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跟踪
华神仙摇摇头:“你高兴的太早了,我可以排除她休内的毒素,但却去不了根,她将来身子骨会很弱!”
“这是为什么?”卢小闲吃了一惊。
“她中的是一种热毒,必须有一种极寒之物才能彻底清除她体内的热毒!”
“极寒之物?”卢小闲皱起了眉头,“什么是极寒之物?”
“极寒之物可遇不可求,譬如深潭中巨蟒的内胆,冰山之巅的千年雪莲!”
卢小闲脸色阴沉下来,这些东西可遇不可求。
见卢小闲来,林盻目光中闪烁着光芒。
卢小闲强笑道:“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林盻点点头:“不用再脱皮就能活下去,我很满足了!”
林盻的要求只是活下去,这让卢小闲心头越觉沉重。
“赶紧好起来,我还要教你奏新曲呢!”卢小闲丢下一句话,逃也似的离开了。
来到江小桐那里,她身体恢复的很快,体内的毒素一天一天越排越少,脸上的青紫已经没有踪影,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最让卢小闲高兴的是,江小桐可以下地自己活动了。
……
到了年关,陈松与岑少白很忙,生意颇为红火,卢小闲插不上手,索性经常喊上崔湜与冷卿去吃酒,不管哪次,他们都会被卢小闲灌的不省人事。
崔湜与冷卿屡败屡战,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占据着他们的心头。
武延秀、崔文利和薛崇简也分别请卢小闲去吃过几次酒,同样是又唱又闹,直到卢小闲将他们都灌醉了,才算完事。
这一天,卢小闲从华神仙那里回镖局,刚进了大门,却见张管事一脸愁苦站在院内。
他见到卢小闲,浑身不由哆嗦了一下。
卢小闲赶忙对张管事道:“外面这么冷,您好端端的不在屋里待着,咋在这呢?”
“卢总管,老朽……”张管事欲言又止。
卢小闲知道他找自己肯定有事,便扶着他道:“您都这把岁数了,还不知爱惜身子,走,有什么事,咱屋里说去!”
进了屋,卢小闲招呼张管事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这才问道:“您老有什么事情,只管说,不要把我当外人!”
张管事颤颤巍巍道:“卢总管,老朽有件事要说,请您一定要替老朽做主!”
“说吧,我会替你做主!”卢小闲点点头。
听张管事讲完,卢小闲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问道:“这事都是真的?”
见卢小闲似乎不信,张管事急了:“千真万确,老朽拿性命保证!”
卢小闲沉吟道:“张管事,我们现在就去见总镖头,您将此事如实告诉总镖头,剩下的事由我来解决!”
听了张管事的汇报,龙壮勃然大怒:“真的有这么多?”
张管事忙不迭点头道:“一点没错,去年他支去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今年支去了两千五百两银子,老朽都记着账呢。今日,他又要支银子,老朽不敢再支给他了,先将他打发走了,这才告诉了卢总管!”
让你管着账,你是干什么吃的,为何要给他支那么多银子?”龙壮盯着张管事恨恨道。
卢小闲在一旁劝道:“局主,不能怪张管事,谁都知道他是你的亲弟弟,又是镖局的二局主,他向张管事支银子,张管事怎敢不支给他?”
“为何到现在才说这事?”龙壮余怒未消。
张管事嗫嗫道:“二局主不让我告诉您,去年的账本就对不上,今年他又支了这么多银子,就更对不上了!”
“这个畜生,要这么多银子做甚?”龙壮站起身来怒吼道。
卢小闲由叹了口气:“局主,我也不瞒您,您是知道的,我以前在天通赌坊干过,经常看他豪赌,千而八百两银子,那是常事!”
听了卢小闲的话,龙壮颓然坐了下去。
沉默良久,龙壮对二人摆手道:“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们先回去吧!”
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龙氏镖局:二局主因不守规矩,贪污镖局的银子,被总镖头赶出了镖局。
所有人都沉默了,若以前还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这下彻底死心了,连总镖头的亲弟弟、镖局的二局主犯了规矩,都被赶了出去,他们又算哪根葱呢?
镖局上下人人都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小看卢小闲,绝不能重蹈龙业的覆辙。
腊月二十八,眼看快要过年了,卢小闲又去了华神仙那里。
出了镖局的大门,卢小闲四下打量着,雇了辆马车,这样去江小桐那里就比步行要快的多了。
马车驶出去没多远,停在镖局不远处的一驾马车便远远跟了上去。
赶车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坐在车辕上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这马车无论是豪华程度,还是宽敞程度,一点不比起江小桐的那辆马车逊色,明显不是大街上经常拉客的那种普通马车。
马车内坐着两个人,正是李持盈与李奴奴,她们依然身着男装。
“奴奴姐,你说他这是要到哪去?”李持盈皱着眉头问道。
李奴奴摇摇头:“我哪知道?”
李持盈噘着嘴巴道:“哼,他最近神神秘秘的,也不来看我们,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奴奴一脸无奈:“盈盈,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若要是让他察觉了,岂不是丢人死了?”
“管他呢,先跟着看看再说!”李持盈满不在乎道。
……
华神仙的宅院大门外,站着两个女子,不时地朝路的那一边张望着。
“小姐,别等了,他不会来了!”影儿劝道。
江小桐摇摇头:“不,他会来,我有预感!”
影儿看了一眼望眼欲穿的江小桐,不禁摇头:“小姐,自打你认识了卢小闲,整个人都变了!”
“是吗?变成什么样了?”江小桐笑吟吟看着影儿。
“变得天天魂不守舍,心都被他勾走了!”
“这样不好吗?至少我觉得挺快乐的!”江小桐一点也不生气。
影儿旁敲侧击道:“小姐,您的毒也解了,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咱总不能老住在这
里,你说是吧!”
江小桐若有所思:“你提醒的对,咱们是不能老住在这,得住到长安城里去,这样也省的小闲来回跑了!”
影儿听罢,不由气结:“小姐,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离开符龙岛已经时日不短了,该回去了,那里才是我们的家,你想哪去了?”
江小桐笑着摇摇头:“我不回去,长安挺好的,要回你自己回去吧!”
影儿还要说什么,却听到江小桐“咦”了一声,影儿顺着江小桐的目光看去,看见一辆马车正朝着她们而来。
马车停下了,卢小闲从马车上下来,给车夫付了钱后,见江小桐与影儿站在门口,笑呵呵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还在这迎我!”
影儿哼了一声道:“是有些人心有灵犀,才会在这傻傻等着。”
江小桐没有说话,目光掠过卢小闲落在了他的身后,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
卢小闲刚坐的那辆马车已经远远驶去了,这辆马车异常豪华,显然不是卢小闲刚坐的那辆。
马车前坐着一个汉子,轿帘被掀开了一半,探出的两个脑袋正向这边张望。
卢小闲觉得江小桐目光有异,也扭头向后看去。
李持盈与李奴奴见卢小闲扭过头来,迅速将脑袋缩了回去。她们速度虽快,但还是落入卢小闲的眼中。
“怎么是这两个大麻烦?”卢小闲不由苦笑,“她们怎么跟来了?”
“两个大麻烦?”江小桐很奇怪,略一思忖,便笑着问道:““小闲,她们便是那两位郡主吧?”
海叔与影儿去救燕谷的那天晚上,卢小闲与江小桐聊了很多,其中便有他与李持盈、李奴奴相识的过程。所以,江小桐才会一口道破她们的身份。
“什么大麻烦?什么郡主?你们俩说什么呢?“影儿一头雾水。
卢小闲与江小桐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对影儿道:“就不告诉你!”
“你们……”影儿气的一跺脚,不再理他们二人了。
江小桐冲着卢小闲笑了笑道:“既然是你的朋友来了,咱也别怠慢了人家!”
说罢,江小桐便迎了上去。
到了马车跟前,江小桐柔声道:“两位郡主,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呢?”
马车内的李奴奴狠狠瞪了李持盈一眼,小声道:“这下好了,被人家发现了,丢死人了!走吧!”
说罢,李奴奴率先下了马车。
李持盈无奈,只好跟着一起下去。
“小闲,给我介绍一下两位郡主吧?”江小桐笑吟吟地望着卢小闲。
卢小闲指着李持盈对江小桐道:“这位是玉真郡主!”
又指了指李奴奴道:“这位是金城郡主!”
卢小闲话音刚落,却听影儿在一旁怪声怪气道:“明明是两个黄花大闺女,偏偏却要穿着男人家的衣裳,还偷偷跟踪男人,也不怕别人笑话。”
李持盈听罢,心中不悦,正要出言发驳,却见江小桐瞪着眼对影儿道:“就你话多,两位郡主是小闲的朋友,哪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
第六百三十一章 大生意上门
说罢,江小桐又笑着对李持盈道:“玉真郡主,小闲很看重朋友,他当初给我说起你们相识的过程,我听了还笑了好长时间呢。”
李奴奴眉头一挑,她分明感觉到江小桐浓浓的敌意,虽然话说的客气,但话里话外都明显把她们当成了外人,好象她和卢小闲才是主人一般。
江小桐又对卢小闲道:“小闲,你请两位朋友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让我措手不及,怠慢了你的朋友,你别介意,哦!”
“我没请她们来呀?”卢小闲脱口而出。
说罢,卢小闲看向李持盈与李奴奴:“二位郡主,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李持盈与李奴奴哪能说她们是跟踪卢小闲来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江小桐依然笑吟吟着着二人,李持盈与李奴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位郡主,小桐在养病,我就不留你们了,改天我请你们二人吃饭!”卢小闲似乎觉察到了她们之间的微妙,于是便想支走李奴奴与李持盈,避免尴尬。
李持盈一听卢小闲竟然要赶她们走,心中不悦,正要说话,李奴奴却抢先对卢小闲道:“卢公子,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李奴奴拉着李持盈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回城!”
在疾驰的马车上,李持盈傻傻地问道:“奴奴姐,咱就这么走了吗?”
“不走还嫌丢人现眼的不够吗?”李奴奴没好气道。
李持盈恨恨道:“那个江小桐也太不把咱姐俩当回事了,我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争回这个面子来。”
看着远去的马车,江小桐若有所思。
卢小闲对江小桐道:“小桐,走,我带你去看看无瑕和林盻!”
“她们也住在华神仙这里?”江小桐好奇地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那天晚上,卢小闲告诉江小桐很多,当然也包括卢无瑕与林盻的事情。所以,江小桐才会有此一问。
卢小闲点点头:“怕影响你身体的恢复,所以没有告诉你!“
影儿皱眉斥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到底认识多少女人?”
卢小闲故意打趣道:“不多不多,也就十几个吧!”
“你!”影儿越发生气,指着卢小闲道,“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弄出去,她们不配与我家小姐住在这里!”
听了影儿这话,卢小闲脸色变冷:“谁是乱七八糟的女人?你若再自命不凡,给我从这里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说罢,卢小闲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进了院子。
“小姐,你看看他……”影儿噘着嘴,一脸的委屈。
“你闭嘴!”江小桐脸色异常难看。
……
过完年,天气渐渐转暧,龙氏镖局的生意比年前又好了许多,几个能出镖的镖头,都有生意去出镖了。
卢小闲兴冲冲走进龙氏镖局,迎面碰上了林云。
“林镖头,您昨日才刚走镖回来,这一大早又要去哪?”卢小闲奇怪地问道。
“我去请个懂玉石的先生!”林云急匆匆
说了一声便要出门。
“等等,林镖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小闲拉住林云问道。
“今天来了一单生意……”
原来,今天早上,长安城玉缘店的刘掌柜来到镖局,请龙氏镖局去随州押送一箱玉石回长安,据说这一箱玉石大约值十万两银子,这可是笔大生意。
因为要在随州验货,而且后日便要出发,所以龙壮让林云赶紧请一个懂行的玉石先生,和镖师一起到随州验货,然后押镖回长安。
卢小闲听了忍不住道:“林镖头,您先等等,我去见见总镖头再说!”
林云不解卢小闲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卢小闲向龙壮的屋里而去。
“局主,我觉的这趟镖透着蹊跷!”卢小闲一见龙壮便道。
“蹊跷?有什么蹊跷的?”龙壮问道。
“按理说,这样的镖应该请随州的镖局押来长安才更保险,为什么请长安的镖局去随州押镖呢?”
“也许他更放心长安的镖局吧!”龙壮猜测道。
“就算他放心长安的镖局,要请也应该请威武镖局或顺风镖局,而不是我们!龙氏镖局虽然最近的势头不错,可比起威武和顺风还有不小的差距!”
“可能正是因为最近龙氏镖局最近势头不错,所以他才选择了我们!”
卢小闲摇摇头:“总镖头,您很清楚,咱们最近虽然生意不错,可接的大多都是小镖,就算是大镖,金额也有限,这些客人是看中咱们打了折才来的。像玉缘店这么大单的镖,客人图的肯定是安全,绝不是这些小利,他没理由来找我们!”
说到这儿,卢小闲又问道:“局主,您和这个玉缘店的刘掌柜可有生意往来?”
龙壮摇摇头道:“没有,这是第一次打交道!”
“这就更不对了,玉缘店在长安经营的日子不短了,像这样的大客户,一般都有固定合作的镖局,怎么会舍弃多年合作的镖局找上我们?”
听卢小闲这么说,龙壮心里也没底了,他向卢小闲问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卢小闲叹了口气道:“咱们最近使了些手段,抢了威武与顺风不少的生意,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您不觉得奇怪吗?”
龙壮皱起了眉头:“小闲,你的意思是说,这单镖有可能是威武或顺风给我们下的套?”
卢小闲摇头道:“我不敢断定,但我们一定要多个心眼,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若真出了差池,就后悔莫急了!”
听了卢小闲这番话,林云心中也有些打鼓,不禁有些担心道:“卢总管,那我们还接不接这趟镖了?”
龙壮也把目光投向了卢小闲。
“接,当然要接,镖局哪有不接上门生意的?”看着龙壮与林云紧张的神色,卢小闲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咱接这趟镖一定要周密计划,把能预想到的问题都要想在前面,确保万无一失!”
龙壮点点头道:“小闲说的对,来来来,我们三个好好合计合计!”
……
听卢小闲说完之后,岑少白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我
才不去呢!开什么玩笑,二十天只给五百两银子。现在正是生意旺季,我在这里,二十天随便挣个一两千两银子不成问题,为何要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去挣五百两银子?”
卢小闲一听傻眼了。
为了保险起见,这趟镖请的玉石先生必须要知根知底才行,卢小闲首先想到了岑少白。
岑少白对玉石鉴别本就在行,还开了玉石铺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镖局的银子谁挣都是挣,为何不留给岑少白?
随州到长安来回也就二十天路程,一下便能挣五百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不管怎么说,卢小闲也是玉石铺子的东家,能给岑少白揽一笔生意,他心中当然高兴。
于是,卢小闲便向龙壮推荐了岑少白为镖局验货。
龙壮当然相信卢小闲,同意了他的推荐,叮咛卢小闲确保岑少白按时出发,绝不能误了镖期,卢小闲也向龙壮做了保证
本以为做了件好事,谁承想竟然是这么个结果。卢小闲向龙壮拍了胸脯,沷出去的水怎么能收回来?
无奈之下,卢小闲只好强行命令道:“这趟镖你去也得去,不去也不得去。”
“那好,我去!”岑少白乖乖妥协了。
又要出镖,卢小闲少不了和一干人等告别。
特别是江小桐,对卢小闲千叮咛万嘱咐,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唠叨。
二月初十,正是镖队启程的日子。
一大早,卢小闲带着岑少白来到镖局。
镖局门口,林云正在吆喝人打马套车。
“局主呢?”卢小闲问道。
“在里面生气呢!”林云朝里面努努嘴道,“你还是待会再进去!”
“生气?和谁生气?”卢小闲奇怪地问道。
“二局主来了!”林云神秘兮兮道。
龙业来了?
卢小闲莫名其妙道:“他来做什么?”
林云摇摇头:“不知道!”
不一会,龙壮从镖局出来,他指了指身边的龙业,对林云吩咐道,“安排他做趟子手,随镖队一起出发!”
