂水粉是岑少白的强项,卢小闲只不过是信手拈来,借花献佛而已。

    “太好了!”李仙惠与李裹儿像得了宝贝的孩童一般,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脸上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想不耀眼都很难。

    武崇训与武延秀心中不由暗自嘀咕:我们送了那么些比这值钱的好东西,也没见这么高兴。

    卢小闲看到武崇训与武延秀的眼珠子都快要喷发出来了,心里好笑,忍了半天没憋住,还是很不小心的乐了。

    国子监的日子过的很快,一不小心便到旬考了。

    监生要接受旬考、岁考、毕业考三种考试。

    旬考考查十日之内所学习的课程,不及格的要受罚。

    岁考是考一年以内所学习的课程,成绩优异的有奖励,不及格的要留级。学完必修的课程后,参加毕业考试,成绩合格者即可毕业,获得科举考试资格。期满学无所成者,将被清退。

    结果,天天睡觉的卢小闲成绩优异,考了第一名。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卢小闲却认为理所应当。废话,你要有一个现成的图书馆,考不了第一那才是天理难容呢。

    ……

第四百五十三章 明堂盟誓

    “你说的是真的?”听完吉顼的汇报,武则天奇怪的追问了一句,“还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事后,臣又单独给他出题,无论是旬考、岁考还是结业考的内容,他全部是优等!”吉顼苦笑道,“别说是在学堂里睡觉了,就是出去玩耍我也不会挡他。向他这样的天才,这辈子臣遇到的是头一个。”

    一直以来,吉顼总认为自己很优势了,但是跟卢小闲一比,他觉得自己就像个井底之蛙,这让他多少有些气馁。

    吃晚膳的时候,武则天还一直在捉摸颉刚才的那番话。

    大周盛世,国力强盛,举国注重奢华的风气。皇室风气尤盛,一羹一肴之间都流露着奢华。不止于所食之物的贵而难得,还在于从食材的选择、烹制、食物的造型、食器的选择等,极为考究。

    现在有些不一样,除了食器依旧之外,整个菜肴的烹调都简单多了。倒不是武则天变的节俭了,而是洛阳城的饮食已悄悄发生了变化。

    唐朝食器以材质分有金银器、玉石器、瓷器、漆器、木器、骨器等。金银是贵重金属,有能力大量拥有并使用以其为原料制作而成的饮食器具的,也只有皇室。

    此刻,精美的金银器里盛着各式佳肴,菜品色香味形五彩缤纷,丰整腴美,与恰如其分的餐具相配,高低错落,大小相间,形质协调、组合得当,能给食者带来完美的感受。

    这些菜品都是秋风颇所独创,尚食局专门派轴去学了烹饪技艺,然后回来做给陛下食用。

    武则天夹了一口红烧鲤鱼,一边细细咀嚼,一边瞅着盘中。

    洁白的鱼肉中间搭配着色泽金黄的香柔花叶,黄白相间,让人怎能不为其食指大动。

    “婉儿!”武则天突然放下筷子,向一旁伺候着的上官婉儿问道,“你说说,这个卢小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思维敏捷,善处关系,预见力极强,诗文俱佳,还能创新菜品,简直无所不能。不光是武则天看不透,上官婉儿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晚上,上官婉儿指挥侍女端来一盆为女皇特配的药物浴足水。女皇双脚伸到热气袅袅的盆里,舒服地吁了一口气。上官婉儿挽起袖子,亲自给女皇洗足按摩。

    能工巧匠们夜以继日,终于把二十多份誓词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铭刻在铁券上。完工后的誓书铁券黑魆魆、蓝莹莹,放射着令人敬畏的清辉,现在正放在武则天的案头。

    女皇拿起一份铁券不住的摩挲,也不看上面的内容,眼望着大殿的房梁若有所思,,不由自主轻轻地笑了。

    女皇把双足从洗脚盆里提出来,对上官婉儿吩咐道:“马上降诏,命太子、相王、太平公主、与武攸暨、武承嗣、武三思等诸武为誓文,发誓以后永不相犯,同存共荣。于明日上午告天地于明堂,铭之铁券!”

    武则天下决心了,卢小闲的建议最终还是被采纳。

    上官婉儿清楚的记得,当卢小闲提出这个建议时,她

    心里的不屑一顾呼之欲出,现在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是。”婉儿答应一声,把手中的活儿交给旁边的侍女,自去前殿拟旨了。

    ……

    国子监的众纨绔好不容易有了一天假期,他们得到了通知:要去皇宫参加一个重要的活动。

    上午,宽大的明堂里,一桩庄严肃穆的盟誓仪式即将举行。

    天地君师人神主牌位前,摆着一个装满小米的铜鼎,小米中插着三炷拇指粗的天竺麝冰香,香烟袅袅,沁人心脾。再前面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方桌,桌上摆放着牛头马面、黑猪白羊、馍头御酒金银等祭物。

    仪式之前,内侍先献上小食和酒,四名杂技伎人在殿中表演着技艺。接着,由舞伎表演柘枝舞。

    武则天游目看眼前人,儿子、女儿、女婿、侄儿,还有许多李氏与诸武子弟会聚一堂,似乎是融洽的、煦和的。可是,人在脆弱的时候,就会有无常之感。

    她想:“这样的聚首,能有多久呢?”她又想:“时间随人事变化,如果自己百年之后,这些人,是不是还能如此刻那样和煦相处呢?”

    在立太子这件事情上,武则天一直都是很犹豫的。她能成为大周的皇帝,见识肯定不凡,她很清楚大周周如果不是武氏继承,那么就是她死周亡。但如果是立自己的儿子,唐必定会复国,那么自己就会把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作为李治的遗嘱执行者,她并没有完成她应该做的事。作为李显和李旦的母亲,她没有尽了作为母亲的职责。虎毒还不食子,武则天对自己儿子比老虎还要恶毒。作为一国的太后,她不但没能维护这个国家的安定,反而趁乱打劫。面对这样乱臣贼子,李唐复国后还能原谅她吗?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大臣的意见就非常关键了。自

    古以来皇帝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这是君王和大臣之间的真实关系。

    不管是隋朝还是大唐,包括大周,帝王和大臣是统领和合作的双重关系。名义上你领导我,但实际上是双方合作。

    大臣们的意见真的很重要,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地位,而是他的意见代表他的站队和行动。

    武承嗣曾经让王方庆在皇城外搞过一出闹剧,被吉顼给打跑了。可吉顼也知道恶犬常有,讲理狗主不常有,关键还得搞掂狗主人。

    通过一系列交锋,武则天心中已经明白,朝廷大臣们还是心向李唐宗室的。如果她坚持要立武承嗣,肯定是得不到大臣们的支持,这其中就包括她最倚重狄仁杰。

    天下何人不尊唐!

    武则天不再提立武承嗣的事,而是从房州接回了李显,然后立李显为太子。再然后,就有了今天的明堂盟誓。

    “唉!”武则天不由长叹一声。

    若是在年轻的时候,这种事情武则天一定是有办法解决的。人上了年纪,很多事情便会瞻前顾后。这种感情上的负担,是过去所无的,但在此刻,一桩桩一件件,鱼贯地进入了

    武则天的脑海,她时时皱眉……

    “陛下,人都到齐了!”上官婉儿小声提醒道。

    武则天回过神来,她拿起筷子,击着铜盘。

    咚地一声,所有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到武则天的身上,同时,乐工的管弦也戛然中止。

    武则天低声吩咐婉儿,要乐工及歌舞伎回避。

    众人肃然静待,倏忽间,满殿寂静。

    “朕老了!”武则天庄穆地接下去,“我的希望在你们身上,但愿将来你们都好。你们要互相倚助,这是生存的条件。”她顿歇着,缓慢地,但也有力地接下去,“所以,你们今日要在朕面前誓天地!将来,你们同祸福共休咎。”

    武则天的话音刚落,香案前的一丈开外,便依次排列了二十多个设誓人。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整齐,显然是之前就进行过排练的。

    设誓人分两路纵队,分别由太子李显和梁王武三思打头。魏王武承嗣因病卧床不起,不能前来参加。

    为营造气氛,大厅周围,次第摆放着四十九根胳膊粗燃着的蜡烛。东南角,还有一个二十八人的小小乐队。

    证盟人是当朝首辅宰相、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狄仁杰,一身礼服,宽衣大袖。

    对于武则天的心思,狄仁杰心中像明镜一般。

    聪明人,有时也会做出幼稚和愚的事来的,武则天就是如此。她是政治家,她懂得各式各样的谋略,她深知在权力面前只有利害而无道义。可是,在这一刻,她却因面前这一班人同祸福休咎的誓言而感到兴奋和安慰,她以为这将是可靠的。

    虽然心中很是不屑,但这并没有影响李显的太子之位,狄仁杰也就顺水推舟遂了皇帝的心愿。

    狄仁杰站在香案前,念念有词,把酒浇奠,手指望空划了个贺,返过身来,目光故作威严地看了众人一眼,高声宣布:“设誓开始。”

    太子李显当仁不让,手拿誓词,走上前来,朗声念道:“诸位神主作证:我李显显日后当与武氏诸王、郡主和睦相处,永不触犯,即使千百年后,也一如既往。此誓一出,若有悔改,苍天不佑。设誓人:李显。”

    太子显退下后,武三思走了上来,他面对大众,咳嗽了一声,抖抖手中的誓词,大声念道:“老天作证,我武三思及武氏子弟,保证和太子、相王、太平公主同存共荣,休戚与共,若起半点异心,定遭天谴!”

    大家按长幼次序一一走上前来,庄严盟誓,盟完了誓,大家又一齐跪倒在拜垫上,对着神主牌位,一连磕三个头。

    此刻,打铸好的誓书铁券,端端正正地安放在明堂的鲜花翠柏之中。

    武则天瞅了一眼铁券的方向,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誓词写的不错,朕很满意。朕决定,将此誓书铁券,永远陈列于史馆。铁券制成以后,而要要求大家严格遵守誓言,时时对照约束自己。谁若违犯,格杀勿论。朕的话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众人应声道。

第四百五十四章 归隐

    武则天满意地点点头,说:“你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当面向朕提提么。”

    这个时候,哪会有人提自己的想法,众人齐齐向武则天下拜。

    “起来吧!”武则天欣然说,“你们共饮一杯!”

    众人以第一杯酒敬祝皇帝万寿,第二杯酒互饮互祝。

    这是一个不伦不类的仪式,但武则天却因此而感到安慰,她以为这个仪式就能保证将来的和好。

    武则天在奋扬欣快中,满斟一杯酒,如释重负般的缓缓向众人说:“我们的艰难日子已经过去了,今后,我们只要循轨而行,不会再有乱子的。”

    “皇帝万岁!”李显捧着酒杯拜下去。

    于是,群人跟着他高呼万岁,以及豪畅地饮酒。

    上官婉儿悄悄吩咐内侍,传入乐班,并奏大乐。

    这是庆典举行时的乐奏,调子是庄穆奋扬的,武则天面颊上有被酒的红晕,但在乐声起时,她就端正地坐着,领受大乐。

    现在,内与外的问题,逐一解决了,经历过一条崎岖的道路,如今,走上平坦的大路了。

    如今,她清楚地看到未来了!

    未来,是光芒四射的。

    ……

    傍晚时分,上官婉儿向武则天禀报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安平君王武攸绪弃官,入终南山隐居,留有表文。”

    武则天感到惊异,脱口问:“他已经走了?是弃官留表?”

    “是的,安平王在表文中解释如此做的原因,是担心陛下和亲属留他,如果不弃官,陛下的挽留,是无法拒绝的,因此,他只得采弃官留表一途。安平王并谓此举纯出本性,与政事无关。”

    上官婉儿说着,双手将武攸绪的留表奉上。

    武则天双眉深锁着,看了那表文一眼,随说:“你先收着,朕慢慢儿再看。”

    突如其来的报告,破坏了武则天的好兴致,她不相信纯出本性这一句话。

    在武则天看来,古往今来的隐士,十九都有其他的原因在。

    同时,她从历史的记载获得一个概念,凡是承平之世,隐士就少,一到乱世,隐士就多了起来。她以为,在仕途中遇到困难,或者在政治上遭遇了不得已之事,才会使人归隐的,而武攸绪在仕途上并无困难,只有政治上特种的原因促使他隐退了。

    是什么原因呢?

    她猜不到。

    武氏一族人荣显已极,顺遂也到了极点,没有任何理由使他们有退意的啊。

    在沉思中,她问出了:“为什么?”

    上官婉儿思忖道:“陛下,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或许安平郡王就想过这样的日子。”

    武则天抬了一下眼,低喟着说:“不为名利萦心,虽然可以谓为高,可是,这事不会如此简单的,人性,谁不羡慕富贵荣华呢?”

    “陛下,在一群富贵荣华的人中,有一个孤标傲世者,也是美事呀。”上官婉儿一本正经地说。

    这一句话打动了武则天的心

    ,她微笑出神,悠悠地说:“武氏一族中,争名图利者,车载斗量,孤标傲世者,绝无仅有,对的,婉儿,把这件事宣布吧。”

    她说着,似乎有些感伤,“朕的族中,终于也出了一个陶渊明。”

    这是一个没有未来的时代,一旦武则天驾崩,武氏族团会演变到什么地步,是无法逆料的。

    因此,他走了。或许,他真想做个陶渊明。亦或许,他为躲避暴风雨而走了。

    这是朕兆,可是,洛阳的皇亲国戚们却浑然无所知,他们继续为眼前的权利而倾轧斗争着。

    ……

    “师父,下一步我们该做上么?”欧阳健凝神问道,“继续隔岸观火吗?”

