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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章 谁是凶手

    为了替卢家报仇,卢无稽想方设法说服常把头和赵掌柜,帮自己对付林老爷。谁知,他们几人竟然都是天煞的杀手,这简直跟笑话一样。

    卢无稽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无法说服常把头,老叫花一出马常把头便答应了;为什么吕捕头会对老叫花那么客气;这一切都是老叫花导演的一出戏。

    卢无稽当然知道老叫花是一番好意,只是自己花了那么大工夫,最终却是这种结果,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

    卢小闲看了一眼老叫花:“这么说,他都知道了!”

    老叫花点点头。

    “这样也好!”卢小闲感慨道,“他不小了,让他知道世道凶险,也没什么坏处!”

    老叫花一脸严肃道:“究竟是谁杀死了赵掌柜、常把头和吕捕头?杀死他们三人的目的何在?”

    卢小闲沉吟了片刻道:“我有种感觉,杀死他们三人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是他们三人应该都认识这个人!”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老叫花眉头一挑道。

    “我看过他们三人的尸体,都是被钢针射中面门中毒而死。据仵作检验认定,钢针应该是装进机括发射出来的,这种机括力道不足,射程大概在五步以内。他们三人做杀手这么多年,防范心理和警惕性肯定比一般人要强,再说了他们一身武功都不弱,怎么可能让人逼近到五步以内还没有察觉呢?所以说,只有认识的人才有可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卢小闲的分析的很有道理,老叫花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此时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卢小闲下结论道:“和他们三人都熟识,并且他们三人被杀有可能出现在现场的人,应该就是凶手。”

    老叫花一脸严肃道:“与他们三人都认识的只有我、二师弟、小林和狼天四人!”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就在我们四人当中?”

    卢小闲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我和二师弟可以排除,应该是小林和狼天中间的一人。”老叫花斟酌了好一会,这才道,“不可能是他们!”

    “为什么?”

    “因为从这几次带废太子转移,都是小林在负责,他每次带着废太子转移,时间都很仓促,根本没有机会再去杀人!小林是二师弟的大徒弟,他对几个师弟都很关心,就像亲兄弟一样,他不可能对他们下这样的毒手呢?”

    “难道另有其人?”卢小闲不解道,“这不可能!”

    “不对!”老叫花皱着眉头道,“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们三个都认得!”

    “谁?”

    “唐公子!”老叫花吐也三个字。

    “唐公子?”卢小闲心里清楚,老叫花口中的唐公子,应该就是欧阳健。

    “他和二师弟的几个徒弟都有过接触,废太子的藏身之处他都知道!”

    卢小闲思索了好一会,微微点头道:“那就没错了,肯定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叫花咬牙问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

    么这么做!”卢小闲盯着老叫花道,“但我知道,肯定与废太子有关!要想避免悲剧再次发生,必须把废太子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丢出去?怎么丢出去?”老叫花询问道。

    “那个姓唐的以废太子为饵,引诱长安的几帮人来到幽州,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天煞只不过是用来做挡箭牌而已,常把头他们的死活,姓唐的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事成之后杀人灭口说不定是早计划好的!”

    “让我再考虑考虑!”老叫花脸上掠过一抹杀机,“他以为天煞是好欺负的么?血债要用血来偿,我要让他知道,天煞中人睚眦必报!”

    幽州府衙大牢命案发生的第二天,冷卿带着他的手下匆匆离去了。

    据说,刑部有急事将冷卿召了回去。

    与此同时,魏闲云和朱雀门一干手下,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返回长安了。

    接下来的日子,暗流汹涌的幽州城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

    林老爷坐在书房和太师椅上,瞅着前来送信的狼天:“五师弟,师父让我回忠悯寺一趟,什么事?”

    狼天面无表情道:“师父想与你商量废太子一事该如何处置!”

    “好!我知道了!”林老爷想了一会,微微一笑对狼天道:“你回去告诉师父,现在我有事去不了,今晚亥时我准时到!”

    狼天点点头转身便走,走到门口他又回头道:“师父说了,他会在大殿等你!”

    ……

    忠悯寺,大殿内,老叫花与法正方丈盘腿相对坐在蒲团之上。

    老叫花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法正,忍不住道:“师弟,你真打算放过他们?三个徒弟就白死了?”

    法正方丈对也不抬,叹了口气道:“既然做了杀手,就该想到这一天。还是师兄你说的对,江湖中人就不该招惹朝堂之事,若早听了师兄的话解散了天煞,怎么会有今日之祸呢?”

    “天煞是要解散,但这笔账也要算,绝不能就这样白白放过这些狗东西!”老叫花忿忿不平道。

    法正方丈突然抬起头来:“师兄,你信命吗?”

    “你想说什么?”老叫花愕然。

    “师兄,当年我们为了小师妹赌牌九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不是说好的,以后不再提这事了吗?”老叫花神色默然。

    “不,今天一定要说!”法正方丈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当年赌牌九,是因为我耍了诈才赢了你。这事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来,但一直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我心头,有时候连做梦都会惊醒!”

    “你……你……是如何耍诈的?”老叫花声音有些颤抖。

    “我暗中藏了磷粉,发牌的时候,在牌的背面做了记号。师兄你也知道的,师父专门给我传授了暗器功夫,练暗器必须练神目功,我从就练神目功。牌的背面凡是由我做了暗记磷粉发出难辨的莹光,只有我能隐约看见,而你们根本就看不见!所以,我才会赢!”

    老叫花听罢,沉默不语。

    二十多年

    来,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今日终于揭开了真相。

    两行清泪从老叫花的脸上滑落,那些逝去的东西,还能再追回来吗?

    法正方丈惨然一笑:“就因为当年我造了孽,今日老天爷自然要惩罚在我的身上,让我的徒弟一个个死去。其实,真的该死的人是我呀!”

    老叫花本想劝劝法正方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在哪里,谁也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林老爷出现在二人面前。

    “师父!您找我?”林老爷小心翼翼道。

    法正瞅着林老爷,一句话也不说,目光中夹杂着愤怒、痛心和惋惜。

    林老爷被法正瞅的有些不自然了,但却不敢吭气,只得低下了头。

    过了好大一会,法正突然站起身来,缓缓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林老爷强笑道:“不知师父要让弟子说什么?”

    老叫花见林老爷故作不知,心中怒火爆涨,他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你说说,你那三位师弟是怎么死的?”

    听了法正的话,老叫花吃了一惊,难道常把头三人的死,竟然会与林老爷有关?

    林老爷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师父,也想知道是谁杀死了三位师弟!”

    “你这个畜牲!”法正拿出一样东西,伸到林老爷面前怒吼道,“还要隐瞒吗?”

    老叫花从法正手中接过那物品,细细一看,原来是个有机括的小木匣。想到了常把头三人的死因,老叫花顿时脸色一变,他阴沉着脸看向法正,“你的意思是他用毒针害死小常他们三个的?”

    “我的徒弟我清楚,唐尊虽然见过他们三人,但他们三人肯定对唐尊有所防范,不可能让他轻易得手。再说了,就算一个人疏于防范,不可能三个人都如此疏忽。让他们如此放松警惕的,只能是非常熟的人!”说到这里,法正一脸痛惜道,“我虽然猜到是他干的,但我不愿意相信。于是,我我趁夜偷偷潜入他的书房,找到了这个东西,真相就清楚了!”

    “你!”听了法正的话,老叫花指着林老爷,眼睛里似乎喷出火来。

    林老爷吓得一哆哆嗦,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声喊道:“师父,师伯,弟子鬼迷心窍,铸成大错,望师父、师伯给弟子一个悔过的机会。”

    “给你个悔过的机会,可谁给他们三个机会,难道他们三个就白白死了么?”法正脸色铁青。

    林老爷以头呛地,不住地哀求道:“师父,弟子情愿自废武功,带着盻儿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求师父饶过弟子这一回吧!”

    法正摇摇头:“不是师父心狠,师父若不清理门户,你那三位师弟怎能瞑目?”

    听了法正这话,林老爷猛得站起身来,一脸决绝道:“师父,我之所以要杀他们三人,是因为姓唐的用盻儿的性命来逼我,为了盻儿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不怕死,之所以还活着,全是为了盻儿。这条命当初本就是师父给的,若师父要那就拿去吧!”

第五百七十一章 火烧大殿

    法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要救盻儿的命这没错,可他们三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这么多年的同门之谊你都不顾了?”

    林老爷惨然道:“当年为了天煞,我已经对不起盻儿和她娘了。如今,我不希望盻儿再受到任何伤害,要杀要剐师父您看着办吧!”

    法正叹了口气,缓缓举起手掌。

    大殿的门突然开了,一袭白衫的欧阳健走了进来,一边拍着手一边道:“精彩,真的很精彩!”

    老叫花一见欧阳健,怒火更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欧阳健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都想立刻杀了我,稍安勿躁,我先让你见一个人!”

    说罢,欧阳健冲着门外道:“进来吧!”

    两个紫衣人走进门来,他们抬着一个麻袋,看情形里面似乎装的是一个人。

    “打开!”欧阳健吩咐道。

    两名紫衣人面无表情,将麻袋打开,露出一个人来,竟然是狼天。

    狼天脸色腊黄,双目紧闭,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法正正要抢上前去,两名紫衣人却将刀架在了狼天的脖颈上。

    “你若要妄动,恐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欧阳健淡淡道,“我身后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恐怕你根本就想不到,远不是天煞所能对付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和我合作的好!”

    法正虽然怒极,但却不敢妄动,咬着牙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欧阳健施然道:“没怎么样,只是给他服了一种特殊的毒药,若没有专门的解药,他必死无疑!”

    “赶紧把他放了,给我解药,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法正怒吼道。

    “现在不是你命令我,而是我在命令你!我数三声,你自断双臂!如若不从……”说到这里,欧阳健指着狼天对法正道:“若有不从,那你只有去地狱见他了!”

    老叫花在一旁急了,赶忙道:“二师弟,你千万不要听他的!”

    说罢,老叫花不管不顾就要冲上前去。

    “师兄,不可!”法正厉声制止道。

    欧阳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

    “二!”

    “等等!”法正大声喊道。

    林老爷盯着法正,法正走到青石香案前,伸出双臂高高举起,将手肘的反关节狠狠磕在香案的的棱角之上。

    只听到“咔嚓”两声,法正的肘关节生生被磕断,露出骨茬的两条小臂,诡异地来回晃动着。

    “师父!”林老爷凄身喊道。

    “二师弟,你这是做什么?”老叫花上前一把抱住法正。

    法正面色苍白,额头布满了冷汗,可以想象到已痛到了极点,他却哼也没哼一声,只是死死地盯着欧阳健:“这下你可以放过他了吧?”

    欧阳健没想到法正竟然做的如此决绝,一时愣在了当场。

    就在此时,门开了,一道人影如鬼魅一般闪入,长剑刺出,两人紫衣人瞬间倒地。

    欧阳健刚要出手,却觉得身子一麻,被来人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半分

    出手的人正是武延秀,接着卢小闲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穆乾韧、卢无稽和卢宇霄。

    “师父,你怎么样?”卢无稽关切地问道。

    看着法正主持的惨状,卢小闲有些后悔,刚才若早点出现,就可以避免现在这个结果了。

    老叫花奇怪地瞅着卢无稽:“无稽,你怎么来了?”

    “徒儿是担心您与师伯,所以就请卢公子来帮忙了!”

    法正走到武延秀面前,点点头道:“多谢救命之恩,贫僧无以为报,只能送武公子一件小礼物了!”

    说罢,法正对卢宇霄道:“你去将香案上的香炉用力向左旋转!”

    卢宇霄依言走到香案前,抓住铜香炉的炉耳,用力向左旋转。只听到“嘎嘎”的响声,香案下面露出个半人多高的洞口来。

    武延秀不解法正这是何意,奇怪地看着法正。

    法正正色道:“废太子就藏在这暗道里,我留着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当作礼物送给武公子吧!”

    武延秀没想到法正竟然给自己送了如此一份大礼,他朝着法正一拱手道:“多谢主持!”

    说罢,武延秀便顺着洞口拾阶而下。

    “我也去看看吧!”穆乾韧也跟着到了洞口前。

    “你凑什么热闹?”卢小闲白了一眼穆乾韧。

    “我瞅瞅废太子长什么样!”话音刚落,穆乾韧已经进了洞口。

    卢小闲来到洞口边上,探头向内打量,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心中担心武延秀和穆乾韧,便跟着下去了。

    卢无稽对卢宇霄道:“三叔,我们也下去看看?”

    卢宇霄没有答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法正。

    老叫花对废太子并不上心,而是心疼法正受的伤,他一边拿捏着法正的双臂,察看伤情,一边埋怨道:“师弟,你真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师兄,若我告诉你,狼天是我与素妍的骨血,你会怎么想?”法正惨然道。

    “什么?你和素妍的骨血?”老叫花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素妍离开之后的第二年,有一天晚上我在禅房听到有人敲门,出去一看已经没有了人影,地上的襁褓里却一个婴儿,还有一封信。信是素妍写的,看完了信我才知道,婴儿是我和素妍的骨血。素妍心中记恨我,虽然把孩子还给了我,却不愿意与我见面。这个孩子就是狼天,我把他一手抚养成人,他只知道我是他的师父,却不知道我还是他的父亲!”

    难怪刚才林老爷逼迫法正之时,法正想也没想便做出了自残的举动,在法正的心里,狼天就是他的一切,为了狼天,他甚至可以付出生命。

    老叫花叹了口气,正要张口,却突然听到法正大喊道:“小心!”

    与此同时,法正肩头一抖,将老叫花顶出了两三步。

    只听到“噗嗤!”的声音,几只弩箭射入了法正的胸膛。与此同时,门外冲进十几个紫衣人来。

    “师弟!”老叫花目眦欲裂。

    “走,快走!”法正摇摇欲坠,冲着老叫花大吼

    一声,。

    林老爷一个箭步抢在法正前面,“嗖嗖嗖!”那群紫衣人的弩箭如疾风暴雨一般再次射了过来,林老爷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法正也砰然倒地。

    老叫花一脚一个,将卢无稽与卢宇霄踢入洞口,自己也一个前滚翻滚入了洞口。

    为首的紫衣人将欧阳健的穴道解开,恭恭敬敬站在欧阳健面前。

    欧阳健大意被袭,心中愤怒不已,来到香案前,看了一眼三人刚才钻进的那个洞口,并没有指挥其他人追进去,而是伸手抓住香炉的炉耳,向右方用力旋转,洞口的门关上了。

    欧阳健露出一丝狞笑,挥出一掌将香炉击飞,露出了下面的机关。从紫衣人手里接过钢刀,运力在机关上一通乱砍,将机关彻底破坏了。

    洞口的门是青石所制,少说也有一两千斤,没有了机关,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的人,都很难再将门打开了。

    做完这些事后,欧阳健做了个手势。

    紫衣人显然早有准备,他们解下随身带的皮囊,朝着大殿四处倒洒起来。

    不一会,整个殿内便弥漫着浓浓的桐油味。

    “头,他怎么办?”其中一个紫衣人指着地上,向欧阳健询问道。

    欧阳健看了一眼地上,法正与林老爷尸体倒在一起,狼天躺在地上,半截身体还在麻袋中。

    他摆摆手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我们走!”

    ……

    暗道内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卢无稽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腰,压低声音喊道:“师父!三叔!”

    “无稽!我在这儿呢!”听声音侯卢宇霄似乎离卢无稽并不远。

    “在哪里,我看不到你?”卢无稽伸手摸向卢宇霄。

    卢宇霄也摸过来,一把拉住卢无稽的手。

    找到了卢宇霄,卢无稽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又担心道:“也不知师父怎么样了,快找找他!”

    卢宇霄拉着卢无稽的手,两人摸索着来到台阶下面。

    卢无稽被绊了一下,他急忙蹲下身子伸手去摸,手里湿漉漉的,似乎还有血腥味,应该是老叫花。

    卢无稽顿觉不妙,大声喊道:“师父!师父!”

    老叫花没有应答,卢无稽更加惶恐。

    卢宇霄将手放在老叫花的鼻孔前,感觉还有微弱的呼吸,他沉声道:“你师父恐怕是受了伤,这里太黑了,我们得找个地方给他疗伤!”

    听卢宇霄这么说,卢无稽这才想起,之前武延秀、卢小闲和穆乾韧已经下了地洞,此刻却没有了踪影。

    卢无稽问道:“三叔,卢公子他们在哪?”

    “不知道!”