林云一听觉得不妥,赶忙道:“总镖头,这恐怕……”
“按我说的去做!”龙壮眼一瞪道。
林云还要说什么,却被卢小闲拽住了。
不管怎么说,龙业也是龙壮的亲弟弟,不能逼着龙壮把事情做绝。卢小闲也觉得有些不妥,可龙壮只是让龙业做趟子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看着镖队众人,龙壮大声道:“这趟镖对龙氏镖局有多重要,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
价值十万两银子的镖,的确是笔大生意,如果不是这样,龙壮也不会亲自出马押镖。
“希望大家打起精神来,押完这趟镖顺利回来后,不管是镖局还是每一个人,日子都会好过的多!”
按照镖局的规矩是十里抽一,十万两的镖就可以赚一万两,按卢小闲立下的规矩,这一趟下来,每个人都会拿不少银子,龙壮的这一番话让众人脸上洋溢起了笑容。
第六百三十二章变故
看着镖师和趟子手情绪都调动起来了,龙壮大手一挥:“出发!”
龙壮在江湖中名气颇大,他的镖旗一插,一路上基本上平安无事,很快便到了随州。
岑少白当场为镖局现场验货,果真都是上等的玉石,价值总计十万三千两银子。
验堪无误,龙壮亲手把玉石装入镖箱,贴了封条,与交货方签了押镖契约和回执。
收完货后,镖队要在随州停留半日,第二天一早便要返回长安。
卢小闲头一次来随州,听说随州的胭脂很出名,便向龙壮告了一个时辰的假。
让岑少白陪着他去采香斋买了几盒上等的胭脂,回去准备送给卢无瑕、林盻和江小桐。
离开采香斋,在半道的大街上,看见一家琴铺,卢小闲心中一动,便走了进去。
随意转了转,一个古老的木匣吸引了卢小闲。
将木匣打开,顿时现出一张古琴。古色斑斓,不知哪朝哪代之物,桐木因摩挲日久,发出墨玉一般柔润光泽,一角用小篆刻着“凤兮”二字。
稍一撩拨,便有悠远空灵的金石声响,动人心弦。
“好琴!”岑少白这一句赞叹脱口而出,发自内心。
“掌柜的,这琴多少钱?”卢小闲向店家询问道。
“五百两银子!”
“这么贵?”卢小闲不由皱起了眉头。
“掌柜的,这古琴我们要了!”岑少白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卢小闲诧异地望着岑少白。
岑少白笑呵呵道:“这琴可遇不可求,我送你的,五百两银子,就当我白跑了这趟差使!”
“那我就笑纳了!”卢小闲嬉皮笑脸道。
走镖是个苦差事,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不说,而且整天提心吊胆,生怕遇到土匪,干的是刀头上舔血的买卖。
龙壮这一路上没少注意龙业,刚开始他还担心龙业吃不了苦,或是偷懒犯老毛病。没想到,一路上龙业却一声不吭,吃苦耐劳,毫无怨言。
龙业的表现,龙壮看在眼里,心中欣慰不已,看来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终于走上正路了。
这天,镖队进了新野县地界。
天色已晚,龙壮让镖队投宿在了一间客栈,晚上派了几个得力的老镖师轮流看守镖车。
也许是不惯走镖受苦受了风寒,第二天一大早,龙业直喊肚子疼。
为了不误镖期,龙壮只好留下一个趟子手照顾龙业,自己则押着镖车继续上路。
……
三月初一,龙壮的镖队终于安全到达长安。
直到镖车进了龙氏镖局的大门,龙壮这才放下心来,剩下的事情便是交货了。
“岑掌柜,这一趟辛苦你了!”卢小闲向岑少白笑了笑。
“算我上辈子欠你的!”岑少白没好气道。
卢小闲笑嘻嘻道:“待会向收货方交完货,你就可以回去了!不好意思,岑掌柜,我得先走了!”
说罢,卢小闲向镖局外走去。
“喂!你把我扔在这里,自己先跑了,太不够意思了吧!”岑少白气急败坏道。
“我还有事!”远远飘来一句
话,已经不见了卢小闲的踪影。
“这么急急忙忙的,赶着去相亲么?”岑少白嘟哝着。
卢小逸当然知道卢小闲是去华神仙那里了,听了岑少白的嘟哝,他忍住了笑,一本正经道:“岑掌柜,让你给猜中了,和相亲差不多吧!”
看着卢小闲进屋来,江小桐愣了愣,欣喜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卢小闲将随身带的匣子放在一旁,笑着道:“这不,刚回长安就来看你了!”
说罢,卢小闲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盒胭脂,影儿顺手接过打量了好一会,这才撇撇嘴道:“我当是什么货色呢?我家小姐用的胭脂哪个都要比这强上百倍。”
“别胡说,我喜欢!”江小桐一把抢过胭脂,指着影儿的额头道:“小闲送我东西,我看重的不是好坏,看重的是他一番心意!你小丫头懂什么?”
卢小闲哈哈笑道:“我就说吗,还是小桐最懂我!”
影儿气恼道:“小姐,您怎么老向着他。”
江小桐不经意瞅了一眼卢小闲放在一边的那个匣子,笑了笑道:“小闲,带我去看看无瑕,还有林盻,好吗?”
影儿一听正要说话,却被江小桐严厉的目光硬生生将话逼回了肚里。
卢小闲点点头:“我本打算从你这里出来,再去看她们的。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吧!”
影儿正要一起出屋,江小桐却对她道:“你在这等着,不用跟着!”
影儿瞅了一眼卢小闲,恨恨跺了跺脚,不言语了。
……
走到林盻门前,正巧卢无瑕在门口晒太阳。
“无瑕,我看你来了!”卢小闲笑嘻嘻对卢无瑕道。
“你多少日子没来了?”卢无瑕气呼呼道,“我以为你把我们都给忘了!”
“哪能呢?”卢小闲知道卢无瑕肯定不是真的生气,笑着解释道,“我去出镖了,忘了告诉你了!”
“忘了告诉我?”卢无瑕盯着卢小闲。
卢无瑕知道,卢小闲肯定不是忘了告诉自己,而是怕自己担心,故意没告诉自己。
卢小闲是一番好意,卢无瑕当然不能责怪他。
卢小闲从怀中掏出一盒胭脂,递给卢无瑕,“这是送你的!”
卢无瑕接过胭脂,瞅着卢小闲身后的江小桐,向卢小闲问道,“卢公子,这位姑娘是……”
不待卢小闲回答,江小桐抢先道:“无暇,你好,我叫江小桐,是小闲的朋友!”
“卢公子的朋友?”卢无瑕朝江小桐点点头,对卢小闲道:“去看看林盻吧!”
进了屋子,林盻正站在窗前。
看着林盻的背影,江小桐有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林盻转过身来,看见卢小闲,目光又闪现出熟悉的光芒来。
显然,林盻恢复的不错。长出了新的头发与眉毛,面色虽然还是腊黄,但已没有了原来的粗糙。脸上的斑点也淡了许多。只是鼻梁依然塌陷,嘴角依然歪斜。
卢小闲满意地点点头,朝林盻竖起了大拇指:“好久不见,你恢复的不错。”
卢小闲觉得林盻恢复的不错,是与刚来长安时相比。
江小桐还是第一次见林盻,林盻的丑陋,让她感到震惊。
“这都是华神仙的功劳!”林盻说话间,看见卢小闲身后的江小桐,向卢小闲问道,“你带朋友来,也不介绍一下!”
江小桐依然不等卢小闲说话,便自我介绍道:“我叫江小桐,是小闲的朋友!我听他说起过林姑娘,能见到林姑娘很高兴!”
林盻点点头:“江小姐很漂亮!”
听了林盻的话,卢无瑕不由皱起了眉头。
江小桐不知如何答话,一时僵在原地。
卢小闲觉得奇怪,不知三人为何突然都不说话了。
他将带来的匣子放在桌上,打开后朝林盻招招手:“来,看看我给你的礼物!”
林盻见了匣子里的古琴,眼中露出了惊喜:“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是送给你的!”卢小闲微微一笑。
林盻拿出古琴,稍一停顿,便弹奏起来。
还是那首卢小闲教给她的《彩云追月》,美妙的音符跳动起来,萦绕在三人耳中。
一曲终结,卢小闲不由感慨道:“这曲子是我教你的,听的出来,你不是用手在弹,而是用心在弹,我不能不承认,你弹的比我好!”
林盻正要说话,却听屋外有人敲门。
卢无瑕打开门,竟然是卢小逸。
卢小逸看了一眼卢小闲,用传音入密道:“有急事,出来一下!”
看着卢小逸焦急的神色,卢小闲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什么也没问,便随卢小逸到了门外。
不一会儿,卢小闲再次进屋来,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看着卢无瑕、江小桐和林盻,一脸歉意道:“镖局出事了,我得先回去!”
“这就要走吗?”江小桐有些舍不得。
卢小闲点点头。
卢无瑕摆摆手道:“记得空闲了来看我和林盻!”
“好的!我一定来!”
卢小闲说完便匆匆走了。
……
镖局是出事了,而且出了大事,要不然卢小逸也不会大老远来找卢小闲。
卢小闲离开镖局之后,龙壮派人去请刘掌柜,要现场交货。
刘掌柜到了镖局,龙壮吩咐手下将镖箱抬进屋来,撕开封条,让刘掌柜验看玉石。
谁料箱子一开,大家全愣了:箱子里的玉石,竟然全变成了普通石头。
“龙局主,这……这是怎么回来?”刘掌柜惊的说不出话来。
龙壮冷汗直流,玉石是他亲手装进箱子的,一路上镖车从不离人,玉石怎么就变成了石头呢?
他看向岑少白:“岑先生,您给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岑少白拿起一块石头,看了好半晌,深深吐了一口气道:“龙局主,毫无疑问,原来的玉石被调包了!”
龙壮急得团团转,他叫来所有的镖师,问他们路上到底离没离开过箱子,哪怕是一眨眼的工夫。
林云看了众镖师一眼,朝着龙壮抱拳道:“龙局主,这些兄弟跟着您这么多年了,您还信不过我们吗?”
“众位兄弟,我绝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
第六百三十三章 家贼
龙壮信得过自己这些兄弟,他们绝不是见财起意之人,可是玉石难道插上翅膀飞了,长了脚走了不成?
突然,龙壮脑中闪过了龙业的影子。
是他!
一定是他!
龙壮立刻问道:“押镖途中,龙业有没有靠近过镖箱?”
众镖师们摇头,突然,其中一个镖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对龙壮道:“局主,在新野客栈投宿时,晚上龙业披着衣服起来,说他睡不着,要替我看守镖车。刚开始,我没有答应,后来因为内急上茅厕,我就让他守了一炷香的工夫……”
不用问,这事肯定是龙业干的。
出镖之前,龙业来找龙壮,说是要改邪归正,从此之后跟着龙壮好好做人。
龙壮本来不信,可龙业又是恳求又是发誓,甚至跪在龙壮面前,头都磕出血来。
龙壮就这么一个弟弟,心中也盼着他学好,见他如此,便同意了。
“我真是糊涂呀!”龙壮仰天长叹,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恨自己没记性,狗怎么能改得了吃屎呢?
龙壮对刘掌柜道:“刘掌柜,惭愧!请宽限几日,那箱玉石,我会给您一个交待的。我龙壮绝对说话算数,到时若还不了东西,我把脑袋给您!”
刘掌柜本来满脸的怒意,听了龙壮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道:“龙局主,就冲您这话,我给您半个月时间。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若到了时限您这里还没个交待,那咱可就要撕破脸皮了!”
“多谢!”龙壮感激不尽道。
送走了刘掌柜,龙壮一直在屋里生闷气,卢小闲匆匆赶到了。
“局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小闲明显感觉屋内的气氛不对。
龙壮叹了口气,却什么也不说,一旁的岑少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卢小闲听罢,对龙壮劝道:“局主,您别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龙业,只要能找到他那箱玉石就有着落了!”
岑少白在一旁附和道:“小闲说的没错,赶紧先找人要紧!”
龙壮苦笑道:“他算计了这么久,得了玉石肯定早已逃遁了,要找他谈何容易呀!”
卢小闲胸有成竹道:“我们是找不着他,可有人能找到他!”
龙壮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卢小闲点点头:“没错,冷大哥肯定能找到他,我这就去找冷大哥,相信很快便会有好消息的!”
卢小闲刚出镖局,便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岑少白。
卢小闲有些歉意道:“对不住了,镖局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好意再找局主去要你的酬金。要不,这次咱就不要了,如何?”
岑少白哭笑不得道:“你太小看我了,如果现在还去要什么酬金,我还算人吗?我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么事,你说吧!”卢小闲点头道。
“若是龙业找着了,你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呀,我有话要问他!”岑少白很慎重道。
“你同他有什么说的?
”卢小闲觉得有些奇怪。
岑少白郑重其事道:“现在我还不敢肯定,但这事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那好!我先走了,若找到他,我会通知你的!”卢小闲说罢,便急急而去。
“别忘了,一定别忘了!”远远飘来了岑少白的叮咛。
……
冷卿听说了龙壮失镖的事,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寻找龙业的任务。他是刑部总捕头,动用手下,仅仅三天时间,就把龙业带到了龙氏镖局。
卢小闲记着岑少白的嘱咐,赶紧通知他到镖局来。
“那箱玉石呢?”龙壮朝着龙业怒吼道。
见兄长怒目圆睁,气得脸色铁青,龙业吓得浑身发抖,“扑通”跪倒在地:“哥,我对不起你!”
原来,龙业好赌,因为手气背,欠了一屁股烂赌债。
讨债的人逼的紧,龙业本来打算找张管事支些银子来还账,可张管事不但没有给他银子,还将他的事告诉了龙壮,结果被龙壮赶出了镖局。
就在这时候,有个神秘的中年人找上门来,让龙业将刘掌柜的那箱玉石调包,神秘中年人答应事成之后付给他五千两银子。
走投无路的龙业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于是,龙业假装改邪归正,骗取了龙壮的信任。在新野客栈住宿时,他骗开了守车的镖师,用石头换走了那箱玉石。
龙壮带着镖队离开新野之后,神秘中年人便出现在了龙业面前,龙业拿这些玉石跟神秘中年人换了五千两银子,一大半用来还了赌债,剩下的他带了去天通赌坊,想翻本回来,可赌坊是个无底洞,十赌十输的地方,那些银子没听见响就全丢了进去。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卢小闲问道。
“我不知道!”龙业浑身颤抖道。
“他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卢小闲又问道。
“二月初七!”龙业记得很清楚。
卢小闲长叹一声,对龙壮道:“局主,果然是个圈套,刘掌柜二月初八才来镖局谈的生意,二月初七就有人找上了龙业,说明这些人早就做好准备了!”
听了卢小闲的一番话,龙壮也明白了,这事不是威武镖局干的,就是顺风镖局干的。说不定,还是他们俩家共同合谋。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玉石已经丢了,怎么可能再找回来?
“你,你……”龙壮越想越生气,,拔出刀来就要劈向龙业,幸好冷卿死死拉住了他。
岑少白在一旁突然问道:“龙业,我问你,你调包的这些石头是从哪里弄来的?”
卢小闲奇怪地看了一眼岑少白,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他怎么会问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
“是从新野城北三里地的一片核桃林里拣来了的。”
岑少白听罢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把龙业带下去之后,冷卿望着面色阴沉的龙壮道:“大师兄,现在想要把玉石找回来,基本上没有可能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筹集银子,把这些玉石赔上!”
卢小闲点
点头道:“刘掌柜给我们的期限是十五天,找龙业用了三天,现在只有十二天了。如果我没猜错,刘掌柜可能也被他们收买了,他绝不会再给我们宽限时日了。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呀!”
龙壮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卢小闲看向冷卿:“冷大哥,我们分头去筹银子吧!”
冷卿点点头,一言不发,与卢小闲离开了镖局。
岑少白慢悠悠地跟在卢小闲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冷卿分手后,卢小闲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岑少白。
“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岑少白瞥了一眼卢小闲。
卢小闲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岑少白堵了回来,只好讪讪一笑。
岑少白有些心不在焉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你失望的,给我两天时间吧!”