    “没错!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对李显未来的上位是有利的!李显一旦将来做了皇帝,对咱们主公也是有利的!先观望观望再说吧!不过……”王先生顿了顿,脑中似乎在飞速运转,语气有些飘渺,“这样的平衡不可能持续太久,将来还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说到这里,王先生把目光瞅向楚成:“师弟,你赶紧多调集一些人手来洛阳,以务不时之需!”

    楚成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

    王先生的预料没有错,武则天亲自组织的一场明堂盟誓,让相互角力的几方势力,由暗处转换到了明面。

    ……

    来俊臣恭恭敬敬,立在武则天面前,头也不敢抬。

    武则天居高临下,俯视着来俊臣,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说起来,这位让朝廷大臣又恨又怕的酷吏,他的出身有些一言难尽。

    来俊臣的母亲原本是蔡本的妻子,但蔡本不学无术且善赌,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将自己的妻子输给同乡人来操。此时可怜的女人已身怀有孕,而生下的孩子便是来俊臣。

    既没有好的家境,又没有管教,年少时期的来俊臣非常无赖,甚至因为犯罪而被捕入狱。为了给自己争取到宽大的机会,来俊臣随意捏造诬陷他人,这些原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成为事实呢?

    “妄告密”的行为暴露以后,来俊臣遭到了严厉的惩罚,同时也与刺史王续结下了仇怨。

    此时的来俊臣不但无权无势还因罪下狱失去人身自由,自然找不到恰当的机会实施报复,没想到王续却因行为不端犯法被诛,瞬间给了来俊臣翻盘的机遇。

    经过短时间的观察思考以后,来俊臣继续告密揭发所谓的“王续罪行”,最终引起了武则天的注意。

    武则天发现来俊臣这个人以后,不但破例接见还让他加官进爵,这可是其他人永远都得不到的殊荣。

    以武则天的聪明才智来说,不可能看不清来俊臣的为人,她只是想利用来俊臣来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武则天荣登大宝,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不用多说,尤其对于那些李氏族人与朝野旧臣来说,武则天此举乃是谋朝篡位。她本应遵循三从四德、家相夫教子的圣人之言,怎么能做皇帝执掌朝纲呢?

    怎样才能把这些流言蜚语扼制住呢?

    唯有无情的大清洗,用流血的屠刀的警告那些不顺从之人,因此武则天任用了一批酷吏,以清除那些“反对的声音”,来俊臣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来俊臣不同于那些大家族里出来的官员,他出身低微欠缺反抗的实力,除了依附武则天以外基本没有其他坚实的后盾,这样的人对于武则天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命令起来也方便许多。更重要的是,来俊臣原本就是睚眦必报的地痞无赖,再加上本人所拥有的“诬告”本领,只要被他盯上的人就几乎没有好下场。

    来俊臣上位之后,将自己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不但听从武则天的要求诬陷士大夫,更牵连无数无辜之人,即便没有接到武则天的命令,也是经常罗织罪名诬陷官员,一时间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对于武则天来说,来俊臣真算是忠心,至少帮她做了很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如果没有武则天的赏识,出身“瑕疵”且不学无术的来俊臣绝对得不到这样的机遇,所以他对武则天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有句话说的好,人们都是万般皆为利往,万般皆为利往。

    每个人都不想被别人利用,却总想利用别人,但现实是残酷的,无论你愿意与否,还是经常被人以不同方式利用着。

    明知道被利用,而假装不知道,这是一种大智若愚。来俊臣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被陛下利用这件事情而烦恼,能被陛下利用,说明自己价值尚存。正因为来俊臣具备的这种杀伤力,才让武则天时刻想着他,那些朝廷大臣也不敢得罪他,这才是来俊臣“被利用”的价值和作用。

    如果在陛下的眼里来俊臣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了,估计死期也就到了。来俊臣看的很开,做鹰犬的下场都差不多,或早或晚都要进汤锅。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酷吏呢,皇帝手下最忠心的酷吏。

    其实,陛下在利用来俊臣的时候,来俊臣何尝不是在利用陛下。正是有了陛下的信任,来俊臣的权力影响力和社会地位才让很多人景仰,才会有那么多人怕他。

    “来卿,明堂盟誓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武则天有慵懒的声音问。

    “臣听说了!”

    “朕可不是走走过场,装装门面!”武则天瞄了一来俊臣,“朕的心思你可明白?”

    “臣明白!”来俊臣心领神会道,“臣会安排,时刻关注双方的动向!”

    武则天神色一冷:“不管慢谁,如果发现违背今日誓言之事,你该知道如何处理吧?”

    来俊臣忙不迭点头:“请陛下放心,如果有这样的事情,臣会第一时间向陛下汇报!”

    武则天满意的点了点头,有来俊臣在,真的让她很省心。

    ……

    明堂盟誓的第二天,太平公主便差人向东宫递了拜帖,她要拜见李显。

    按理说,太平公主与李显是亲兄妹,根本用不着如此正式。但李显现在是太子,这样显得尊重一些。

第四百五十五章 结盟

    李显返回帝都以来,太平公主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和百官一上进心迎接太子,第二次便是昨日的盟誓。

    这两次虽然都见,但没怎么说上话。

    中间韦氏到府上来过一次,但也只是家长里短的寒暄了几句。

    说实话,太平公主很瞅不上自己这位三哥。

    俗话说,站得有多高,眼界就有多高。

    从小到大,太平公主就没有离开过武则天,在这样的在身边熏陶,太平公主在政治方面的造诣早已深入骨髓。对太平公主来说,政治就是玩具,权力就是春药。她的座右铭是“千万不要忘记斗争!”

    太平公主有这样的资本,她不但有政治头脑、更有手段,还有经济实力,大周一半的势力都掌握在她手中。许多朝臣都投靠在她门下,通过她的运作和举荐步步高升。

    让太平公主没想到的是,自己如此屈尊,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礼遇。派去东宫的人回来禀报:太子没有时间,让她改日再来。

    没有时间?

    太平公主觉得有些奇怪。

    李显虽然贵为太子,但朝政之事都把持在母皇手中,他连半点都参不进去,能忙什么呢?

    再派人暗中打探,终于搞明了:李显府上来了两位贵客,正是张易之与张昌宗兄弟俩。

    听到这个消息,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在李显眼中,堂堂的当朝公主,他的亲妹妹,竟然还不如两个男宠。

    她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凡是得罪过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谁都不行。

    片刻后,太平公主又恢复了往日的持重和淡定。

    该忍时就得忍,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明天还得继续递拜帖。

    太平公主的消息一点也没错,李显的确是在接待张氏兄弟。

    武则天对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他们非常宠信,赏赐给他们的金银珠宝,田宅玉帛用之不尽。凭借武则天的庇护,张氏一门都身居高位,就连武家人都要称呼他们为五郎、六郎,而不敢直呼他们的姓名。

    以张氏兄弟现在的权势,完全可以不把李显这个傀儡太子放在眼里,但他们还是主动登门拜访了,这一切都源于卢小闲。

    他们可以瞧不起任何人,可以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但却不能瞧不起卢小闲,更不会不听卢小闲的话。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在卢小闲出现之前,他们兄弟俩落魄到了极点。卢小闲出现之后,二人的人生轨迹便被彻底改变。

    卢小闲不仅是他们的福星,更是他们生命中的贵人。

    什么是贵人,贵人就是在你迷失方向的时候为你指点迷津的人;贵人就是当你急需帮助的时候为你雪中送炭的人;贵人就是在你苦苦等待的时候为你提供机遇的人;贵人就是在你一蹶不振的时候给你鼓舞与激励的人……

    谁都可以欺骗他们,他们坚信,卢小闲绝不会欺骗他们。

    谁都可以抛弃他们,他们坚信,卢小闲绝不会抛弃他们。

    谁都可以给他们挖坑,他们坚信,卢小

    闲绝不会挖坑给他们。

    这种信任,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并且深入骨髓。

    正因为如此,上次卢小闲让他们劝说武则天,迎复庐陵王返回帝都,他们照做了。

    若不是卢小闲替他们仔细分析,他们兄弟俩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们兄弟二人是靠祖辈的荫庇当上了一个小官,后来因为长得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姿态优美,所以很得武则天的欢心。

    武则天当上皇帝是费了大半辈子心血的,在古代纲常伦理如此盛行的年代,可想而知她为了这个皇位付出了多少心血,所以她是绝对不会轻易让位的。但是她的年纪太大了,所以她必须要在朝中找一个代理人彰显她的存在。

    自古帝王都推崇制衡之术,武则天也不例外。她必须保证在武周的朝堂上没有一股势力是可以一家独大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这个皇帝的权威性。

    之前是有李唐宗室和武氏族人两边相互制衡,但随着李显的回归,李唐宗室势力将会急速膨胀,为了不打破平衡,武则天必须找第三股势力来填补。

    二张兄弟出身并不高贵,也没有和朝中任何功臣勋贵有姻亲关系,现在的一切都是武则天给的,最适合这种用之即弃的任务。到时候武则天想收就可以收,她真正在意的只是她的权力罢了。

    所以这一次,卢小闲让他们主动登门拜访李显,他们依然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张氏兄弟主动登门拜访,完全出乎了李显的意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在房州的时候,卢小闲向李显说过,张氏兄弟是可以依靠的同盟。当时李显还不以为然,两个男宠有今天没明天的,能有多大能量。

    真正返回帝都后,他才发现,张氏兄弟的权势之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不仅群臣要看其眼色,就连李武诸王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

    李显被发配到了房州已经是十数年,虽然回到了陌生的都城,但他在朝廷上的孤立无援。大臣多半不认识,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他没有任何可依靠的人,也没有自己的政治势力。

    如今,张氏兄弟主动前来结盟,怎能不让李显欣喜若狂。

    一方求今后,一方顾眼前,双方一拍即合。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张氏兄弟足足待了三个多时辰。不仅在东宫吃了晌午饭,而且离开时李显还亲自把他们送到宫门外。由此可见,双方相谈甚欢。

    ……

    第二次拜帖被李显拒绝的时候,太平公主已经没有那么愤怒了。

    她已经明显感受到了李显的敌意,昨日与二张相会,今日与武三思密谈,在密集结盟的同时,根本就没有要接见自己的意思。

    她冷哼一声,武三思这种老狐狸,哪是李显能应付的了的。

    太平公主猜测的一点都没错,武三思的确有自己的小算盘。

    当初,武则天让他赶赴房州去接李显回归的时候,武三思大致能揣测到陛下的的心思了。

    李旦已看透人生,对皇权没有什么兴趣。李显一被召回,他必然要

    让位,然后作个局外人。

    果然不出武三思所料,李显回来以后,皇嗣李旦就多次上表要把太子位让给哥哥。

    武则天终于立李显为皇太子,现在已无人能撼动李显的地位。

    武承嗣身体越来越差,眼年看着就过不去这个坎了。将来继承武家大业的,除了武三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李显懦弱幼稚,用些小手段就可玩他于股掌之中,要保住自己的安全和地位,现在就应该开始行动,把李显笼络过来。

    一旦陛下归天,李显当了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掌权的还是武三思。

    一起到这些,武三思的精神愈加振作。

    武三思有他的心思,李显也有李显的打算。

    太平公主与李旦虽然是李显的亲妹妹和亲弟弟,但他们肯定不是李显可依赖的同盟。甚至在李显的心中,他们是未来最大的对手。

    虽然李旦无意争夺皇位,但他毕竟是皇子,还当过皇帝,难免有人借机“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最有可能的支持者就是太平公主。

    李旦与太平公主的共同敌人是武三思,正所谓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李显毫不犹豫选择了与武三思结成同盟。

    武三思与李显会晤的时间相对稍短,大致也就一个时辰左右,毕竟他们二人在房州时就有过交流。在返回洛阳的一那个月路途中,二人的感情双不断加深。此次密谈,只不过是把同盟关系正式约定下来。

    既是相互合作,又是各取所需,武三思与李显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交谈。

    与张氏兄弟和武三思比起来,太平公主与李显的相见就要仓促的多。

    这一次,李显没有再拒绝太平公主,但相见的整个过程,基本上就是太平公主自说自话,而李显只是敷衍着听。仅仅半柱香的工夫,李显便以身休乏了为由,面无表情的送了客。

    出了东宫的宫门,太平公主别提有多郁闷了:李显对自己的冷淡毫不避讳,甚至有些像瘟疫一般避之不及,这究竟是怎么了?

    太平公主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相王府。得找个人说说话,不然她觉得自己会疯掉,四哥李旦便是最好的人选。

    相王府的客厅内,听太平公主诉完苦,李旦一脸的平静:“有什么问题吗?不管怎么说你还去拜访了三哥,我就没有去。”

    说到这里,李旦苦笑着摇摇头:“就算我去了,想必比你也好不到哪去!”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嘛,怎么能这样呢?”太平公主委曲道。

    “这也怪不得他,若将你流放在外十几年,你做的不一定会比他更好!”