    卢无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放开嗓门便大喊道:“卢公子!卢公子!”

    喊声在洞内发出了沉闷的回音。

    “无稽,我在这儿呢!”穆乾韧的声音传入卢无稽和卢宇霄耳中。

    “穆兄,我师父受伤了,赶紧来帮忙!”卢无稽急忙又喊道。

    “好的!”

    不大一会,穆乾韧摸索着过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 水落石出

    “卢公子在哪里?”卢无稽劈头问道。

    “他在前面的石室里!”

    “石室?”卢无稽急急问道:“是不是藏着废太子的石室?里面有油灯吗?”

    “他正在和废太子说话呢,里面有油灯!”

    “太好了!穆兄,你在前面带路,我和三叔抬师父过去!”

    穆乾韧应了一声,带着卢无稽和卢宇霄向石室摸索而去。

    石室离洞口并不远,但需要拐两道弯,所以他们在洞口根本看不见石室透出的灯光。

    来到石室门口,卢无稽听到了武延秀急切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我是延秀,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懦懦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废太子。

    进了石室,一下亮了许多,让卢无稽觉得异常刺眼。

    石室并不狭小,两边的墙上各点着一盏油灯。

    穆乾韧帮卢无稽把老叫花平放下,见武延秀还在愣愣盯着废太子,忍不住揶揄道:“他当然记不得你了,说不定他是冒充的也未可知!”

    武延秀皱着眉头道:“什么冒充不冒充,虽然几年未见,但他的模样都刻在我心里面了,错不了!”

    卢小闲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卢无稽就着灯光,这才发现老叫花的左胸然赫然插着一支弩箭。

    “卢公子,麻烦你先来帮个忙,好吗?”卢无稽见此情景,顿时没了主意,只好向卢小闲求援。

    卢小闲来到卢无稽跟前,见老叫花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也是吃了一惊。

    卢小闲蹲下身子,试了试老叫花的呼息,又用手指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穆乾韧腾出手来,上前两步,带着玩味的笑容瞅着废太子,一句话也不说。

    废太子不知穆乾韧是何意,十分不自然,竟然低头不敢去看穆乾韧。

    卢宇霄见卢小闲在给老叫花把脉,便悄声对卢小闲建议道:“卢公子,他还在不停流血,要不先把箭拔出来,给他止血包扎一下吧!”

    “万万不可!”卢小闲赶忙阻止道:“弩箭射中了他的心肌,若将箭拔出,他马上科会气绝身亡!”

    “有这么严重?”卢无稽急切地问道:“卢公子,我师父他要紧吗?”

    “若是别人,受如此重伤早就没命了,亏得他体质好,才坚持到现在。不过,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什么?”卢无稽一听心如刀绞,眼泪差点流下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卢小闲面前:“卢公子,求求您了,一定要救活我师父呀!”

    早先,卢无稽对老叫花更多的只是利用和敷衍。他被卢家赶出家门之后,卢无稽慢慢感觉到老叫花对自己真心不错,他对老叫花也有了依赖和亲切。在卢无稽看来,他与老叫花之间,并不仅仅只是师徒关系,甚至还是父子关系,卢无稽怎么能舍得老叫花从此离开自己呢?

    卢小闲将卢无稽扶起:“不是我不帮你,你师父这种情况,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卢无稽还要说什么

    ,却听卢宇霄突然道:“无稽,快,快看,他醒了!”

    卢小闲瞥了一眼老叫花,只见他双目突然变的有神,面色有些潮红,心中一懔,附耳对卢无稽道:“这是回光返照,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卢无稽心中难过至急,与卢宇霄一起将老叫花扶起,强装笑颜道:“师父,您终于醒了!”

    老叫花慈爱的看着卢无稽,断断续续道:“无稽……师父不行了……陪不了你了……”

    “师父,您好好的,别说些不吉利的话?”卢无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您放心,你一定会好的,徒儿以后会陪着您,给您养老送终的!”

    老叫花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

    “师父,您要挺住!”卢无稽泪如泉涌。

    “我……有个师弟……叫宇文溪……将来……”话没说完,老叫花头一歪,便咽气了!

    “师父!”卢无稽悲声喊道。

    听到卢无稽的嘶喊,瞅着废太子的穆乾韧叹了口气,他转身来想劝劝卢无稽。

    就在这一瞬间,废太子猛然抬起头来,浑身剧烈地抖动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来,猛地刺入穆乾韧的后腰,然后又将短剑拔了出来。

    穆乾韧一声惨呼,扑倒在地,鲜血喷出老远去。

    ……

    那群紫衣人将大殿倒洒的桐油点燃,欧阳健从容不迫地从殿中撤出。

    来到殿外,欧阳健回头看了一眼燃起的熊熊大火,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良久,欧阳健这才一挥手:“我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们走不了了!”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谁……“欧阳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殿外,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大概有一百多名黑衣人,将欧阳健和紫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闪开一条通道,刘峥背着手从后面慢慢走到了前排。

    显然,刚才说话的正是刘峥。

    此时此刻,刘峥已经把魏闲云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魏闲云敏锐地察觉,幽州有一股暗中的势力,一直在操控着废太子一事。魏闲云执意要从长安调集人手前来,刘峥虽然很不以为然,但不得不服从。

    前几天,魏闲云突然出人意料的决定:集体返回长安这。

    刘峥抗争无果,只好带着手下与魏闲云一起离去。离开幽州城之后,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根据魏闲云的命令,悄悄藏在在距幽州五十里的地方,等待长安的援兵。

    刘峥非常不解,忍不住再次向魏闲云询问。

    魏闲云的回答很简单:“我们不走,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只有我们退出了,他们才会现身。”

    刘峥觉得魏闲云有些杞人忧天了。

    等来援兵之后,魏闲云二话没说便命令刘峥带上所有人杀向忠悯寺。

    魏闲云果然没有预料错,这些紫衣人刚从大殿出来,便被刘峥带人给堵了个正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刘峥沉声问道。

    欧阳

    健并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大喊道:“射!”

    紫衣人手中的弩箭突射,只听的“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支射向了刘峥。

    刘峥反应奇快,见势不妙,大喊道:“趴下!”

    刘峥喊的快,趴的也快,可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朱雀门众人手中擎着火把,弩箭突然射来,都成了活靶子,猝不及防之下,当场就有十几人中箭倒地。

    一轮箭雨过后,朱雀门众人学聪明了,全部丢掉了手中的火把,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起身,否则迎接他们的便是第二轮箭雨。

    欧阳健和那些紫衣人站的笔直,个个手里端着弩,虽然占着优势,但也无法向前突破重围。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在大殿内熊熊大火的映衬之下,显得诡异之极。

    “嗖嗖嗖”又是一阵箭雨,不过这一次,箭射向了欧阳健和那些紫衣人。

    虽然射来的不是弩箭,但欧阳健和紫衣人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有弓箭,一阵惨呼之下,近十人倒地,只剩下欧阳健和四名紫衣人还站立着。

    不仅欧阳健没想到,就连刘峥也不知这究竟是何人的杰作。

    “刘堂主,还愣着干什么,一定要抓活的!”刘峥的身后传来了魏闲云的声音。

    刘峥扭头向后看去,只见魏闲云与冷卿正大步流星朝前走来。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四十多名身穿捕快服装的彪悍汉子,他们举弓拈箭正虎视眈眈瞄准着仅剩的几名紫衣人。

    看到魏闲云和冷卿,刘峥明白了,他率先站起身来,冲着手下大喊道:“给我上,抓住一个活的,赏银五千两!”

    朱雀门众人听了刘峥的话,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咆哮着冲向欧阳健和四名紫衣人。

    双方战成一团,在四名紫衣人的拼命掩护下,欧阳健趁着混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看着欧阳健走了,一个紫衣人惨笑道:“兄弟们,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紫衣人手中钢刀一转,毫不犹豫便割颈自尽了。

    这个紫衣人用劲非常大,差点连脖子都给割断了,只连着一些皮肉,脑袋垂在胸前,砰然倒地。

    剩余三名紫衣人同样没有丝毫的犹豫,齐齐将弩箭倒转过来,用力扳动弩机,箭即随弦的回弹而射出。由于距离较近,弓弩的力量又大,几人均被弩箭穿胸而过。

    朱雀门众人眼见着就要冲到近前,却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他们不是因为到手的五千两银子飞了而恼怒,是被紫衣人这种决绝赴死的气慨震惊了。

    冷卿与魏闲云走上前来,冷卿先是瞅了一眼几个紫衣人的尸体,又瞅了一眼已经快倒塌的大殿,深吸一口气,纵向便向火海掠去。

    冷卿的举动让魏闲云吃了一惊,他朝着冷卿的背影大声大声喊道:“冷总捕头,危险,快回来!”

    魏闲云的话音刚落,冷卿的身影便已被大火所吞没。

    “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站在魏闲云身后的刘峥,结结巴巴地问道。

第五百七十三章 真假太子

    “这是我和冷总捕头商量好的,我们声称返回长安,然后隐藏起来。朱雀门援兵到达的同时,冷总捕头也从邻近的州县调集来捕快高手。本以为可以抓到活口,谁知这些人根本就不给我们机会,线索又断了。”说到这里,魏闲云叹了口气,“从幕后之人的驭下手段可以看出,他们的力量有多大了!”

    其实,魏闲云和冷卿也是听了卢小闲的建议后,才决定这么做的。

    刘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魏闲云似乎后脑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道:“刘堂主,你别不服气,朱雀门有几人能像他们这般不惜命?”

    有几人?

    刘峥可以可以肯定的回答:一个也没有!

    这么多年来,朱雀门虽然实力越来越强,可每个人都是在为银子拼命。怎么可能像紫衣人那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忠心耿耿地慷慨赴死!

    “还有!”魏闲云从地上拾起一具刚才紫衣人用过的弩箭,面色沉重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兵部军器监制造,专供大唐军中弩兵所用的制式兵器。军中的兵器都落到了他们手里,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魏闲云话还没说完,大殿里突然冲出个火人来。

    魏闲云心中一惊,仔细看去,竟然是冷卿,他腋下还挟着另外一人

    冷卿将所挟之人放在地上,赶忙拍起身上的火苗来。他的衣服被烧了好几个破洞,头发眉毛都秃了,口鼻黑乎乎的。

    魏闲云看着冷卿这副狼狈模样,忍不住摇头苦笑道:“冷总捕头,你这是何苦呢?”

    冷卿指了指放在地上刚救出来的那人:“还有一个活的,魏先生让你的人给救治一下吧,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来呢!”

    冷卿救出的这人,正是被欧阳健下了毒的狼天,魏闲云与冷卿都没见过狼天,当然也不知道狼天也是天煞的杀手。

    魏闲云点点头,招呼人将狼天抬了下去。

    “看见桓国公和卢公子了吗?”魏闲云问道。

    冷卿摇摇头。

    正说话间,大殿轰然倒塌,雄伟的建筑瞬间便成为一片废墟。

    ……

    穆乾韧的惨叫声让卢小闲和武延秀大吃一惊,武延秀一步跨了过来,冲着废太子大吼道:“你这是干什么?”

    废太子哆嗦的更厉害了,手中的短剑呯地掉在地上。

    卢小闲过来蹲在穆乾韧跟前,大声喊道:“你给我撑住?”

    “小闲!”穆乾韧嘴里渗出了鲜血:“扶我起来!”

    武延秀叹了口气,点住穆乾韧后腰的穴位,先止住血,然后与卢小闲协力将穆乾韧扶着坐起。

    一旁的卢无稽像发疯了一般,冲上前去,从地上捡起那把短剑,一下便捅入废太子小腹。

    卢无稽将短剑拔出,又捅了进去,就像傻了一般,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嘴里语无伦次:“让你杀我师父!让你杀穆兄,最该死的是你!去死吧!”

    卢无稽接连捅了七八下,废太子目光呆滞,软软地倒了下去。

    卢无稽疯狂的举动,

    让武延秀呆住了,他千辛万苦才找到了李重俊,却被卢无稽就这么杀死了。

    武延秀正要起身,却听穆乾韧轻声道:“延秀,不用去了!”

    武延秀浑身一颤,他猛地一低下头,看着穆乾韧:“你是谁?”

    穆乾韧咧嘴笑了:“他是冒牌的,我才是重俊!”

    武延秀呆呆地望着穆乾韧,他脸上的笑容和神态是那么熟悉,可偏偏这张脸却那么陌生。

    看着武延秀傻傻的模样,穆乾韧有些歉意道:“我一直在瞒着你,你可莫生我的气呀!”

    武延秀终于可以确定,面前的穆乾韧才是真正的李重俊。

    “你……怎么……”武延秀结结巴巴道。

    穆乾韧脸色惨白:“是小闲找人帮我改换了面容!”

    难怪武延秀认不出穆乾韧,原来他竟然换了脸。

    “穆乾韧!穆乾韧!”武延秀喃喃咀嚼了两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李”字是木字头,“重”是千字头,“仁”是人字旁,穆乾韧这个名字便是取了这三个偏旁的谐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穆乾韧苦笑:“本想就这么隐姓埋名过一辈子,谁知这个冒牌的李重俊也到了幽州,还把朱雀门和刑部的人,还有你都引到这儿来了,恐怕这是老天爷的安排!”

    “重俊,好端端的你为何要造反?”武延秀十分不解道。

    “所有人都说我造反了,你信吗?”穆乾韧笑着问道。

    “不信!”武延秀毫不犹豫摇头道。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真的造反了!”穆乾韧顿了顿道:“不过,我造反不是为了做皇帝,也不是为了保住太子的位置!你是知道我的,打小便受不了绊羁,可父皇偏偏让我做太子,苦煞我也。刚开始我想着法子做各种出格的事,只想让父皇废了我这太子。可无论我如何胡闹,父皇只是训斥我,却从不提罢黜太子之事,这让我郁闷不已。后来,遇到了天机老人,我本打算改头换面偷偷离开长安。这个时候,太平姑姑突然找到我,苦口婆心劝我造反。于是,我改变了想法,同意了她的劝说!”

    “是太平公主劝你造反的?”武延秀这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委,他忍不住埋怨道,“重俊,你糊涂呀,这是太平公主的诡计,她想让你与韦皇后鹬蚌相争,她好渔翁得利!”

    卢小闲在一旁插言道:“如果我没猜错,太平公主派人来幽州,恐怕是为了杀人灭口!”

    穆乾韧长长出了口气,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他强忍着疼痛道:“我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当初之所以同意她的劝说,主要是为了延秀你!”

    “为了我?”武延秀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喜欢裹儿!”

    被穆乾韧说中了心思,武延秀低头不语。

    “当初,则天皇帝本来要把裹儿许配给你,就是因为武三思从中作梗,所以裹儿最后才嫁给了武崇训。此事对你打击很大,所以你才会请缨前往突厥。以你的身手要想厥回来易如反掌,突厥人怎么能留得

    住你呢?可你偏偏滞留在苦寒之地那么多年。别人不知道,我心里像明镜一样,你是怕回来无法面对裹儿!我没说错吧?”

    卢小闲瞅了一眼武延秀,李重俊说的一点也没错。

    “裹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子,虽然我顶瞧不上她的作派,可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所以,我借着造反的名义,毫不犹豫冲进武三思的府上,将他们父子二人干掉了。这下,你就有机会了!”

    听了穆乾韧这一番话,武延秀既觉得有些不妥,又被他的情谊感动,哭笑不得道:“重俊,你这事做的太荒唐了!”

    “不领情那是你的事,反正我是为了兄弟好,做了就不会后悔!”穆乾韧脸色白的像张纸,额头上不断渗出泠汗来。

    武延秀知道,穆乾韧撑不了多久,他眼眶一红赶忙道:“好了,重俊,别说了!”

    穆乾韧摇摇头,把目光又看向卢小闲:“你们俩知道吗?这辈子我最引以为傲的,不是我做过太子,也不是我造过反,而是有你们两个好兄弟!”

    武延秀鼻子一酸,正要说话,却被卢小闲摇头止住了。

    穆乾韧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自言自语:“要说……对不起的……只有父皇了……他待我那么好……可是我却造了他的反……我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生在帝王家……小时候……有一次……父皇问我们兄妹几人……都喜欢什么花……有说玫瑰的……有说牡丹的……我却说喜欢狗尾巴花……父皇很奇怪……问我为什么……我说……狗尾巴花比百花低贱……但它不张扬……不矫饰……不做作……我喜欢它的坦荡荡和随遇而安……本以为父皇懂了我的心思……谁知还是让我做了太子……真是造化弄……”

    终于,穆乾韧没有了声音,头一歪,气绝身亡。

    卢小闲和武延秀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低头静静地坐在穆乾韧跟前,思绪万千。

    卢小闲与武延秀等人,合力将老叫花与穆乾韧的尸体抬到洞口的台阶前。

    武延秀挠头向卢小闲道:“,这门该如何开启?”