卢小闲心中感动不已,轻声对岑少白道:“谢谢你,岑掌柜!”
……
春天来了,柳树发了芽。
田野上、山坡上、草地上,到处都显得生机勃勃,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可龙氏镖局内,却弥漫着一片萧瑟。
“小闲,岑掌柜喊你到门口去一趟!”林云来到卢小闲的屋内。
“什么事?他怎么不进来?”卢小闲问道。
“不知道,想来是怕沾上镖局的晦气吧!”林云一脸愁容。
不仅是林云,龙氏镖局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失镖的事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本以为这趟镖走完,大家可以分不少银子,谁曾想却是这般光景。
卢小闲心情也不好,这两日他一直在等岑少白的消息,镖局出事,他得尽一份力,现在能帮他的只有岑少白。
卢小闲来到镖局门口,看见岑少白背着手,正在来回踱步。
“岑掌柜,走,进屋说话去!”卢小闲拉着岑少白就要往镖局里去。
“不了,镖局里说话不方便,就在这儿吧!”岑少白从怀时掏出一张纸,递于卢小闲:“把这个交给龙局主,我们能帮的只能这么多了!”
“什么?”卢小闲接过那张纸疑惑地问道。
“这是一万两银票,在长安最大的隆和钱庄随时可以兑现!”
“一万两?这么多?”卢小闲惊呼道:“岑掌柜,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岑少白解释道:“我把三个店面都盘出去了,再加上平日里积攒的银子,总共得了一万四千两银子。这一万两给龙局主救急用,剩余的四千两我有其他用处。”
“什么?你将三个铺子都盘出去了?”卢小闲大吃一惊。
刚到长安的时候,岑少白没有自己的店面,是租别人的的铺子。前不久,他才花钱买了三个店面,卢小闲知道岑少白为这三个铺子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岑少白为了帮助龙壮,竟然将三个铺子都卖了,这得下多大的决心。
“卖都卖了,先不说这个了!公子,我现在有要紧事要和你说!”
第六百三十四章 镖局难关
说话间,岑少白四下打量着,见没有人,将卢小闲拽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一边听,卢小闲的神色一边在不断变换着。直到岑少白说完,卢小闲还没有回过神来,傻傻地瞅着岑少白。
“你怎么想的,倒是说句话呀!”见卢小闲不语,岑少白急了。
卢小闲这才回过神来,他长长舒了口气问道:“你可以确信?”
岑少白点点头:“**不离十!”
“难怪你会问龙业那么奇怪的问题!”卢小闲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我打算今日便走!”岑少白答道。
“太急了吧?”卢小闲皱了皱眉头道:“等几天再走吧!”
“心里装了这事,哪还有心思等?”岑少白心急火燎道:“若不是为了处理这三间铺子,我前日便走了!”
“岑掌柜,你准备去多少时日?”卢小闲又问道。
“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到时候我们可就发大财了!”岑少白憧憬道。
卢小闲沉吟片刻道:“这事非同小可,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岑少白笑道:“不是我一个人,我准备带着杨珂去,他已经答应了!”
“光你们两个也不行!”卢小闲摇摇头道:“这样吧,我让小逸陪你一同去,他会武功,有什么事也可以照应你!”
“还是你想的周到,这样最好了!”岑少白点头道。
卢小闲点点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我马上让小逸去找你,你们今日就悄悄离开长安,事成之后,速速回来,别让我担心!”
“好的!”岑少白答应一声便匆匆离去。
卢小闲回到屋里,与卢小逸悄悄说了好一会。
卢小逸点点头:“哥,我和岑掌柜一起去,你就放心吧!”
卢小逸很快收拾好行装,卢小闲悄悄送他们离开了长安城。
送走卢小逸与岑少白,卢小闲来到了龙壮的屋前,他可以想象到龙壮的心情有多糟。
进屋后,卢小闲发现崔湜与冷卿也在,他们二人面上严肃,朝着卢小闲点头示意,并没有作声。
卢小闲从怀中拿出那张银票,递于龙壮:“局主,这里有一万两银子,请您收下!”
“一万两?小闲,你从哪里来的一万两银子?”龙壮一脸惊讶地问道。
“岑掌柜把三个铺子盘了出去!”卢小闲也不隐瞒,实言相告。
“这怎么能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还把店面卖了,这坚决不行!”龙壮要将手中的银票还给卢小闲。
卢小闲将龙壮的手推了过去:“局主,铺子已经卖了,您若不收,岂不是辜负了岑掌柜的一片心意?还是收下吧!”
龙壮双手颤抖道:“岑掌柜的大恩,我龙某终生难忘,不知岑先生现在何在,我要亲自向他道谢!”
“岑掌柜有事出远门,此刻已经离开长安了,走之前,他再三叮咛我一定要把银票交
到局主手中!”
龙壮盯着卢小闲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岑先生与我并无深交,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的面子。我的亲弟弟做出龌龊之事,而一个外人却能如此高义,这人心呀,真难捉摸。卢公子,谢谢你了!”
说这话时,龙壮很是伤感,好像一下老了很多,让卢小闲觉得心里酸酸的。
他赶忙岔开话题问道:“局主,现在还差多少?”
“二师弟给了一万两,三师弟五千两,镖局的存银有三万两,加上你这里的一万两,现在总共是五万五千两。”
崔湜在一旁愧疚道:“我平日对财物并不上心,有多少花多少,也没有存下多少银子,就这些还是去借来的,可惜只是杯水车薪!”
冷卿同样觉得不好意思:“我的情况还不如二师兄呢,这五千两银子也是东借西借才凑来的!”
卢小闲很是体谅他们,点头安慰道:“崔大哥,冷大哥,,你们虽然拿着朝廷的俸禄,可也仅够养家糊口。再说了,你们不是昩良心之人,自然不会去做贪赃枉法之事,不可能有多少银子。能做到这份上,也算尽心了。”
卢小闲说的没错,不管是崔湜还是冷卿,以他们现在的权力和位置,真想要银子,只是张张嘴的事。可偏偏他们二人都不屑做上不了台面的那些事情,还真没有多少银子。
说到这儿,卢小闲皱着眉头道:“局主,龙氏这么大个镖局,怎么只有三万两银子么?”
龙壮苦笑道:“按理说,应该不止这么点银子。我这人平日里不太在意,花钱大手大脚,用度不少。镖局里大多都是跟我多年的老人,大家感情很深,谁家遇到难事,我都尽力帮助。每次走完镖也给大家多发些份子钱,逢年过节,还给每家送些银子,让大家过个好节。到了年底,再发花红给他们。这样下来,也剩不了多少,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些了。”
“这么说,我们还得再筹四万五千两银子才行。”卢小闲苦着脸道。
“小闲,你不用发愁!”龙壮黯然道:“我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就把镖局的房子全部卖了,凑个五六万两银子不成问题。这不,我把房契都找出来了。”
崔湜与冷卿相互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不行!坚决不行!”卢小闲断然道,“您若把房子都卖了,那龙氏镖局就不存在了?跟了你这么多年的这些兄弟,岂不是也没了差事,您怎么能忍心呢?”
“不忍心也得忍心!”龙壮铿锵道,“我龙壮一辈字就讲个信字,丢了人家的镖,就得如数赔上。就算解散龙氏镖局,我也在所不惜,不然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卢小闲还要说什么,却听到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门开了,林云进来了,他后面跟着两个镖师,他们手中提着两个包袱。
“林镖头,有事吗?”龙壮疲惫地问道。
“局主!”林云恭恭敬敬朝龙壮施了一礼,“您平日里对大家照顾有嘉,大伙都记在心上呢!如今,镖局有难,我们不
能袖手旁观,大家凑了两千两银子,让我给局主带来了。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是一番心意,请局主一定收下。”
说罢,林云冲着镖师道:“打开!”
顾德将包袱打开,里面全是碎银子。
龙壮眼睛红红的,他站起身来,上前握住林云的手哽咽道:“本来说好走完这趟镖,要给大家发花红的。大家都不容易,没能给兄弟们兑现花红我已经很愧疚了,怎么还能收兄弟们的银子呢?”
“谁说不能兑现了?”卢小闲在一旁道:“林镖师,你把这些银子带回去,还给兄弟们,告诉大家,失镖一事局主已经解决了。顺便通知大家伙一声,两个时辰后到张管事那里去,按各自的业绩支领薪酬,我已经给张管事交待好了!”
林云听罢,愣愣地看着卢小闲。
好一会,林云才把目光看向了龙壮,他发现龙壮也在愣愣地看着卢小闲。
卢小闲斩钉截铁对林云道“我说的话,就是局主的话!林镖头,你难道信不过吗?”
卢小闲这话前半句是说给林云听的,后半句是说给龙壮听的,龙壮怎会听不出来呢?
龙壮没有理由不相信卢小闲,他知道卢小闲这么说必有深意。
于是,龙壮朝着林云点头道:“卢总管说的没错,是我的意思,按他说的去办吧!”
林云觉得蹊跷,但又从龙壮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带着两个镖师将信将疑的离开了。
目送着林云离开,卢小闲叹了口气道:“局主,有这么好的一帮兄弟跟着您,您还忍心解散镖局吗?”
“可是……”
龙壮还没有说完,卢小闲便摆手止住了他:“局主,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咱们再差银子,也不差给大家发薪酬的,先把大家的银子支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只要龙氏镖局的人心不散,以后会有机会再赚回来的!”
“可是……”
卢小闲再次止住了龙壮:“至于剩下的银子的,交给我,让我来想办法!”
“你来想办法?”崔湜与冷卿都惊呼起来了。
“怎么?你们俩也不信我?”卢小闲淡淡瞅着二人。
“信!当然信!”二人忙不迭点头。
“冷大哥,我有一事相求!”卢小闲对冷卿道。
冷卿觉得自己在卢小闲面前简直太惭愧了,听卢小闲说有事相求,赶忙应承道:“小闲,何事直管说来!只能我能做的到,一定全力以赴!”
“冷大哥,你附耳过来!”
卢小闲对冷卿耳语了几句,冷卿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就这事?”
“就这事!”卢小闲点头道:“全看你的了!”
“放心吧!交给我了!”冷卿郑重其事道。
“记得要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嘛,就不能说了!”卢小闲打着哈哈道。
叮咛完冷卿,卢小闲又朝龙壮拱拱手道:“局主,先告辞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卢小闲匆匆离去。
第六百三十五章 筹钱
龙壮望着卢小闲离去的身影,摇头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后生可畏,可能是我老了,怎么就看不透他呢?”
崔湜也感叹道:“还是卢公子颇有大将风度,单是这份镇定就让我等自叹不如呀!”
冷卿并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对了,冷师弟,刚才小闲给你说什么了?搞的那么神秘?”崔湜好奇地问道。
“想知道吗?走,那就去我家,我们边喝边说!”
说这话时,冷卿心中有种想笑的冲动,卢小闲的话似乎又响在了耳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崔大哥留到晚上子时以后再让他离开。”
……
卢小闲的资产大多在范阳,自己手头并没有多少银子。若要去范阳,这一来一回时间肯定不够,只能另想办法了。
卢小闲急匆匆来到永和楼,他将陈松和于氏请进到后院的屋子里。
“义父,义母,小闲有一件事求你们!”
瞅着卢小闲凝重的神情,陈松关切地问道:“小闲,出什么事了?”
“我想向二老借些银子!”
“借银子?”陈松愣了一愣:“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有急用,我打借条给二老,将来一定如数奉还!”
和于氏对视了一眼,陈松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小闲,跟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欠别人赌债了?”
听陈松如此一问,卢小闲知道他们想歪了,有些哭笑不得道:“义父,您想哪里去了?”
卢小闲将龙壮遇到难处的事,详详细细说给了陈松和于氏。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松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向于氏问道:“咱家还有多少银子?”
“大约有七千两吧!”于氏说罢,又小心翼翼提醒着陈松:“这可是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积蓄了!”
“真是妇人之见!”陈松不满道:“龙局主于我们有恩,人家现在有了难处,咱们若是袖手旁观,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钱乃身外之物,咱有手有脚的,以后还可以再赚嘛!”
于氏见陈松脸显怒容,不作声了!
看着于氏一副委曲的模样,陈松意识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放缓语气道:“小闲叫咱一声义父义母,那就是咱的孩子,他向咱们张口,咱说啥也不能拒绝,帮龙局主就等于是帮了小闲,这个理你不会不懂吧?”
于氏点点头道“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明白着呢,这些银子本来是留着给小闲娶娘子用的,他要用那就先用吧!”
卢小闲低着头没说话,但他却在心里暗暗发誓言:今后自己若是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一定要让他们二老过上好日子。
陈松沉吟片刻,对卢小闲道:“酒楼还有四千多两用来周转的银子,我给你凑一万两,你拿去给龙局主!”
“义父……”卢小闲都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都是自家人,就不说客套话了。”陈松摆摆手道:“赶明儿我去钱庄兑成一万两的银票,你拿着也方便。”
“义父,我给你们写个借条吧!”卢小闲赶忙道。
陈松眼一瞪:“再这般啰嗦,我可要生气了!”
于氏也在一旁道:“不说这事了,小闲,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饭去!”
“我还有事,得急着去办,不用忙活了!义父,义母,我先走了!”
卢小闲向二人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
夜晚的春风吹来,让人觉得很凉爽。
在群贤坊上官婉儿的府邸门前,卢小闲已足足徘徊了半个多时辰,他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见上官婉儿。
上午在龙壮那里,卢小闲见崔湜只凑出一万两银子,心知崔湜肯定没有向上官婉儿提及此事。
想想也是,一个大男人向自己的女人要钱,崔湜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崔湜无法张口,可卢小闲却不得不张嘴,镖局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还顾什么面子不面子。
卢小闲打定了主意,便来找上官婉儿了,之所以悄悄让冷卿设法留住崔湜,就是为了避免崔湜碰见自己难堪,
本来卢小闲决心已定,可到了上官婉儿的府邸前,还是患得患失起来,他与上官婉儿只有一面之缘,上官婉儿肯借自己银子嘛?
若是不借,自己又当如何?
眼看时间不早了,卢小闲咬咬牙,决定还是先见见上官婉儿再说。
向看门的家丁通报之后,不大一会,便有人出来,还是叫红儿。
红儿引着卢小闲进府,这次她没有领卢小闲去上次来的会客之处,而是径直到了后院一间并不大的屋子。
屋子里陈设典雅,墙上挂着各种诗画,案几上摆着各种乐器。屋子中间一桌,两椅,上官婉儿正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
虽然是春天了,可夜晚还是有些寒气,上官婉儿可能是怕冷,在脚底下放着点了炭的火盆。
红儿往火盆里加了些炭,然后立在上官婉儿的身后。
“见过昭容娘娘!”卢小闲向上官婉儿施礼道。
“免了!”上官婉儿眼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茫:“若我没猜错,你肯定是遇到什么不小的难事,所以才专程来求我的吧?”
卢小闲惊愕地问道:“何以见得?”
上官婉儿莞尔一笑:“以你的性格,若不是遇到麻烦,绝不会来找我,而且还必须是不小的麻烦,否则你也不会来!”
上官婉儿看得太准了,卢小闲不但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若不是没有办法了,他真的不愿意面对上官婉儿,和这么聪明的女人说话,卢小闲总觉得有一种无力感。
卢小闲老老实实点头道:“昭容娘娘说的一点没错,我是遇到麻烦了,所以专程来求娘娘的!”
“说吧,什么事?”
卢小闲将来意说了一遍。
“怪不得呢,我说崔郎怎么一大早便去了龙氏镖局,直到这会还没回来,原来是龙壮摊上事了!”上官婉儿眼珠一转,似笑非笑看着卢小闲,“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崔郎留住了?
按说这个时辰他早该回府了!”
卢小闲只有点头的份:“请昭容娘娘恕罪,在下这也是不得已!”
上官婉儿大度地笑了笑:“你这么做是对的,这事原本就轮不着你出面,可我知道,崔郎是不会向我张口的!”