    李旦一直生活在政局变化的台风眼里,对武则天的手腕,他比李显清楚太多。

    在李显回归之前,李旦一直居住在东宫,虽然有皇嗣的身份。但他却一直被针对,被打压。因为那些心向李唐的人,一直把李显当作一面旗帜。在他们看来,只要有李显在大唐就在。经过那么多年,李旦被他们逼着把自己活成了大唐的标志。

第四百五十六章 相王府偶遇

    如今李显回归,这副担子他可以卸掉了,只要将来恢复了大唐,李显又有何不可?

    听了李旦的话,太平公主无话可说了。

    沉默了好一会,太平公主有些不甘心的劝说李旦:“他宁肯与张氏兄弟、武三思同流合污,也不愿与我们相处,四哥你真的不管吗?”

    说到这里,太平公主咬咬牙道:“四哥若能出头,小妹保证全力相助!”

    “出头?”李旦似乎听到了一个好笑的事情,咧着嘴道,“出什么头呀!明堂盟誓,母皇把话都说到了。三哥与二张、梁王交好是按母后的意思做,你出头不是找死吗?小妹,听我劝一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知足者,才能常乐!”

    说罢,李旦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没想到李旦对自己,与李显如出一辙,太平公主哪能受得了这个,气呼呼的转身便离开了。

    母皇搞了一出明堂盟誓,看似荒唐,其实另有深意。

    明堂盟誓,李显即位是誓言的约定,立约的则是武则天和李旦,太平公主是一个见证人。

    只要不打破这个平衡,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可是,太平公主这个见证人,万一暗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太平公主虽然说的理直气壮,但李旦心中清楚,自己的这个妹妹就游走在李唐和武周之间的墙头草,毕竟她是武家的儿媳。无论是恢复李唐,还是武氏当政,对她来说都影响不大,只不过是权力大小而已。

    看着太平公主的背影,本来心如止水的李旦,心中突然一阵烦躁。

    他站起身来,深深吐了一口气,似要把满腹的郁气全部吐尽一般,然后走出了屋子。

    ……

    “高公公!卢某感谢您的大恩!”说罢,卢小闲向高延福深深一恭。

    眼见冯元一瘦的脱了形的模样,卢小闲心中很是懊悔。

    为了不让冯元一陷入宫廷斗争的旋涡,卢小闲托上官婉儿将冯元一调到了东宫。他知道李旦为人宽厚,冯元一在李旦身边相对安全一些。

    李显入主东宫后,冯元一随李旦到了相王府。这么些日子,卢小闲再没见过冯元一。

    武承嗣病重,武延基、武延秀等诸子要床前伺候,无法再去国子监念书。加之政事堂的大事太多,的确也离不开吉顼,因此明堂盟誓后,武则天便停止了李武诸人在国子监的学业。

    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之身,卢小闲今日午间抽出空来,买了些礼物专程来相王府看望冯元一,这才知道冯元一竟然卧床不起已半月有余了。若不是这个叫高延福的老太监悉心照料,冯元一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抛开冯曼的原因不说,冯家天降横祸,冯元一从纨绔子弟变成太监,经受了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打击,能撑到今天已是不易了。

    除了同情,卢小闲对壮冯元一顽强的生命力非常佩服,也一直在尽力帮助他。

    高延福年近五十,自幼进宫做太监至少四十年了,眼力劲当然不差,他看得出来卢小闲不是个普通人。

    见卢小闲如此大礼,高延福慌忙回礼

    道:“公子客气了,小冯身上有我年轻时的影子,我和他投缘,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冯元一也努力欠了欠身,有些虚弱道:“公子,我已经好多了,您不用担心!”

    说话间,冯元一眼中一行热泪滚下。

    经历的太多,人间冷暖自知,一直以来冯元一都很坚强。但此时此刻,他却有一种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冯元一心中清楚,除了姐姐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卢小闲是他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了。

    见冯元一这副模样,卢小闲心里也酸酸的,不管怎么说,冯元一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所经历的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离开冯元一的住所,卢小闲心情有些沉重。

    “卢管家,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卢小闲扭头望去,原来是李旦正在向他招手。

    他赶忙过去,向李旦施礼:“草民卢小闲,见过相王殿下!”

    今日来相王府,是为了看望冯元一,没想到这么巧,竟在这里遇到了李旦。

    卢小闲说完来意,李旦不由感慨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能不忘旧情,的确难能可贵。冯刺史在天之灵,也会感激你的!”

    说起来,卢小闲也算是帮过李旦的。

    营州之乱时,卢小闲曾经以张府管家的名义,专程前往东宫拜访皇嗣李旦,李旦对此记忆犹新。当时,李旦听从了卢小闲的建议,装病闭门谢客,才躲过去一劫。正因为如此,李旦对卢小闲颇有好感。

    瞅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想到刚才太平公主来的那一幕,李旦心中不由一动:何不听听这个年轻人的意见?

    见李旦目光闪动,欲言又止,卢小闲大致猜出了他心中的困惑。

    不待李旦发问,卢小闲主动问道:“听说相王殿下擅长书法和绘画,可有此事?”

    二十多年来,李旦韬光养晦,对朝政一概不闻不问,只是悉心教育儿女,练习书法绘画,钻研文字训诂之书,造诣的确深厚。

    他不知卢小闲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不自觉的点点头。

    “我还听说,太子殿下在房州的时候也练书法,而且一练就是十几年!”卢小闲笑眯眯继续说。

    李旦被卢小闲这没头没脑的话搞迷糊了,忍不住道:“卢公子,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好吗?”

    “我的意思是,相王闲暇之余也可以练练书法!”

    李旦似有所悟,他点点头道:“卢公子说的是!”

    “我送给相王几个字,相王没事时可以经常写写!”

    说罢,卢小闲走到一旁,捡起一个枯枝,便在地上写起来。

    李旦饶有兴趣的看着卢小闲。

    卢小闲很快就写完了,他将枯枝抛到一旁,拍拍手道:“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相王笑纳。草民告辞了!”

    睡了瞅着卢小闲刚在地上写的两行字,李旦不禁读出声来:“唤出眼,何用苦深藏。缩却鼻,何畏不闻香。”

    “何用苦深藏!”李旦喃喃又重复了几遍,心中茅塞顿开。

    再抬眼看时,卢小闲

    已不见了踪影。

    ……

    从相王府回来,太平公主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差点没把自己活憋死。

    不行,得找个人商议一下,自己是堂堂的公主,绝不能做软柿子,谁想捏就捏一把。

    “来人!去把魏先生请来!”太平公主冲着门外的侍女吩咐道。

    侍女答应一声,便去传魏闲云了。

    一想到魏闲云,太平公主没来由的叹了口气,低头沉思起来。

    作为太平公主的智囊,魏闲云一直很称职的。太平公主时常懊悔当初不该太莽撞,一气之下让魏闲云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打那以后魏闲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做事还是尽心尽力,但太平公主总觉得他像笼罩在浓雾当中一般,怎么看也不清楚了。

    “殿下!”太平公主抬起头来,魏闲云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这么快?

    太平公主有些诧异,她刚吩咐完侍女,转眼间魏闲云就出现了。

    “殿下!梁王府客卿谢云轩求见!”魏闲云轻声道。

    敢情魏闲云恰好来禀报事情,难怪来的这么快。

    太平公主一听“梁王”两个字,气便不打一处来,烦躁的挥挥手:“不见不见,让他赶紧滚!”

    太平公主为何忧心,魏闲云当然很清楚,他只是淡淡一句话,便让太平公主改变了主意:“这位谢先生是梁王最倚重之人,梁王对他向来言听计从!谢先生让属下转告殿下,他带了一副良药来,虽然苦口,但很快能帮助殿下除去病根!”

    “满口胡言,我哪有什么病,让他赶紧……”太平公主话没说完,突然顿住了。

    她愣了好一会,这才用目光征询魏闲云:“你是什么意思?”

    “良药也好,劣药也罢,殿下不妨先听听再做打算!”魏闲云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太平公主微微点头:“你让他在客厅稍候,我随后就来!”

    公主府的客厅很是宽敞,摆设也很是奢华。谢云轩坐在案几前,慢慢啜着香茶,一副很悠闲的模样。

    从九五门回来,谢云轩就做了周密的计划。

    武三思主动退出太子之位的争夺,李显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只要李显将来顺利继承了大统,那谢云轩与卢小闲之间的赌约,将以谢云轩的失败而告终。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谢云轩毫无胜算。但谢云轩却不这样认为,自己毫无胜算并不代表卢小闲就一定能赢。若最终李显也没有当上皇帝,他与卢小闲之间就算平手了。

    若想让李显做不成皇帝,那必须要有人能替代李显,谢云轩只需帮助替代李显之人登基,便大功告成了。

    谁能替代李显呢?

    谁又有资格呢?

    只有武承嗣与李旦二人。

    武承嗣现在已经病入膏肓,显然没有什么机会了。

    唯有李旦。

    可问题是李旦不想做皇帝,不然也不会辞让太子之举了。

    李旦不想争,谢云轩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是白搭。

    不过,这难不倒谢云轩。

第四百五十七章 谢云轩的反击

    谢云轩很清楚,就算李旦不去争,也有人会帮他去争的。朝廷大臣,皇亲国戚,那么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怎么会让他轻易脱身呢?

    这里面的关键人物就是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是高宗与武则天的小女儿,李显和李旦的妹妹,从小便受父母兄长的宠爱,正因为如此太平公主养成了跋扈肆无忌惮的性格。

    武则天认为她长相,性格都像自己,常与之商议政事,但武则天从不让太平公主将她参与政事的事情外泄。太平公主畏惧母亲,因而行事比较收敛。

    收敛归收敛,但不代表她不想拥有权力。

    李显回归之后,对李旦与太平公主颇具戒心,因此对他们极其冷淡,势必会引起太平公主的不满。

    太平公主两次递帖拜见李显被拒的事情,谢云轩也听说了,他可以想象到太平公主是何等的气愤。

    既然太平公主心中燃起对李显不满的火苗,那只需稍微煽煽风,小小的火苗就成为熊熊大火。

    谢云轩算准了太平公主肯定会见自己,也算准了太平公主肯定会采纳自己的建议。

    果不其然,谢云轩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太平公主便出现了。

    与聪明人打交道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谢云轩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太平公主听的很仔细,时而沉思,时而皱眉,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谢云轩洋洋洒洒说了半个多时辰,才把自己的计划完整的呈现在太平公主面前。

    他轻舒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碗,轻啜一口,润了润嗓子,观察着太平公主的表情。

    “如果我没猜错!你来找我,梁王并不知情吧?” 太平公主忽的问道。

    “梁王不知情,这是我个人的行为!”谢云轩老老实实承认了。

    太平公主顿时释然,武三思已经与李显结盟,怎么会整出这么个幺蛾子呢?

    太平公主冷笑道:“你胆子也太大了,难道不怕我把你交给陛下或者梁王吗?”

    “当然不怕!”谢云轩淡淡道,“据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从来不会做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这不是殿下的风格。”

    太平公主不说话了,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把自己看的很透,难怪武三思会对他言听计从呢。

    沉默良久,太平公主不置可否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我思虑思虑再说吧!”

    “那是自然!若殿下贸然答应,反倒让谢某小瞧了!”谢云轩起身对太平公主施礼道,“殿下慢慢考虑!谢某告辞了!”

    “魏先生,你替我送送谢先生!”太平公主对魏闲云吩咐道。

    魏闲云陪着谢云轩往客厅外走去,没走两步,谢云轩又转过身来,郑重其事的对太平公主叮咛道:“殿下,不管最终事情成败与否,您一定要小心一个人!”

    谢云轩与太平公主交流全程都很轻松,但此时神色却变得凝重了,让太平公主觉得很是蹊跷,她忍不

    住问道:“是谁?”

    “卢小闲!”谢云轩一字一板道。

    听到卢小闲的名字,魏闲云眉头微挑,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魏闲云与卢小闲虽然各为其主,立场不同,但却惺惺相惜。不多的几次交往中,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更何况,他与卢小闲还有一个十年之约呢。当然,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此刻听谢云轩提醒太平公主,稍感诧异但很快便释然了。魏闲云,谢云轩,卢小闲,他们都是同类人,皆以谋略见长,重视意味着棋逢对手。

    太平公主也听出了谢云轩语气中的异样,她扭头向魏闲云问道:“魏先生,我记得你好像向我提起过这个卢小闲,他不是张氏兄弟的管家吗?”

    魏闲云点头道:“没错,两年前他用计除去万国俊,当时我向殿下提起过他!”

    太平公主不解道:“他只是张府的管家,至于谢先生如此紧张吗?”

    谢云轩脸上浮上一丝苦笑:太平公主没有与卢小闲打过交道,哪能体会到他的刁钻狡猾。

    若不是因为卢小闲,他何苦登门苦劝太平公主。

    谢云轩心中所想又不能向太平公主明说,他只能正色道:“他是张府的管家没错,殿下只知道张氏兄弟听他的,肯定不清楚他的人脉有多广!”