    “不知道!”卢小闲摇摇头,回到石室将油灯取了过来。他用油灯四下照着,并没有发现有开门的把柄什么的。

    “好像有些不妙!”卢小闲皱眉道:“这门恐怕只能在外面打开,里面无法打开!”

    “啊?”武延秀愣了愣,真如卢小闲所说,情况确实不妙。

    卢无稽走上前去,摸了摸石门。

    “嘶!”卢无稽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怎么了?”武延秀见卢无稽面色有异,赶忙问道。

    “这门怎的如此烫手?”卢无稽一边抚着手掌,一边奇怪地问。

    “门怎么会烫?”武延秀也上前摸了摸,果然很烫。

    卢小闲一脸严肃疲乏:“估计洞外发生了变故,若打不开门,我们就得另想办法了,不然就会活活困死在里面!”

    卢小闲猜得一点也没错,洞外的确发生了变故。大殿被紫衣放火点燃,此刻已经坍塌成为一片废墟。

第五百七十四章 死里逃生

    武延秀深深吸了口气:“让我试试!”

    说罢,武延秀运足力气,一掌击在石门上。

    只听得“呯”的一声,直震得灰尘四起,但石门却丝毫不动。

    石门本身就有几千斤重,再加上大殿坍塌,将石门彻底压埋在了下面,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打的开的。

    武延秀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真的要另想办法了!”

    卢小闲思忖道:“这样吧,我们四个一起去找其他出口。等找到出口,再回来带他们的遗体出去!”

    武延秀与卢无稽、卢宇霄点头应允。

    四人举着油灯,向地洞的深处摸去。

    卢小闲本以为地洞并不大,谁知摸索着走了很久,也没个尽头。

    地洞入口处的台阶和那个石室是人为加工而成的。除此之外,再往里都是天然形成的。洞壁为凹凸不平的岩石,而且每走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条岔道,似乎无穷无尽。

    四人在洞中无法分辨方向,每每遇到岔道,只能凭着运气随意选择一条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大一会,油灯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卢宇霄有些泄气了,他询问道:“卢公子,这里面像个迷宫一样,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出口?”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出口,我只知道,若去找可能还有一线希望,若不找的话,只有等死了!”

    武延秀赞同道:“小闲说的对,我们不能等死,一定要设法找到出口!”

    说到这里,武延秀建议道:“无稽,四个人一起找,这样找太浪费时间,要不我们分头找吧?”

    “不行!”卢小闲断然拒绝道:“这里面就如迷宫一样,我们在一起还能相互有个照应,分头找要是迷了路,那就更糟了!”

    三人无奈,跟着卢无稽,继续摸索着往前走。

    三人走走停停,也不知过了多久,始终没有找到出口。

    卢无稽也有些走不动了,他提议道:“卢公子,我们歇会,谁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出口,我们得保存点体力才行!”

    武延秀和卢宇霄一言不发,都看向卢小闲。卢小闲点点头,主动在原地坐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的缘故,他们几个竟然都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卢无稽先醒了过来。他摸索着,将卢小闲、武延秀与卢宇霄拍醒。

    武延秀揉着眼睛,用嘶哑着着声音向卢小闲问道:“小闲,还找吗?我们能出得去吗?”

    能不能出去,卢小闲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他知道,此刻自己必须要稳住,否则对其他人的信心是致命的打击。

    “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出去!”卢小闲故作轻松道:“我们继续走吧!”

    三人继续前行。

    对黑暗的恐惧是人类的天性,若不是求生的**支撑着他们,估计他们连多一步都不愿走。

    就这样,他们几人走一段歇一段,歇一段再走一段,却始终没有找到洞口。时间一点点过去,步伐也越来越沉重,甚至连腿都有些迈不动了。

    “天呐!”卢宇霄忍不住惊呼起来。

    “怎么了?”卢无稽心中一惊。

    卢宇霄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又回到……开始的地方了!”

    “什么开始的地方?”卢

    小闲莫名其妙。

    “洞口……我们又回到了开始出发的洞口!”卢宇霄咽了口唾沫道。

    听卢宇霄这么一说,卢无稽心头一由一沉,二话没说就摸上前去。

    果然,卢无稽摸到了老叫花和穆乾韧的尸体。

    卢宇霄说的没错,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卢宇霄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无稽,看来我们注定是要死在这儿了!”

    武延秀虽然没有说话,但从沉重的呼吸可以听出来,他的心也乱了。

    怎么办?

    现在,黑暗已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他们面临最大的敌人是饥渴。

    卢小闲虽然不知在洞里待了多长时间,但是从饥渴程度来说,至少也应该有两三日了。

    此刻 卢小闲饥饿不堪,肚子内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双腿软绵绵的,甚至直不起身子来,饥饿和恐惧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

    比饥饿更让他们难以忍受的是渴,卢小闲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却越来越稠,越来越流得缓慢了。

    难道真的就要在这里等死吗?

    卢小闲不甘心,他强撑着站起身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坚决道:“就算死,也要死在求生的路上,绝不会在这里等死!至于你们二,不想再走,我也不会勉强!我先走了!”

    说罢,卢无稽调过头来,又往刚才的来路踉踉跄跄走去。

    “小闲,你等等,我跟你去!”武延秀在后面追了过来。

    卢无稽和卢宇霄赶紧爬起身来:“等等我们!”

    精神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靠求生**苦苦支撑的四人,最后一点精力终于被耗尽了,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

    黑暗中,卢小闲产生了幻觉,脑海中出现一幕又一幕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似乎又回了后世生活的那个世界。

    好一会,卢小闲才清醒过来,他狠狠甩了甩脑袋,周围依然是一片黑暗。

    “我们最终还是没走出去,你们怪我吗?”卢小闲有气无力地问道。

    “要怪也应该怪我!”武延秀闭着眼,沉声应道:“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下地洞,你们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现在怪谁都没有意义了!”卢小闲苦笑道:“反正都要死了,不如……”

    说到这里,卢小闲突然没有了声音。

    武延秀心中不同一惊:“无稽,你怎么了?”

    “嘘!你们听,洞中有什么声音?”卢小闲小声道。

    武延秀和卢宇霄竖起耳朵来,果然听到中若有若无的声音,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卢宇霄垂头丧气道:“好像是一只蝙蝠,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蝙蝠?”卢小闲猛地一激灵,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卢公子,你怎么了?”卢无稽吓了一跳。

    “咱们有救了!”卢小闲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有救了?”卢宇霄依然不解。

    卢小闲耐心地解释道:“蝙蝠肯定不是从那个石门飞进来的,这说明什么,还有一条通向外面的通道。我们找不见,可是蝙蝠能找见,只要跟着蝙蝠,我们就一定能出去!”

    “这是真的?”武延秀瞪大了眼睛。

    “听我的,准没错!”

    说罢,卢无稽对卢宇霄道:“赶紧起来,咱

    们走!”

    ……

    当卢无稽、卢宇霄与武延秀跌跌撞撞从蝙蝠洞中出来的时候,阳光刺的他们根本就睁不开眼。

    四人呆呆地站在洞口前,就像傻了一般。

    卢小闲终于松了口气。

    良久,卢宇霄放声痛哭起来,哭的是那么撕心裂肺。

    接着,武延秀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是那么肆无忌惮。

    最后,卢无稽又哭又笑,如疯似癫。

    ……

    林老爷突然失踪后,林盻也病倒了。卢无瑕本以为是简单的病,谁知找了几个郎中都看不好,而且林盻的病越来越重,甚至容貌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卢无瑕不知该怎么办,只得找卢小闲来想办法。

    卢小闲知道,林老爷并非失踪,而是葬身火海当中了。林盻也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欧阳健所下的毒,没有解药连神仙也没有办法。当然,这些他并没有告诉卢无瑕。

    看着病榻上的林盻,卢小闲震惊了,曾经漂亮清纯的林盻,竟然会变得如此丑陋:头发稀疏,皮色枯槁,脸上长满了紫褐色的斑点,两条眉毛已经完全脱落,整个鼻梁塌陷下去,嘴角歪斜,嘴唇整个裂开。

    卢小闲突然想起后世科幻电影中的外星人,模样简直太恐怖了。

    “卢公子,你来了?”林盻的双目中闪出一丝欣喜,“能见到你一面,就算我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林盻的声音不娇媚不霸气 也不像普通女子那般柔柔弱弱,如娟娟泉水般,沁人心脾。她动听的声音与恐怖的容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让卢小闲觉得有些恍惚。

    卢小闲下定了决心,必须要想办法救林林盻,若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香消玉殒,估计自己的良心这一辈子都会受到谴责。

    可是,怎么救呢?

    卢小闲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卢无瑕叹了口气道:“要是华郎中在就好了,他肯定会有办法!”

    华郎中?

    卢小闲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深深吸了口气,对林盻道:“林小姐,你若信得过我,就跟我去长安,我们去找华郎中!”

    “我当然信得过你!”林盻惊喜不已,旋即目光又变得暗淡下来,“只是不知我还能不能撑得到长安了!”

    “能!你一定能撑得到!”卢小闲朝着林盻重重点了点头,“就像你相信我一样,我也相信你能撑下去!”

    ……

    曾经辉煌一时、游客络绎不绝的忠悯寺,已成为一片废墟,让人唏嘘不已。

    忠悯寺后平日就少有人来,如今更显得荒僻。

    卢小闲再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变了样。

    东侧的杂草被清除的干干净净,两座坟茔一字排开,坟墓的旁边,是一间简易茅屋,卢无稽和卢宇霄就住在这里。

    卢小闲在坟前上过香后,默默地盯着卢无稽:“无稽,你真的不去长安吗?”

    按卢小闲的计划,至少两年内他是不会去长安的。可是,为了林盻,他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长安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卢无稽淡淡道:“我还要给师父和穆兄守墓呢!再说了,我还要重建范阳卢氏,要让它像从前一样辉煌!”

    望着卢无稽,卢小闲久久无语。

    ……

第五百七十五章 长安城

    这是卢小闲第三次来长安。

    第一次,前往洮州时只是路过,他以游人的身份进入长安,心情颇为轻松。

    第二次,为了营救李重俊,他秘密潜入了长安,根本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味这个城市。

    这一次,他要真正落脚于长安了,与街上摩肩接踵的百姓一样,成为其中的一员。

    进入长安城,卢小闲莫名想起了洛阳,这他不由自主的比较、品咋和玩味起大唐最负盛名的这两座城市。

    长安质朴,洛阳富丽;长安刚烈,洛阳神秘;长安雄浑,洛阳明睿;长安进取,洛阳包容;长安关山四固,洛阳九省通衢。两座城市,以其鲜明而互补的个性,构成了大唐走向的脉络。

    朱雀大街两旁栽植着槐树,槐树是关中地区的乡土树种,不仅易于栽植生长,而且叶密荫浓,可以绿荫夹道,乘凉去热。而长安城中的槐树一般从隋初营都时开始种植,沿栽于唐代。朱雀大街两旁,槐树排列尤为整齐,所以朱雀大街又有“槐街”的美誉。

    晨曦中,明德门徐徐开启,朱雀大街张开怀抱,迎接四方的客人。街东街西长安县和万年县的百姓,在这条大街上祥和幸福地生活着,朱雀大街就像一部书诉说着大唐王朝的繁华与大气……

    卢小闲没有心思过多去感慨,也没有顺着朱雀大街欣赏美景,而是向人打听了就近的客栈,直奔客栈而去。

    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赶路,卢小闲最担心的便是林盻了。她虽然勉强撑到了长安,但身体已差到了极点,卢小闲必须尽快找到华郎中。时间就是生命,若晚了林盻就有可能性命不保。

    与卢小闲一起前来打前站的有三个人:岑少白、卢小逸和卢无瑕。

    他们这一行人的吃喝拉撒睡,都要有人负责,所以岑少白跟来了。卢小闲到哪里,卢小逸自然要跟到哪里。而张猛被卢小闲留在了幽州城,毕竟吟风弄月她们一时还过不来。他们必须在长安立住脚以后,才能再把家从幽州搬到长安来。尽管张猛张猛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经不住卢小闲再三劝说,只得怏怏留下了。

    至于卢无瑕,卢小闲考虑到要有人照顾林盻,便把他也带来了。

    在客栈安顿好卢无瑕和林盻后,卢小闲和卢小逸便出了门。

    本以为在长安城找华云峰,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谁知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长安城采取棋盘式对称布局,城内东西十四条大街,南北十一条大街,把全城分割成大小不等的里坊。全城划分为一百零八个坊,里坊大小不一。坊的四周筑高厚的坊墙,有的坊设两门,有的设四门。坊内有宽约十五米的东西横街或十字街,再以十字小巷将全坊分成十六个地块,由此通向各户。

    街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当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自然有许多士子之类的人物,迈着八字步,端颜紧肃的走过;也有那鲜衣怒马的豪室子弟,带着大群的仆从呼啸而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间中夹杂着身着轻皮裘,辫发,脚穿乌皮**靴的突厥人;戴耳环,披

    肩布的五天竺人;以及身穿小袖袍、皮帽上绣着花纹镶着丝网的昭武人昂然而过,而行人毫无惊奇之色。

    卢小闲与张猛四处打问,却没有人知道华郎中在哪里。望着星罗棋布的街道,卢小闲忍不住摇摇头。

    眼看着到了中午时分,卢小逸对卢小闲道:“哥,这样找也不是个办法,我们还是先填填肚子吧!”

    卢小闲也觉得饿了,点点头便径直向不远处的西市行去。

    刚到西市门口,便见一个卖瓷器的中年人拿着一个瓷瓶上来搭讪:“客官,买一个把,这可是宫里流落出来的!”

    “宫里流落出来的?”卢小闲摇摇头笑道:“你自个留着用吧!”

    卢小闲正要向前走,却突然听到“嗙啷”一声,瓷瓶竟然掉在地上摔碎了。

    卢小闲微微一愕,却听那中年人愤愤不平道:“不买就不买,也不能将瓶摔了呀!不行,你得赔我!”

    说罢,中年人便要上来揪卢小闲的衣领。

    碰瓷?

    卢小闲顿时便明白了,对方想讹自己,原来唐朝也有碰瓷的人!

    卢小逸哪能让他近得了卢小闲的身,在一旁不乐意的一把推开那个中年人。他正要说话,周围不知从什么地方已经围过来三四个满脸横肉的汉子。

    卢小闲知道这些人就是为了银子,初来乍到他不想惹事,也懒得与他们纠缠,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丢给中年人,拉着卢小逸道:”我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中年人冷冷一笑,“五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们,你当我们是要饭的?”

    卢小闲并不缺钱,但也不会做冤大头。

    他眉头一挑,冷声问道:“那你要怎么样?”

    “至少得赔一百两银子!”中年人嚣张道。

    “如果我不给呢?”卢小闲似笑非笑瞅着对方。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中年人一挥手,几个汉子便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卢小逸心中早就不爽了,目光如剑一般盯着他们。

    “住手!”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几人闻言停了下来,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公子立在面前。

    此人着绿衫,身段高而修长,胸脯横阔,相貌堂堂,发浓须密。

    遇到陌生人卢小闲总会下意识多看几眼,他明显的感觉到,此人气度甚为不凡。

    中年人斜眼瞅着绿衫公子:“此事与你无干,还是快快离去的好!”

    绿衫公子不紧不慢道:“怎么与我无干?我看到了就与我有关系?”

    中年人指着卢小闲道:“他在市场内摔碎了我的瓷器!”

    “就算是摔碎了你的东西,赔给你便是,何苦要动手呢?”绿衫公子不以为然道。

    “他若愿意赔,我们怎会如此麻烦?”那名汉子狞笑道。

    绿衫公子转过身来,打量着卢小闲:“你不是长安人氏吧!”

    “不是!”卢小闲点头道。

    绿衫公子叹了口气道:“人常说,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是不是你摔碎了他们的瓷器,赔了银子便是,何苦如此狼狈呢?若你身上没银子,我替你出了!”

    绿衫公子如此仗义,让卢小闲对他产生了好感,他淡淡道:“我愿意赔,可问题是他们不愿意收!”