顿了顿,上官婉儿问道:“你需要借多少银子?”
卢小闲很想说五万两,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两万两,两万两足够了。”
上官婉儿没有回答卢小闲,扭头对身后的红儿轻声说了句什么。红儿点点头,便离开了屋子。
上官婉儿笑着问道:“听说你酒量极大,从来没有喝醉过?”
卢小闲不知上官婉儿怎的又从围棋说到喝酒上了,他茫然地点点头。
“你经常与崔郎他们三个师兄弟一起喝酒?”
卢小闲再次点点头。
“你总是把他们喝趴下?”
卢小闲已经感觉出来了,上官婉儿问这些话是有深意的,他朝着上官婉儿施礼道:“昭容娘娘,有什么话请直言!”
“喝酒若总是一个人赢,其他人还有乐趣可言吗?”
卢小闲恍然大悟,不住点头。
“崔郎为人不羁,没有别的嗜好,就爱这杯中之物,这些年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你与崔郎年岁相差悬殊,可他却偏偏与你意气相投,你酒量极大,与他爱好相同,所以他把你当作了好友,时常在我面前提及你。”
上官婉儿见卢小闲似在沉思,有些歉意道:“崔郎因为有了朋友而开心,我也高兴。按理说,你们喝酒我不该插言,可我希望你们做朋友能长久。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提醒你,你是聪明人,想必会体谅我的一片苦心。”
上官婉儿对崔湜真不是一般的好,竟然连喝酒的细节都如此上心,卢小闲心中颇为感动,心悦诚服对上官婉儿道:“昭容娘娘的良言,我谨记在心。”
“其实,朋友相处,同样也要用些谋略去经营。”说到这里,上官婉儿朝着卢小闲笑了笑道:“天下所有的事都可以用谋略去解决,智慧的力量是无穷的!”
说话间,红儿已经进了屋子,上官婉儿对红儿吩咐道:“给他吧!”
红儿递过一张银票:“这是两万两,你收好!”
卢小闲接过银票,笑着道:“我给上官娘娘打个欠条吧!”
上官婉儿笑着道:“算了吧,这点银子我还没瞧上眼,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我便是了!”
“那不行,这收条是一定要打的,不然我不能收您的银票!”卢小闲很是坚决。
上官婉儿看了卢小闲好半晌,扑哧笑出了声:“难怪崔郎会与你成为好朋友,你们俩连脾气都一样,又臭又硬。”
说罢,上官婉儿对红儿吩咐道:“写张欠条,让他画个押吧!”
卢小闲画了押,收了银票,便向上官婉儿告辞,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卢小闲走后,上官婉儿将手中的欠条丢入了火盆当中,火苗呼呼窜了上来,转眼便化为灰烬。
第六百三十六章 化解
第二日,卢小闲将两万两银票交于了龙壮,便便急急出城了。
卢小闲忙着筹银子,这几日没顾上去华郎中那儿,他放心不下,当然要去看看了。
本来,卢小闲是打算先去江小桐那里的,谁知一进院子便遇到了卢无瑕。
“镖局的事处理完了?”卢无瑕问道。
“哦!”卢小闲点点头问道,“林盻怎么样了?”
“自从你送她古琴之后,她日日都在弹琴!”
林盻见了卢小闲,又如以前一样,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卢公子,我今日谱了一曲,能为我鉴赏评价一下吧?”林盻小心翼翼询问道。
“当然可以!”卢小闲爽快地答应了。
琴声响起,舒缓的节奏,抑扬之间臻显古琴的悠扬,好似天籁禅音。
卢小闲眼前似乎浮现出水漫沙滩,余音缭绕。还沉浸于刚才的那个悠扬的音符的时候,又一波海浪袭来,一律的悠扬,丝丝入扣。
一个人的内心有多坚硬,便也会有多柔软,林盻的琴声触及到卢小闲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根神经,让他释放着惆怅伤感的思绪。
曲毕,卢小闲轻声问道:“这曲何名?”
“我取名为《听涛》!”林盻叹了口气道,“我从没见过海,我弹奏的是想象中的海!”
“很不错!谢谢你!”卢小闲盯着林盻道,“好好保重身体,将来我带你去看海!”
“真的?”林盻目光更加明亮。
“真的!”卢小闲郑重点点头。
从林盻那里出来,卢小闲的心情好了许多。再多的坎,也得一个一个过,急是没有用的。
见卢小闲到来,江小桐不依不饶道:“小闲,你几日没来了?”。
卢小闲解释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小桐,这几天都忙晕头了。这不,一有空我就来看你了!”
“你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江小桐问道。
“是遇上事了,不过快解决了!”卢小闲点头道。
“能说给我听听吗?”
“你身体还没恢复,这些烦心事不听也罢。”卢小闲笑笑道。
“这些日子你不在,我都快闷死了,你就给我说说吧!”江小桐央求道。
卢小闲将事情说于了江小桐,江小桐听罢,忍不住责怪道:“你需要银子,为何不来不找我?”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卢小闲只当江小桐是宽他的心,便开玩笑道,“下次再遇上这事,我一定找你帮忙。”
“现在还差多少?”江小桐问道。
“冷大哥五千两,崔大哥一万两,龙局主那里凑了三万两银子,我向义父借了一万两,向上官娘娘借了两万两,给镖局里的镖头、镖师和趟子手发薪酬用了五千两,算起来还差三万两。”
影儿在一旁撇着嘴道:“你不是还认得两个郡主嘛,怎么不找她们借银子去?”
卢小闲不是没想过向李持盈与李奴奴借银子,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想欠这个人情。
除了李奴奴和李持盈之外,还有武延秀。
卢小闲知道,若自己开了口,武延秀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自
己。可是,他们之间真沾上了钱的关系,他们还能再像以前那样做朋友吗?
说实话,卢小闲不想失去武延秀这样纯粹的朋友。
所以,卢小闲也没有去找武延秀。
见卢小闲不语,江小桐瞪了一眼影儿:“就你话多,去,取十颗珠子来!”
影儿吐了吐舌头,转身走了。
不一会,影儿拿了个个布囊进来,递于江小桐。
江小桐接过布囊打开,随意取出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对卢小闲道:“这是东海极品的白珍珠,一颗少说也值三五千两银子,这里有十颗珠子,你拿去换了银子,把缺的那些凑上吧!”
“不行,我不能要!”卢小闲使劲摇头。
“为何?你瞧不上我的珠子?”江小桐不乐意了。
“不是,反正我不能要!”
影儿在一旁一满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要算了,好象谁求着你似的!”
“你闭嘴!”江小桐瞪了一眼影儿。
“为什么你能要上官婉儿的银子,却不能要我的?”江小桐盯着卢小闲问道。
“那不一样,再说了,我是向她借的!”卢小闲解释道。
江小桐笑了笑:“我也是借你的,你以为不用还呀?”
说罢,江小桐对影儿吩咐道:“拿笔墨来!”
看着影儿出去,江小桐对卢小闲道:“我来写借条,你画个押便是了!”
卢小闲没办法再拒绝了,只好对江小桐道:“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江小桐淡淡道:“镖局也不能一点周转银子也没有,剩下的先留给镖局用吧!”
不一会,影儿拿来笔墨。
江小桐很快便将借条写好,递于卢小闲:“给,赶紧画押!”
“好好好!”卢小闲看也没看就画了押。
江小桐接过借条,又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可是画了押的,不许耍赖,哦!”
……
龙氏镖局里,龙壮摆了酒菜,专门请来了崔湜、冷卿和卢小闲。
本来,龙壮也请了陈松,可陈松推说身子骨不舒服,便不来了。
“感谢大家的帮忙,若是没有你们,龙氏镖局这会早就关门大吉了!我先干为尽了!”龙氏镖局起死回生,龙壮又恢复了往日的豪爽。
崔湜与冷卿摆手道:“大师兄,我们可不敢居功,这次多亏了卢公子,您好若要谢,便谢小闲吧!”
“我当然要谢卢公子了!”龙壮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卢小闲。
卢小闲奇怪道:“局主,您又要做什么?”
“从今以后,龙氏镖局有两位局主,一个是我龙壮,还有一个,便是你卢小闲!”龙壮扬了扬手中的那张纸,“我已经改了契书,并在官府备了案!”
“这万万使不得!”卢小闲惊的差点蹦了起来。
“怎么?你瞧不上龙氏镖局?”龙壮一脸怒容道。
“不不不!”卢小闲摆手道:“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卢小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可不想做什么局主,我只想做趟子手
!”
龙壮愣住了。
冷卿忍俊不住道:“这才是卢公子的真性情,若换了别人早就欣喜若狂了,可他却偏偏不在乎什么局主不局主,还是觉得做趟子手比较自在。”
崔湜也在一旁劝道:“师兄,你了解卢公子,别为难他了,还是让他做喜欢的事吧!”
“这一码归一码!”龙壮主意已定:“你若喜欢做趟子手,尽管做你的趟子手,可这镖局局主的分红,你必须拿一半!”
卢小闲还没来得及说话,龙壮又道:“还有,你借的那些银子,将来我们俩一起来还!”
说罢,龙壮举起了酒杯:“这事就这么定了,来!我们喝酒!今夜一醉方休。”
见卢小闲怏怏不乐,龙壮豪气冲天道:“拿出你往日的本事来,把我们三个都灌趴下!”
也不知是因为不在状态,还是因为心情不好,三人仅仅喝了一坛酒,卢小闲便醉的趴在了桌上。
看着不省人事的卢小闲,崔湜兴奋不已道,“我今儿终于搞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冷卿好奇地问道。
“原来卢公子是人不是神,也有喝醉的时候。”崔湜哈哈大笑。
冷卿点点头,他与崔湜深有同感。
龙壮叹了口气道:“唉!他最近是太累了!”
说罢,龙壮与崔湜与冷卿二人将卢小闲扶至卧房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三人蹑手蹑脚的掩门离开了。
三人刚离开屋子,卢小闲便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喝醉,也并非累了,而是想起了那日上官婉儿的话:朋友之间也需要用谋略来经营,所以他才假装喝醉。
黑暗中,卢小闲静静地躺着。
算算时间,卢小闲来长安已经很长时间了,必须想办法尽快把张猛和吟风弄月也接来地行。
想着想着,卢小闲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
“小闲,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一下!”江小桐柔声道。
“什么事?”卢小闲笑眯眯道。
“我身子好利索了,总不能老还住在这里,所以呀,我想在长安买个宅院住,你看如何?”江小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也是,这不是长久之计,但我觉得不用买什么宅院了!”卢小闲想也没想便道:“就先住在黎四那里吧,我平日里都住在镖局,反正那里也是闲着!”
“黎四?”江小桐问道:“就是你收的那个徒弟?”
“正是!”
江小桐有些犹豫,点点头道: “那好,我们去看看再做决定吧!”
卢小闲一挥手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马车内,影儿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真要和那个黎四住在一个院里吗?那多不方便呀?”
“怎么可能呢?”江小桐摇头道:“咱们又不是没有银子,肯定要买自己的宅院!”
“可是,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了?”江小桐淡淡道,“我只是说跟他去看看!”
“何必那么麻烦呢?直接回绝了他,就说我们要自己买宅院不就成了?”影儿不满道。
第六百三十七章 买宅院
“你不了解小闲,他既然提出来了,咱们当然要去看看了。再说了,直接回绝了,他面子上不好看,我得顾及他的感受!”
影儿瞅着江小桐,酸溜溜道:“小姐,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全部都是卢小闲。做事想着他,说话想着他,连做什么决定也要顾及着他,你累不累呀!”
“不累,我觉得挺好!”江小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影儿姐姐,小桐姐这么做是对的!”燕谷在一旁道。
“对什么对?”影儿看了一眼穿着女装的燕谷,故意板着脸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谁知燕谷却一本正经道:“你才不懂呢,我和小闲哥都是男人,男人没有不好面子的。若有人时刻顾及他们心中的感受,他们会在心里记一辈子的!像你这样的,没男人会喜欢!”
听了燕谷小大人一般的话,影儿愕然。
看着影儿的窘样,江小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影儿气急败坏,正要教训燕谷。
却听燕谷低下头道:“我被救出来的那天,真的很想哭,可我想想自己是男人,就忍住了。小闲哥就很顾及我的面子,他当时说的话,我会记一辈子!”
说这话的时候,燕谷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却没有流下来。
江小桐心中没来由的一痛。
影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到了黎四的住处,卢小闲扶江小桐下了马车,直接推门而入。
黎四正在屋里吃饭,见卢小闲来了,赶忙迎了上来。
卢小闲直截了当对黎四道:“我有几个朋友,要住在这里,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黎四忙不迭点头道。
江小桐主动向黎四打招呼道:“我姓江,是小闲的朋友,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黎四紧张的手都没地方放了。
江小桐把院子和屋内都转了一遍,看的很仔细。
看罢,江小桐笑着对卢小闲道:“小闲,这里挺不错,只可惜……”
“怎么了?”卢小闲紧张地问道。
“只可惜屋子太少了!”江小桐指了指仅有了两间屋子道:“黎四是主人,他肯定要用一间屋子,还剩下一间,我、影儿、谷儿,还有海叔,住不下呀?”
听江小桐这么一说,卢小闲拍了拍脑袋,光想着这里能住了,却压根没想到江小桐这里有四个人,男男女女怎么可能住在一个屋里呢?
影儿瞥了一眼江小桐,偷偷做了个鬼脸,意思很明白:小姐,你太狡猾了,早就想好了拒绝的法子了,偏偏这会才说出来,既不伤他的面子,又回绝了他的好意。
江小桐假装没有看到影儿的鬼脸,笑了笑又道:“小闲,要不我让海叔去瞅瞅,看能不能买个稍大些的宅院,如何?”
“能买当然好了!可是……”卢小闲不再反对江小桐买宅院,可还是有些犹豫道,“长安城寸土寸金,买个宅院要花不少银子呢!”
“银子不是问题,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安排海叔去办!”
卢小闲点点头:
“那就辛苦海叔了!”
海叔心中暗乐:你这傻小子,小姐早就让我买看了好合适的宅院,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心中这么想,可海叔嘴上却道:“不辛苦,这是应该的!”
江小桐眼珠一转又道:“小闲,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小桐,你说!”
“黎四自小便没了父母,虽然是你的徒弟,可他还是个孩子,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个人照应,你经常出镖也顾不上管他。我寻思着,等买好宅院,我想让他也住过来。一来大家住在一起热闹些,二来我们也可以帮你照顾他,三来也省得你两边都牵挂。你看呢?”
说实话,卢小闲心中一直对黎四对些愧疚。名义上自己是他的师父,可自己既没有给他教什么,也没有管他什么。江小桐考虑的太周到了,让卢小闲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卢小闲看向黎四:“你可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
若不是没办法了,谁愿意一个人住。刚才江小桐刚说完,黎四就眼巴巴的瞅着卢小闲。
卢小闲此刻一问,黎四赶忙应道:“我当然愿意了?”
卢小闲对江小桐道:“那就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江小桐笑了笑道:“小闲,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买了了宅院,我们再来接黎四!”
“还有!”江小桐接着又道,“你应该赶紧让张猛和吟风弄月到长安来,到时候大家住在一起,那该多热闹呀!”
江小桐考虑的太周到,让卢小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江小桐说的对,是得赶紧把他们接到长安来了。
卢小闲点点头:“那好,你们先回去吧!我和黎四聊几句就回镖局去。”
卢小闲与黎四将江小桐送上马车,黎四悄声问道:“师父,你还没给我介绍呢,我该怎么称呼江小姐呢?要不,以后我就叫师母?“
卢小闲愣了愣,拍着黎四的脑袋道:“胡说什么?小小年纪,脑子怎么这么复杂,就喊江小姐!”
马车渐渐远去。
马车里的影儿都快笑翻天了,江小桐气急败坏道:“你笑什么笑,小小年纪,脑子怎么这么复杂!”
燕谷依然像个小大人般摇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桐姐连说话的语调都跟小闲哥一样了!”