    “哦?你说说看?”太平公主似是不太在意,他觉得谢云轩有些危言耸听了。

    瞅了一眼太平公主的表情,谢云轩就知道她肯定没把卢小闲放在眼里。太平公主在帝都实力不弱,没有人敢小瞧他,连太平公主都不清楚卢小闲的能力,可见他平时隐藏的有多深。

    “据我所知,陛下多次接见过他。他不仅用计除去了万国俊,而且洮州之战和营州之乱时,陛下都采纳了他的建议!狄阁老遇事不决时,也会听从他的意见。上官尚宫与他是诗友,梁王对他的尊重远超于我!不说远的,此次庐陵王返回帝都,陛下就是派他与梁王一同前往房州的!”

    听谢云轩一口气说完,太平公主震惊了。

    这些事情她竟然一无所知,若谢云轩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卢小闲还真不是等闲之辈。

    太平公主习惯性的瞅向魏闲云:“真有这回事吗?”

    “谢先生所说我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真的!”魏闲云一本正经道。

    太平公主脸色不停变换,过了好一会,才对谢云轩道:“多谢先生提醒,我会小心他的!”

    魏闲云将谢云轩送走,再回来的时候,太平公主还在发怔,也不知在想什么。

    见魏闲云进来,太平公主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看?”

    魏闲云心里惦记着谢云轩刚才所说卢小闲的底细,担心太平公主对卢小闲不利,便斟酌道:“这个卢小闲……”

    魏闲云还没说完,便太平公主打断了:“我问的不是这个,卢小闲的事先放一放,你说说,谢云轩的这个计划如何?”

    魏闲云跟随太平公主多年,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再清

    楚不过了。话语中她是在征求魏闲云的意见,实际上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不地想通过魏闲云的认可增添一份信心而已。

    “这个计划看似非常完美,无懈可击,但实际做起来难度却很大!”魏闲云仔细分析道,“分化太子势力,除去来俊臣,控制禁军,发动政变,扶相王上位,一环套一环,稍有不慎便全盘皆输了!殿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魏闲云不能不承认,谢云轩的胆子太大了,别说这么多环节,就算其中一环出了问题,那都是天大的事情。这么疯狂的计划,也就谢云轩敢提出来。

    不过,魏闲云突然生出一丝疑虑来:谢云轩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一个人行为背后都有它的动机和利害算计。谢云轩是武三思的谋士,好端端的却跑来为太平公主献计,若没有动机鬼才相信呢。

    可是魏闲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谢云轩的动机是什么。

    若是卢小闲在场,当然一口就能道破谢云轩的心思。

    太平公主并没有给魏闲云继续疑虑的的时间,她缓缓道:“难度大是当然的,正因为难度大,才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魏闲云看出来了,太平公主已经有些心动了,他又提醒道:“暂且不说太子将来即位名正言顺,就算我们想拥立相王,可相王不配合,这事哪能办的成?”

    魏闲云说的一点没错,李旦现在是什么心态人尽皆知,人家不愿意做皇帝,你还能把他捆在皇帝宝座上吗?

    “不配合?”太平公主不由冷笑一声,“恐怕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听了太平公主的话,魏闲云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要做什么?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为了权力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见魏闲云不说话了,太平公主嫣然一笑道:“你说的没错,这个事的确得从长计议。不过,分化太子势力这个事,现在已经可以着手了!”

    魏闲云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看来那个年轻人要倒霉了。

    要倒霉的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李显的嫡长子李重润。魏闲云不能不承认谢云轩看人之准,李重润的确是分化李显内部势力的首要人选。

    ……

    与卢小闲离开国子监的欣喜心情不同,李重润的内心中并不想离开国子监。这倒不是李重润喜欢读书,想有一番大的作为。恰恰相反,他想留在国子监是因为每天都可以见到一个女子。

    一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子:裴环。

    李重润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武则天的一道诏令让他去了国子监,恐怕这一辈子他也不会遇到裴环。

    有一种女人不说话也不用做动作,就那么静静在路上走着,便能吸引人注目,让人怦然心动。

    裴环便是这样的女子。

    说起来,李重润与裴环既是邂逅,又是一见钟情。

    一个极其偶然的遇见,便让李重润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了她。

第四百五十八章 煞风景

    那天中午,李重润吃过午饭,没事在国子监的院子里溜达。

    裴环给父亲送完饭出来路过这里,迎面向李重润走来。

    裴环十六七岁年纪,清秀绝俗,容色照人,身形婀娜,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

    李重润不经意的一望,立刻被她那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面庞给深深的吸引住,无法自拔。

    随着她的靠近,李重润看清她的脸庞时,小小的樱桃嘴,标准型的瓜子脸再一次让他震撼。

    这一刻李重润的心脏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在不停的飞快的跳动。他很想按耐住心情,平静的走过去与她打声招呼,可是不停抖动的双手让他不敢轻易上前。

    正当李重润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裴环时,却听有人在喊他。

    回头一看,正是妹妹李仙惠。

    李仙惠奇怪的瞅着李重润:“阿哥,你怎么在这?”

    “吃完饭了没事走走!”李重润故作镇定。

    “哦!”李仙惠叮咛了一句,“赶紧回学堂吧,吉阁老要授课了!”

    李重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再回头看时,裴环已经不见踪影了。

    李重润怅然若失,只能无奈的走向学堂。

    那天吉顼讲的是什么,李重润一句都没听进去。

    回到东宫,李重润的脑海里一直回忆着那个画面,那么的唯美,那么的温馨,那么的和谐。这种感觉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第二天,在同样时间同样的地点,李重润再次见到了裴环。这一次,李重润没有再错过机会,勇敢的上前与裴环搭讪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重润与裴环的话题也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二人之间关系也在一步一步的靠近,话题也慢慢的多了起来。

    见裴环从府中出来,李重润脸上绽出了笑容。

    裴环不知道李重润等了自己多久,她觉得李重润理应是等在那里的,就像太阳每天早晨都要升起来一样理所当然。

    裴环也很依赖李重润,她觉得能与李重润在一起是一种幸福。

    幸福是一种感觉,一种体味,一种欣赏,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对方,即使对方不在自己身边。

    她不在乎李重润的家世,也没有向他打听过,傻傻的认为李重润只是一个监生。在国子监念书的人,不是监生是什么?

    李重润不是没想过,要告诉裴环自己的身份,但他又怕吓着裴环,让自己永远失去她,这让李重润有些患得患失。

    “环儿,你来了!”李重润赶紧迎了上去。

    裴环点点头:“我们去哪里呀!”

    “南市!”李重俊眉飞色舞,“卢公子那里又出了新品的水粉,我带你去看看!“

    “老收卢公子的东西,不好吧?”裴环小声道。

    “没事!都是自己人,我们关系好着呢!”李重润大大咧咧道。

    “桃花姬”是洛阳南市名气最大的胭脂水粉铺,掌柜名叫岑少白。它的名气之所以大,是因为岑掌柜经常会制作一些新品胭脂水粉,颇受洛阳妇人的欢迎,就连宫中之

    人也经常光顾这里。

    李重润是这里的熟客了,伙计一见他,便把早已包装好的水粉递上:“东家交待过,这是专为您准备的,请收好!”

    李重润道了声谢,擒着水粉便离开了。

    “现在去哪?”裴环又问道。

    “秋风破!”李重润想也没想便说,“他们前日又推出了新菜品,咱们去尝尝!”

    裴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不用问,又是卢公子那里,既然人家关系如此之好,裴环还能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名相王府的侍卫急匆匆的跑来了过来。

    李重润一见,赶忙向对方使了个眼色,但还是晚了一步,侍卫向李重润禀报:“殿下,太平公主差人来,请殿下过府一叙!”

    太煞风景了,李重润捂着脸,都不敢去看裴环。

    良久,他才把手拿下,没好气的问:“她请我做什么?”

    “卑职不知道!”

    李重润咬牙切齿的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卑职是碰巧了!”侍卫老老实实的汇报,“长史大人派了王府许多人在城中寻找殿下,卑职被派到了南市,正好遇见了殿下!”

    “我知道了!”李重润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回去禀报长史,就说我一会便去太平公主府!”

    侍卫离去后,李重润一脸尴尬的看向裴环。

    裴环倒是很平静,淡淡的问:“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环儿,你听我解释……”李重润有些慌乱道。

    “不用解释了,你赶紧去公主府吧,别误了正事!”裴环打断了李重润。

    “不,我不去,我陪着你!”李重润赌气道,“咱们说好了,一起去秋风破的!”

    说话间,李重润心中暗自埋怨起太平公主了:早不请晚不请,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请自己去,现在好了,自己是有口难言了。

    “去秋风破有的是时间,你还是先办正事,我先回去了!”说罢,裴环扭头便走。

    “环儿!你听我说!”李重润一把拉住裴环。

    裴环转过头来,盯着李重润:“你是殿下也好,是监生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不管怎么,你现在突然成了殿下,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适应一下吧!”

    “那你得适应多久?”

    “不知道!”

    李重润可怜巴巴道:“那你让我先送你回府!”

    裴环拗不过李重润,只好点点头:“好吧!”

    李重润又央求道:“等我回来,我再去找你,咱们一起去秋风破以!”

    裴环嗔怒道:“你别得寸进尺!”

    李重润苦着央求道:“环儿,求求你了,咱们都说好的,就当我给你赔罪吧!”

    裴环哭笑不得,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

    ……

    当李重润急匆匆来到了公主府后院的时候,一个神采秀丽,仪容淡雅的妇人迎了上来,热情道:“润哥儿,你可算来了!”

    不用问,面前这妇

    人正是太平公主。

    李重润回洛阳的时间短,仅与太平公主打过几次照面,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头一次,不由暗自打量起太平公主来。

    妇人秀眉凤目、雪白玉容间,隐隐透着如醉酒般的浅晕,浅笑间、颊边微现梨涡,虽是早已过了不惑之龄,但岁月荏苒、淀积浸透在那秀丽绝伦的容颜上,也只添得几许沉润端庄之气。

    太平公主的大名李重润如雷贯耳,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位亲姑姑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只是不知姑姑唤自己来究竟是为何事,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警惕来。

    太平公主一边上下打量着李重润,一边笑吟吟的夸赞道:“都说润哥儿才比子建,貌若潘安,仁孝的口碑闻名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李唐天下算是后继有人了!”

    李重润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而且学识渊博,是李显四个儿子中最有帝王风采的人。

    在万国来朝的唐朝作为帝王最重要的两点,一个是做为一国之君,肯定不能长得歪鼻子斜眼,有碍观瞻;另一个在古代作为皇帝,一定要有贤良的胸怀,这样才能爱民如子。

    太平公主话中的意思,李重润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在说他作为未来皇帝的接班人,无可挑剔。

    被别人夸赞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年老年少,都会很喜欢听到别人的赞美的。所谓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是这个道理。

    李重润一脸谦逊道:“多谢姑姑夸赞,重润不敢当!”

    太平公主的开场白,让李重润放松了一丝警惕,似乎眼前的这位女人,没有传言的那么可怕。

    李重润的表情落入了太平公主眼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谢云轩的话似乎又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李重润风神俊朗,聪颖率真,但他的莽撞和先入为主的自以为是极为致命,是瓦解李显内部势力最好的人选!只要赢得他的信任,一切便迎刃而解!”

    太平公主不得不承认,谢云轩对李重润看的很准。

    也难怪,年轻就是资本,年轻人之所以无所畏惧,是因为他们缺少岁月的磨砺,想让他们改变是很不容易的。

    李重润这样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遇到太平公主这样高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太平公主将李重润引进客厅,早有侍女奉上茶水和点心。

    瞅侍女掩门出去,屋内就他们二人相向而坐。

    太平公主眨巴着眼睛问道:“润哥儿,你可知道姑姑为何请你来府?”

    太平公主问的,正是李重润想知道的,他摇摇头:“重润不知,请姑姑明示!”

    太平公主换上了肃穆的表情,郑重其事的说:“你是大唐李氏的子孙,也是未来皇帝的继承人,必须了解大唐的历史和祖辈的丰功伟绩,只有这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君主!姑姑请你来,就是想给你说叨一下这些!”

    “啊!”李重润不由愣住了。

    太平公主请他过府,李重润揣测了无数种意图,没想到太平公主竟然会是为了这个请他来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 演戏高手

    李重润的反应早在太平公主的预料当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太平公主当然知道,所以她很巧妙的找了这么一个谈话的切入点。

    “我知道,润哥儿肯定对大唐的过往如数家珍,但我还要再讲讲。祖辈打拼了江山,建立了大唐伟业,重温历史,感受祖辈们的热血,既是对祖辈的怀念和崇敬,也是李氏子孙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使命。”

    外界传言,太平公主喜好权势,今日一见,似乎并非如此。太平公主掷地有声的一番话,顿时让李重润对她改观了印象。

    他心悦诚服道:“姑姑一片苦心,重润必将牢记心底!”

    不知不觉间,李重润已经被太平公主带入了自己的节奏中。见目的已经达到,太平公主不再纠缠,便娓娓讲述起了李唐的历史。

    太平出生皇家,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颇有文采。加之,她做了充分的准备,故而讲述的全面而真实,李重润听的津津有味。

    终于,太平公主讲到了武周的历史,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李重润不知太平公主是何意,忍不住问道:“姑姑,请继续讲呀,为何要停下来?”