    “只赔了五两银子,这哪够?”那汉子在一旁恶声恶气道。

    “五两银子还不够?那你的意思,赔多少钱才算合适?”绿衫公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中年人。

    “至少也要一百两。”

    “一百两呀!”绿衫公子笑了笑,“难怪呢,现在你一个铜板也拿不到了!”

    “呦呵,你小子玩横的,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罢,中年人和几个同伙向绿衫公子和卢小闲、卢小逸围拢过来。

    卢小闲用传音入密对卢小逸说:“你不用出手,他能对付的了,让他去应付吧!”

    卢小逸听罢,将双臂抱在胸前,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卢小闲果然没看错,绿衫公子不慌不忙,毫不费力便将中年人和那几个汉子像麻袋一般丢出好远去。

    绿衫公子对卢小闲道:“有这帮丢人现眼的家伙为长安城蒙羞,连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了!”

    卢小闲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几个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领头的中年人怨毒地看了一眼绿衫公子:“你们等着!”

    说罢,几人转身离开了。

    绿衫公子压根就没理会他们,笑着对卢小闲道:“西市小吃繁多,走,我请客,以示歉意!”

    卢小闲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是有意与自己结识,他故作犹豫状:“这……”

    绿衫公子打趣道:“怎么?怕我也讹上你?”

    “怎么会呢?”卢小闲也不再做作,抱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边走边聊,走了没几步见到一处客人颇多的店铺,卢小闲奇怪道:“这是什么去处,为何生意如此兴隆?”

    绿衫公子介绍道:“这是有名的西市饮子,据说喝了可以治百病。”

    “哦?”卢小闲来了兴趣:“可以治百病?”

    “治百病肯定不可能,但味道还是不错的,我请你们尝尝!”绿衫公子找了位置招呼卢小闲二人坐下,笑着道:“此处生意好的出奇,还要等一会才能轮到给我们上饮子!”

    “不碍事,不碍事!”卢小闲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回应着绿衫公子。

    看得出来,绿衫公子对长安城非常熟悉,侃侃而谈向二人介绍着。

    卢小闲心头一动,正要向绿衫公子打听华云峰,却见小二端着饮子对三人招呼道:“客官,你们的饮子!”

    “来来来,赶紧尝尝……”

    绿衫公子话还没说完,便有一群人出现了,有刚才吃了亏的那个中年人,还有十几个衙役。

    卢小闲不住摇头,难怪此人如此嚣张,敢情是有官府做靠山。

第五百七十六章 寻人

    绿衫公子背对着这群人,见了卢小闲这副表情,也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便又转过头来,似乎对这些人毫不在意,只是热情的对卢小闲道:“不用管他们,来!尝尝这西市饮子!”

    中年人在领头那名捕快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名捕快点点头大喝道:“大胆刁民,竟敢……”

    没等捕快说完,绿衫公子突然起身,转过头来缓缓道:“我说马捕头呀,你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怎么会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捕快见到绿衫公子,心头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是您,永……”

    绿衫公子赶紧接过话来:“我请朋友喝碗西市饮子,马捕头若没事,就忙你的去吧!”

    “好好好!您喝您喝,我就不打搅了!”马捕头点头哈腰道。

    说罢,马捕头狠狠瞪了一眼中年人,对衙役们一挥手:“回衙门!”

    ……

    回客栈的这一路上,卢小闲思索今日与绿衫公子偶遇这件事情。

    “连衙门捕头见了他都恭恭敬敬的,他肯定大有来头!”卢小逸一脸神秘道。

    “这还用你说?瞎子都能看出来!”卢小闲一撇嘴道:“长安城里藏龙卧虎,大街上随便拉出个人来,说不定就是皇亲国戚!“

    “只可惜没问出他的姓名!”卢小逸惋惜道。

    “人家不想说,问又有何用?”

    卢小闲耳边似乎又响起绿衫公子告别的话:“若有缘自会相逢,若无缘问了姓名又能如何?”

    此人分明是故弄玄虚,卢小闲断定肯定还会再见到他。

    二人回到客栈,卢无瑕一见卢小闲就忍不住痛哭起来。

    卢小闲心头一惊:“无瑕,怎么了?林盻不行了吗?”

    “不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小闲搓着手道。

    卢无瑕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一脸的委屈道:“刚才……”

    原来,卢无瑕出去买吃的,在客栈门外碰到一个恶汉,恶汉两个胳膊上都纹了字,左胳膊上刺着“生不怕京兆尹”,右胳膊上刺的是“死不畏阎罗王”。

    恶汉见卢无瑕长的漂亮,便上前调戏,卢无瑕哪见过这阵势,早已吓的手足无措。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出手相救,这才让卢无瑕摆脱了窘境。

    “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阎罗王!”卢小逸啧啧道,“这人可真是嚣张之极呀!”

    卢小闲沉声问道:“无瑕,救你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赶走了那个恶汉,自己也走了!”卢无瑕想了想道,“他大概三十岁左右,那恶汉似乎很怕他,他一出现恶汉就溜走了!”

    卢小闲无语。

    到长安来的第一天,卢小闲与卢小逸在西市被人欺负,绿衫公子出手救了他们。卢无瑕在客栈门口被人欺负,结果又被人救了。

    他们到长安似乎就是被人欺负的,救人的人似乎都不喜欢留下姓名。

    卢小闲向卢无瑕问道:“林小姐现在怎么样?”

    无瑕一脸难过道:“不太好!”

    卢小闲叹了口气:“带我去看看她!”

    面目丑陋的林盻浑身透着死气,见到卢小闲的那一瞬间,才勉强从她的目光中看出她还活着。

    “卢公子,找到华郎中了吗?”林盻有气无力道。

    看着林盻期望的目光,卢小闲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没找到”三个字,他笑着道:“当然找到了,华郎中出诊了,他让我明天就送你到他那里去。”

    林盻瞅了卢小闲好一会,摇摇头道:“不用骗我,你肯定没有找到华郎中,我能从你的目光里看出来!”

    卢小闲正要张口解释,林盻却摆手道:“找到找不到都没关系,就算现在离开这个世界,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卢小闲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盯着林盻:“你再看看我的眼睛,我没有骗你,真的找到华郎中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华郎中那里去,你信不信我?”

    林盻叹了口气道:“我信你,怎么会不信呢?”

    林盻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卢小闲看的分明,她的目光越来越暗淡。

    从林盻那里出来,卢小闲一声不响走出客栈,漫无目的地走在长街上。

    要么去找上官婉儿或杨思?

    卢小闲摇摇头,他不愿再与皇宫扯上什么关系,只想做个普通老百姓。

    若是在后世,卢小闲会有一百种办法找到华云峰。可是现在,他在长安人生地不熟,既没有派出所,也没办法发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

    卢小闲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办法。

    终于,他在一个街角发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只见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在街角围坐聚赌,看他们一身的破烂和肮脏,就知是每个城市都少不了的流浪儿。他们有的是乞丐,有的是小偷,偶尔也帮人干点轻松活儿挣上一顿两顿,挣扎着生存在城市最底层的缝隙中。

    卢小闲发现其中一个少年在用拙劣的手法出千,没一会儿就将其他人的铜板大半赢到自己面前。

    他像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聊闲汉般挨去过,笑问道:“我可不可以玩两把?”

    几个少年警惕地打量着卢小闲,卢小闲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搁地上,“铜板我没有,银子倒有一些,最小这块也有两钱,咱们就两钱银子一把,如何?”

    几个少年为难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两钱银子能当两百个铜板,他们谁也没这么多钱。

    出千的少年似乎是这些孩子的头儿,向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让大家将钱凑在一起,不多不少,刚好两百个铜板。那少年将钱一推:“好!我跟你赌!”

    这是用两枚骰子赌大小,规则十分简单明了。卢小闲抓起骰子往海碗中随手一扔,掷了个九点,赢面不小。那少年有些紧张地抓起骰子,握在掌心连连吹了几口气,正要掷下,有人突然拍了拍卢小闲肩头,卢小闲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少年递过来一个铜板:“大哥,这钱是你掉的吧?”

    卢小闲笑着摇摇头

    ,回头示意少年继续掷骰子。

    只见对方信心百倍地将骰子投入海碗,在众少年的欢呼声中,竟掷出了十二点大满贯!

    卢小闲心知就在自己回头那一瞬,对方已将骰子换成了灌铅的骰子,随便怎么掷都是满贯。不过他也不点破,又掏出一块碎银:“咱们再来!”

    几个少年兴奋地交换着眼神,好不容易遇到个钱多人傻的肥羊,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几个人相互配合,有人负责引开卢小闲注意,有人负责偷换骰子,不多一会儿就赢了二两银子。

    卢小闲“啪”地一声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老子今天带了十两银子,有本事全部赢去!”

    几个流浪儿两眼放光,兴奋地交换着眼神,最后将目光集中到领头少年身上。

    只见他从容地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拢到一起放到桌上,为难地道:“我这里只有五钱银子,咱们就以五钱银子一把,如何?”

    卢小闲脸上露出一丝轻蔑,收起银子就要走,那少年连忙拦住道:“你先等我一会!”

    说罢,他一阵风一样跑开了。

    等少年大汗淋漓再跑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包。

    打开一看,里面有碎银、铜板、玉镯、银钗等小东西,有些东西明显来路不正。

    少年将那包东西放到破桌上:“这是我所有积蓄,差不多也值十两银子,你看怎样?”

    卢小闲随意翻看了一下,这些东西虽然值不了十两银子,却也差不了多远。他勉强点点头:“好吧,就算你十两银子,咱们一把定输赢!”

    “就一把?”虽然有必胜的把握,少年还是有些心虚,商量道,“一把是不是不过瘾?还是三局两胜比较好。”

    “好,就依你,你先来。”卢小闲大度地答应下来。

    少年向几个流浪儿使了个眼色,见他们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这才从怀中掏出那两枚灌铅的骰子,握在手中往掌心吹了口气,猛地往碗中一扔,口里大叫:“豹子!”

    两枚骰子叮叮当当一阵滚动,最后果然俱是六点朝上,包赢不输的豹子。少年暗自舒了口气,虽然这种灌铅的骰子十次有九次能掷出豹子,但这次赌注太大,他还是怕有什么意外,所以坚持三局两胜,这样才有十足十的把握。

    不过掷出豹子还只是第一步,这种骰子若落到对方手中,卢小闲也有可能掷出豹子,更可能发现骰子中的秘密,所以还得先这两枚特殊的骰子换回来。

    几个流浪儿早已配合默契,一人悄悄将一条小蛇扔到卢小闲脚边,另外一人突然指着蛇大叫:“有毒蛇!”

    这个时候只要卢小闲被小蛇引开视线,那少年就能将灌铅的骰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回来,这一招早已屡试不爽。

    谁知这次卢小闲竟对脚边的小蛇毫不理会,抢在少年出手之前一把抄起骰子,跟着一脚踏住小蛇,不以为意地笑道:“一条小毛蛇,别坏了我的赌运。”

    说着将骰子往碗中一扔,只听一阵叮当乱响,最后也是个豹子。

第五百七十七章 小偷

    “这一把平手,咱们再来。”少年笑着抄起骰子,心中并不担心,虽然这次没有换回骰子,不过下次还有更狠的招。他将骰子在口边吹了吹,再次往碗中一掷,口中大叫:“豹子!”

    骰子一阵滚动,最后却是一个三一个二仅五点,他傻了眼,自己特制的骰子,再怎么失手也不可能一个六点都没有!

    就这一愣神,卢小闲已抄起骰子,笑着信手一掷,只听骰子一阵滚动,最后是一个四点一个五点共九点。

    卢小闲哈哈大笑:“九点!我先赢一把!”

    少年满腹狐疑地抄起骰子,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已不是自己熟悉的灌铅骰子。

    显然在卢小闲刚才出手时,已将两枚灌铅的骰子换了!

    少年看卢小闲成竹在胸的模样,显然是个高手,根本不需要将骰子换来换去。他知道自己的把戏被对手看穿。

    手中的骰子变成了普通骰子,少年虽然心中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赌下去。

    迟疑半晌,他这才一咬牙将骰子扔入海碗。

    “一个五一个六,十一点,赢面不小啊!”卢小闲拈起两枚骰子吹了口气,信手往海碗中一掷,两枚骰子一阵乱跳,最后竟然是两个六点!

    “你、你出千!”贺豹子气急败坏地跳将起来。

    “我出千?”卢小闲从怀里取出两枚骰子,笑着问道,“不知这两枚骰子是谁的?”

    少年抄起两枚骰子仔细一看,正是是自己的灌铅骰子。

    少年意识到,自己所有把戏对方早已一清二楚,他不是肥羊而是狐狸!

    “我输了!”少年颓然垂下头,“东西你拿走吧!”

    卢小闲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将十两银子和那包东西装在一起,拎在手上对少年晃了晃道:“这些都可以给你,你只须帮我做点小事。”

    少年恍然大悟,盯着卢小闲手中的小包问道:“凭你的本事,这点东西肯定不会瞧在眼里。你几次三番输钱给我,定是有事相求吧?”

    “聪明!”狐狸眼里露出一丝赞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四,这一带都认识我!”

    “黎四!我记住了!”卢小闲点点头,“你放心,帮我做了这件事,我不会亏待你。”

    “什么事,你说吧!”黎四问道。

    卢小闲这才将自己所托之事悄悄告诉了他,最后叮嘱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黎四连忙点头:“你放心,找人这种事情,咱们最拿手!”

    “好了,抓紧时间吧!”卢小闲笑眯眯地拍拍黎四的肩头。

    黎四果然不是吹牛,他发动了一批小叫花,大街小巷四处打访,傍晚时分便找到了华云峰的医馆。

    当卢小闲从黎四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甚至有此些不敢相信。

    在黎四的带领下,卢小闲急急来到医馆。

    “卢公子!是你?”见到卢小闲,华云峰露出惊喜的神色。

    卢小闲将银子交给黎四,先将他打发走。

    “华郎中,我是专门来找您的!”卢小闲神

    色凝重道,“您可一定得救救林小姐!”

    “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小闲将林盻中毒的前前后后详细告诉了华云峰。

    华郎中听罢,稍一思索便对卢小闲道:“这样吧,我先跟你去客栈瞧瞧,再做定夺如何?”

    “太好了!”卢小闲差点雀跃起来。

    ……

    客栈林盻的住房内,华云峰为林盻诊完脉,又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她的脸,这才叹了口气。

    卢小闲紧张地问道:“华郎中,怎么样?严重吗?“

    “相当严重!”华云峰直接对卢小闲吩咐道:“等不到明天早上的了,你赶紧雇辆马车,现在就把他送到我的医馆去!”

    “好!好!这就去!”

    见华云峰一脸的严肃,卢小闲哪里敢耽搁,答应一声,赶忙与卢小逸跑去雇马车了。

    将林盻送去华郎中的医馆,卢无瑕留在医馆里陪着林盻,卢小闲与卢小逸回到客栈。

    一夜没有睡好,天一亮卢小闲又赶到医馆。

    “怎么样?华郎中?”卢小闲急切地问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中毒叫!”华云峰慢条斯理道,“这事急不得,我先控制住她体内毒素不发作,想真正解毒可没那么容易。”

    “那得要多长时间?”卢小闲傻傻地问道。

    “这很难说,也许要三五个月,也许得要三五年,也许这一輩子也解不了!”

    “什么?”卢小闲一听便急了,“一辈子也解不了?”

    华云峰解释道:“急也没有用,关键得一样一样确定毒素的成分,然后才能制作解药,少一道程序都不行!”

    卢小闲无语了。

    “我会尽最大努力!”华郎中叹了中气道,“让林小姐就住在医馆里吧,这样治疗起来方便一些!”

    “那就有劳华郎中了!”卢小闲无奈道。

    与林盻告别的时候,卢小闲发现她的状况明显比昨日好些。

    “谢谢你!卢公子!”林盻满脸期翼道,“等我的病好了,就可以弹琴了!”

    想到华云峰刚才那番话,卢小闲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林盻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还认为是得了病。

    这事当然不能让林盻知道,卢小闲微微一笑道:“好好配合华郎中治病,病好了我再教你弹新曲!”

    说罢,卢小闲又看向卢无瑕:“无瑕,林小姐这里你多操点心!”