卢小闲在院里正与黎四说着话,却无意间瞥见一张脸,正凑在门跟前,似乎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卢小闲心中一惊,赶忙向大门走去,那张脸倏乎便消失了。
打开门,卢小闲四下张望,哪还有人影。
卢小闲觉得很奇怪,虽然没看到人,但那人似乎依稀像是高力士。
“师父,怎么了?”黎四跟了出来,莫名其妙地问道。
“没什么?”卢小闲对黎四道,“这两日,你收拾一下东西,等宅院置好了,你就搬到那边去住吧!”
……
四月初八,宜祭祀、入宅,忌出行、纳采。
“小闲,这处宅院怎么样?”江小桐领着卢小闲四下看着。
江小桐动作非常快,从她决定要
住进长安那一天算起,到今天正式搬进这处宅院,只用了短短五天时间,看来只要有银子,这世上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不错,非常好!”卢小闲四下看着,不断的点头。
“只可惜小了一些!”江小桐不无遗憾道。
卢小闲却很满意道:“不小了,要知道这可是在长安,多少人梦寐想有这么一处宅院呢,就算奋斗一辈子也不一定能住的上!”
卢小闲说的一点没错,长安寸土寸金,并不是每个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住处。
这处宅院据说是一个富商的,因为地段不错要价很高,所以一直没有出手。海叔压根没有还价就将它买了下来,虽然没有龙氏镖局那么大,可比起陈松的后院,那可大多了。
“那就先凑合着住吧,等将来有了合适的,我们再换一处!”江小桐点点头。
卢小闲彻底无语了,这种话也就江小桐这样的大小姐才说得出来。
“小闲,这几日你向镖局告个假,帮我布置一下新家如何?”江小桐央求道。
“没问题!”卢小闲爽快地答应道。
“对了!小闲,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江小桐突然道。
“什么事?”
“等这边都布置停当了,我想去拜访一下你的义父义母!”江小桐笑着道。
“啊?”卢小闲愣住了。
“义父义母是你的长辈,我当然要去拜访一下,你不会不同意吧?”
“不不不,怎么会呢?”卢小闲沉吟道,“你先别急,等我有空了给他们知会一声再说,好吗?”
“那好,我听你的,可你不要让等的太久,明白吗?”
“明白了!”卢小闲赶忙岔开话题,瞅了一眼旁边的燕谷,上前抚着他的脑袋道,“谷儿,你喜欢住在这里吗?”
燕谷依然是一身女装,他点点头道:“只要能见到小闲哥,住在哪都是好的。”
卢小闲点点头,又对黎四道:“住在这里,你可得勤快些,别给师父丢人,明白吗?”
黎四拍着胸脯道:“师父放心,我会做好的!”
正说话间,却见海叔从门外走了进来:“小闲,镖局有人来找你,就是上次和你一起出镖的那个镖头!”
“是林镖头?”卢小闲心中疑惑,莫非镖局又有什么事了?
卢小闲对江小桐道:“小桐,我去看看!”
“你去吧!”江小桐笑了笑。
卢小闲出了门,果然见到林云在门口在正等着他。
“林镖头,你怎么来了?”卢小闲有些奇怪。
“卢局主,没打扰你吧?”林云很是客气道:“龙局主让我你来请你!”
尽管卢小闲还是趟子手,可自从他帮助镖局渡过了难关之后,镖局上上下下都对他很尊重。再说了,龙壮在镖局内已经声明了,卢小闲和他一样,都是镖局的东家。因此,林云对卢小闲也改了称呼
“龙局主请我?”卢小闲愣了愣,又问道:“林镖头,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好像很着急。”
第六百三十八章 李持盈的心思
卢小闲对林云点点头:“林镖头,你先回去吧,告诉龙局主,我马上就到!”
龙氏镖局的会客厅里,龙壮偷眼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小姐。
年岁小些的,眼珠子骨溜溜乱转,一看就知道是个古怪精灵的人物。
年岁稍大的就端庄多了,这种端庄初看时没有什么,仔细端详,很能打动人心。
龙壮在长安混了大半辈子,早就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能力,看这两人的气质和穿着,非富即贵,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也保不准。长安城里权臣勋贵遍地都是,哪家没有几个千金小姐。
龙壮猜得一点没错,来的这两人正是李奴奴和李持盈,她们没有着男装,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扮。
“龙局主,你还要我们等多久?”李持盈有些不耐烦了。
“马上就到,李小姐请再稍候片刻!”龙壮陪着笑道。
要不是这趟生意太有诱惑力了,龙壮才不会在这里陪她们耗费时间呢。
今天一大早,李奴奴与李持盈来到镖局,指名要见局主龙壮。
见到龙壮,李持盈告诉他,自己姓李,三日后要去潞州探亲,希望镖局派人护送,保证她来回的安全,
护送雇主,保证雇主的安全,是镖局重要的业务之一,这叫人镖,龙氏镖局以前也没少做过这样的业务。
“我打听过了,一般来说这样的镖,你们的收费从五百两到五千两银子不等!”说到这里,李持盈顿了顿:“我会付给镖局一万两银子酬金。”
“一万两?”龙壮瞪大了眼睛。
一万两银子可是个大镖,对欠了一屁股债的龙壮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龙壮正准备满口答应,李持盈又说话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小姐请讲!”
“你们镖局是不是有一个叫卢小闲的趟子手?”
“没错,有这么个人!”龙壮心里有些打鼓,他不知这个李小姐为何要问这个。
“我的要求很简单,这趟镖你必须安排卢小闲一起去,并且让他全程服侍我!”李持盈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龙壮愣住了,他走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雇主提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
敢情这位小姐是冲着卢小闲来的,龙壮偷眼打量着李持盈,莫非这李小姐看上了卢小闲?
可又不像,龙壮实在猜不透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见龙壮有些犹豫,李持盈有些不悦:“怎么?堂堂一个局主,难道还使唤不动一个小小的趟子手?”
龙壮回过神来,有些为难道:“李小姐,换别人行吗?”
“换别人我还需要花一万两银子吗?”李持盈越发不满道,“不行,我就要卢小闲,要定他了。”
李持盈耍起小姐脾气,让龙壮心中很是不爽,但为了一万两银子,他只好忍了
“李小姐,你有所不知!”龙壮解释道,“要是换镖局里的其他人,别说是趟子手了,就是镖师,我现在就可以拍板,可卢小闲却不行!”
“为什么?”李奴奴在一旁奇怪地问道,“他有什么特殊的?”
龙壮直言道:“卢小闲虽然只是一个普通趟子手,可他和我一样,现在也是龙氏镖局的东家!你们说,我怎么能做他的主呢?”
“啊?怎么会这样?”李奴奴与李持盈大吃了一惊。
龙壮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给二人说了一遍。
“没想到他还是个扶危济困的仗义好男儿!”李奴奴听罢不由赞叹道。
李持盈却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李奴奴见状很是奇怪,侧着脸问道:“盈盈,你又怎么了?”
李持盈恨恨道:“他找那么多人借银子,却偏偏不来向我们俩开口,这分明是瞧不上我们,你说可气不可气?”
李奴奴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摇摇头不吱声了。
李持盈心中很不舒服,卢小闲对她越不在乎,她气就越大。
本来,这次潞州之行是可去可不去的,但此刻她下定了决心,非去不可。
想到这里,李持盈眼珠子一转,对龙壮道:“龙局主,我也不瞒你,我是相王的女儿玉真郡主李持盈,她是陛下的女儿金城郡主李奴奴。这趟镖我们先来找龙氏镖局,你给我个话,行还是不行。若不行,我们就去找威武镖局或者顺风镖局,你自己掂量着吧!”
听了李持盈这话,龙壮不由有些踌躇了。
李持盈这话太有杀伤力了,她可是有皇家身份的,哪家镖局接了这单生意,就代表着皇家对哪家镖局实力的认可,这对镖局今后的发展非常有利。
如今,龙氏镖局与威武镖局、顺风镖局的竞争日趋激烈,若李持盈真的去找另外两家镖局了,那对龙氏镖局可是个极大的打击,龙壮怎么能丢掉这么好的机会呢?
见自己的话奏效了,李持盈脸上的得意之色一闪即逝,她微微一笑道:“这样吧,龙局主,你先与卢小闲商量商量,我们在这里等着你的结果,如何?”
龙壮赶忙赞同道:“这样敢情好,小闲现在不在镖局,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
卢小闲走进镖局的会客厅,一眼就发现了坐在那里的李奴奴与李持盈,他惊愕地问道:“怎么是你们?”
龙壮赶忙将卢小闲往门外拉:“来来来,小闲,我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卢小闲一边和龙壮往外走,一边回头奇怪地看着李奴奴与李持盈。
到了屋外,听龙壮说完事情的经过,卢小闲良久不语。
“你怎么想,倒是说句话呀!”龙壮问道。
“有银子就了不起?全程服侍她,她以为她是谁?做梦!”卢小闲不满道。
卢小闲的声音很大,屋内的李持盈与李奴奴听到面色不由一变。
李奴奴小声道:“盈盈,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李持盈没有说话,脸色变冷,紧抿着嘴唇不语。
李持盈与李奴奴的想法不一样,她跋扈惯了,想要的东西非要到手才行。卢小闲越是对她不屑一顾,她心头越不是滋味。如何让卢小
闲向自己低头,已经成为李持盈的心魔了,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你小声点,莫让她们听到了!”龙壮赶忙捂住了卢小闲的嘴。
“听到就听到,怕什么!”卢小闲挣脱了龙壮,不客气道,“局主,这事若放在你身上,你愿意吗?”
“这事若以前放在我身上,我会和你一样一口拒绝!可是现在,我会同意的。我知道对你来说,面子上不好看,多少有些为难,可镖局的情况你也知道。”龙壮叹了口气,拍了拍卢小闲的肩头道,“若你实在不同意,就不要勉强了,我现在就去回了她们。”
说罢,龙壮就要转身回屋。
“等等,局主!”卢小闲沉默了片刻,对龙壮道:“你去告诉她们,就说我同意了!”
……
李持盈一脸的得意,她与李奴奴施施然走出镖局,龙壮跟在后面将她们送出了门。
龙壮对李持盈交待道:“玉真郡主,既然咱们签了契约,您也交了订金,请放心,镖局会抓紧时间准备的。三天后,四月十日的辰时,龙氏镖局按协议约定的时间准时出发。”
“我明白了!”李持盈笑着点了点头。
龙壮又问道:“三日后,镖局直接到相王府去接您吗?”
“哦,不用了!”李持盈赶忙回绝道,“局主在镖局等着便是,到时候我会直接来镖局与局主会合。”
李奴奴在一旁叮咛道:“龙局主,您多费心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护好玉真郡主的安全!”
龙壮拍着胸脯道:“请金城郡主放心,龙氏镖局是讲信誉的,这趟镖我会亲自出马,而且镖局的精英悉数出动,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李持盈与李奴奴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去。
马车内,李持盈与李奴奴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说话。
李奴奴先沉不住气了,她一脸担忧道:“盈盈,我总觉得你这次的举动有些唐突了!”
“当然唐突了,为了赚回这次面子,我可花了一万两银子。”李持盈有些肉痛道,“这可是我攒了多年的零花钱,这么一下就打了水漂。”
“就为挣回一个面子,值吗?”李奴奴摇头道。
“当然值!”李持盈理所应当道。
“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应该瞒着相王呀!”李奴奴盯着李持盈道。
“当然要瞒着!”李持盈撇了撇嘴道,“父王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他要知道了,我还能成行吗?”
“你这么偷偷离家,你父王岂不着急?”
李持盈笑着道:“我怎么是偷偷离家?你不是知道我要去潞州嘛。我想好了,我走了之后,你去给我父王说一声,他不就放心了!”
“出门在外不比长安城,你又是一个人出去,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李奴奴实在放心不下。
“镖局那么多人在,能出什么事?”李持盈对李奴奴笑道,“你要不放心,干脆陪我一同去,这一路上也好有个伴?”
“宫里规矩多,我要能去还用你说?”李奴奴白了一眼李持盈。
……
第六百三十九章 阴谋与机会
卢小闲来到江小桐的住处,见他面色不善江小桐关心地问道:“小闲,你怎么了?”
“没什么!”卢小闲苦笑着摇摇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江小桐一听也急了。
卢小闲将回镖局之后遇到的事详详细细地讲给了江小桐。
“她们怎么能这么做呢?太过份了!”影儿在一旁忿忿不平道。
江小桐倒没有生气,她只是笑了笑:“小闲,你没必要生气,她们这么做,不是冲着你,是冲着我来的!”
“冲你来的?”卢小闲奇怪道,“她们为什么要冲你来?”
“那日在华神仙门口见了她们,我就预感到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么快!”江小桐淡淡一笑道。
“你早就有预感?”卢小闲上下打量着江小桐,“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的直觉最是灵敏,所以她们才会冲着我!”江小桐一脸平静道。
影儿盯着卢小闲问道:“你同意出这趟镖了?”
“我……”卢小闲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江小桐瞥了一眼影儿道:“你不了解小闲,他是个顾情谊的人,镖局现在负债累累,龙局主求他,他怎能拒绝?”
听了江小桐的话,卢小闲心中一阵感动,还是江小桐了解自己。
“可是,他这么做,怎么对的起小姐你呢?”影儿对卢小闲还是不满。
江小桐不在意道:“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生意归生意,心思归心思,小闲心里怎么想,我一清二楚!”
“她也太欺负人了,难道就这么忍了?”影儿故意激将道:“小姐,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们当然不能就这么忍了,但也不能把镖局的生意给搅黄了!”江小桐胸有成竹道,“小闲,你附耳过来,咱们这么办……”
……
一只洁白的鸽子在长安城的上空盘旋了一圈,最后落入太平公主府的后院。
一个青衣汉子抚摸着白鸽,从鸽足取下一只竹管,转手递于旁边另外一个汉子:“最快的速度,马上交给魏先生!”
魏闲云是个很稳重的人,这一点在整个长安城里都大大有名。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那里沉思,虽然他如今位高权重,却并没有什么其它奢侈的习惯。
魏闲云的稳重不是骨子里带来的,初来长安的时候,他也有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可经过那一次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刻骨铭心之后,他的未来被彻底毁了。
于是,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魏闲云的稳重像有一种能够劈开别人眼睛的力量,似乎无论多复杂的事到了他这里,都会一下子变得明白。而在他作决定的时候,那份稳重会让他的决定显得更清晰有力。
那个属下将竹管交给魏闲云之后,静静地站在一边。
魏闲云对手下的管理有着他独到之处,就如同他一贯做事的风格:不该用力的地方绝对不用;该用力的地方,也绝对不多用上哪怕一丁点儿力。
“你先下去吧!”魏闲云
对属下轻声道。
属下恭身退下。
魏闲云低头沉思起来。
自打从幽州城回来,他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寻找那股藏在幕后的势力。
按理说,以魏闲云的能力,还有太平公主府为后盾,揭开这个盖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此事到今日也没个头绪。
越是这样,魏闲云心中的不安就越浓重。
终于,魏闲云起身,他要去向太平公主请示。
来到到太平公主卧房前,魏闲云深深吐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一些不愉快的东西吐出去。
太平公主一辈子都掌握着权力,武则天当皇帝的时候,李唐的皇室成员基本被铲除一空,可太平公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现在,她的三哥李显做了皇帝,她依然位高权重。
在外人看来,太平公主应该很少有不满意的事情,但是,魏闲云却很清楚,太平公主是个永远都不知道满足的人。
在太平公主看来,三哥李显文韬武略远不及自己的,只是个傀儡皇帝。
不管怎么说,李显毕竟是太平公主的亲哥哥。
让太平公主不能容忍的是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她应该称呼为嫂子和侄女的那两个人,她不允许她们骑在自己头上,她想方设法要改变这个事实。
太平公主不仅有这样的野心,也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
卧室里,太平公主慵懒地斜卧在床榻上,见魏闲云进来,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默默打量着他。
太平公主看得不可谓不仔细,魏闲云依旧那么俊朗清秀,只是皮肤上的气色,不似原来天然、恍如无色琉璃般的色泽,而是一日一日,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那么青白下来,变成一面让人看不透的青瓷。
“唉!”太平公主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当年自己那么对他,是不是做的过了?