    太平公主一脸担忧的看了一眼李重润:“当朝历史涉及到陛下和武氏家族,润哥儿你还年轻,姑姑担心你把持不住说了出去,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这段历史姑姑就不讲了!”

    太平公主这招欲擒故纵不着任何痕迹,却非常管用。

    李重润拍着胸脯道:“姑姑放心,重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轻重!”

    听了李重润的回答,太平公主心中不由乐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凡能脱口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是没有长大的人,就如同此刻的李重润。

    “那好!我接着说!”太平公主表情凝重,“这段历史可能有些残酷,甚至可以说是我李唐子孙的劫难。润哥儿,你一定要把这段历史牢牢记在心中……”

    “我会的!”李重润郑重点头承诺。

    “……垂拱四年,琅邪王李冲、越王李贞兵败被杀,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黄国公李撰、东莞郡公李融、常乐公主等被逼自杀……长乐王李循琦兄弟六人、嗣蒋王李炜、舒王李元名、零陵王李俊与其弟黎国公李杰一起遇害……嗣濮王李欣、嗣蜀王李璠永昌年配流归诚州而死……”

    听着太平公主沉重的声音,李重润似乎看到了李唐宗室这些人临死前哀伤的眼神。

    太平公主语气哀怨地继续陈述着:“……载初元年,武承嗣指使酷吏周兴诬告杞王李上金与许王李素节谋反。在押解途中,武承嗣派人缢杀李素节,李上金自杀。李上金之子义珍、义玫、义璋、义环、义瑾、义璲、义珣等人一并配流显州,除义珣外诸子均死于显州;李素节其子瑛、琬、玑、玚等九人一并被杀,其余诸子琳、瓘、璆、钦古等人以年小,特令长禁雷州…

    …武承嗣又杀南安王李颖等李京宗室十二人,又鞭杀了故太子李贤的两个儿子……”

    说到这里,太平公主的脸白得不成样子,紧闭的双眼已满含泪水,以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了一样,紧紧咬着的嘴唇也已渗出一缕血痕。

    好不容易勉强平复心情,太平公主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我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么多年武氏族人杀害的李唐宗室有数百人之多,这还不包括受到株连的亲属。唐之宗室在他们的杀戮下几乎殆尽,其幼弱存者亦流岭南。”

    太平公主大肆渲染李唐宗室是怎样屠戮的,但说的很巧妙,从不提及武则天,只说武氏族人所为。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有分寸的,武则天的底线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事实上,李氏皇族中真正因为武则天而断掉香火的只有越王李贞一人,至于其他的李氏皇族,要么是仍留下了别的子嗣继承爵位,要么是后来因为其他的原因而绝了嗣。

    其实想想也简单,李贞父子起兵反武的时候,正值中宗下台睿宗在位武则天临朝听政之际,然而武则天与自己的儿子之间再怎么争权夺利,终归都是亲骨肉,又怎能容得下李贞这种枝枝蔓蔓的旁系宗室搅和进来呢?

    李唐皇族在武周期间死亡的人,哪怕是病死的,太平公主把他们全部记在了武氏族人的头上。

    夸大其辞、添油加醋,历来是蛊惑人心所惯用的手段。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李重润并非当事人,尽管有些事不在他的想象力范围内,但太平公主太会演戏,表情语气都十分到位,不由李重润不信以为真。

    见李重润的脸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太平公主知道火候还够,用冷峭的声音继续说道:“不只是李唐皇族,就连拥护李唐皇族的大臣们,也没有躲过被屠戮的命运!这么些年来,被杀的宰相有傅游艺、李元素、邢文伟、韦方质、范履冰、岑长倩、格辅元、欧阳通、史务滋、乐思晦、孙元亨等,被杀的大将军有张虔勗、李安静、泉献诚等,被杀的侍郎、刺史、县令、都督、都护等就更多了,被流放打压的不计其数。”

    毫无疑问,太平公主又在故伎重施了,凡是死掉的大臣,全部是忠于李唐的,这仇也记在了武氏族人的头上。

    人的两片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太平公主在,这黑锅武氏族人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李重润也觉得太平公主有些言过其实了。

    譬如说,傅游艺当初献过符瑞,支持武则天登基,还被武则天赐了“武”姓。后来因谋反,在狱中自杀。

    但李重润只是看了一眼太平公主,并没有提出质疑。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可了太平公主想让他相信的事情。

    太平公主看出了李重润的迟疑,她稍微有些懊悔,还是有些心急了。

    虽然她有信心将李重润玩弄于股掌之上,但李重润也不是傻子

    。相反,他很聪明。欲速则不达,稍有不慎便会弄巧成拙。

    太平公主换了一个思路,自顾自的继续说:“或许这远的你没有什么感受,那我就说说这近的!一个是你的父亲显,一个是你的四叔旦,他们被武氏族人迫害的情形,你应该很清楚吧?”

    说起父亲受过的苦,没有人再比李重润更有发言权了。

    李重润和父亲在流放地和软禁居所过着非人的生活。在这些光阴中,李显是没少担惊受怕,他的一干长辈和兄弟子侄都打着他的旗号,反对武则天,他整天担惊受怕,是噩梦不断,生怕自己会赐死。

    如果说父亲是囚犯,那么他承担着远比囚犯沉重得多的心理压力。那可怕的死亡随时可能来访,而它到来的日子非但不能放松,相反是更可怕的煎熬。

    李重润和父亲一样,这么多年来一直惶惶不安,常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星星落下,旭日升起。

    至于李旦,李重润多少也知道一些。

    武则天称帝后,皇帝李旦被降为皇嗣,赐姓武氏,迁居东宫,一切礼仪皆比照皇太子规格。自此,李旦成为了武氏诸王的攻击目标,过了十几年艰难的皇嗣生涯。

    李显返回帝都,李旦主动上表谦让太子之位的举动,让李重润对这位四叔很有好感。

    李重润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除了你的父亲和你的四叔之外,姑姑我也是受害者!”或许说这话的时候,勾起了太平公主心底所有的苦水,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掉了下来,“当年,当年我和你姑父薛绍生活的幸福美满,我们育有二子二女。可惜好景不长,武氏族人对姑姑一直觊觎,他们诬告你姑父参与琅琊王李冲谋反而下狱,永昌元年他被饿死狱中。”

    说到这里,太平公主脑中闪现出薛绍明亮的面孔,似乎他刚毅面颊上正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

    太平公主与薛绍婚姻美满,没错。薛绍因牵连谋反死在狱中,也没错。可是,这些都与武氏族人八竿子打不着,太平公主移花接木,巧妙的把它栽在了武氏族人的头上。

    李重润神色复杂,有些同情太平公主。

    伴随着一阵鸣鸣的哭泣声,太平公主继续诉说:“武氏族人害死薛绍,就是想娶我过门。首先是武承嗣,就是他害死了比薛绍,我哪能嫁给他,拼死抗争之下,陛下总算没有同意这门婚事!但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武承嗣之后武攸暨又出现了。武攸暨为了娶我,不惜休了他的妻子,于是我最终还是嫁给了武氏族人。这是我的耻辱,也是李唐皇族的耻辱!”

    如果武承嗣在场听了太平公主这番话,估计会愤怒的当场吐血。

    事实上,武则天当年指名要将太平公主嫁给武承嗣,太平公主本人也是同意了的。只不过正好那段时间武承嗣患了病,身休一直没有痊愈,太平公主只好作罢。

第四百六十章 冲喜

    如果武攸暨在场听了太平公主这番话,估计会冤枉的以头撞墙。

    在武氏族人当中,武攸暨是个老实疙瘩

    武则天打算把太平公主再嫁给武家的人,既然武承嗣不合适,她的目光投向了武攸暨。也就是说,根本不是武攸暨主动要娶太平公主,而是被逼无奈。更何况武攸暨已有妻子,二人很是恩爱。为了让太平公主能顺利嫁给武攸暨,武则天不惜处死了武攸暨的妻子。

    于是,在武则天的安排下,太平公主于薛绍死后不到一年,再嫁武攸暨。武攸暨性格孱弱,面对太平公主只能忍气吞声,明知道太平饲养男宠也不敢吭气。

    太平公主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久,李重润听的唏嘘不已。本是大唐的江山,可武氏为刀俎,李唐皇族为鱼肉任人宰割,岂不可悲?

    本以为太平公主说了这么久,该结束了,谁知道太平公主意犹未尽,接着又道:“与李唐宗室被打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武家子弟大多被封了王或郡王。”

    李重润耐下性子,认真倾听。

    太平公主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建昌王武攸宁、千乘郡王武攸暨、临川郡王武嗣宗、河内郡王武懿宗、建安郡王武攸宜、会稽郡王武攸望、安平郡王武攸绪、九江王武攸归、高平王武重规、颍川王武载德、南阳王武延基、淮阳王武延秀、高阳王武崇训、新安王武崇烈、嗣陈王武延晖、咸安王武延祚……林林总总,不下三十人!”

    李重润暗忖:难怪呢,李唐宗室被打压,武氏大肆封王,此消彼长之下,武氏族人在时行中肯定势大。

    “封王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人都是庸才,武承嗣与武三思,都先后当过宰相,但是都没有当太久,为什么呀?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太平公主突然一顿,问道,“你可知陛下为什么会接你父亲回来?”

    李重润老老实实的摇头。

    “有陛下的强力支持,武承嗣与武三思连宰相都做不好,那陛下驾崩之后,他们就算继承了皇位,也不可能独自面对一群支持李唐宗室的大臣了。”太平公主叹了口气“所以说,陛下接你父亲回来,也是无奈之举!你父亲虽然做了太子,可整个朝廷都被武氏族人所把持,他也是举步维艰呀!”

    想想父亲的处境,李重润的心情有些沉重,不自觉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姑姑教诲!”

    “你知道汉宣帝吗?”太平公主突然又问道。

    “知道!”

    汉宣帝刘询在襁褓时即入狱,靠女囚奶妈抚养,成长过程中历尽艰辛。登基后,他抓住时机铲除霍氏家族,掌握朝政大权。他对内整顿吏治,惩治贪腐,减轻百姓负担;对外降服匈奴,大破西羌,取得西域稳定。在他的努力之下,本来已走下坡路的西汉王朝迎来了一个中兴时代。

    太平公主意味深长的说:“润哥儿,我希望你将来能成为我大唐的汉宣!”

    说罢,太平公主起身,盈盈向李重润施了一礼:“拜托

    了!”

    太平公主是李重润的长辈,她这个举动让李重润惶恐不安,李重润赶忙去扶太平公主:“姑姑快快请起,重润担不起呀!”

    离开太平公主府的时候,李重润心乱如麻。

    对太平公主今日的一番话,李重润多少还是有一丝怀疑,太平公主的激情和旁征博引的口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多希望有人能指点自己能洞明世事分清是非,解说黑白,而不至于像而在这般迷惑惶恐吧。

    墙什么地方有缝,风就从什么地方进来。

    太平公主准确掌握了李重润的弱点,她非常清楚,自己所说的已经在李重润心里种下了种子,一旦李重润认可了这种说法,将来有一天这种子肯定会生根发芽。

    ……

    自从李显回归帝都后,魏王武承嗣便一病不起,这段时间他既没上朝,也没晋见武则天,病情却每况愈下。

    武则天放心不下武承嗣,便与上官婉儿一起来魏王府探视。

    见到床榻上的武承嗣,武则天不由大吃了一惊。

    武承嗣气若游丝,眼窝深陷,双目紧闭,脸色青灰,颧骨高高地凸起。整个身体都收缩了,瘦弱憔悴的不像个样子,显然已病入膏肓,哪还有往日的风采。

    武则天皱着眉,问一旁的武延基:“太医看了怎么说?”

    武延基带着哭腔回道:“太医说父王本有旧疾,因心中郁气集结又添了新恙,昏昏然已没了求生之欲。若不除去心病,恐怕拖不了多长时间了。”

    病由心生,还须心除。

    这么多年来,武承嗣一直盯着太子这个位置,想要成为太子继而当上皇帝。因此对武则天极尽讨好巴结之能事,大树特树武则天的绝对权威,给她献上“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等一系列尊号,并以“自古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作依据,千方百计钻营太子位,伙同酷吏迫害李氏诸王。

    武则天在众多大臣的极力劝阻和维护自身利益的情况下,经过长时间的痛苦抉择,最终将流放在房州的李显召回,立为太子。

    此举对武承嗣来说,无异当头一棒,于是他怒火中烧,肝肠寸断,焦愁沮丧。

    武则天当然知道武承嗣的心病是什么,但李显已做了太子,怎么可能为了解除武承嗣的心病,再把太子之位给他呢?

    这一瞬间,形武则天不禁有些瞧不起武承嗣了。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人生在世,有时候熬过了必经的苦难,才有机会获得想要的福气。

    太宗驾崩后,武则天和许多的妃嫔就都送到感业寺去出家。当尼姑的日子自然不太好过,吃的、穿的、用的都没宫里好不说,更难耐的是寂寞和前途渺茫。

    但是,武则天坚持下来了,整整坚持了三年,最后终于翻身了。

    若若没有感业寺三年的坚持,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大周王朝?