    林盻与卢无瑕住在华云峰的医馆内,这可解决了大问题,既然如此,卢小闲也不打算再住在客栈了,他早想好了去处,那就是慈恩寺。

    上次潜入长安,卢小闲就是在慈恩寺落的脚。既管吃管住又清静,比客栈可强的多了。

    卢小闲用银子开路,很快便在慈恩寺住下了。

    ……

    此刻,卢小闲行走的大街,是长安城由北自南的第五横街。

    横街指的是东西走向的大街,长安城外郭城共有十四条横街,由南自北计数。

    第五横街是长安城中的主要干道,东起城东的春明门

    ,西至城西的金光门。街北的中段是文武百官办公的皇城,朱雀门、含光门、安上门凭高俯视。街北的东端是南内兴庆宫,勤政务本搂临街而立。街南东段有东市,西端有西市。

    第五横街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似龙。

    正走着,卢小闲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长安城怎会有人认得自己?

    卢小闲觉得奇怪,转头向身后看去。

    看罢,卢小闲不由哑然失笑。

    原来,身后一个五十止下老者和一个三四岁的小孩,看模样应该是像祖孙俩。

    巧的很,孙子的名字也叫小闲。

    老者弯着腰哄着哭闹的小孩子:“小闲乖,银子要给阿婆抓药,等阿婆的病好了,再给小闲买糖葫芦吃,好吗?”

    孙子勉强不哭了,但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眼前的这一幕,让卢小闲觉得心里暧暧的。

    祖孙俩从卢小闲身边经过,看着他们的背影,卢小闲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正打算继续前行,卢小闲却突然瞥见一个瘦弱的少年,紧紧缀在老者的身后。

    卢小闲认识这个少年,正是昨日帮了他大忙的黎四。他不由皱起了眉头,黎四十有**是个“清插”。

    所谓“清插”,就是小偷。

    小偷是熙熙攘攘的城乡市井中生活着的另一类人,越是繁华的地方,小偷就越多,这似乎是一条“繁荣定律”。

    长安是大唐“最有钱”的地方,当然也是偷盗者的乐园。

    果然,黎四越走越快,蹑手蹑脚贴上了老者的后背,显然黎四已经盯上老者好久了,可老者却丝毫没有察觉。

    转眼间,老者身上的钱袋便被到了黎四手中。

    得手后,黎四将钱袋揣入了怀中,转身便往回疾行。

    经过卢小闲身边的时候,卢小闲伸手拦住了他。

    “是你?”黎四认出了卢小闲,警惕地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黎四兄弟!我知道你讨生意也不容易!”卢小闲指了指前面的祖孙俩:“昨日你不是才得了十两银子吗?他们的银子,你不能拿!”

    “我为什么不能拿他们的银子?你凭什么管我的事?”黎四不客气地反问道。

    “不是我想管你的事!”卢小闲叹了口气道:“刚才我恰巧听那老翁说,他身上的银子是用来给老伴抓药的,老翁一看家里就不富裕,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凑了这些银子,你若拿走,岂不耽误了一条人命?”

    黎四听罢不语。

    见黎四穿着破旧,面有菜色,卢小闲微微一笑道:“黎四兄弟想必也是吃过苦的,谁没个难处呢?将心比心,就放过他吧!”

    或许是卢小闲一番话打动了黎四,他犹豫道:“可我已经得手,如何再还他呢?”

    “这好办!”卢小闲伸出手来:“给我,我来解决!”

    黎四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将钱袋从怀中取出交给了卢小闲。

    卢小闲接了钱袋,紧赶几步,追上了那祖孙俩。

第五百七十八章 捕快

    “老丈,这是您掉的钱袋吧?”

    老者转过头来,看见卢小闲手中的钱袋,急忙往身上摸去,果然钱袋不见了,他忙不迭道:“是我的,是我的,太谢谢公子了!”

    “不用谢!”卢小闲微微一笑,递上钱袋,还不忘叮咛一句:“老丈,下次可不敢再丢了!”

    老者千恩万谢之后离去了,卢小闲转头再看黎四时,黎四已经没有了踪影。

    晌午时分,卢小闲看着宜阳坊的大街两边酒楼林立,摸摸咕咕叫的肚子,但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从慈恩寺出来时忘了带银子,卢小闲身上只有几个铜板,恐怕只能挨饿了。

    没走几步,卢小闲突然停了下来。

    “天通赌坊!”看着街面赌坊的牌匾,卢小闲脸上露出了笑意。

    宜阳坊紧挨着东市,自然也是热闹所在,东市的叫卖声更像是要把天震翻。与其他店面的热闹非凡相比,天通赌坊却门可罗雀。赌客这时候都睡得跟死猪一般,他们大多会晚上才到这里来。

    卢小闲想也没想,便抬脚走进了赌坊。

    赌坊的门面看上去不甚起眼,但走到里面,却让卢小闲大吃了一惊:不仅异常豪华,而且非常大,比起幽州城的好运赌坊大多了。

    赌坊内此时赌客甚少,卢小闲留意着每个档口,片刻工夫心中便大概有了数,赚点小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终于,卢小闲在选择了赌骰子的档口。

    旁边一个档口的余宝官看卢小闲,双手不由颤抖了一下。

    前不久,魏闲云专门带余宝官去幽州城,本打算以余宝官为饵将李重俊吸引出来。没想到被卢小闲横插一杠,赢了余宝官,让魏闲云的计划落了空。

    余宝官对卢小闲印象很深,所以一下被他认了出来。余宝官当时易了容,卢小闲当然不知道余宝官便是与他对赌的那个黄脸汉子。

    余宝官悄悄向后院而去,不一会他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他是天通赌坊的胡掌柜。

    卢小闲谨慎出手,每押必中,小半个时辰,不动声色便赢了七八两银子。他以为做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被胡掌柜和余宝官看的清清楚楚。卢小闲然后见好就收,悄然离开赌坊。

    瞅着卢小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胡掌柜微微点头,对余宝官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喊他一声师父没辱没你的身份,他的确很强!

    余宝官奇怪道:“他怎么突然到长安来了?”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胡掌柜吩咐道,“下次他再来,记的要及时通知我!”

    “是!掌柜的!”

    ……

    卢小闲找了个饭馆,美美的吃了一顿。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给卢小逸带一只烧鸡。

    西时时分,卢小闲提着竹篮回到慈恩寺,怕被别的僧人看到,悄悄回到了自己住的香客房。

    “哥,你出去怎么不带我?”卢小逸一见卢小闲就抱怨。

    卢小闲笑着将竹篮递给卢小逸:“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卢小逸接过筐子,看见里面的烧鸡和酒,脸都绿了,他惶恐道:“哥,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可不

    是忠悯寺,若让那些知道,铁定要被赶出去的!”

    “你不说谁会知道?”卢小闲不以为然道。

    “可是……”

    卢小逸还要说什么,卢小闲却一摆手道:“好了,放心吃吧!没事的!我出去走走!”

    刚到知客寮,卢小闲恰好碰上了普润。

    “普润师父,你好呀?”卢小闲向普润打着招呼,“元觉师父在吗?”

    “在!”普润答道。

    卢小闲思忖道:“麻烦帮我将元觉师父喊出来,好吗?”

    “没问题!”普润点点头,便转身而去。

    卢小闲又叮咛道:“你叫元觉师父出来,莫惊动了其他人!”

    普润虽然不解卢小闲是何意,但还是点头应允。

    不一会,元觉跟着普润过来,他对普润道:“你去忙吧!”

    待普润走远了,元觉一脸笑容对卢小闲道:“卢施主,您找我有事?”

    卢小闲将一小锭银子悄然塞到了元觉手中,悄声道:“以后可能要经常打扰元觉师父,请元觉师父多多关照!”

    说罢,卢小闲不待元觉反应,但转身离开了。

    望着卢小闲的背影,元觉悄悄将手中的银子揣入怀中,转身又进了知客寮。

    回到香客房,卢小逸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卢小闲呢。

    见自己带来的竹篮原封不动放在一旁,卢小闲哭笑不得:“不是说好了让你先吃么!等我作甚?”

    “我不敢呀,要是万一被人……”卢小逸可怜兮兮道。

    “好吧,我陪你一起吃,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卢小闲没好气道。

    不一会,二人风卷残云便将两只烧鸡与半坛酒填进了肚里。

    卢小闲伸了伸懒腰:“吃饱喝足了,也该睡觉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敲门声。

    卢小闲朝卢小逸使了个眼色,卢小逸飞快地将吃剩的鸡骨和空酒坛子藏好。

    “谁呀?”卢小闲来到门口问道。

    “是贫僧元觉!”

    卢小闲将门打开,看着提着灯笼的元觉,不由笑道:“这么晚了,元觉师父还查房呀?”

    元觉竖着鼻子嗅了嗅,不由皱起了眉头:“你们饮酒了?”

    “没有!”卢小闲矢口否认:“寺里有寺规,我们怎么可能饮酒?”

    满屋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卢小闲却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

    卢小逸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无觉,生怕元觉继续深究。

    元觉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对卢小闲叮咛道:“寺里刚刚出了变故,施主今晚不要出门乱走动!”

    “变故?什么变故?”卢小闲好奇地问道。

    “别磨蹭了,既然两个人都在,去看下一间吧!”元觉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便有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好的,官爷!”元觉应了一声,便朝着另一间香客房而去。

    掩门的瞬间,借着元觉手中灯笼的微光,卢小闲看清了说话的是个年轻捕快。

    慈恩寺出了什么变故?

    为什么连捕快会到慈恩寺来?

    带着疑问,卢

    小闲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卢小闲来到知客寮,他很想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什么事,所以来找普润和元觉问问。

    没见到元觉,只有普润在忙碌,卢小闲把普润拉到一旁,悄声问道:“普润师父,昨晚寺里出什么事了?”

    “弘法主持昨晚突然升天了!”普润一脸沉重道。

    卢小闲还要继续询问,却听普润道:“钟施主,贫僧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说罢,普润急匆匆离去。

    “原来是慈恩寺的主持突然死了!”卢小闲喃喃自语:“连衙门的捕快都来了,看来这里面不简单!”

    出了慈恩寺,卢小闲来到朱雀大街。

    顺着朱雀大街一直向北走,走到通化坊向西转,穿过通化、通义、光德三坊便是西市。

    刚拐进通化坊的大街,卢小闲瞅见一人迎面匆匆走了过来。

    这么巧,竟然是他,卢小闲心里嘀咕着。

    这人正是昨晚随元觉查房的那个年轻捕快,此刻他虽然没穿捕快服,但卢小闲还是一下便认出了他。

    卢小闲心中一动,正盘算着是否与年轻捕快打招呼,对方已经与他擦肩而过,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

    卢小闲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年轻捕快的背影,正要回头,却瞥见年轻捕快与一个瘦弱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满怀。

    看见那个少年,卢小闲忍不住摇摇头:世界真是太小了,又让他遇见偷儿黎四了。

    “对不起!对不起!”黎四一个劲年轻捕快赔着不是。

    年轻捕快没有计较,点点头继续前行。

    黎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施施然朝着与捕快相反的方向而来。

    没走几步,黎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见卢小闲站在面前,正朝自己微笑。

    “你,你又要做什么?”黎四像见到鬼一般看着卢小闲。

    “我说黎四兄弟,这人的银子你拿不得……”

    卢小闲话没说完,黎四便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老管我的闲事?昨日也就算了,今日你又来挡道……”

    “他是捕快!”卢小闲一句话便让黎四闭嘴了。

    “你刚才故意撞他,他已经看清了你的脸。若他回过神来找你的晦气,你今后还有好日子过吗?”卢小闲意味深长道:“都是出来混的,有些人是惹不得的!”

    捕快与小偷的关系,如同猫与鼠的关系,鼠惹火了猫,结果一定很惨。

    果然,黎四听了卢小闲的话,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不过,他还有些不信,迟疑道:“京兆府的捕快我都认识,怎么就没见过他?”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昨日他穿捕快服公干,恰好被我看见了,我不会认错的!”卢小闲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若不是你帮过我,我才懒得管这闲事呢!”

    黎四虽然还是有些不信,但也怕真得罪了捕快,期期艾艾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卢小闲一伸手:“一事不烦二主,还是把东西交给我,我来帮你解决!”

    黎四一脸苦色,将银袋递于了卢小闲。

第五百七十九章 再遇陈松

    卢小闲三步两步追上年轻捕快,拦住他道:“这位差爷,您的银袋丢了!”

    捕快摸了摸怀中,顿时便明白其中有猫腻,皱眉盯着卢小闲:“你与刚才撞我那人,是一伙的吧?”

    卢小闲笑道:“哪能呢?若是一伙的,还能还您银子?”

    “谅你也不敢!”捕快接过银袋,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衙门中人?”

    “我是外地来长安的,住在慈恩寺的香客房,昨晚您查房时,恰巧被我瞧见了!”卢小闲解释道。

    “你是外来的!”捕快点点头,拍着卢小闲的肩头爽快道:“我叫吉温,在万年县衙当差!你在长安若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多谢吉捕快!我叫卢小闲,以后说不定还真要麻烦吉捕快呢!”卢小闲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与吉温拉上了关系,心中很是高兴。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吉温头也不回便走了。

    卢小闲回头再看时,少年也不见了踪影。

    东市靠近太极宫、大明宫和兴庆宫,周围坊里多为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第宅,市场内的商品,也多为上等奢侈品,以满足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需要。

    西市与东市完全不同,周围多为平民百姓住宅,市场内的商品多是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除此之外,西市还有许多胡人开设的店铺,如波斯邸、珠宝店、货栈、酒肆等。来自波斯、大食、高丽、百济、新罗的商人,他们把带来的香料、药物在西市售出,再买回珠宝、丝织品和瓷器等回去贩卖。

    因此,西市较东市更加繁荣,又被称之为“金市”。

    卢小闲在西市里足足转悠了两个多时辰,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从西市出来,闲来无聊,卢小闲便又来到天通赌坊。

    “掌柜的!他又来了!”余宝官来到胡掌柜的屋里,小声向他禀告。

    “还在外面吗?”胡掌柜问道。

    余宝官点点头。

    “知道了!你去吧,别惊动他!”胡掌柜吩咐道。

    余宝官走后,胡掌柜整了整衣衫,也出了屋子。

    胡掌柜屋子外面便是赌坊的大厅,虽然只是半下午,但已经人声鼎沸,嘈杂不已。

    果然,胡掌柜一出门看见了卢小闲。他不动声色悄悄站来在卢小闲身边,偷眼打量着卢小闲。

    卢小闲并不像别的赌鬼那般直扑赌桌便开赌,他只是负手站在一张赌桌前闲看。

    这一桌的庄家,正好是刚才给胡掌柜汇报的余宝官,这一桌赌客不少,成为整个赌坊最热闹的地方。

    “来来来,下注要快,买定离手!” 余宝官手法熟练地摇动骰盅,不时与相熟的赌客开两句玩笑,这并不妨碍他杀多赔少,片刻工夫就有上百两银子堆到他面前。

    卢小闲静看了足有顿饭工夫,最后才押了五钱银子。

    这一桌是押大小,规则倒也简单明了。

    卢小闲赢得第一把时,胡掌柜就看出了他的不简单,

    卢小闲一口气连赢

    六把后,胡掌柜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胡掌柜决不相信一个人会有如此好的运气,但要说这小子在出千,却又不太可能!赌具是赌坊的,余宝官是赌坊的人,这小子连赌具都没碰一下,如何出千?

    卢小闲走后,余宝官又来到胡掌柜的屋里。

    “看出来了吗?”胡掌柜问道。

    余宝官摇摇头。

    别说是余宝官,就连胡掌柜自己也没看出来,卢小闲究竟是用什么法子把把俱赢的。

    “他赢了多少?”胡掌柜又问道。

    “总共二十三两银子!”

    “只赢了二十三两银子?”胡掌柜惊奇道。

    “没错,就是二十三两银子!”余宝官肯定道。

    二十三两银子,对天通赌坊这样的大赌坊,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以卢小闲这样的身手,就是随便赢个千儿八百两银子,也不在话下,可他却偏偏只赢了二十三两银子便收手离开,这让胡掌柜惊诧不已。

    “是个高手,还不贪心!”胡掌柜自言自语:“看来我们得会会他了!”

    想到这里,胡掌柜对余宝官吩咐道:“下次他再来赌坊,直接把请到我屋里来!”