这个念头只是在心头一闪而过,并没做过多停留。
良久,太平公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魏闲云没有说话,依言坐下。
椅子很豪华,但坐上去却觉得极不舒服。
“有什么情况?”
太平公主和魏闲云说话时,看上去谦逊有礼。
但是,魏闲云却能感觉到这种谦逊,是高高在上的,就像是一个善良的主子面对自己的仆人。主人愈是谦恭有礼,仆人愈是诚惶诚恐。
“我们花了很大功夫,也没有查出那股势力的来龙去脉,更不用说幕后之人是谁了。”魏闲云淡淡道。
“你来只是告诉我这个?”太平公主皱起了眉头。
“本来,我们的人打入那股势力的外围,可惜他已经暴露,估计凶多吉少了。不过,在他出事前,给我们传来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魏闲云停了下来,他要观察一下太平公主的反应,再决定下面该怎么说。
“你说说看!”太平公主很感兴趣。
“这件事情要从玉真郡主说起……那股势力要在玉真公主去潞州的途中绑架她,他们接到的指令是必须要活口。”
魏闲云的话语很简洁,但却能让人听的很明白,这一点也是太平公主对魏闲云所欣赏的能力之一。
“竟然牵扯上了盈盈这,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盈盈是偷偷去龙氏镖局的,而且才不过两日,他们就下达了这样的指令,看来他们在长安真是手眼通天!”说到这里,太平公主坐起身来,盯着魏闲云,“你怎么看?”
“龙氏镖局最好的镖师这一次都要出动,那些人想得手,只凭外围的力量恐怕是不行的!”魏闲云并没有直接回答太平公主的问话,却说了一句似乎不相关的话。
太平公主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以盈盈为诱饵,钓出大鱼来,彻底搞清楚这股势力的真面目,然后再消灭他们?”
魏闲云微微一笑道:“还是公主殿下的主意高明,若殿下决定了,我这就去准备。”
太平公主的面色平静如水,别人休想从她表情中揣测内心真实的想法:“此事非同小可,你有把握吗?”
在太平公主面前,魏闲云从来不对一件事情轻易下结论,但是,太平公主的话他又不能不答,斟酌好一会,他觉得只有这样回答才比较妥当:“我没有把握,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魏闲云了解太平公主,她虽然是一个女人,却敢于冒险,也喜欢冒险,这种赌性心理比男人要强的多,眼前这个局面,她一定会同意冒这个险。
果然,太平公主伸了伸腰对魏闲云道:“你去准备吧,我现在就到相王那里知会一声。”
“殿下要去找相王,恐怕……”魏闲云有些担忧。
魏闲云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玉真郡主是私自离家前往潞州,相王李旦对玉真郡主宠爱是出了名的,若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同意郡主出行。若是郡主取消行程,大好的机会就白白错失了。
“四哥虽然与三哥同样窝囊,可我们要对抗韦氏,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此事瞒了他,今后不好交待。”说到这里,太平公主胸有成竹道,“我了解他,放心,我会让他答应的!”
说到这里,太平公主盯着魏闲云道:“这次你要亲自出马,不仅要利用好这次机会,还必须保证盈盈的安全,若是弄巧成拙,就得不偿失了,明白吗?”
魏闲云垂首道:“是,属下告退。”
看着魏闲云略显削瘦的背影,太平公主心中十分满意。想要成就大事,手下当然少不了像魏闲云这样既忠心又有心机的人。
此时,太平公主甚至有些后悔,当年自己那样对他,确实有些太过分了。如果魏闲云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那么今后一定要对他进行弥补,对待手下,光有威严是不够的,有时候还要适当给点赏赐,这才是最聪明的驭人之术。
走出太平公主的卧房,屋外变得明亮起来,魏闲云竟生出一种虚脱的感觉,浑身像散架般乏力,冷汗早已浸透后背的衣衫。
每次面对太平公主,魏闲云都会产生这种恐惧和憎恶的感觉。他知道,太平公主谦和的背后,藏着一颗怎样冷酷的心。
……
第六百四十章 出发
“四哥,近来还好吗?”太平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李旦拉着家常。
李旦看着自己的妹妹,四十多岁了依然光彩夺目。他和太平公主都是高宗与则天皇后的儿女,虽然是嫡亲兄妹,可除了血缘关系之外,李旦从太平公主身上感觉不到半点亲近之情。
李旦觉得纳闷,李家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男人大多性格懦弱,家中的女人似乎个个强悍无比。
他的父亲李治体弱多病,母后说一不二,后来建立了大周朝,几乎将李氏宗亲斩尽杀绝。
母亲之后,三哥李显做了皇帝,却左右不了朝局,皇后韦氏一手遮天,大有步武则天这后尘的趋势。
还有三哥的女儿安乐公主,卖官卖上了瘾,在长安肆意敛财,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然,少了自己的胞妹太平公主,她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雌狮,随时准备向对手发出致命一击。
“你无事一般很少登我的门,说吧,有什么事?”李旦很想早早把太平公主打发走。
“你让盈盈去潞州看望三郎,我这个做姑姑的,还不得过来瞅瞅?”太平公主故意道。
“盈盈要去潞州看望三郎?”李旦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我得到确切消息,盈盈已经与龙氏镖局签下文书,也付了定金,明日启程,由龙氏镖局的人护送前往潞州。”
太平公主在长安各处都有眼线,她这么说肯定是有这么回事了。李旦像被踩了尾巴猫,噌地跳了起来:“这个死妮子,越发胆大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自己就敢做主,我找她去。”
“四哥,你不能去!”太平公主拦住了李旦。
“为什么?”李旦余怒未消。
“四哥,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形,我们和韦氏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太平公主缓缓道。
“那是你和她,不要扯上我!”李旦白了她一眼。
“不要扯上你?”太平公主用轻蔑的目光看着李旦,“你以为韦氏真要做了皇帝,你能躲过这一劫?莫忘了母后当年是怎么对待李氏一族的,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五个儿子想想,他们可都是李氏一脉!”
太平公主的话让李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当年的血雨腥风他都亲身经历过,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见李旦不言语了,太平公主继续道:“那些朝臣为什么会支持我,还不是因为有你在?恢复李氏的权威,与韦氏对抗本来就应该是李氏男儿的责任,你不出面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呢?”
李旦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和盈盈有什么关系?”
“别看韦氏现在气焰嚣张,其实她并不难对付,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出手,是因为有顾虑!”太平公主斟酌着,如何才能让李旦听得明白一些,“现在有一股暗藏的势力存在,这股势力一直在推波助澜,制造事端让我和韦氏不停的争斗。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消耗我们的实力,然后渔翁得利。”
李旦等待着太平公主的下文。
“我
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始终没有查出这股势力的幕后之手,我敢断定,这股势力绝不亚于我们现在的力量。这一次,我得到了确切的情报,他们要在盈盈去潞州的途中绑架她。”
“什么?他们要绑架盈盈?”李旦心头巨震,“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幕后之人对四哥你可谓了解之极,所以才会这么做。”太平公主为李旦分析道,“四哥对盈盈的宠爱人尽皆知,他们知道盈盈是你的死穴。控制了盈盈就等于控制了四哥你,而控制了你,就等于是控制住了那些忠于李唐反对韦氏的力量,如果让他们得逞了,今后的局面就很难驾驭了。”
“既是这样,就更不能让盈盈去潞州了。”李旦断然道。
“盈盈必须去潞州!”太平公主语气同样坚决,“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有顺藤摸瓜彻底搞清楚这股势力,才能消灭了他们,才能对韦氏发动致命一击。”
“难道为了实现你的意图,就必须搭上盈盈的性命吗?”李旦咆哮道。
李旦向来恬静,与世无争,太平公主从没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心中也是一悚,她赶忙解释道:“四哥,你放心,我会派出朱雀门所有的精锐,在暗中保护盈盈,绝对不会让盈盈有任何危险。”
见李旦还有些犹豫,太平公主意味深长道:“四哥,别忘了,你,我,还有盈盈,可都姓李!为了李氏的将来,有些事是容不得选择的。”
李旦头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太平公主是何时离开的,但他知道自己肯定答应了她的要求,以她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若自己不答应,她肯定不会离开。
“姓李?”李旦喃喃自语,“若有的选择,我真不想姓李!”
李姓是大唐的国姓,在百姓看来无比荣耀,可李旦心中清楚,只要沾上“李”字,就势必要在阴谋与血腥中度过一生,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深陷其中。
李旦的三子李隆基与李持盈同是德妃窦氏所生,德妃窦氏因得罪了母后武则天被处死,李旦虽然心中悲恸万分,但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因心中愧疚,所以李旦对李隆基与李持盈一直疼爱有加,特别是对李持盈,可谓宠到极点。
太平公主是玩阴谋的高手,她的保证能作数吗?李旦心中一点底也没有,这要是万一……
想到这里,李旦心中一阵烦燥,起身来回踱起步来,思虑了良久,他对门外喊道:“来人!”
刘伯赶忙进门肃立道:“相王有何吩咐?”
李旦叹了口气道:“速速派人拿我的名帖,去把刑部总捕头冷卿请来,就说我有急事相商!”
……
四月十日辰时,李持盈在李奴奴的陪同下,如约来到了龙氏镖局。
龙壮早已做好了准备,见到李持盈便上前拱手问道:“玉真郡主,可以出发了吗?”
李持盈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她笑了笑:“出发吧。”
“对了,龙局主!”李奴奴突然问道,“我妹子只是一个人去潞州,为何镖局门口却停了两
辆马车?”
龙壮解释道:“第一辆马车是别人的,第二辆才是镖局给李小姐准备的。”
“别人的?”李持盈蹙眉问道,“还有人要去潞州吗?”
龙壮点点头:“没错,还有小闲另外一位朋友也要同行!”
“卢小闲的朋友?”李持盈的脑海中闪出江小桐的面庞,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卢小闲的那位朋友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
龙壮故意装糊涂道:“也是位小姐,名字我记不起来了,好象是姓江。”
“是不是叫江小桐?”李持盈咬牙切齿道。
“没错,是叫江小桐!”龙壮点点头
李持盈与李奴奴对视了一眼,李奴奴不满道:“龙局主,我们可是签了协议付了定金的,你怎么能让别人同行呢?”
龙壮苦着脸道:“这是小闲的条件,他说了,若不让江小姐一起同行,他就不出这趟镖了。你们若同意不让小闲出镖,我保证单独护送李小姐去潞州。”
龙壮这话是卢小闲教他说的,龙壮本担心李持盈会因此取消这单生意,卢小闲向他拍着胸脯保证,李持盈肯定不会取消。
龙壮忐忑不安地盯着李持盈。
果然,李奴奴还要说什么,却被李持盈止住,她对龙壮挥挥手:“罢了,我们出发吧!”
……
马蹄声!
匍匐在草丛中的人骤然竖起耳朵。
十几匹快马,簇拥着两辆轻车从远处而来。
距离越来越近,十来个人影正准备从草丛是起身,却见几缕寒芒飞过,剑气纵横间,闷哼连起,浓稠的血腥味顿时充斥天地之间,片刻间便平静下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轻车依旧前行,溅起尘埃漫天。
待护着马车的众人疾驰而过,一乘青色小轿鬼魅般出现在了草丛边上,抬轿的两个轿夫面无表情,但从高高鼓起的太阳穴可以看出,他们一身武功不可小觑。
几个黑衣人的袖口缀着一圈紫线,毫无疑问应该是朱雀门的人。
他们见了小轿,面色一变,赶忙垂手肃立。
“怎么样,有活口吗?”轿内一个淡雅的声音传来,赫然是魏闲云。
其中一人诚惶诚恐回答道:“属下无能,击毙四人,剩余的五人全部自尽,无一活口。”
“这些人不简单!”魏闲云喃喃道,“已经是第七拨了,还是没有一个活口……”
……
“卢小闲,你过来!”李持盈从马车边的窗口上探出头来,朝着车后大声喊道。
正跟在马车后面闷头赶路的卢小闲皱皱眉头,恨恨瞪了一眼骑在马上似笑非笑的龙壮,牙痒的厉害。
这几日,李持盈不知犯了什么病,总对卢小闲大呼小叫,就像使唤下人一般,这让卢小闲心中万分不爽。
龙壮怎会不知卢小闲的郁闷,再三劝他看在一万两银子的份上,要多加忍耐。
卢小闲有苦说不出,感觉自己就像签了卖身契的奴隶一般。
第六百四十一章 袭击
他不耐烦地朝李持盈道:“又有什么事?”
“我要喝水!”李持盈理直气壮道。
“你的车上不是有水囊吗?难道还要我喂你?”卢小闲没好气道。
“车上的水喝完了!你把水给我送到马车上来!”说完,李持盈脑袋缩了回去。
“真是麻烦!”卢小闲拎着一个水囊向前紧赶几步,来到马车边上,顺着窗子便将水囊扔了进去。
“哎哟!”车内传来了李持盈不满地声音,“有你这样服侍人的吗?我让你送上车来,不是让你扔进来!”
“小闲,你来,到车上来,我有事找你!”另外一辆马车上,传来了江小桐的声音。
“哎!这就来!”卢小闲面上立刻阴转晴,欢快地答应一声。
“哼!”李持盈将水囊砸向卢小闲,不再说话,生起闷气来。
龙壮等人看着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来,就连为李持盈赶车的老孙头,脸上也洋溢着笑意。
老孙头在镖局已经待了十几年,是最好的车把式,这次护送任务很重要,龙壮当然把他带上。
为江小桐赶车的还是海叔,他停下了马车,让卢小闲上去。
马车内,江小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轻轻为卢小闲擦了擦汗:“累不累?”
“不累!”卢小闲叹了口气,“也不知谷儿现在怎么样了?”
“有影儿和黎四照顾,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江小桐安慰着卢小闲。
影儿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江小桐,这一次江小桐陪卢小闲出镖,为了照顾燕谷,江小桐特意留下了影儿,为此影儿还老大的不乐意。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两天我的眼皮直跳,总感觉要出事!”卢小闲忧心忡忡道。
“有我和海叔在,你只管放心!”
……
龙壮从马上下来,静静打量着斑驳的酒肆门匾。
“怎么了?局主!”卢小闲问道。
“这地方我差不多十年没来了,还是以前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龙壮似是回忆着什么,“年轻时走镖,常在这里歇脚,现在想想,真的让人很难忘。”
卢小闲望望几乎是遥遥欲坠的酒肆,不由笑道:“这掌柜太小气,十年了,也不知花些银子翻修翻修。”
龙壮安排几个镖师与趟子手在酒肆外看着马车,要了草料,给马匹喂食饮水。
卢小闲将江小桐从马车上扶下,引着她跟龙壮就要进酒肆大堂。
“卢小闲,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下?”李持盈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卢小闲无可奈何转过身来:“不是有镖师保护着你嘛,怎么叫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我是你的雇主,你得先引着我进去”李持盈故意瞥了一眼江小桐又道,“而不是只顾着别人!”
卢小闲哭笑不得:“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李持盈耍起了小性,“你要不听我的,我便不进去!”
龙壮怕卢小闲又要犯犟,赶忙回头给他不停使眼色
“怕了你了!”卢小闲嘟囔了一句,不情愿地走到李持盈身边,大声道,“郡主,您前面请!”
“这还差不多!”李持盈头昂得高高的,像是一个得胜还朝的大将军,大步走进了酒肆大堂。
晌午时分,按说吃饭的人不少,可除了镖局的人之外,就只有零散的两三桌人,大堂中空荡荡的。
酒肆掌柜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各位客官,不知吃些什么?”
龙壮不经意挑了挑眉头:“我们随便吃点就要赶路,掌柜看着安排吧。”
掌柜笑着点点头,走进了里间的门,像是去准备饭菜了。
不多时,两个店小二睡眼朦胧地从后面跑了进来,看样子是一直没有什么生意,在偷懒打盹刚被掌柜叫醒。
龙壮与卢小闲面对面而坐,江小桐与李持盈分坐在两边,其他人也在周围的坐了下来,两个小二跑前忙后,端水沏茶,好一番忙活。
龙壮望着两个小二,突然笑着对卢小闲道:“小闲,你猜猜,我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做什么?”