    武承嗣现在遇到的坎,与武则天当年吃过的苦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想到这里,武则天顿时有些兴趣索然。

    不论是武家人,还是李氏宗亲。这一群大男人,没有一个让武则天能瞧得上眼的。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武媚娘了。

    向武延基叮咛了几句后,武则天郁郁离开魏王府回宫去了。

    回到宫中,武则天愁眉不展,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上官婉儿知道,陛下是在为武承嗣的病情而忧心,也不敢去打扰她。

    过了好一会,武则天冷不丁问道:“婉儿,你说说,现在让南阳郡王尽快成亲,为魏王冲喜,可行与否?”

    “冲喜?”上官婉儿听罢愣了愣,敢情武则天一直在考虑冲喜之事。

    所谓冲喜,一般是男方或男方长辈病危,想借助婚喜慰藉挽难, “一喜压千灾”,以期让病人因此脱尽晦气而恢复健康。

    古人认为,人之所以生病或久病不愈,是因为某种凶神恶煞作祟,通过迎娶新娘,以鼓乐喧天、礼拜天地,壮大正气声威,让喜神把邪气和病魔都冲走,以吉压凶,以喜抑斜,使病人借大吉大喜的神威战胜凶祟,转危为安。

    这种习俗在民间很流行,但在皇室内却没有过先例。

    见武则天一脸笃定的神情,上官婉儿知道陛下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向自己询问只是想得到认可而已。

    “这倒是个好办法!说不定魏王真的能转危为安呢!不过……”上官婉儿话音一转,“这新娘子到哪里去找呀?”

    因情况特殊,“冲喜”一般不择日,婚礼也从简。但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个新娘子才行。

    “新娘子嘛,有现成的!”武则天显然心中早有了计议,“永泰郡主,安乐郡主,都到了待嫁的年龄,朕觉得在她们二人之间选择一个就可以!”

    上官婉儿听罢,不得不佩服陛下的深谋远虑。

    名义上是让李显的女儿嫁给武延基冲喜,其实武则天是想让李显与武承嗣联姻,这等于是明堂盟誓的延续。

    “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全,这事得先与太子商议商议!”上官婉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武则天微微颔首。

    抱怨归抱怨,武则天还得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哪怕只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呢。

    ……

    送走了张易之,李显立刻将韦氏向几个儿子女儿召集到一起。

    “什么?让仙惠或裹儿嫁给南阳郡王?”听李显说完,韦氏不由愣住了。

    不仅是韦氏,李重润和李仙惠兄妹几人,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搞的懵住了。

    张易之是陛下的枕边人,表面上看,他是专程向李显来报信的,但何尝不是陛下通过张易之之口说出了她的意思。

    李显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只要她做出的决定,只有照办的份,哪会容你打折扣?

    李显瞅了一眼李仙惠一李裹儿姐妹俩。又瞅了一眼韦氏:“赶紧做决定吧,三天后出嫁,时间很紧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武承嗣之死

    “不嫁!为什么要让妹妹嫁给武延基?他什么东西?”李重润突然冒出一句恶狠狠的话。

    这下轮到李显和韦氏懵住了,不知李重润犯了什么病,怎么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是韦氏先反应过来,她嗔怪道:“润儿,现在是商量正事呢,你别闹了!”

    “我没有闹!”李重润振振有辞的问道,“我的妹妹,为什么要嫁给武延基,而且还是给武承嗣冲喜,凭什么?”

    “没大没小!”李显沉下脸来,“魏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

    武承嗣是李显的表兄,当然是李重润的长辈了,李重润直呼长辈的名讳,的确不合礼仪。

    李显想不明白,平时恭顺知礼的儿子,此刻怎么变成了一根筋。

    李重润梗着脖子不说话了。

    李显强压下怒火,耐心的向李重润解释:“这是陛下的一片苦心,将来咱们立足还得要与魏王搞好关系,不管是仙惠还是裹儿嫁给延基,有百利而无一害!”

    李显这一番话,不仅是说给李重润,更是说给李仙惠和李裹儿听的,毕竟她们俩才是当事人。

    李重润铿锵道:“父王,咱们就不能硬气一些吗?您看看四叔,六个出嫁的女儿,没有一个是嫁给武家人的!”

    李重润说的一点没错,李旦几个成年女儿,寿昌郡主下嫁崔真,安兴郡主许嫁薛琳,荆山郡主下嫁薛伯阳,淮阳郡主下嫁王承庆,代国郡主下嫁郑万钧,的确没有一个嫁给武家的。

    李重润不提李旦还好,一提起李旦,李显顿时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在这胡言乱语,是不想活了?”

    李旦是李显心头的一根刺,只要轻轻触碰一下,就能让李显疼得死去活来。李重润的话,正好戳到了他的痛处。

    李显被流放在外十几年,李旦虽然过的也不如意,但却一直在洛阳。现在朝堂之上,除了武家的势力,忠于李唐的大臣几乎全都是李旦的人,他当然有资格在武氏面前硬气了。

    可是李显呢,他除了与武氏结成联盟,不可能再有第二条路可走。

    “你这个逆子!”李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重润,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李显对李重福和李重俊吩咐道,“你们俩把他给我关起来,派侍卫来回看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李重润还要说话,却被李重福截住了话:“莫说了,你没看父王都生气了,我们现出去再说!”

    李重福与李重俊二人把李重润拉出了屋了。

    李显怒气未消,他瞪着韦氏,恶狠狠道:“这都是你平日里娇惯的,好在这里都是自家人,若在外面如此口无遮拦,保不准哪天丢了性命都不知道呢!”

    想到皇帝婆婆的手段,韦氏吓的脸色煞白,她嗫嗫道:“我会劝他的,不让他再胡言乱语!”

    被李重润这么一闹,李显心情变得很糟糕,他不再征求意见,直截了当的说:“惠儿,既然陛下钦点了,那你就嫁给延基吧!”

    说完,李显的目光下意识看向韦氏。

    韦氏微微点头。

    李仙惠与李裹儿都是李显与韦氏的亲生女儿,但从内心来说,似乎疼爱李裹儿要多一些,在这一点上夫妻俩想法出奇的一致。

    韦氏心疼的看着李仙惠:“惠儿,你是什么意见?”

    李仙惠很清楚,身为帝王之家的女儿,一出生就要做好为皇家的利益放弃一切的准备。在婚姻上她不可能自己做主, 肯定得由皇帝指配。让她嫁她就必须得嫁,而且还必须遵循礼节,要在各种场合都注意不要失了仪态。

    因为卢小闲的缘故,李仙惠经常与武延基交往,也算相熟。武延基相貌堂堂,对人彬彬有礼,而且还是魏王的嫡长了,能嫁给武延基也不算委曲。

    李显被贬为庶民后,李仙惠是在房州长大的,身上没有受到皇室家族渲染,把自己看的高高在上。再加上李仙蕙的秉性温柔善良,对父母极其孝顺,不想让父母为难。此刻,听韦氏询问,她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

    三天后,一场仓促而盛大的婚礼在皇城东宫内举行了。

    宫廷音乐的悠悠响起,太子李显和太子韦氏在数名侍卫丫鬟的服侍下,双手插袖与胸相齐,威严地坐在其中的两把座椅上。

    东宫尚仪官手持《大唐郡主婚礼庆典议程》的卷宗缓缓走向地毯中央,宣布仪式开始。

    身穿金丝红衣的武延基,带着迎亲队伍拿着请婚书来到了李仙惠的闺房。

    只见李仙惠罗衫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淡绿色金银彩绣嫁衣里露出亮橘色的夹衣,衬托出头挽高髻,各式珠钗插满头的漂亮脸蛋,让人不觉感到惊艳。

    “请郡主上轿!”魏王府的主薄大声唱道。

    李仙惠羞赧地低下头,脸上飞出朵朵红云。

    因武承嗣病重,故而由武三思代表男方父母。

    在双方父母的见证下,两人进行了对席、沃盥、同牢、结发等礼仪,最后在尚仪官的婚书宣读和亲朋好友的祝福中,两人正式结为夫妻。

    ……

    尽管举办了冲喜的婚礼,但终究还是没能挽救得了武承嗣的性命。

    这一日,武则天正在假寐。突然听见殿门口传来一阵哭声,一个人跌跌撞撞跑进来,离老远就招手哭道:“陛下,父王他……父王他……”

    武则天定眼一看,是武廷基,忙问:“怎么啦?”

    “父王,刚刚归天了!”武廷基泣不成声地说。

    武则天一听,跌坐在龙椅上,那眼泪接着就下来了。

    伤心静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命令道:“传朕旨意,文武百官、王公贵族,立即到魏王府吊丧,太子李显主持丧仪,赠故承嗣太尉、并州牧,谥曰宣。其长子武廷基袭爵,为继魏王。”

    ……

    晚秋刚过,初冬的寒风是真真实实地扎进血肉的,呼啸的疾风狂躁地卷着冰冷而来,如一把叛逆的利剑,透支着少的可怜的温暖,使放荡不羁的寒冷汹涌而来。路上都是缩着脖子,拉紧了衣服的领口急匆匆地的行人,空气中到处膨胀着寒冷

    和干燥。

    秋风破的一个雅间内,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各式菜肴,与室外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偌大的屋内只坐了三个人,卢小闲,武延秀和李重俊,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们三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武延秀举起一杯酒,对李重俊道:“来,我敬你一杯!”

    李重俊看了一眼武延秀,笑呵呵的将酒喝了。

    武延秀刚把酒杯放下,便迫不及待的问:“俊哥儿,我的事怎么样了?”

    李重俊莫名其妙道:“你的什么事?”

    武延秀一听就急了:“就是我和裹儿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事,这事嘛……”李重俊摇摇头,不说话了。

    “到底行不是不行?”武延秀小声嘟囔道,“你是让请客,我这都请第三顿了,行还是不行,你得给我个话呀!”

    “哎哎哎!”卢小闲不乐意了,瞪了一眼武延秀,“你可把话说清楚了,请了三次客没错,可你掏过一文钱吗?还不是我花的银子?看你这抠门的样子,要我是裹儿,也不会嫁给你!”

    因为关系好,卢小闲说话也很是随意,开起玩笑也不管有没有分寸。

    武延秀对卢小闲嬉皮笑脸道:“咱们谁跟谁,我请你请还不都一样!”

    “你这脸皮可真厚!”卢小闲不由气结,指着武延秀质问道,“这怎么能一样呢?到底是你娶裹儿,还是我娶裹儿?”

    一直没说话的李重俊,突然嘿嘿一笑,插了一句:“卢公子,若你娶我家小妹,我双手赞成。你成了我妹夫,这秋风破我岂不想来就来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卢小闲的熏陶之下,李重俊说话也俏皮多了。

    武延秀听了,苦着脸道:“卢公子,我知道裹儿一直喜欢你,虽然我也喜欢裹儿,但若你想要娶裹儿,我会退出的!”

    “别别别!”卢小闲赶忙摆手,他拍了拍武延秀的肩,“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不会娶裹儿的。还有这请客的事情,莫说是三顿,就是十顿也不要你一文钱,你只管放心好了!”

    说罢,卢小闲又瞥了一眼李重俊:“你别跟着添乱,就算我不是你妹夫,这秋风破哪次不是你想来就来?且不说我与裹儿不合适,就算合适东宫太子的女儿也只能嫁给武家。你别再逗延秀了,好好给他出出主意才是正事!”

    李重俊自己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冲着卢小闲伸出了大拇指:“还是卢公子看的透,你说的一点没错,我的妹妹只能嫁给武家,这都是那位早就内定好的!”

    说话间,李重俊神秘的向上指了指。

    李重俊虽然没有明说,但卢小闲和武延秀都听出来了,他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谁。

    “那我到底行不行呀?”武延秀还是不明就里。

    “裹儿虽然是我妹妹,但真正拿主意的是那位,要想知道那位的心思,你得问他!”说到这里,李重俊冲卢小闲呶了呶嘴,“对那位心思的把握,他比你我都强!”

第四百六十二章 愤怒的李裹儿

    李重俊说的武延秀完全认可,论起出主意想办法,卢小闲在他们三个人当中是最强的。

    武延秀可怜兮兮的望着卢小闲:“卢公子,你给我出个主意吧?”

    “还出什么主意,你压根就没戏!”卢小闲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为什么?”武延秀瞪大了眼睛。

    “你父王刚刚过世,你得守孝三年,你觉得陛下可能让裹儿等你三年吗?”

    “这这这……”武延秀哑口无言,心慌意乱,舌根子也发短了。

    卢小闲所说的是实情。

    见大哥娶了李仙惠过门,武延秀心里也痒痒的,便一心琢磨起如何才能将李裹儿也娶到手,压根就没想到还有守孝三年这一茬。

    武延基取李仙惠是为了给武承嗣“冲喜”,这是陛下钦定的,可武延秀要娶李裹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重俊同样没想到这一点,他见武延秀呆呆出神,一言不发,心中有些不忍。

    玩笑归开玩笑,挚友有了麻烦自然是要帮忙的,李重俊悄悄拉了拉卢小闲的衣袖:“那怎么办?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武延秀也眼巴巴瞅着卢小闲,像是濒死之人突然看到了一线生机。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教你一个办法,把握虽然不大,但也比干等着要强,死亡当活马医吧!”