    ……

    这些日子以来,卢小闲每天先去华云峰那里看望林盻与卢无瑕,然后在四处溜达溜达,很多大街小巷也算熟悉了。

    这一天,卢小闲正行走在街上,远远看到一个人,连他自己也忍俊不禁笑了。

    长安城很大,就算是亲戚,若不相互走动,恐怕一年半载也难照个面。卢小闲居然又碰到了黎四,这也太巧了吧。

    黎四没有发现卢小闲,他的注意力都在一个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走在前面,只能看到背影,看服饰像是个生意人。

    卢小闲正好无事可做,小孩心性上来,于是蹑手蹑脚悄悄缀在黎四身后。

    黎四聚精会神盯着下手的目标,根本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卢小闲。

    就在黎四伸手的一刹那,卢小闲突然喊道:“哎呀!原来是你呀!”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的那黎四一哆嗦,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扭头向身后看去。

    与此同时,那个中年生意人也转过头来。

    黎四一看,又是卢小闲坏了自己的好事,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也太欺负人了,黎四正要发作,却听那中年生意人惊喜道:“卢公子,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来长安的?”

    卢小闲怔怔地望着对方,原来是在幽州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陈松,卢小闲请他和武延秀在秋风破喝过酒。当时,陈松就再三劝说卢小闲来长安发展。

    卢小闲故意喊了一嗓子,只想吓唬吓唬黎四,谁知却让他们二人在这里偶遇。

    “我来好几日了!陈掌柜,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出来办点事,前面不远就是永和楼!”见到卢小闲,陈松很高兴,一挥手道:“走,到家里去,咱们喝两杯,也算给你接风!”

    卢小闲正在犹豫时,陈松看了黎四一眼,

    向卢小闲问道:“卢公子,这位是你的朋友?”

    听陈松如此一问,黎四脸上显出慌乱的神色,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卢小闲。

    卢小闲笑着对陈松点点头道:“是我的朋友!”

    “那一起去吧!”陈松盛情邀请道。

    说罢,陈松一手拉着一个,三人向永和楼而去。

    陈松并没有将卢小闲请到酒楼里,而是在后院的家中盛情款待了卢小闲。

    用陈松的话来说,夫人的厨艺比永和楼里那些厨子要强百倍,卢小闲能吃到她做的菜,算是有口福。

    陈松的夫人于氏,是永和楼上任老掌柜的女儿。

    于掌柜与陈松的父亲是世交,陈家出事之后,于掌柜千里迢迢赶到陈州,将陈松接到了长安。

    于掌柜对待陈松就像亲儿子一般,陈松成年后,于掌柜把女儿嫁于陈松,并将永和楼一并交于陈松夫妇经营。

    于掌柜辞世后,陈松与夫人恩爱有加,共同经营着永和楼。

    陈松与夫人在长安不愁吃不愁穿,可也不是没有烦心事,夫妇俩都过了不惑之年,却没有一男半女,这成了于氏的一块心病。

    于氏多次提出让陈松纳妾,好为陈家传宗接代续香火。可陈松感念老掌柜的恩情,觉得纳妾对不住于氏,一直没有这么做。

    陈松倒不是胡乱夸奖,于氏跟着于掌柜做了一手好厨艺。只是嫁给陈松后,便不再显露。

    今日,于氏见陈松如此高兴,也不藏私,将压箱底的手艺都拿了出来,让卢小闲美美的吃了一顿。

    跟卢小闲同来的黎四也沾了光,撑的几乎直不起腰来。

    吃过饭后,卢小闲向陈松夫妇告辞,陈松将二人送至门外。

    陈松诚挚道:“卢公子,当初我一见你,就觉得咱俩有缘。你也不用客气,今后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随时都可以来,至少可以打打牙祭!”

    陈松说的真诚,没有任何做作,让卢小闲很是感动。

    就连一旁的黎四听了,眼圈也红了。

    与陈松告别后,卢小闲一边走,一边拍着黎四的肩头:“年纪轻轻做什么不行,非要做这行。听我一句劝,收手吧,若哪天失了手,让人打断腿就后悔莫及了!”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要有别的门路谁愿意做这行?”黎四咬牙怒视着卢小闲:“你害死我了!”

    卢小闲奇怪道:“我劝你改行是为你好,怎么害死你了?”

    “前些日子,我生病一直窝在家里。好不容易才病愈出来讨生计,却碰到了你这个扫帚星。明日是交份子钱的最后一天了,我两手空空,把头岂不是要将我的皮给扒了,你这不是害死我是什么?”

    卢小闲听明白了。

    长安城与幽州城一样,各街各坊都有把头,把头下面的人每月都要向把头孝敬份子钱。不仅是幽州城和长安城,估计天下到处都是一样。

    黎四之所以频频出手,原来是急于凑孝敬把头的份子钱,卢小闲一连三次挡了黎四的财路,难怪他会跟卢小闲急呢。

第五百八十章 两个把头

    看着黎四可怜兮兮的模样,卢小闲问道:“你每月要交多少份子钱?”

    “每月十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

    “十两银子?”卢小闲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在幽州城,偷儿乞丐每月只须给常把头交三百文钱,其他商家也不过每月二两银子。没想到,在长安城黎四一个小偷每月就得交十两银子,这也太黑了。

    黎四一撇嘴:“我这还算少的,坊里其他做生意的,哪个不得交三五十两,最多还有交一百两银子的!”

    听了黎四的话,卢小闲彻底无语了。

    长安是天子脚下,本以为治安应该好的多,谁知却是如此景象。

    卢小闲扭头问道:“这些把头如此胆大妄为,就没人告他们吗?官府难道不管吗?”

    “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长安的水有多深。”黎四显出一副鄙夷的神色,“把头们收来的银子,大多都送给了官府的老爷们,官府收了银子,当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有人去告状,这些官老爷也会替把头们摆平,最后倒霉的还是告状的人!”

    卢小闲心中一动,蓦地想起一件事来,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可知道,长安城有在胳膊上纹字的把头吗?”

    黎四哑然失笑:“能做把头的都是有本事的,每个把头都会纹身,你问的真的很奇怪!”

    “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阎罗王!”卢小闲念完后问道:“胳膊上纹这两句话的人,你可听说过?”

    黎四神色一变,点点头。

    卢小闲奇怪道:“怎么了?你怕他?他是谁?”

    “他姓许,管着我们这一坊,我每月十两银子就是交给他的!”

    卢小闲眼睛微微眯了眯,总算找到前两日调戏卢无瑕的正主了。

    “这个许把头是什么来历?”卢小闲不动声色问道。

    “他身后的势力可大着呢……”黎四咂巴着嘴道。

    听了黎四的介绍,卢小闲大致知道了许把头的来历。

    许把头和秦把头都是二十来岁的恶少,虽然年纪不大,但身后都有背景。

    许把头是安乐公主府大管家柳阳的亲外甥,柳阳做为公主府的管家,谁见也得让三分。

    秦把头是内廷宫市使田克文的干儿子,田克文虽然只是个太监,可谁都知道他是韦皇后身边的大红人。

    有了这样的背景,许把头与秦把头为所欲为,不仅欺压百姓作威作福,就连其他各坊的把头也不放过。短短两三年便吞并了几个坊的势力,成为各坊首屈一指的人物。

    当然,财源滚滚的他们,也不会忘记时常孝敬身后的保护势力。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随着各自势力的扩张,许把头与秦把头之间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冲突。

    半年前,两方人马为了争夺永安坊的地盘大打出手,对方头破血出、肢体伤残的不在少数,甚至差点闹出了人命。最终两败俱伤,没有分出输赢来。

    无力再战的许把头与秦把头只好约定,以永安坊正中的一块青石板为界,各管一段,这才算终结了此事。

    于是,永安坊便出现了两个把头具管的情况,成为

    长安各坊唯一的特例。

    黎四的家在永安坊青石板以东,归许把头管辖,每月交十两银子是许把头定下的规矩。

    卢小闲听罢,思忖片刻,对黎四道:“这样吧,你这个月的份子钱由我来出!”

    “你来出?”黎四上下打量着卢小闲:“你能出得起?”

    “不信就算了,要信就跟我来!”卢小闲丢下一句话,径自走了。

    黎四稍一犹豫,赶紧跟了上去。

    来到天通赌坊门口,卢小闲停了下来。

    黎四拉住卢小闲,吃惊道:“你不是来赌钱的吧?”

    “到赌坊当然是赌钱,难道来喝茶不成?”卢小闲白了一眼黎四。

    黎四啧啧称奇:“胆子够大,你可知道这家赌坊是谁开的?”

    “我来赌钱,管它是谁开的?”卢小闲不以为然。

    “这是魏先生经营的赌坊,他背后是太平公主,像我们这样的人谁敢来这赌钱,要赌都是去野坊去赌!”

    魏先生?

    卢小闲心中一动:“你说的这个魏先生可是叫魏闲云?”

    黎四赶忙捂住卢小闲的嘴:“你不想活了,在长安有几个人敢直呼魏先生的大名!”

    卢小闲笑了,原来是魏闲云。

    卢小闲又问:“你说的野坊又是什么意思?”

    “在长安城,能开赌坊的都是有后台的人,连官府都不敢惹,出入其中的也是有钱人。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要赌钱只能去各坊把头所设的草台赌坊。这些赌坊没有在官府备过案,所以叫野赌坊。”

    “管他呢,反正已经来了,进去再说!”见黎四驻足不前,卢小闲又道:“你要还想交份子钱,就跟着来吧。若没胆量,请自便!”

    说罢,卢小闲不再理会黎四,径自进了赌坊。

    看着卢小闲的背影,黎四咬咬牙,跺跺脚,也跟了进去。

    对天通赌坊卢小闲并不陌生,可黎四却是第一次进来,看里面人来人往,各种家什金碧辉煌,眼睛都直了。

    “谁说我赌不起?”一张赌台上突然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

    卢小闲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赌客似乎输红了眼,一脚踩在椅子上,撸开裤腿,抽出刀子在自己腿上剜下一片肉来,血乎乎的扔在桌上:“抵五十两银子吧,我押大!”

    众赌客吓得胆战心惊,不知如何是好。

    胡掌柜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不动声色道:“来人哪,给这位朋友上药。”

    立刻就有人拿着一个小布袋过来,将里面的药给捂在那赌客的伤口上。

    这哪是什么“药”,分明都是盐沫子。

    “嗷!”赌客疼的呲牙咧嘴,忍不住嚎叫起来。

    胡掌柜冷冷一笑:“叉出去!”

    卢小闲看罢,摇了摇头。

    能开赌坊没有好惹的,想耍横从赌坊分一杯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卢小闲在赌坊见过不少搅局之人,这些人大多单枪匹马冲进赌坊,破口大骂,乃至捣乱。每每这时,赌坊豢养的打手就会冲上来狠揍。

    混混儿的本事,就是插上两手,抱住后脑,胳膊肘护住太阳

    穴,两条腿剪子股一拧,夹好下身,侧体倒下,刚巧把赌坊的大门拦住,然后听任打手痛殴而不还手,嘴里则泼骂不停,哪怕皮开肉绽,血流全身,也不能有呻吟,更不能讨饶。

    这阵势僵持下去,若能撑的住了,赌坊自会有人安排将被打者抬回家去养伤。待伤愈后,赌坊会每月送些银子,名为“拿挂钱”。这混混儿的身份,就算“混”出来了。

    刚才那个赌客,盐末捂在伤口上,咧嘴喊疼,自然要被叉出门去,这叫“栽了”。有能耐的,谈笑自如,不露出一点痛苦模样,赌坊遇见这种人,也会给他们“拿挂钱”。

    黎四哪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的两腿发抖,卢小闲倒是面色平静。

    看着那赌客被叉了出去,胡掌柜有意无意瞅了卢小闲一眼,转身回屋了。

    卢小闲正打算找张人多的赌台去下注,却看见一个赌坊倒茶的小厮过来,朝卢小闲一施礼道:“这位客官,我们胡掌柜有请!”

    “请我?”卢小闲愣了愣:“请我作甚?”

    “小的不知道!请客官随我来!”

    卢小闲有些踌躇,但还是拉着黎四,跟在小厮后面,朝一旁的屋子走去。

    小厮将卢小闲领进胡掌柜的屋子,掩上门出去了。

    屋子隔音不错,掩上门后,屋外的嘈杂声顿时便听不见了。

    此刻,胡掌柜正坐在桌前,独自一人摇骰子玩。

    胡掌柜瞅了一眼卢小闲,将钵放在了桌上,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坐!”

    卢小闲也不客气,点点头坐了下来。

    黎四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站在卢小闲身后。

    胡掌柜打量着卢小闲,一言不发。

    卢小闲同样打量着胡掌柜。

    胡掌柜脸上看上去饱经风霜,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手有小薄扇那么大,每一根指头都粗得好像弯不过来了,皮肤皱巴巴的,有点儿像树皮。

    卢小闲虽然看得出来,胡掌柜不是个普通人,但他也没有想到三十年前,胡掌柜便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赌王,不然也不会有资格做天通赌坊的掌柜。

    胡掌柜的目光锐利,似要看到卢小闲的心里去。

    卢小闲倒是很平和,脸上却波澜不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胡掌柜终于还是先开口了。

    “卢小闲!”卢小闲回答的干净利索。

    一旁的黎四这才知道,这个扫帚星名字叫卢小闲,默念两声将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

    “哦,原来是卢公子!”胡掌柜突然问道:“卢公子可懂骰子?”

    胡掌柜这是明知故问,卢小闲也懒得跟他客气,朗声道:“骰子相传是三国时期曹操的儿子曹植发明的,当时用的是玉石材料,人工磨成四四方方,古时的骰子又叫投石、色子、玉点、三叔等。以前骰子的各点都没什么区别,均为黑色。后来,有人将其区分为红黑两色,显得非常好看,所以将骰子叫作‘色子’,即有颜色的意思。后来又有人将‘色子’叫做‘骰子’。骰子最早只是占卜之器,后来才渐渐演变成了赌具……”

第五百八十一章 黎四的家

    胡掌柜露出了赞赏的目光,卢小闲说起“骰子”二字时,两眼里闪动出异样的光亮,让他心中生出同路人的感觉来。

    胡掌柜又问道:“卢公子,你对摇骰怎么看?”

    卢小闲侃侃道:“骰子与其他赌术一样,即使再千变万化,也都是子点数上的变化。摇钵时,手要狠,钵要浪;停钵时,却要在‘稳’字上下功夫。等赌客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钵上时,这才轻轻揭钵,亮出底数……”

    卢小闲讲得兴起,俨然像个老庄家。

    胡掌柜将桌上的铜钵与骰子推到卢小闲面前:“你来试试!”

    卢小闲从案上拿起铜钵与骰子,盯着胡掌柜。

    “先摇个小!”

    卢小闲看也不看,随手摇过后,揭钵赫然是三个“一”。

    胡掌柜不动声色:“摇大!”

    卢小闲依言做到。

    胡掌柜盯着案前的三个“六”,好半晌没有说话。

    卢小闲不知胡掌柜为何不语,静静地立在一旁,也不言语。

    “你的赌术是跟何人学的?”胡掌柜问道。

    卢小闲脑海中闪过缺德鬼的影子,他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细,顺口瞎诌道:“是自己瞎练的!”

    胡掌柜听得出来,卢小闲这是敷衍,也不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道:“看到你,就不由自主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你真的不错!”

    卢小闲客气道:“胡掌柜过奖了,晚辈只不过才入门,还请胡掌柜多多指教!”

    胡掌柜不语,低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顿了顿,胡掌柜直截了当道:“我想邀请卢公子加入天通赌坊,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卢小闲终于明白了胡掌柜的用意,拐了这么多弯,原来是想招揽自己为他效力。

    在天通赌坊落脚,对卢小闲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在赌坊里混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可是,卢小闲并没有急于回答胡掌柜,他微微一笑道:“胡掌柜,可否容我考虑几日再行答复?”

    长安城谁不知道天通赌坊的名气,天通赌坊做事俸酬也比其他赌坊多的多,这样的好事换了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卢小闲却偏偏还要考虑考虑。

    身后的黎四也替卢小闲惋惜和着急,恨不得直接替他应了这差事。

    卢小闲的回答出乎了胡掌柜的意料,不过年纪轻轻却能如此沉稳,让胡掌柜更加欣赏,他微微点头:“当然可以,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卢小闲起身,指了指外面,向胡掌柜询问道:“这里的事谈完了,那我去玩几把,胡掌柜不会阻拦吧?”

    “在没有加入天通赌坊之前,卢公子您是客人,赌坊怎么拒绝客人赌钱呢?公子请便!”胡掌柜微微一笑。

    走到门口,卢小闲突然停了下来,他对黎四道:“你先出去等我一会!”

    看着黎四出去,卢小闲又来到胡掌柜面前:“我有一事与胡掌柜相商,不知可否?”

    胡掌柜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不动声色点点头道:“公子请讲!”