卢小闲望向龙壮眼光的方向,猜测道:“局主,你不会是想做店小二吧?”
“果然聪明,就就是想做当跑堂的小二。”龙壮点点头,“记得那时候,我天天观察店铺中的小二。我很清楚,他们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是在没有客人时能打个盹,最期待的事,是碰见出手阔绰的客人。”
卢小闲笑了:“恐怕你也没想到,最后没做成店小二,却成了镖局的局主。”
龙壮不语,目光却盯在小二的青色短衣上,喃喃道:“你说的没错,这个掌柜一定是个抠门的掌柜。”
“的确,若不抠门,怎么会让酒肆十年没有任何变化!”卢小闲赞同道。
龙壮轻轻一指道:“你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妥吗?”
见龙壮面容古怪,不像说笑,卢小闲打量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却听李持盈在一旁突然道:“这两个小二的青衣都小了些,不像是他们本人的。”
龙壮淡淡道:“看来我们不是遇见两个假扮的小二,就是碰到了一个抠门的掌柜。”
话声刚落,客栈掌柜已经从后面端着酒菜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将酒菜送到龙壮等人面前,殷勤道:“这是小店的特色菜,清蒸牛蹄筋,客官请品尝。”
龙壮点头拣起筷子翻了几翻,并没有吃,问道:“不知掌柜贵姓?”
掌柜笑容可掬:“鄙姓邓!”
龙壮用筷子挠了挠头,喃喃道:“邓掌柜,我怎么记得多年前这里掌柜姓张来着,他去哪里了?”
邓掌柜忙着点头道:“您说的是张掌柜,他离开不少日子了。这酒肆就是他卖给我的。”
龙壮面上显出恍然的表情,突然叫道:“坏了!”
邓掌柜被吓了一跳,问道:“客官,什么事?”
龙壮望着邓掌柜道:“我刚刚记起来,原来的那位掌柜他不是姓张,是姓孟。我这记性还真是不好,不过邓掌柜怎么也记错了呢?”
邓掌柜
本是笑容可掬的面容扭曲起来,突然冷声道:“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我也不必隐瞒了,我不是什么酒肆掌柜,是来拿你命的!”
说话间,邓掌柜跳开一步,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狞笑道:“你们方才喝的茶里我下了软骨散,现在你们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想死的,就乖乖地不要动,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邓掌柜刚说完,从里屋闪出七八个大汉,两个小二也夹杂其中,人人手持兵器,冷眼望着厅中人。
龙壮也笑了道:“既然你不是这里的掌柜的,我们也就没理由喝你们的茶。”
说完,轻轻一拍手,林云等几个年轻镖师霍然站起,张口喷出一口水箭。
邓掌柜张狂的面容一下收敛起来,十分诧异道:“怎么可能,你们没喝……难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龙壮冷冷道:“不是我们未卜先知,是你太不小心。后院任你们打扫得再干净,遗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是没有办法除去的。”
说到这里,龙壮摸了摸自己鼻子:“你杀了这里原来的掌柜和伙计,然后将他们埋在了后面的马厩里,可对?”
邓掌柜面上颜色变了几变:“这么说来,你们没见我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是假的了,却还假惺惺地来演这场戏,倒是好有兴致。”
龙壮摇头笑道:“你错了,演戏的是你,不是我们。不过,既然你愿意演,我们自然就愿意看。毕竟不花钱可以看戏,并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机会。”
邓掌柜眼皮跳了跳,不再说话,横手就是一刀,削向龙壮面门,龙壮却端坐纹丝不动。
林云一剑接住这一刀,邓掌柜回身一个鹞子翻身,跃至龙壮头顶向下直刺。林云银剑轻抖,瞬间闪出三个剑花避开刀势,卷向邓掌柜胸口。邓掌柜在空中无处借力,眼见命已不保,不由大叫一声,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响,邓掌柜合身扑在了地上,摔得满嘴鲜血。
邓掌柜望着突然抽回剑去的林云,不解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林云傲然道:“我们是保镖的,不是杀人的。”
而在大堂的一角,邓掌柜手下也已经轻易被其他镖师制住,都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龙壮淡淡道:“你走吧!”
邓掌柜诧异地望着龙壮,长叹一声,就要往外面走去。
“等等!”一个人负手走了进来。
跟着他进来了一群黑衣人,立刻控制了大堂的每个角落。
“魏先生!”卢小闲奇怪道。
魏闲云扭头瞥了一眼卢小闲,并没有说话,而是对邓掌柜道:“我叫魏闲云,想必你听说过,你不能走,我要问你几句话。你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要我请你呢?”
邓掌柜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魏闲云顿时觉得情况不对,他大喊一声:“小心!”
话音刚落,对手便发动了进攻。刚才那些被制住的小二,还有另外两桌吃饭的客人同时亮出了兵器。
几名镖师不备之下,都受了伤。
第六百四十二章 蝴蝶谷
龙壮眉头紧皱,走了一辈子镖还是被他们骗了,这几个假扮小二的武功,远比之前所表现的强的多。
毫无疑问,刚才他们故意装作不敌,是为了让镖局的人放松警惕。
魏闲云带来的朱雀门手下,联手镖局的镖师,与这些人战作一团。
突然,一只剑怪异地刺来。
剑刺来时,李持盈已躲无可躲。她眼睁睁眼看着那支剑刺来,盯住的是她的咽喉。
身边的打斗乒乒乓乓,似乎只是为这一剑做背景。
这一剑是所有纷扰中最刻毒的诅咒,没人护得了她。
这一剑是邓掌柜刺出的,李持盈正在看着场中的打斗,压根没想到自己已从无关的看客变成了被刺杀者。
桌翻、椅翻,刀剑交火、那一剑没有任何停留,直向李持盈刺来。
龙壮的剑毫不留情地向邓掌柜刺去,按理说邓掌柜应该先挡开龙壮的剑,但他却压根不去理会,依然刺向李持盈。
那一刻,李持盈几乎能听到剑袭来带动的风声,一切似乎变得很慢很慢,仿佛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
李持盈有了恐惧,这或许是一场宿命,本来想从江小桐那里挣回面子,谁知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眼看着李持盈美丽优柔的脖颈就要被穿出一个洞,邓掌柜却突然弃剑,伸手扣向李持盈的肩头。他没有忘记上峰的指令,必须要活口。
就在这一瞬间,一朵水花爆开,冒着热气的茶水,猛地泼了开来。在关键时刻,卢小闲将桌上的茶壶掷了过去,腾腾热气中,邓掌柜被阻了一阻。
只需要这一霎!龙壮的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邓掌柜的心脏。
邓掌柜的手几乎已经触到了李持盈,他的目光中露出了不甘,缓缓倒下。
朱雀门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那些刺客见邓掌柜已死,知道自己已无机会,临死反扑,极为骁勇,在连斩了三名朱雀门高手后,刺客大部份被击杀,只剩下最后两人。
“留下活口!”魏闲云大声提醒道。
其中一人听到魏闲云的喊声,想也没想便举刀恶狠狠冲向了龙氏镖局的镖师们,几名镖师同时出刀,那名刺客却丝毫不去格挡,生生捱着,肩腹皆裂。
这样的伤,必死。
魏闲云暗自叹息一声,自己下了命令,朱雀门的人下手有分寸,必定会留活口,可刺客却偏偏冲向镖师故意受死。连寻死的心思都如此缜密,这让魏闲云不能不佩服。
魏闲云望向仅剩的最后一人,在他看向刺客的同时,刺客也望着魏闲云。怪异的一笑间,刺客突然撇开所有人,向魏闲云冲去。
朱雀门众高手大吃一惊,急忙向魏闲云的方向涌去。
谁知刺客在途中却生生刹住身形,顺势一掌劈翻了灶上的一个滚开的沸水桶,一大桶沸水顺着头浇向了自己的全身。
白烟冒起,一时间都什么都看不见了。
水气散去,大堂内散发出一种怪异的味道。再看最后一名刺客,躺在了地上,脸已烫肿烫烂,基本看不出面容了。
不用问,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魏闲云脸色铁青,最终还是这样的结果:一个活口也没有。
对手的计划太周密了,从假装被擒,再到突然发动进攻。整个计划,什么都算计到了,唯一没算到卢小闲掷出的那个茶壶。
刺杀失败,他们又在众人眼皮下,从容将自己一个个灭了口。
……
既然已经露了行踪,魏闲云索性与镖局合兵一处,反正对方的目标是李持盈,只要鱼饵在,鱼总会上钩。
至于下一次能不能逮住活口,魏闲云的心中越发没有底了。
压力最大的,毫无疑问是龙壮。
本以为很轻松便可以赚一万两银子,现在却变成了烫手山芋。
龙壮已不奢望赚银子了,只要能保证李持盈的安全,他就谢天谢地了。
变化最大的则要属李持盈了,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她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活泼,像个乖巧的绵羊,一声也不吭。
……
山阳镇,与其说是一个镇子,还不如说是个村子。
镇上人不多,总共也就三十来户,唯一一家客栈叫云升客栈。
落日时分,镇东口传来了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脆响。
闲散坐在各家门口的人们,都扭过头来,想瞧瞧到底是谁在这里落脚。
远远出现一队人马,两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行来,被几十个骑士前后左右团团护着。马车前插着一面黄色的旗帜,上面写着“龙氏镖局”几个大字。
这队人马径行到了云升客栈后院,掌柜的赶紧去开了后院的门。四个骑士纵马进院,开始楼上楼下地挨个检查房间的陈设,行动甚为仔细。
就在众人暗暗奇怪之际,马车已经驶入了后院,院门随即紧闭,落上了门栓。
夜,静得蝈蝈也停止了鸣叫。
忽然,寂静的夜被悄然响起的“吱吱”声划破。
杀机骤然袭来。
此刻,李持盈正泡在浴桶微温的水里,缓缓涤去一天的疲惫。
或许是四周异常的寂静让李持盈有些不安,她起身吹灭了灯火,再次静静地蜷缩入水中。
李持盈后悔了,不该为了赌气莫名其妙离开长安城。
一路上,她不仅没有赚来想像中面子,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
突然,外面传来暄嚣的声音。
寂静被撕裂了,一声声惨叫,还有削肉刮骨的声音,血腥味在凝滞的空气中蔓延。
李持盈全身一紧,柔荑在水面轻轻一推,起身将桶旁靠椅上的大浴巾被带起,裹在娇躯上。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黝黑而寂静的走廊全是人的喘息声。
李持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紧紧抓住胸口的浴巾。
兵器撞击声和不时传来的凄惨嚎叫,让李持盈感到寒意从肌肤渗到了骨头缝里。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李持盈抑制住惊骇,死死盯着门口。
两个人影无声无息向她走来,她只有一步一步向后退。
到了墙边,她突然发现,围在身上的浴巾不见了!
李持盈惊恐万状,双手无助地紧捂酥胸微微颤抖
,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别怕……是我们!”
听到了卢小闲的声音,李持盈陡然放松下来,或许是太紧张了,李持盈竟然晕厥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李持盈听到了远处蝈蝈的喧闹声。
她伸手摸索了一下,浴巾竟然盖又在了身上。
李持盈所处的位置是房顶的一角。两把刀牢牢地钉在墙上,刀上搁着一块木板,板上是褥子,她在褥子上安稳地躺着。
她微微一笑,这可真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我可以下来了吗?”李持盈问道。
“海叔,还得有劳您老人家了!”黑暗中传来了卢小闲的声音。
一个身影掠起,李持盈只觉的身子一轻,便落在了地上。
“小闲,解决了!”屋外传来龙壮的声音。
卢小闲、江小桐和海叔护着李持盈走出屋子,借着从走廊射进的亮光,李持盈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些人,可以感觉出刚才厮杀之惨烈。
“郡主无恙吗?”魏闲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李持盈懒的理魏闲云,而是可怜兮兮地向江小桐小声道:“小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江小桐看了卢小闲一眼,卢小闲什么都没有说。
江小桐笑了笑:“当然可以!”
……
官道上,龙壮一行无精打采地行进着,铁蹄不紧不慢地敲打着干硬的土地,发出郁闷而单调的声响。
道路挤进了丛林,渐渐的,树林密集起来,有的地方几乎被阴森森的树木遮蔽得不见天日。
倏然,诡谲的嗡声从四周袭来,暗器如飞蝗一般罩向了过来,人无恙,马受创,杀气纵横。
几名朱雀门的高手像大鸟一样飞了出去,林中顿时传来几声闷哼。
龙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今天这是第三拨了,似乎比前些天来得还要凶猛,应该是有份量的人物出现的前兆。”
魏闲云点头一语双关道:“没错,今夜恐怕要有暴风雨,前面就是驿站了,住在驿站里应该会安全一些。”
魏闲云所料不差,今夜果然有暴风雨,对手前来偷袭了。
魏闲云最终胜了,一切皆在他的算计当中。
虽然胜了,但胜的也极为不易,几近惨烈,对方不知投入了多少人。对方的身手不如朱雀门,但斗志之盛,无可摧折。
从驿站大门到前院,对方伤折十一人,朱雀门伤折两人。
从前院到后院,对方伤折二十三人,朱雀门也伤折九人,包括一名护法。
剩下的人居然还能从后院攻到驿站客房的廊檐下,个个浑身浴血,死战不退。
当最后一人伏诛,已是夜半时分了。
来犯之敌全部被歼灭,依然是没有一个活口。
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朱雀门每个人的心头,都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
官道旁的一棵槐树下,两位老叟正向远处张望,龙氏镖局的镖队缓缓而来。
两位老叟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大声喊道:“来的可是龙局主?陆家兄弟在此恭候多时。”
老叟声若馨钟,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龙壮听了老叟的声音,脸上露出了喜色。
前日驿站夜袭中,朱雀门损失不小,力量大大削弱。为了确保李持盈的安全,龙壮派出镖师去请住在附近的陆钟、陆奇二兄弟帮忙。
陆氏兄弟是龙壮当年闯荡江湖时结交的好友,兄弟俩武功高强,住在距此三十里地的陆家庒。
龙壮对他们极是敬重,每每路过这里总要登门拜访,两人也是热情招待。这一回事关重大,龙壮相信两人的人品和武功,遂请他们前来助拳。
龙壮正要上前,却见卢小闲朝他摆了摆手,龙壮不知卢小闲何意,疑惑地看着他。
卢小闲走到魏闲云身旁,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魏闲云点点头,朝身旁两个黑衣人做个手势,两人点点头,打马上前。
到了近前,其中一名黑衣人盯着他们看了眼,摇摇头道:“装的挺像。”
言毕抽刀便向陆钟砍去,另外一黑衣人也向陆奇攻去。
陆氏兄弟各哼了一声,四手齐扬,几枚暗器迎面打了过去。
两名黑衣人虽然早有了防备,但对方的暗器劲力十足,手脚慢了一点,已然中招,颓然倒地。
二人浑然不觉疼,同时仓皇地冲魏闲云喊道:“他们是刺客!”
话音刚落,便有七八名朱雀门高手策马向二人奔去,双方顿时杀成一团。
事发突然,直把龙壮惊得目瞪口呆,他看向卢小闲和魏闲云:“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卢小闲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龙局主,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两人跟那些刺客是一伙的!”
“你怎么知道?”
“我本并不知道,只是让魏先生派人诈他们一诈,现在我知道了!”
见龙壮还有些不相信,魏闲云在一旁笑着问道:“你们是好友,假如是你前来为他们助拳,若他们冤枉了你,你会怎样?”
“我当然会很生气,要质问他们……”龙壮说不下去了。
他心头腾起一股怒火,打马上前对二人冷哼道:“枉我信任两位,请两位过来相助,没想到两位倒来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陆氏兄弟露出几分尴尬,迟疑道:“龙兄,我二人也是不得已。日后,倘若你有什么麻烦尽管吭气,我们兄弟俩绝不说半个不字。但今天,你必须把马车留给我们。”
“为什么要留给你们?”魏闲云也打马上来。
陆奇看了一眼魏闲云:“有人诚邀马车上的客人去作客。”
“有人?”魏闲云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人?”