    “什么办法?”武延秀与李重俊异口同声的问。

    卢小闲放像低了声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重俊听罢,微微点头:“我觉得这法子不错,延秀你试试吧!”

    武延秀深吸一口气:“我明日就去见陛下!”

    “这事万万不要走漏了风声!”卢小闲突然叮咛道,“若是让梁王府那边知道了,恐怕会生出波折来!”

    听了卢小闲的话,武延秀和李重俊脑海中同时闪现出一个让人厌恶的脸庞:武崇训。

    这厮要掺和进来,恐怕真要坏事。

    ……

    静静听完武延秀的陈述,武则天只是“唔”了一声,并没有再说话。

    武则天年龄大了,她现在考虑最多的就是在自己百年之后,儿子做了皇帝,如何保全武家子弟日后不受凌毒?如何让李家和武家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下去?如何让武家子弟的富贵延续下去,让武家子孙兴旺发达?

    武则天的想法很明确,要建立一个由李家当皇帝担虚名,而武家掌握实权出将入相的联合政权。

    想法虽然明确,但真正要让李武两家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还是很有难度的。

    为了保持两家的平衡,武则天让武家子弟他们担任军政要职,无论中央朝廷,还是地方基层,武家子弟都掌握着重要岗位和重要地区的兵权。

    然后她又把李显从房州接回来,并立他做了太子。比起李旦来,李显似乎对武氏没有那么多的敌意。武则天知道,如果稳住了皇太子李显就等于稳住了整个李氏宗亲。

    为了让李家子弟和武家子弟进一步融合、融入、融化,武则天甚至上演了一出明堂盟誓,让自己的两个儿子皇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女儿太平公主等人,和

    以武三思为首的武家子弟结了同盟。

    武则天殚心竭力做了这么多,依然担心李武两家不能和平共处,于是便想到联姻。

    婚姻决定一个女人大半辈子的命运。然而对皇室而言,婚姻不仅仅意味着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的结合,以及生儿育女,延续一个家族,而且具有更特殊的意义,那就是联姻。

    李武两家的联姻始于太平公主,这算是迈开了第一步。前几日,永泰郡主李仙惠嫁给继魏王武延基,又加深了李武两家的融合。

    此刻,武延秀又主动提出要迎娶安乐郡主李裹儿,这正切合了武则天的心思。

    瞅着眼前的武延秀,武则天心中赞叹不已。这些年来,李武两家敌意甚重,仅有的两次联姻也是武则天强令进行的,像武延秀这样主动提出要迎娶李裹儿的情形,还真是头一次。

    不为别的,单是武延秀这种让自己欣赏的举动,武则天心中已经认可了这门婚事。

    认可归认可,但她还是叹了口气道:“延秀,你的想法不错,但你父王刚刚离世,这事恐怕……”

    卢小闲果然想到前面去了,武则天所顾虑的也是这个。

    武延秀不慌不忙道:“陛下放心,臣可以先与安乐郡主订婚,让朝臣知道李武两家亲上加亲,待臣守孝结束后,再与郡主完婚!”

    按照卢小闲教的话说完,武延秀忐忑的瞅着武则天。

    卢小闲的意思很明白,结婚不行那就先订婚,总有个先来后到,只要占着这个资格,就不怕别人再来搅和了。

    武则天微微点头,直接拍了板:“此事可行,容朕再思量思量,这两日便会下旨,准许你与安乐郡主择日订婚!”

    武延秀心中大喜,赶紧倒头谢恩。

    武延秀从皇城出来,刚走到应天门,便远远瞅见卢小闲与李重俊,他们在天津桥头说着什么,时不时朝着这边张望。

    到了近前,二人急切的问:“怎么样了?”

    “唉……”武延秀长长叹了口气。

    看来陛下没有同意,卢小闲与李重俊对视了一眼,正打算劝慰武延秀,却见武延秀笑逐颜开,大声道:“成了!成了!”

    卢小闲与李重俊先是一愣,接着意识到被武延秀给耍了,他们二人哪能依,就要上去教训教训他。

    武延秀早有准备,已经率先逃上了天津桥。

    李重俊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恶狠狠的喊道:“你小子今日不放点血请客,我跟你没完。”

    ……

    晌午时分刚吃过饭,李裹儿来到李重俊的房间。

    她上下打量着李重俊:“三哥,你急着喊我来,什么事?我还要出门呢!”

    李重俊先是走到门口,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掩住门,小声问道:“裹儿,没人知道你到我这来吧?”

    李裹儿奇怪道:“你鬼鬼祟祟的,到底什么事?”

    “我告诉你一件事,但你要答应我不能说给别人!”李重俊一本正经道,“如果你你不答应,我就不讲了!”

    李裹儿越发好奇,不耐烦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赶紧说吧!”

    “是这样的……”

    听李重俊说完,李裹儿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李重俊见李裹儿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裹儿,你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延秀吗?”

    “三哥,我的婚事,你怎么能乱做主呢?”李裹儿不满的冲李重俊嚷嚷道。

    “我这也是为你好嘛!”李重俊只当是李裹儿脸皮薄,笑着解释道。

    “你说这事是卢小闲出的主意?”李裹儿恶声问道。

    李重俊得意道:“当然了,若没有他出主意,陛下怎么可能答应延秀呢!”

    李裹儿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哎哎哎!话还没说完呢,你到哪去?”李重俊在她身后喊道。

    “我找那个混蛋算账去!”李裹儿怒气冲冲的声音刺入李重俊耳中。

    听了李裹儿的话,李重俊恨不得搧自己一个嘴巴子。嘴怎么这么欠,明知道她沉不住气,还非要告诉她。

    看来小妮子还是喜欢卢小闲的,李重俊心中暗自为好友祈祷:卢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

    出了应天门,李裹儿气呼呼直奔修业坊而去。

    简直太过分了,自己难道是一个物品吗?想给谁就给谁?

    李裹儿就想当面问问卢小闲,自己真的就那么讨人嫌吗?

    刚过了天津桥,便迎面看见武崇训走了过来。

    武崇训看到李裹儿,眼前不由一亮,赶忙凑了过来,讨好道:“安乐郡主,你这是要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李裹儿没好气道。

    “谁惹你生气了?”武崇训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李裹儿发起了无名火,“陛下同意了又怎么样,不管是武延秀还是你武崇训,我说不嫁就不嫁!”

    说罢,李裹儿丢下发愣的武崇训,继续往前走去。

    瞅着李裹儿的背影,武崇训嘴里小声嘀咕着:“这不知道抽的是哪门子风。”

    摇摇头正准备往应天门而去,他突然回想起李裹儿刚才那句话,稍一思忖,他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去宫里了,赶忙转身急匆匆回府了。

    ……

    武三思皱了皱眉头,望着武崇训:“你没听错吧?”

    “我听的真真的,绝不会错!”武崇训心急火燎道,“父王,您可得想想办法,我要娶裹儿,不能让她嫁给武延秀!”

    见儿子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武三思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

    武承嗣已经去世,武氏族人现在都以自己的马首是瞻。李显已经做了太子,武则天驾崩以后铁定由他来继位。既然争不了皇帝,那就必须与李显搞好关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现有的权势和地位。

    怎么和李显搞好关系呢?

    当然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永泰公主嫁给武延基是陛下钦定的,为武承嗣冲喜,武三思也没办法阻止。

    安乐公主就不一样了,她是李显最喜欢的小女儿,武三思必须全力争取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绝不能让武延秀占了先机。

    想到这里,武三思起身道:“我这就进宫去见陛下!”

    ……

第四百六十三章 范阳卢氏

    “给我添水!”李裹儿将茶杯狠狠的往桌上一掼,“快点!”

    李裹儿已经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杯茶了,她跟卢小闲耗上了。哼,想躲着我,没那么简单。

    张猛在一旁苦着脸,心中不由暗自埋怨:小闲呀小闲,你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在这个姑奶奶来的时候出去,这不是为难我吗?

    为李裹儿续上水后,张猛只得苦兮兮的伺候在一边。他向来不善于和女人打交道,更何况还是个郡主,一个难缠的郡主。

    李裹儿瞪着张猛,大声嚷嚷道:“你实话告诉我,他躲哪去了?”

    “郡主,我说了多少遍了,他真的出门了!”张猛觉得自己耳朵都被磨出茧子了,他无奈的摊摊手,“您要不信,可以在府里搜嘛!”

    “我才不搜呢!”李裹儿撅着嘴道,“那么大的地方,他随便找个地方一躲,我哪找的见!”

    说到这里,李裹儿顿了顿,突然放低了声音:“你府上的茅厕在哪里?”

    敢情李裹儿喝茶喝的太多,现在有些内急。

    张猛觉得好笑,但还是忍住了,赶忙道:“哦,郡主,我带你去!”

    见张猛似笑非笑的模样,李裹儿心中不由来气:“不去了,我要走了!”

    听李裹儿要走,张猛终于松了口气。

    李裹儿恶狠狠道:“你告诉卢小闲,他一回来就去找我,要再躲着我,我跟他没完!”

    张猛忙不迭点头:“郡主,我记住了,他一回来就让他去找您!”

    李裹儿哼了一声,扬长而去了。

    ……

    李裹儿还真的是冤枉卢小闲了,卢小闲并不是有意躲着她,而是去见了一位客人。

    此刻,里仁坊一个偏僻小院前,卢小闲正在打量着破旧的院门。心里不由纳闷,这里难道真的是卢怀慎的住所。

    里仁坊是洛阳城东南角的一个坊,其北为永通坊,两坊之间为永通街,街之东口即永通门,为洛阳外郭城三个东门中最南边的门。

    这里算是洛阳城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了,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平民百姓,家境都不太好。可卢怀慎不一样,他是正六品的吏部员外郎。

    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吏部员外郎可谓是一个大大的肥差。

    瞅着眼前破败的院落,卢小闲心中不由有些打鼓:难道自己走错了地方?

    向卢小逸要过请柬,仔细再三查看。

    没错,的确是这里。

    卢小闲不清楚卢怀慎为何会突然请他过府,但他猜测肯定与卢氏家族有关。卢怀慎与卢小闲的父辈同出于范阳卢氏,算起来他们还是亲戚。

    范阳卢氏源于姜姓,是齐太公姜尚之后,齐国后裔,因受封卢邑之后获封卢姓。齐国公卿高傒为卢姓始祖,其后人因封地卢邑而受姓卢氏。秦代有五经博士卢敖,其子孙后来迁至涿水之上,遂为范阳涿人。

    范阳卢氏家族世居范阳郡涿县,涿县原为燕国之

    涿邑,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是“富冠海内”的天下名都之一。秦朝设置的上谷郡,汉朝又置燕国、涿郡,这里一马平川,良田沃野,是有名的膏腴之地。

    真正令卢氏播誉天下,还是始于东汉的卢植,他被尊为卢氏的中兴始祖和范阳卢氏始祖。

    卢植是华歆、管宁的师弟,后来收过刘备、公孙瓒等三个弟子,其中两个弟子都曾争霸天下,特别是刘备,一介布衣,白手起家,投军跟着卢植开始征讨黄巾军,最后竟能与曹操、孙权三分天下,可见卢植对经国治世之道非常有研究,也具备枭雄之才,连曹操也对他推崇备至。

    在东汉末年的混乱当中,卢植作为中流砥柱、儒宗人望,其学问胆识、功勋业绩与品德风范,有着广泛的影响,为世所公认的楷模,因此开创了范阳卢氏“代代出名士”的基业。

    在两晋南北朝的门阀时代,南方大族首推“王谢”,北方则是“崔卢”,范阳卢氏是有名的读书人家,号称“北州冠族,天下盛门”。

    在北魏时,卢氏女便是只有皇帝和王爷才能婚娶的对象,到了东魏和北齐,卢氏还是多次与皇族联姻。

    范阳卢氏是一个人才辈出、声名远播的宗族,在佛、道、儒三大文化领域皆有骄人成就。如卢钦、卢谌、卢景裕、卢彦卿、卢思道等人,还有“禅宗六祖”之惠能,无一不是出自“范阳卢氏”。仅从三国到唐代,正史记载的卢姓族人就达到八百余位。其中有宰相、尚书、刺史、太守、郡守等百余人。

    到了唐朝,卢氏虽然已不似前朝那般辉煌,但仍是山东士族中的一流豪族,更位列七姓十家。

    太宗和高宗曾几次修订《氏族志》,想要抬高皇室的社会地位,贬抑山东士族,但是仍不能阻止大臣们攀附山东士族,甚至科举士子都视娶一位“七姓女”为与进士及第同等的人生最高追求。

    由于卢氏累世书香、德名远扬,已成为不少人家想要联姻的门第。

    当年,宰相李义府曾为子向崔卢等五姓高门求婚,竟全部被拒,在五姓七望的眼中,李义府是个暴发户、人品不好,还不足以成为门阀世家的联姻对象。李义府为子求婚不得,大怒之下,奏请唐高宗下诏禁止七家相互为婚。

    唐显庆四年,高宗李治下禁婚诏,禁止七姓十家互相通婚,范阳卢氏有三家在其中。

    卢小闲向来瞧不起所谓的世家大族,尽管他本人也出自范阳卢氏。要换作别人,卢小闲肯定推辞了,但卢怀慎为官清廉不营私产,在朝廷大臣当中算是个另类,卢小闲对他颇有好感,便欣然赴约了。

    推门进去,眼前的情形让卢小闲再次惊呆了。

    低矮的院墙已经斑斑驳驳,几间低矮破旧的房屋破烂不堪,屋顶上的瓦片东一片西一片,有的好有的坏,从屋顶中冒出的黑烟笼罩在天空,让人感到透不过气来。

    卢怀慎果然清廉,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卢小闲不由有些脸红,与卢怀慎比起来,自己的府第简直奢华到天上去了。

    就在

    这时,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出现在卢小闲面前。

    老者中等身材,虽然眉毛稀疏,胡子已经花白,但却神采奕奕,和蔼可亲的脸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中年人看起来还不满四十,高高瘦瘦,黑发浓密,清瘦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郁,看上去气质儒雅,富有学问。

    老者自上而下拱手高举长揖,唱诺道:“怀慎见过卢公子!”