    听卢小闲讲完,胡掌柜脸色有些变了,良久才道:“这事容我考虑考虑!”

    “当然可以,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卢小闲将胡掌柜刚才的话又还给了他。

    既然已经挑明了,卢小闲也不再藏着掖着装模作样了,仅用一柱香工夫,就干净利索地赢了一百两银子。

    将银子揣入怀中,卢小闲看了一眼身边目瞪口呆的黎四,一挥手:“咱们可以走了!”

    出了天通赌坊,卢小闲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二十两的样子,将银子递于黎四:“拿着,算我赔你的,足够你交份子钱了!”

    黎四接过银子,怔怔瞅着卢小闲,就像是在梦中一般。

    “好了!”卢小闲拍拍黎四的肩头:“咱们两清了,告辞!”

    说罢,卢小闲转身便走。

    卢小闲走出了几步,黎四回过神来,赶忙追上去喊道:“等等!”

    卢小闲回过头来盯着黎四:“怎么,还有事吗?”

    黎四不知该如何回答,舔了舔嘴唇,语无伦次道:“我想请您去我家坐坐!”

    “到你家坐坐?”卢小闲莫名其妙瞅着黎四:“什么意思?”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到家里喝口水,也算我的一片心意!”黎四恳求道,“我家在永和坊,离宜阳坊不远,就几步路!”

    看着黎四希冀的目光,卢小闲不忍拒绝,便点头道:“好吧!那就去坐坐!”

    卢小闲跟着黎四,过了七个坊,走了半条朱雀大街,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黎四所住的永和坊。

    永和坊与长安其他坊一样,外围有高大的围墙环绕,为夯土板筑。坊内一般都开辟东西南北十字街,四面各开一门。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苔,下过雨留下的积水一滴一滴从屋檐上滴下来,走上去很滑,沾得鞋子上全是污泥。

    “还有多远?”卢小闲有种上当的感觉。

    “不远,马上就到了!”黎四指了指前面。

    “不远?”卢小闲哭笑不得,“走了大半个长安城,这还叫不远?”

    黎四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怕直说了,您嫌远就不肯来了!”

    卢小闲顿时无语。

    黎四家的木门破烂不堪,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咯吱”一声就开了。

    卢小闲诧异地盯着他,黎四尴尬地解释道:“家里穷,没什么值得被偷的东西,锁不锁门都一样!”

    卢小闲打量着狭窄的小院,院墙底下是石头砌的,上面是土墙,石头已经有点发黑,土墙已经斑斑驳驳,像是在诉说着年代的久远。

    两间低矮的瓦房正对着院门,几个黑洞洞的窗户,没有贴窗户纸,像一双双大睁着的眼睛瞪着卢小闲。屋顶上的瓦片东一片,西一片。有的好,有的坏。

    整个院里没有一丝活力,显得灰蒙蒙的,连房檐下的水也是黄呼呼、黑沉沉的。唯一让卢小闲觉得眼前一亮的,是墙根几根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枝藤与清冷缠绕着,遍布整个墙,用自己的

    躯体,固执地守护着这个院子。

    卢小闲跟着黎四进了屋。

    屋里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屋顶露着天空,墙体也裂开了缝隙,最大的裂缝已用破布和稻草堵住了。

    屋里的陈设更是简陋之极。

    又臭又脏的床铺上放着一个破枕头,已露出破棉絮的被子,被胡乱地揉作一团。床边放着一张已破出好几个洞的木桌,上边放着一口破碎出好几个缺口的碗,还有两只沾满了残渣的盘和一双又短又细的筷子。

    木桌右边有一只木头都腐烂了的柜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物什。

    “你就住在这?”卢小闲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黎四。

    “有点简陋,让您见笑了!”黎四陪笑道。

    什么叫有点简陋?简直是太简陋了,说是家徒四壁也一点也不过份。

    卢小闲想不明白,黎四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你家里再没有别人了?”卢小闲又问道。

    黎四点点头没有说话,但眼圈却红了。

    看着黎四的模样,卢小闲突然意识到,他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若放在后世,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呢。如今,让他一个人度日,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想到这里,卢小闲有些同情黎四了,坐在床边和他聊了起来。

    原来,这院房子的房主是个姓黎的老汉,黎老汉是个鳏夫,黎四被黎老汉收养,跟了黎老汉的姓,两人相依为命。

    黎家爷俩日子虽然过的艰难,可也算其乐融融,黎老汉没让黎四吃过什么苦。

    天有不测风云,前些日子黎老汉突然得了重病撒手人寰。

    不谙世事的黎四彻底傻了,黎老汉的去世对黎四来说,与天塌了没有什么不同。

    在街坊邻居的帮衬下,黎四将黎老汉安葬了。自此之后,便开始了自己养活自己的日子。

    “你多大了?”卢小闲问道。

    “十四!”

    卢小闲关心地问道:“你的病好利索了么?”

    黎四笑了笑:“说起来我也算有福气,前些日子得了热病,动也动不了,换别人早就死在炕上了。有个郎中上门来为我诊病抓药,治好了病还分文不收!”

    “有这种好事?”卢小闲奇怪道:“这个郎中为何要为你治病?”

    “我问了,郎中告诉我,宫里的一个公公付了诊金,让他上门来为我瞧病的。我问他这公公叫什么,郎中说他也不知道,那个公公交完诊金便走了!”

    “宫里的公公?”卢小闲越发吃惊:“你还认得宫里的公公?”

    “我哪认得什么宫里的公公!”黎四讪笑道,“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事,要么是养父以前认识的故人,要么就是老天爷可怜我,派神仙来救我了!反正我逃过一劫,又活下来了!”

    黎四是个可怜人,卢小闲正寻思怎么帮帮他,却见黎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要拜您为师,求您一定要收下我!”

    卢小闲在天通赌坊的所作所为,给了黎四极大的震撼。

第五百八十二章 火中取栗

    黎四想方设法把卢小闲带到家中来,就是为了拜卢小闲为师。要能学到出神入化的赌技,这辈子的生计都不用发愁了。

    黎四突然的举动,让卢小闲愣住了。

    见卢小闲不语,黎四不管不顾地磕头道:“师父在上,徒弟向您磕头了!”

    卢小闲回过神来,对黎四道:“拜师的事咱以后再说,你先起来说话!”

    “您若不答应,徒弟就跪死在这儿了!”黎四执拗道。

    “不起来?”卢小闲一瞪眼道:“信不信我立马转身就走!”

    见卢小闲不悦,黎四赶忙麻溜地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卢小闲面前。

    “你对长安城熟悉吗?”卢小闲问道。

    黎四虽不知卢小闲是何意,但还是点点头道:“长安城内除了皇城没进去过,别的各坊都熟的很!”

    “这就好!”卢小闲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你去找匠人把这屋子修缮一新,再看着添置些物什!还有,把院门重新换了,院墙也好好粉刷一遍。”

    “这……”黎四有些懵了。

    “我可不想住在猪窝里!”卢小闲叮咛道,“给你三天时间,银子不够找我来拿!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拜师的事情免谈!”

    听卢小闲这么一说,黎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卢小闲打算今后住在这了,他欣喜若狂,拍着胸脯道:“能搞定,师父您放心,我保证三天时间让这里大变样!”

    卢小闲决定住在黎四家中,并不是心血来潮。

    住在慈恩寺比客栈强多了,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慈恩寺僧人众多,卢小闲每日进出颇觉不便。再说了,黎四对长安很熟悉,住在黎四家中,卢小闲正好可以让他做向导,领着自己四处转转,要想在长安立足,不了解长安做到心中有数,那是不行的。

    ……

    胡掌柜站恭恭敬敬站在魏闲云面前,魏闲云坐在椅子上,仔细听着胡掌柜的叙述。

    “完了?”魏闲云询问道。

    “完了!”胡掌柜点头道。

    魏闲云瞥了一眼胡掌柜:“你对他的了解太少了,他的能力绝对要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魏先生?”胡掌柜奇怪的问,“您认识这个卢公子?”

    “岂止是认识!”魏闲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胡掌柜了,“只是摆摆手,这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若仅仅是请卢小闲加入天通赌坊,这样的小事胡掌柜就能拍板,根本无须向魏闲云汇报。

    可问题是,卢小闲提出了要求:他要挑起许把头与秦把头之间的血拼,事成之后天通赌坊要设法保证他安全离开。作为交换条件,卢小闲愿意加入天通赌坊。

    这样的事情,就不是胡掌柜所能决定的了。所以,胡掌柜第一时间便来向魏闲云请示。

    以卢小闲的能力,他会加入天通赌坊,魏闲云根本就不会相信。

    卢小闲向来不按常理行事,没有人能猜得出他的真实意图,魏闲云也不行,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事答应他!”魏闲云毫不犹豫吩咐道。

    看着胡掌柜消失

    在门外,魏闲云摇头自语道:“他好像挺喜欢干这种火中取栗的事情!”

    ……

    回到慈恩寺,天已经黑透了。

    岑少白正眼巴巴的等着他呢。

    “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岑少白将一张纸交给了卢小闲:“您看看这个!”

    卢小闲接了过来,这是一纸契书。

    岑少白细细介绍道:“在西市闲逛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一家中等大小的铺子,租房那人老家有事要赶回去,急着转租铺子。我看机会不错,便签了契书,将铺子租了下来,那人明日就可以把铺子腾给我!”

    卢小闲将契书还给岑少白:“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便是了,不用来问我!”

    “我知道!”岑少白解释道,“长安乃是非之地,我不想把摊子铺的太大,先试试水再说!”

    “你办事我放心,这种事情以后你定就行!”

    岑少白苦笑,能把甩手掌柜做的如此洒脱,除了卢小闲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岑少白走后,卢小闲向卢小逸说了自己的打算。

    住在哪里卢小逸根本就无所谓,他只是随口问道:“那个黎四是个偷儿,人可靠吗?”

    卢小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早晨出寺门的时候,卢小闲恰好看到普润,正急匆匆朝寺门而来。

    卢小闲主动打招呼道:“普润师父,这么早你是去哪儿呀?”

    “施主早,寺里要做法事,贫僧去购置些法烛回来!”普润向卢小闲施礼道。

    “做法事?”卢小闲奇怪地问道:“是哪个大户有人去世了?”

    慈恩寺是长安城最大的寺庙,能请慈恩寺做法事,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做的到的。

    “不是给寺外的人,是为仙逝的弘法主持住法事!”

    “啊?”卢小闲吃了一惊。

    听了普润的解释,卢小闲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前天晚上慈恩寺发生了一件命案,弘法主持突然暴死在禅房中。

    之所以说暴死,是因为弘法主持平日身体健康、毫无宿疾,而且正当盛年,突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身亡了。

    京兆尹接报大惊,慈恩寺在长安城的名气那可是妇孺皆知,每年上至天子宰相,下至贩夫走卒都要来拜佛听经,进贡香火。如今竟然发生了这种事,若要让陛下知道了,不但自己的官职难保,恐怕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得搭上。唯一补救的机会就是尽快查明真相,给朝廷一个交代。

    可是,府衙的仵作和请来的大夫检查过弘法主持的尸体后,都查不出死因。尸体全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也不像是中毒。

    消息传开,一些僧侣便议论这是恶鬼作祟,勾走了弘法主持的魂魄。

    京兆尹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把恶鬼索命的猜测上报朝廷,又让全寺一百零八名高僧念七七四十九天金刚伏魔咒,驱除邪气。

    慈恩寺要做四十九天法事,寺里贮存的法烛就不够用了。普润奉了监寺之命,前去购买法烛。

    普润说完,便与卢小闲告辞

    ,匆匆离寺而去。

    瞅着普润的背影,卢小闲恍然大悟,难怪前天夜里会有捕快来查房,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

    卢小闲也觉得弘法主持死的蹊跷,不过与自己并无什么关系,听听也就罢了。

    出了寺门,卢小闲便一眼看到了黎四,他站在寺门口的台阶上正向里张望着。

    “师父,你可算来了!”黎四一脸喜色。

    “不是让你去修缮屋子吗?跑到这里来做甚?”卢小闲奇怪道。

    “师父,天不亮我就请了匠人,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干活了。按师父的要求,我给匠人们都一一交待了,他们做他们的活,我带师父到长安城四处走走。”

    黎四想的很周到,做事很有眼色,卢小闲很满意。

    “师父还没用早餐吧?”黎四问道。

    “没有!”听黎四一问,卢小闲这才觉得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黎四赶忙道:“师父,我带您去吃长安城最好的羊杂割去!”

    黎四领着卢小闲,在几个不知名的坊里七拐八拐地走了半个多时辰,穿过大街走入小巷,走进最深最偏僻的胡同,再走入宽不满两尺的两墙中间的夹道。

    就在头昏脑胀之时,一丝异常的香气顺着微风飘过来,卢小闲顿时觉得整个心一下变得空空的,接着又瞬间塞得满满的,肠胃都跟着抽动起来。

    “这家的羊杂割香得霸道,一般人是不知道的。”说话的时候,黎四狠狠的将口水咽进了肚里。

    长安人喜食羊杂割,做羊杂割家伙简单,支起一口大锅,烧起老汤,在案板上把羊杂片成纸一样薄的大片,码在老海碗里,点上麻油辣椒,老汤开得正滚时浇上去,就着锅盔喝一碗,那是皇帝也享受不到的惬意。

    这个时节天气热,吃羊杂割的人比起冬季来少了许多。

    黎四与卢小闲走出夹道,迎面墙上一道小门,香气就是从门里传出来的。

    揭了帘子入门,门里的热气扑面而来,打了人一个趔趄。

    卢小闲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直要跟着那热气和香气一起飞起来了,然后接着就是疼,胃饿得疼,叫人无法忍受。

    卢小闲走进屋子,好一会才适应过来,透过热气看清楚了里面的状况。

    屋子很旧,并不算大,摆了四张方桌,每张桌子又配了四张条椅。而灶台就在桌子不远的地方,上面支着一口大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此刻,四张桌上都有顾客在吃羊杂割。

    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脸汉子正在切羊杂,见二人进来,抬头对他们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掌柜的,来两碗大份的羊杂割!”黎四冲着那汉子喊道。

    “好咧!二位客官稍坐!”汉子应道。

    “师父,我们坐这吧!”黎四指着一张桌子征询道。

    黎四指的这桌正靠近灶台,桌上只坐着一个人,而其他三桌都已坐满了人。

    卢小闲点点头,朝那张桌子走去。

    坐在这张桌上的看上去是个年轻人,他满头大汗趴在海碗上,哧溜哧溜喝着羊杂汤。

第五百八十三章 林盻的磨难

    有人过来,年轻人抬起头来。

    看清了年轻人的面孔,卢小闲吃惊道:“吉捕快?原来是您呀!”

    喝羊杂汤的是万年县的捕快吉温,他没有穿公服,正吃的过瘾呢。

    见是卢小闲,吉温也笑了:“这么巧,又见到你了,对了,你上次说过,你叫卢什么来者。”

    “卢小闲!”卢小闲笑着道。

    “哦,对对对,是叫卢小闲!”

    黎四看见吉温,面上变了颜色,正要悄悄溜走,却被吉温发现了。

    吉温瞅了一眼黎四,嘿嘿一声冷笑,对卢小闲道:“我上次就说你们是一伙的,你还不承认,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卢小闲陪着笑道:“吉捕快,您误会了。他是小偷没错,上次我也是头一次见他。他摸走了您的银袋,被我发现,当场便教训了他。他知错却不敢将银袋还给您,我便代劳了!现在他已经改邪归正,请吉捕快大人不计小人过,此事就莫再放在心上了!”

    “改邪归正了?”吉温满脸都写着不信,不屑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吉捕快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刑部的冷卿,他能证明我说的是真话!”卢小闲面不改色道。

    吉温是万年县的捕快,而冷卿是刑部总捕头。卢小闲拉虎皮作大旗,他知道冷卿的名头肯定能镇住吉温。

    “你认得冷总捕头?”果然,听了卢小闲的话,吉温很是惊异。

    “嗯!”卢小闲点点头道:“冷总捕头和我是亲戚!你可以去问他!”

    卢小闲随口编了个谎。

    “不必了,不必了!”吉温脸上露出了笑容:“卢公子能让他浪子回头,也算积了德,我怎会不信!”

    说罢,吉温指了指一旁的长条凳道:“不用客气,请坐!”

    与黎四坐定后,卢小闲笑着问道:“吉捕快,您也喜欢吃羊杂割呀?”

    吉温喝了一口汤,眼睛看向了掌柜的方向:“卢公子初来乍到却也识货,别看这地方不起眼,我敢说整个长安城没有一家羊杂割做得比这地道。”

    卢小闲也向掌柜那边看去,掌柜已经利索地把案板上小山一般堆着的羊杂码在两只碗里,手上拿着一只勺子在几个碗里点了几下,就看各式调料在空中拉出或白或红或黑的线,长了翅膀一般分别落进两只碗里,接着大勺一转,老汤浇进。哧啦一声,那诱人的霸道香气就冲鼻而入。

    吉温问道:“卢公子,你看掌柜这几手怎样?”

    卢小闲点点头:“不错,很能勾起食欲,我已经迫不急待了。”

    掌柜把两碗羊杂割端了过来,卢小闲也不客气,趴到桌子前稀里呼噜便大口喝汤,却烫得龇牙咧嘴。

    吉温笑了:“卢公子,这汤急不得,得慢慢喝!”

    吉温来的早,吃饱了准备结账先走,卢小闲主动抢着替吉温付账,吉温哪能愿意,二人你推我让。黎四趁着他们二人拉扯之际,悄悄付了钱。

    一碗羊杂割值不了几个钱,但卢小闲的举动让吉温对他很有好感,他对卢小闲道:“卢公子,上次给你说的是客套话,这回我说的

    可是实诚话,还是那句,有什么难处到万年县衙来找我!”

    “有事一定去找您,吉捕快,您慢走!”卢小闲客气的地将吉温送出了门。

    ……

    在医馆的后院,华云峰专门为林盻和卢无瑕准备了一间屋子。

    卢小闲走进屋子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虽然仅仅几日没见,卢小闲还是被林盻丑陋之极的脸庞刺激的一哆嗦。他感觉今天的林盻,与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也说不清楚。

    “卢公子,这几天跑哪去了,连影子都见不到!”卢无瑕不满道。

    卢小闲苦笑道:“无瑕,我去找落脚地,腿都快跑断了!”

    卢无瑕还要说什么,卢小闲赶忙岔开话题,向林盻问道:“华郎中给你治病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盻点点头道:“华郎中让我浸泡在装满药水的木桶中,三个时辰后身上的浓毒排尽,至少可以维持一个月!”

    卢小闲张大了嘴,傻傻问道:“什么药水?”

    “石胆,绿矾,硝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药材!是华郎中专门为我特制的药水!”

    卢小闲听罢,彻底惊呆了。

    来自后世的他心中清楚,石胆,绿矾,硝石,虽然都是自然界的物质,可带着强腐蚀性,在这样的药水里浸泡三个时辰,那还不得脱一层皮呀!

    等等!

    卢小闲瞪大了眼睛。

    刚才进门的时候,卢小闲就觉得林盻似乎有些不同,此刻他终于发现,林盻的脸上和露出的皮肤,都是红红的嫩肉,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天哪!

    华云峰竟然用这样的办法,让林盻脱了一层皮!

    每个月都要强忍着痛楚脱一层皮,为了生存,林盻要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卢小闲可以想象到,今后林盻要经历怎样的磨难。

    ……

    一连三天,黎四带着卢小闲大街小巷转了个遍。

    当卢小闲再跨入黎四家小院的时候,果然有了大变样,卢小闲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很是满意:“黎四呀,这才像人住的地方,比你以前住的猪窝可强多了!”

    卢小闲和卢小逸搬到黎四家中,当晚他们美美睡了一夜。

    早晨醒来之后,黎四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你还会做饭?”卢小闲觉得很奇怪。

    黎四腼腆道:“会做一点,以前一个人懒得做,凑合凑合就过了,现在师父您住在这儿了,我当然要给师父您做饭了!”

    吃过早饭,黎四带卢小闲去看皇城,顺着朱雀大街便到达了正对着皇城的朱雀门。

    皇城护城河边,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河水悠闲清澈,将一朵朵白云揽在怀里,好像要清洗一番。

    皇朝是朝廷三省六部衙门办公的地方,朱雀门前有金吾卫的军士守卫,寻常百姓是不可能进入的。不时可看到官员出入,有步行的,有坐骄的,甚至还有急匆匆出来的太监,一看就是身负紧急公干。

    皇城再往里,那便是宫城了,也就是皇宫。

    皇宫在任何朝代

    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它不仅仅是皇室居住、处理政事的宫殿,更象征着无上的皇权和不可动摇的皇威。

    卢小闲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李显、上官婉儿、杨思还有秦俊,他们都住在皇城里面,不过这跟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良久,卢小闲才对黎四缓缓道:“好了,我们走吧!”

    “师父,我们去哪?”黎四问道。

    “去西市!”

    说罢,卢小闲率先离去。

    黎四赶忙追了上来。

    来到西市,卢小闲几经打听,终于的找到了岑少白买下的那间铺子。

    看着牌匾上“岑氏花饰”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卢小闲觉得有些奇怪,岑少白怎么做起花饰生意了。

    店铺里很热闹,有许多年轻女子正围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图样,忙碌的制作各式花饰。

    “这里应当明暗搭配,整体就看着有生气了!”

    “这里缀上小块珠宝,是不是就如同画龙点睛一般了?”

    “这里应该用鲜花和绢花相组合……”

    岑少白来回走动着,在一旁给这些女子一一指点,看上去这些人不像是顾客。

    见卢小闲进店来,岑少白赶忙过来招呼:“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是东家,我怎么就不能来?”卢小闲打趣道。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图样,仔细端详,只见图样中花饰画工精美、色彩艳丽、栩栩如生,忍不住惊叹道:“岑掌柜,这是何人所画?”

    “是我画的!”岑少白淡淡道。

    “你画的?”卢小闲惊异的瞅着岑少白。

    平时没注意,只以为岑少白擅长做生意,没想他还有这一手。

    “我自幼喜好绘画,连先生都夸我在这方面极其有天分,只是家境贫寒,父母无力供给,中途放弃了。”说到这儿,岑少白微微一笑:“现在正好用上了!”

    卢小闲又看了看岑少白做好的成品,都是上好的丝罗绸缎,用各种方式进行搭配点缀,各不相同,却又恰到好处,卢小闲不禁感慨岑少白居然有这样好的想象力。

    “杨珂!”岑少白突然朝着里屋喊道。

    一个后生从里屋出来,他俊朗憨厚,穿的干干净净,看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卢小闲从他的目光感受到浓浓的忧郁,是那种让人觉得心悸的忧郁。

    后生看着岑少白,声音柔缓道:“东家有何吩咐?”

    “我可不是东家,他才是东家!”岑少白指了指卢小闲。

    “东家好!”后生向卢小闲施礼。

    “你在这里盯着点,我和东家到后院去!”岑少白吩咐道。

    “放心吧,我会招呼好的!”

    岑少白带着卢小闲、卢小逸与黎四到了后院的厢房。

    几人坐定后,卢小闲与岑少白聊起天来:“那些姑娘和那个伙计都是雇来的?”

    “那些姑娘都是周围人家手巧的,她们到我这帮忙挣点零花钱,算不上是雇的。伙计叫杨珂,是上任掌柜留下的,身世可怜,没有去处,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胭脂

    卢小闲突然想起,刚才见到杨珂他那忧郁的眼神,忍不住问道:“你说杨珂身世可怜,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杨珂来,我算是又捡到宝了!”岑少白一脸兴奋,“我租下这个铺子,专门和他聊过,他虽然是个伙计,但对制作胭脂相当在行!”

    卢小闲笑着道:“你原本就是经营胭脂水粉的嘛!”

    岑少白点头道,“花饰和胭脂一样,都是女人离不开的,胭脂比花饰更有市场,只是原来的伙计要么在洛阳要么在幽州城,我现在精力有限,在长安经营胭脂还得往后放放!有杨珂在,这是迟早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卢小闲赞同道,“这样的人才当然要留住,他可是摇钱树呀!”

    岑少白苦笑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本打算让他做这铺子的掌柜,我腾出精力再置办些产业的,可他死活不肯!”

    “这是为何?”卢小闲觉得奇怪。

    “他心事末了,不想做掌柜,现在做伙计也是因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

    夜幕已经降临,微风轻拂而过,连成摇曳碰撞了一天的树叶也疲倦了,人们也如同倦鸟一般归了巢。

    岑少白的店铺也关了门,店内却灯火通明,岑少白、卢小闲、黎四和杨珂四人坐在方桌前。

    岑少白举起了酒杯:“公子,来,我们干一杯!”

    岑少白果然是做生意的行家,虽然只是个普通店铺,却让他做的风生水起,生意一天比一天兴隆。

    “该庆祝庆祝!来,我们干了!”卢小闲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岑少白、卢小逸与黎四都喝了,而杨珂却动也没动杯子。

    卢小闲皱着眉头问道:“杨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珂勉强笑了笑:“东家,我不胜酒力,扫您的兴了!”

    卢小闲心中一动,对对杨珂道:“杨兄弟,没什么扫不扫兴的,你碰上什么难处了,可否说来听听?”

    杨珂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卢小闲知他心中有顾虑,笑着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你觉得是难事,或许我们能帮到你,这事就解决了!”

    岑少白在一旁也劝道:“你说说吧,说不定东家真有办法呢!”

    听了岑少白的话,杨珂有些心动了,他叹了口气道:“那我就说说吧……”

    ……

    杨珂六岁时,在江边捡到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吃力地抱回家。

    杨珂的父亲是淘漉胭脂的脂粉匠,看他抱回个婴儿,怒斥说:“养活你就够难了,哪儿还有钱再养个娃娃?抱回去!”

    杨珂固执地站在门口,倔强地看着父亲:“抱回去她会饿死,江边好多人只是看,都不要她。”

    见儿子梗着脑袋,胭脂匠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快要落到儿子头顶,却又收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说:“你娘没了,你自己照顾她,我没工夫。”

    见父亲答应,杨珂头点的像鸡啄米一般。

    杨珂为她取名胭脂

    ,开始喂她米汤。

    胭脂六岁,杨珂已跟父亲学会了淘漉胭脂膏,将精心采集来的整朵红蓝花放到石钵中反复杵槌,胭脂则蹲在一边双手托着小脸看。槌累了,杨珂再去净缸里取些蜀葵花,当他拿着花回屋,却见小胭脂已经把手伸进胭脂缸,红红黄黄的胭脂汁儿顺着她的小脸儿流下来。

    看着满脸油彩的妹妹,杨珂忍不住哈哈大笑。

    胭脂望着哥哥,也“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胭脂十二岁,已经能淘漉上好的胭脂。

    胭脂十五岁,杨珂不甘心像父亲一样做一辈子胭脂,要去外面闯荡世界。临走,杨珂默默地站在熟睡的胭脂身边:“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说罢,杨珂走出了家门。

    躺在床上的胭脂流下泪来,她劝不住他,他要走谁都拦不住。

    一晃四年过去,杨珂怀揣着二百两银子兴冲冲回家,家却没了。

    辗转找到从前的邻居,询问父亲和妹妹的下落。

    父亲两年前去世了,父亲病重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胭脂头插草标,卖身葬父。父亲葬在乱石口的一块小墓地,胭脂被一个富商买走带去了长安。

    邻居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杨珂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拜祭了父亲后,坐船乘车,直奔长安。

    到了长安,杨珂一边做伙计,一边打听胭脂的下落。

    可是,长安太大了,他在长安待了三年,也没打听到胭脂的下落。

    ……

    杨珂是个有情人,卢小闲觉得无论如何也应该帮帮他。

    想到这里,卢小闲向杨珂问道:“你可有胭脂姑娘的画像?”

    杨珂不解卢小闲何意,疑惑地看着他。

    岑少白当然明白卢小闲的心思,笑着对杨珂道:“公子想帮你找到胭脂姑娘,还愣着做甚?”

    杨珂感激地看向卢小闲:“有!东家,您稍候!”

    杨珂匆匆而去,不一会便进屋来,递给卢小闲一幅画像:“这是我闲暇时自己画的,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卢小闲接过细细观看,虽然画得粗糙,但眉眼神韵逼真,看得出来杨珂是用了心的。

    卢小闲对杨珂道:“这画先留在我这,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

    “多谢东家!”杨珂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哽咽着道,“东家,我想出去一会!”

    卢小闲理解杨珂此刻的心情,点点头:“去吧!”

    从屋内出来,杨珂站在门口忍不住悲从中来。

    十几年前,杨珂当宝贝一样捡回了胭脂,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她。老天不长眼,偏偏让他们天各一方。

    卢小闲的出现,让本已绝望的杨珂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胭脂,你在哪里?”杨珂仰脸望天,潸然泪下。

    ……

    永和坊的小巷边上,有一块青石板,长约四尺,宽约两尺,厚约半尺,方方正正。

    青石板上斑驳的痕迹像老

    树身上脱落的树皮,看上去虽不起眼,但细看却也是有年头的东西,岁月的柳条无情的鞭打它的时候,它只是那样静默着。

    卢小闲蹲下身来,抚摸着苍凉又不失温润的青石板,头也不回轻身问道:“这便是朝天石么?”

    黎四点点头:“正是!”

    黎四给卢小闲讲过“朝天石”名字的来由,正是取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之意。虽然讲的简单,但卢小闲大概也可以还原出当时的场景:许姓和秦姓的两个恶少,为了永安坊的把头之争,曾经有过一场血淋淋的火并。

    自古以来,各个城市的街巷都有把头存在,把头和他们的手下,是市井社会中的一个特殊群体,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所以伴随着偷盗、拐骗、勒索、强暴、嫖赌、伪诈等诸多见不得光的事。

    与大唐别处不同,长安城各坊的把头基本上都是有来头的恶少,有些人的父兄还是官吏。这些人因门户可恃、涉世尚浅、血性不定,年纪轻轻便学了坏样。

    他们要么剃着光头、皮肤上雕着各种花纹的恶棍,手执羊骨,臂缠长蛇,在街上上横冲直撞,客商或百姓稍有不满,便举起羊骨殴人。

    独木不成林,恶少要把持里坊各项事务,光凭一己之力是不行的,自然也需要手下。于是,恶汉和青皮便理所当然成了他们笼络的手下。

    恶汉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惹是生非,寻机勒索,连官府也治不了他们,里坊地百姓遇见他们都会远远躲开。

    青皮则聚在庙会勾栏三瓦两舍起哄闹事,大打出手的同时趁机抢夺受害者随身携带的财物。许多从外埠来跑码头卖艺的江湖艺人,照例要先受此辈勒剥后,才能摆场子,否则一顿痛打,让你站不住脚滚蛋。青皮们多同偷儿联手作恶,殴辱衣冠,调戏妇女,样样都干。有时他们也凭勇力凶狠,分享局骗、帮闲、赌棍、偷窃等其他流氓的油水。

    “就是这儿了!”卢小闲满意地点点头,指着朝天石对黎四道:“把咱的招牌竖在边上!”

    “师父,真要竖在这儿吗?您不再考虑考虑了?”黎四犹豫着提醒道。

    黎四不知卢小闲是怎么想的,非要把招牌竖在朝天石旁边。这地方看起来是两不管,可也是最敏感的地方,许、秦两伙人都盯着呢,谁都不敢打朝天石的主意,卢小闲却偏偏不信这个邪。

    “考虑什么?”卢小闲瞪了一眼黎四,“怕了就回家睡觉去!”

    “师父,我不怕!”

    嘴上虽说不怕,可黎四心却一直在扑通扑通乱跳,不怕才见鬼呢,那些恶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黎四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将刚刚做好的布幡插入青石板旁边的缝隙里。

    说是招牌,其实与算命先生常用的那种白幡并无二致。

    一根竹竿,竿杖上挑着一块白布,白布上的字是卢小闲亲手写的。

    上方是个龙飞凤舞大大的草书“赌”字,下面则是一行正楷:骰子十文一把,每人仅限三次。赢了庄家赔一两银子,输了分文不再收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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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穿越好混?古代个个是人精,玩你没商量。 谁说美女好泡?唐朝美眉很泼辣,生气就发飙。 谁说高官好做?皇帝榻侧岂能容,转眼就翻脸。 谁说疆土好拓?突厥吐蕃不好惹,随时命不保。 谁说银子好挣?官商勾结全通吃,亏本赚吆喝。 谁说江湖好闯?路见不平绕着走,冒失就挨刀。 既来之则安之。 社稷为枰将相作棋,问君可敢一战。 你落子来我挖坑,看谁笑到最后。 上联:大坑小坑连环坑,数不胜数。 下联:横挖竖挖变样挖,防不胜防。 横批:大唐坑王大唐坑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坑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坑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