    见卢怀慎向自己行大礼,赶忙回礼:“晚辈见过卢大人!”

    “卢公子,您万万不能自称晚辈!”卢怀慎慌乱的摆手道。

    “这是为何?”卢小闲奇怪的问。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中年人接过话来,“按辈分来说,你是他的叔伯辈,他叫你卢公子已是僭越,你当然不能再自称晚辈了!”

    对方的话语中有一丝高高在上的味道,卢小闲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瞅着中年人:“不知您是……”

    “哦!”卢怀慎赶忙向卢小闲介绍道,“这位是卢氏北祖大房现任家主卢若良!”

    说到这里,卢怀慎下意识的瞅了一眼卢若良,似乎担心直呼名讳而引起对方的不满。

    见卢若良面上并无表情,这才接着又道:“按辈分来说,卢家主是您的堂伯!”

    天上掉下一个卢家主,还是自己的堂伯,卢小闲没想到自己竟会遇上这种事情。

    卢怀慎介绍完之后,等着卢小闲向卢若良施礼。在卢若良面前,卢小闲才是真正的晚辈。

    谁知卢小闲压根没有施礼的打算,只是冲着卢若良微微笑了笑。

    卢若良的脸色有些阴沉,目光严厉的的盯着卢小闲。卢小闲毫不回避,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就这么与卢若良对视着。

    包括卢小逸在内,四个大男人寂静无声的立在那里,没有人发出一丝的声音,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而又诡异。

    卢小闲这么做并非有意蔑视长辈,而是有原由的。

    他擅长读心术,初见卢怀慎与卢若良,便对二人有了初步判断。

    卢怀慎直爽刚直,表里如一,至少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但卢若良就不一样了,他看上去外表谦虚文雅,正气凛然,实则富有心计,城府很深。加之,他有意无意摆出一付高人一等的架子,让卢小闲心中很是不爽,所以才有意不主动向他施礼。

    还是卢怀慎先回过神来,向二人打着圆场道:“叔祖,卢公子,咱们还是屋里谈吧!”

    卢若良作为家主,果然隐忍能力了得,他冲卢怀慎点点头,跟着他向屋里走去。

    卢小逸懒得应酬这些人,独自在院中晒太阳,卢小闲也跟着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应该是卢怀慎家的客厅,不大,显得空空荡荡,除了桌椅和必须的物品外之外,便是满墙挂着的书法作品了。

    客厅用来接待宾客,布置的如何彰显的是主人的门面,卢怀慎的客厅都如此简陋,可见家中清贫到了何等程度。

第四百六十四章 强娶

    卢小闲细细观瞧,都是卢怀慎自己写的。字迹铿锵有力,气势磅礴,看得出来卢怀慎的书法,功底相当深厚。

    书法是范阳卢氏家传之学,卢氏一门有不少书法大师。卢氏书法在魏晋已经声名远播,卢志善书素法钟繇,其子卢谌也是著名的书法家。

    “家中简陋,望卢公子莫要嫌弃!”见卢小闲在观赏书法,而卢若良已经坐在桌前,卢怀慎担心再发生刚才的那一幕,赶紧向卢小闲打着哈哈道,“快快请坐!”

    卢小闲当然不会驳了卢怀慎的面子,依言坐定。

    卢怀慎亲自为二人斟了茶。

    卢小闲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不由点头道:“好茶!”

    卢怀慎汗颜道:“公子谬赞了,我家可没有什么好茶,这茶是从南市买来的劣茶,五十文一斤!”

    卢怀慎果然是君子,有什么便说什么,五十文一斤的茶叶当然称不上是好茶了。

    “那倒未必!”卢小闲摇摇头,我听过一副对联,上联为‘品茶品人,茶品人品’,下联为‘听琴听曲,琴艺曲艺’,横批‘何其雅致’。这茶品与人品,两品并一品,就是上上品!”

    卢小闲话中有话,卢若良眉头微皱,却说不出什么来。他本以为卢小闲只是卢家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并不好对付。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从卢若良与卢怀慎的言语中,卢小闲大致了解了范阳卢氏目前的现状。

    范阳卢氏分为南祖和北祖,北祖又分为第一房、第二房、第三房和第四房。

    一个家族大致分为族、房和家三层。族是同姓同源,凡血统有关系的都是同族之人。房是指族的分支,如亲房、本房、近房、远房等。家是指每房的各自所组建的家庭。

    卢氏家族各个分支独成体系,形成相对独立的家族。家族中,同辈人的兄弟各自娶妻生儿育女,又形成不同的小分支,这样的小分支就是房族,包含在家族之中。

    卢若良属于是北祖第一房,现任卢家的家主。

    卢怀慎则出身于范阳卢氏北祖第三房,由于辈分比较小,所以要称呼卢若良堂叔祖,称呼卢小闲堂叔。当然,这个叔祖和堂叔都不是亲的,已经隔了很多辈。

    聊了一会,卢小闲清了清嗓子,笑嘻嘻瞅着卢怀慎:“卢大人,既然一笔写不出两个卢字,那咱也不用兜圈子了,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好了!”

    从卢怀慎与卢若良二人表情和语气中,卢小闲听出来了,他们肯定是有求于自己,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尤其是卢若良,既想摆架子,又想放低身段,那种纠结溢于言表,让卢小闲忍俊不禁。

    见卢小闲如此直截了当,卢怀慎瞅了一眼卢若良,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瞒卢公子,卢某与叔祖的确有事相求!”

    “说来听听!”卢小闲不动声色道。

    卢怀慎将事情的原委,向卢小闲一一道来。

    原来,来俊臣要迎娶

    卢若良的嫡女,指名让卢若良从范阳赶到洛阳,商议嫁女之事。

    “五姓”士族嫁女儿,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来俊臣此举,明摆着是要强娶。

    来俊臣无赖出身,善于告密,因得到武则天信任才手握大权。他强娶卢氏女,当然不是为了联姻高门巨族以博取声望,而是对五姓氏族的不屑。同时,也是对五姓家族所崇尚的道德礼教的蔑视。

    来俊臣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让所有人都难以应对,也让卢若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嫁,肯定辱没了门风,卢氏将在各大家族中无颜立足。

    按门第通婚是五姓七望家族的规矩,通过联姻以维系世家的体面。违背这个规则,很可能让整个卢氏家族都会陷入到无休止的嘲讽和指责中去。

    如果不嫁,得罪手握大权的当道豺狼,下场可想而知。

    像来俊臣这样毫无根底的角色,最是没有底线,动辄破家灭族,是举朝畏惧的酷吏,不亚于阎罗王一般的存在,范阳卢氏虽然地位崇高,毕竟是就社会声望而言,这种虚头巴脑的影响力在来俊臣挥舞的大棒面前,脆弱之极。在来俊臣的手中,一人被讼,百人满狱的例子比比皆是,范阳卢氏将为遭遇灭顶之灾。

    瞅了一眼满脸期翼的卢若良,卢小闲向愁眉苦脸的卢怀慎问道:“卢大人,你是吏部的员外郎,你去找来俊臣说项,说不定他会卖你个面子的!”

    卢怀慎苦笑道:“说实话,为了卢氏家族的颜面,我还真豁出去老脸求了来俊臣,可被他一口回绝了。他放话说,卢氏若敢不嫁后果自负。他还说,此事也是经陛下同意了的,让卢家好好掂量掂量!”

    卢小闲可以想象到,这种毫不遮掩的威胁,来俊臣是可以做出来的。

    来俊臣之所以敢做这一打破常规之举,肯定得到武则天的首肯。武则天是寒族出身的女皇帝,打压关陇集团和山东士族,抬升寒族的地位,是她一贯的策略。

    在这件事情上,武则天心里的秤砣偏向哪一边,不言自明。

    卢小闲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你怎么会找我呢?”

    “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去找了崔侍郎,求他出主意!崔侍郎向我推荐的卢公子!”

    卢小闲恍然大悟,原来是崔湜搞的鬼。看来自己交友不慎,遇人不淑,一不小心便被崔湜给出卖了。

    卢小闲苦笑道:“卢大人是吏部的员外郎,出面尚且不管用,我一介布衣就要不行了!你还是去求崔侍郎吧!”

    “崔侍郎也帮不了我,他说了,解决这个天大的麻烦,偌大的洛阳城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卢公子您!”

    卢小闲心中不由狠狠鄙视起崔湜了:这到底是抬举我呢,还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呢?

    见卢小闲不再言语,一旁的卢若良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到底能不能解决?倒是给句话呀!”

    说实话,卢若良对卢小闲并不看好。正如

    卢小闲自己所说,他只是一介布衣,来俊臣怎么会听他的?

    但崔湜是何许人,堂堂的吏部侍郎,既然能推荐卢小闲,说明卢小闲并非等闲之辈。

    卢怀慎说了这么久,但卢小闲总是不置可否,卢若良焉能不着急。

    卢小闲瞅了一眼卢若良,慢腾腾道:“我当然能解决了!”

    卢若良大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又听到卢小闲的下一句话:“但我却不想趟这趟浑水!”

    笑容突然凝固顾卢若良的脸上,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傻傻的问:“为什么?”

    卢小闲反问:“你能给我一个非做不可的理由吗?”

    “你是卢氏子嗣,卢家有难你难道要袖手旁观吗?”卢若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卢氏子嗣?”卢小闲冷哼一声,“卢家有难,就想起我是卢氏子嗣了?我问你,当初我祖父获罪流放,卢家做了什么,是不是袖手旁观?我父亲母亲惨死在岭南,卢家做了什么,是不是袖手旁观?我从小便被罚作官奴,卢家又做了什么,是不是袖手旁观?”

    卢小闲一连串的问话,像一支支利箭射向卢若良,让他哑口无言。

    卢小闲的祖父,与卢若良的父亲是亲兄弟。

    卢小闲的祖父是嫡长子,卢氏北房第一房他们这一支的家主,原本由他担任家主。后来,卢小闲的祖父获罪流放,家主便由嫡次子也就是卢若良的父亲继任了。

    卢小闲没有说错,祖父被发配之后,卢氏族人再没有一个人关注过他们一家人,基本上任他们自生自灭了。现在,他凭什么去帮卢氏族人呢?

    卢怀慎当然知道卢小闲心中的不满,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赶忙起身,向卢小闲深深一躬身,再施大礼道:“怀慎代表卢氏向堂叔赔罪了,还请堂叔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不计前谦,拯救卢氏于水火之中!”

    卢怀慎一大把年龄了,却喊卢小闲堂叔,语气真诚,言辞恳切,就差跪地求他了,卢小闲不由有些心软。

    他赶紧去扶卢怀慎,谁知老头却很是固执,眼含泪水道:“堂叔若不答应,怀慎便不起来!”

    范阳卢氏屹立数百年不倒,除了族中子弟的杰出之外,家族利益至上的理念深深根植在每个人的心中,这也是不可或缺的。

    卢怀慎便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瞅着激动不已的卢怀慎,再看看呆若木鸡的卢若良,卢小闲终于应允了:“好吧,我答应你,你赶紧起来吧!”

    卢怀慎欣喜若狂,直起身来,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虽然答应了卢怀慎,但卢小闲却没打算放过卢若良,他话音一转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卢怀慎与卢若良俱是一愣,齐齐把目光看向卢小闲。

    “什么条件?”卢怀慎紧张的问。

    “我要让他……”卢小闲指着卢若良,一字一顿的说,“把卢家家主的位置让给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56/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作者:吉日所写的《大唐坑王》为转载作品,大唐坑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唐坑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唐坑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唐坑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唐坑王介绍:
谁说穿越好混?古代个个是人精,玩你没商量。 谁说美女好泡?唐朝美眉很泼辣,生气就发飙。 谁说高官好做?皇帝榻侧岂能容,转眼就翻脸。 谁说疆土好拓?突厥吐蕃不好惹,随时命不保。 谁说银子好挣?官商勾结全通吃,亏本赚吆喝。 谁说江湖好闯?路见不平绕着走,冒失就挨刀。 既来之则安之。 社稷为枰将相作棋,问君可敢一战。 你落子来我挖坑,看谁笑到最后。 上联:大坑小坑连环坑,数不胜数。 下联:横挖竖挖变样挖,防不胜防。 横批:大唐坑王大唐坑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坑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坑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