陆氏兄弟摇摇头,不再言语。
龙壮已然怒气冲冲,提刀跃下马来,直逼向陆氏兄弟。
“龙兄……”陆钟面露惭色不知该说什么。
龙壮不想再听下去,截口道:“得罪了!”
说罢,龙壮便挥刀便向二人劈去。
朱雀门众高手也向二人攻了过去,陆氏兄弟丝毫不惧,越战越精神,转眼双方便斗了二十几个回合,朱雀门又被斩杀三人。
林云见状,吩咐镖师们护好马车,也加入了战团。
他觑个空档,猛地翻身往陆氏兄弟脚下滚去,手中剑突然横斩而出。
陆奇只觉脚下寒气逼人,暗呼不好,已被林云突来的一剑斩伤一条腿,痛得弯下腰来。
眼明手快的龙壮飞起一脚,将他踢出一丈开外。陆钟见状赶忙来救,孤掌难鸣,反被龙壮用一刀砍中臂膀。
“住手!”龙壮突然吼道。
朱雀门众人停了下来。
龙壮收了刀,不由黯然神伤道:“想我三人,当年相识相知把酒言欢,如今却要生死相对,我不为难你们,你们走吧。”
魏闲云在身后道:“龙局主,不可!”
陆钟凄然道:“龙兄的好意我们兄弟心领了,就算你放我们走,我们也没有机会活命的!”
说罢,陆钟举刀,引颈,自裁。
奄奄一息的陆奇也惨笑一声,从怀中摸出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
“前面就是蝴蝶谷了,穿过蝴蝶谷再走三十里地便是潞州城了!”
龙壮给卢小闲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难怪龙壮会激动,本来只是一趟简单的镖,却变得错综复杂。
一路上他们遇到大大小小无数次袭击,本来五六天的路程,生生走了十来天。如今,马上就要到潞州了,他怎能不感慨。
蝴蝶谷的地形很特别,东南方向是一座土山,因外型很像馒头,当地老百姓称此山为馒头山。西北方向则是石山,名叫老君山。
老君山异常陡峭,与馒头山相距二三十丈左右,中间地带就是蝴蝶谷,官道穿谷而过,是前往潞州的必经之地。
此时,魏闲云和卢小闲站在蝴蝶谷口,默默打量着馒头山与老君山,也不知在想什么。
魏闲云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波澜,但心中的不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魏闲云从没像现在这般狼狈。
刚离开长安的时候,魏闲云踌躇满志,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智谋有绝对的自信,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握有的实力。
这次随他出来的近百名高手,几乎是朱雀门一大半精锐了。
魏闲云坚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将无处遁形。
可现在,他的自信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数日下来,魏闲云损失了一半手下,不仅没有钓到一条大鱼,甚至连一个小虾米也没逮着,更别说查出幕后之人了。
魏闲云是个注重实际的人,以现在的实力,他已经不奢望查出幕后之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保证玉真郡主安然返回长安。
若玉真郡主再有失,不用太平公主吩咐,他自己就会抹脖子自尽了。
“魏先生,这里会有埋伏吗?”见魏闲云一直没有说话,龙壮忐忑地问道。
短短几日相处,龙壮对魏闲云发自心底的钦佩。
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胸中却有百万兵,若不是他一路运筹帷幄,别说是到潞州了,估计出长安要不了百里,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知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点好!”魏闲云淡淡道。
说罢,魏闲云回过头朝着老君山与馒头山指了指,虽然并没有说话,但手下早已心领神会,几个黑衣人分成两拔,施展轻功朝老君山与馒头山飞掠而去。
卢小闲没心思听龙壮与魏闲云之间的交谈,不时的扭头看向后面的马车。
卢小闲觉得奇怪,李持盈为何突然转了性,之前处处与江小桐过不去,而现在却姐姐长姐姐短叫个不停,天天腻在江小桐的马车里,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卢小闲苦笑着摇摇头,女人真让人看不透。
不一会,两拔人马分别来报,山上没有任何埋伏。
魏闲云这才放心,镖队又开始缓缓前行。
镖队进入山谷,走了大约一刻钟,卢小闲突然喊了一声:“停!”
“怎么了?小闲!”龙壮很是奇怪。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卢小闲眉头紧锁。
“有什么不对劲,我怎么不觉得?”
卢小闲目光看向魏闲云,魏闲云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龙局主,我们走的是不是去潞州的官道?”
“是去潞州的官道!”龙壮点点头。
“你确定?”
“绝对没错,我敢保证。”龙壮言之凿凿。
“这就奇怪了!”魏闲云不安道,“既是官道,那肯定应该有过往行人或者车马。可是,我们走了两个多时辰,竟然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你觉得正常吗?”
卢小闲在一旁插言道:“魏先生说的没错,若在晚上,没有行人还说得过去。可大白天官道这么长时间没有人,的确不正常。”
“听,什么声音?”龙壮突然道。
“好像是笛声!”卢小闲侧耳道。
没错,是笛声。
刚开始若隐若现,渐渐地,笛声变得凄厉起来,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就连马匹也烦燥地打着响鼻。
卢小闲忍无可忍道:“这哪是在吹笛,分明是哭丧。”
他们顺着笛声望去,右侧的断崖之顶,一个清瘦的男子盘腿坐在一块洁净光滑的大石上,腰间系着一只血红的酒葫芦,手执一支墨黑长笛,笛声随着微风徐徐传来,仿佛遥远的幽冥地狱散发出的摄魂之音。
龙壮突然惊呼道:“我的天!你们看!”
卢小闲顺着龙壮手指方向看去,仅仅过了片刻功夫,山间林中的大小蛇类似乎听到召唤,争先恐后赶来,聚拢在那个妖异男子周围。
一时间,群蛇狂舞,如痴如醉,其情形如同召开蛇族大会。
男子的笛声越加尖锐,让众人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
“不好!”魏闲云突然喊道。
那些蛇已经离开吹笛的男子,如同洪水一般向他们汹涌而来,场面让人震撼不已。
“快撒雄黄粉!”龙壮见形势不妙,赶忙向手下的镖师吩咐道。
雄黄有驱蛇的效果,镖局出镖经常会进入密林山谷,遇到毒蛇在所难免,因此雄黄粉是必备之物。
第六百四十三章 催命的援兵
听了龙壮的吩咐,众镖师不敢怠慢,迅速在周围洒出雄黄粉。
雄黄粉果然有用,蛇到近前都停了下来,就像遇到了一堵塞墙。
但随着后面的蛇越来越多,雄黄粉也不管用了,已经有蛇向他们爬来。
众人抽刀拔剑,向汹涌而来的毒蛇挥舞着,卢小闲头一次看到这么多蛇,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僵在当场。
想当年,他就是被蛇咬后才穿越的,正应了那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一幕让马车之上的江小桐与李持盈震惊不已,李持盈将脑袋埋进江小桐的怀里,浑身都在颤抖。
江小桐虽然保持着镇定,但脸色苍白,显然也被吓的不轻。
“小闲,你赶紧到马车上去,别在这里碍事!”龙壮挥剑将一条窜起的蛇劈成两半,对卢小闲大吼道。
卢小闲看了一眼正在努力控制着马匹的海叔,摇了摇头,这些蛇真要冲过来,马车能起什么作用?
魏闲云的手下已经有数人被蛇咬到,运气好的碰到不是毒蛇,倒无性命之忧。运气差的,被毒蛇咬到就倒霉了。
其中一名汉子,被咬后仅数息工夫便毙命了。
盯着断崖上的那个鸣笛的男子,卢小闲喃喃自语:“世上竟有如此奇人,连蛇都听他的。”
卢小闲这话提醒了江小桐,她指了指断崖对海叔道:“海叔,怎么样,有把握吗?”
江小桐的意思很明白,希望海叔能够登崖将吹笛人除去,只有这样才能解除目前的困局。
断崖的崖壁犹如刀劈出来的一般,根本无法攀爬,距地面有十几丈高,从地面到崖顶不是人力所能及,就算再高明的轻功,也不可能飞身上崖。
显然,对方选择在此处吹笛驭蛇,也是经过一番思量的。
海叔稍一打量,对江小桐道:“我试试吧!”
“小心点!”江小桐叮咛道。
海叔点点头。
“海叔!”卢小闲突然喊道。
“怎么了?”海叔不解地看着卢小闲。
“回去我请你喝酒!”卢小闲郑重其事道。
海叔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抽出长剑举在面前:“得请我喝最好的酒!”
言罢,只听到衣袂带风的声音,海叔已如流矢般射出,飘逸潇洒之极。
飞出三五丈眼看着身形下坠,手中长剑轻轻一点地,借力又向前飘去,犹如在蛇海中撑篙的船夫,反复数次便到了断崖之下。
海叔没有停留,从崖底一气呵成朝着崖上纵去。到了一半距离,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换成了两把短刃,顺势插入崖壁,犹如壁虎一般飞速向上攀爬,转眼间便登上了崖顶。
“好俊的功夫!”卢小闲看得目瞪口呆,不禁拍手赞道。
魏闲云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目光,没想到一个车夫竟然有如此身手,比朱雀门的精锐强了许多。
吹笛男子没想到有人会登上绝壁,一时连吹笛也忘了,不可思议愣愣盯着海叔。
没有了笛声催促,攻势正在旺的蛇群顿时一滞。
海叔也不客气,手中短刃如电般射向吹笛人,没有任何躲闪,短刃便射穿了喉头。
海叔也是一愕,他竟然不会武功。
吹笛人一死,蛇阵立刻感知,犹如洪水一般退去,不一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一样。
一直与蛇群苦斗的众人,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心中一阵后怕。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籍,魏闲云脸上苦意更浓,不大工夫,朱雀门又损失了七人,再这样下去,能否坚持回到长安都成问题。
“魏先生,又有人来了!”龙壮侧耳倾听道。
果然,一阵剧烈的马蹄由远及近,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听马蹄声人数应该不少,不知是友是敌。
魏闲云心中一惊,循声望去。
马蹄声是从正前方传來的,转瞬及至,在山谷的另一头,出现一队玄铁兜鍪明光铠甲的军士,大约有一百多人,在距镖队大约百步的地方齐刷刷停了下来。
这队军士虽处骄阳之下,但个个目光如经霜带雪般冷冽,一看便知是大唐军队中的精锐。
领头的一员武将打马上前,向镖队抱拳道:“魏先生,龙局主,未将乃潞州折冲府果毅都尉袁震,奉潞州别驾临淄郡王李隆基之命,前来迎接玉真郡主。”
李持盈在马车内听的真切,兴奋地向江小桐道:“小桐姐,是三哥派兵来接我们了,我们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龙壮听了心中也是一松,正要上前,却听卢小闲低声喝道:“且慢,这其中有诈。”
说罢,卢小闲指着对方对魏闲云小声说着什么。
魏闲云向身边的两名黑衣人吩咐了几句,两名黑衣人点点头,打马朝着袁震飞奔而去。
借着马蹄声的掩护,魏闲云对龙壮小声道:“让你的人做好准备,下面有恶仗要打了。”
见魏闲云一脸凝重,龙壮心知情况不妙,赶紧吩咐镖师加强戒备。
说话间,朱雀门那两名黑衣人,距袁震只有二三十步了。
“站住,不要再往前走了!”袁震见这两人杀气腾腾,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厉声喝道。
两名黑衣人不但没有停下,反而从腰间抽出剑来,挥舞着冲向袁震。
袁震见势不妙,拔马便跑,边跑边大声喊道:“放箭!”
一阵密集的箭雨射向了那两个黑衣人,黑衣人没有防备,加之距离又近,瞬间便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跌落马下。
“保护郡主,迅速后撤!”魏闲云大声命令道。
朱雀门众高手挡在前面,镖师们护着马车向后掉头,准备往来时的方向撤退。
袁震阴沉着脸,一挥手同样下达了命令:“除了马车上的人,其他的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骑兵策马发起了冲锋,瞬间便冲到了跟前,双方战成一团。
本以为来了援兵,谁知却是来催命的。
从绝望到有了希望,然后又到绝望,形势变化之快,让李持盈有些麻木了。
卢小闲一直盯着场中,论武功朱雀门高手比那些军士要
强的多。可论起马上厮杀本领和战阵配合,他们就逊色多了。
双方各有损伤,形势对魏闲云这边十分不利。
魏闲云审时度势,及时下达命令:“全体弃马,利用地形各自为战!”
朱雀门众人从马上跃下,继续厮杀。
骑兵的威力主要体现在冲锋中,若是原地厮杀,就没有了速度的优势。
反倒是朱雀门这些高手,没有了马匹的束缚,辗转腾挪,各施绝技,专向对方的战马身上招呼,不一会便扭转了局面。
袁震见势不妙,立刻下达了命令:“撤!”
骑兵迅速脱离战阵向后撤退,双方又回到了之前的对峙。
魏闲云这边,损失了十一人,朱雀门的高手和镖师加在一起,只剩下了二三十人了。对方骑兵虽然也损失了二十多人,可还有七八十人,在人数上占据着绝对优势。
龙壮在一旁奇怪地问道:“小闲,你是如何知道他们有诈的?”
李持盈也看向卢小闲,显然这也是她所想知道的。
“其实,刚开始我也并不知道。但是那个果毅都尉说了一句假话,我便断定这其中必然有诈。”
“假话?”袁震说的那句话他们都听到了,龙壮实在想不明白哪里有假。
“玉真郡主前往潞州之事,并没有提前告诉临淄郡王,临淄郡王既然不知道又怎么会派兵前来接应?此为其一。”
的确,临淄郡王不可能未卜先知。
“就算临淄郡王知道龙氏镖局护送玉真公主前往潞州,朱雀门保护玉真公主一直都是在暗中进行,外人根本不可能清楚。可是,这个果毅都尉袁震却能一口道破魏先生的身份,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此为其二。”
卢小闲的心思果然缜密,这么大的破绽他们却没有任何察觉。
“最大的漏洞就是他们不该说是临淄郡王派来的!”
“这有什么不对吗?”龙壮不解。
“卢公子说的没错!“魏闲云在一旁解释道,“折冲府兵调发征防,必须要由朝廷颁铜鱼符及敕书。就算是平常的动用,也需要由刺史和折冲都尉会同下达命令才能差发。临淄郡王只是潞州别驾,根本就无权调动府兵。潞州刺史和折冲都尉都是韦皇后的人,在他们二人的排挤之下,临淄郡王在潞州过的很不如意,怎么可能调动府兵前来迎接郡主呢?”
服了,彻底服了。仅凭一句话,就能分析出这么多漏洞,卢小闲和魏闲云的头脑果然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龙壮建议道:“魏先生,我们留一部份人在这里拒敌,其余人护着玉真郡主迅速离开这里,如何?”
龙壮现在最关心李持盈的安全问题,如果李持盈有个三长两短,龙氏镖局估计就要彻底从长安城消失了。
“不行!”卢小闲断然道,“就因为对方知道郡主在这里,他们才不着急。若是郡主离开了,他们就会发动全面进攻,到时候,我们根本抵挡不住骑兵的冲击,他们收拾了这边,郡主还是跑不了。”
龙壮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第六百四十四章 天降救兵
“再说了,他们连军队都可以调动,我们怎么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手?若他们在来的路上布置了人手,郡主离开这里岂不是羊入虎口?目前,我们所有的力量都在这里了,只有让郡主跟着我们,才是最安全的!”
“只有这样了,先让郡主下马车吧!”龙壮无可奈何道。
卢小闲将李持盈与江小桐扶下了马车,带着她们来到魏闲云身旁。
“魏先生,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卢小闲询问道。
“不知道!”魏闲云摇摇头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袁震已经重新整理好骑兵队形,又一次发起攻击。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向之前那样快速冲击,而是缓慢地朝前一步一步逼近,杂乱的马蹄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了五十步左右的距离,骑兵停了下来。
卢小闲眼珠一转,朝着那些士兵大声喊道:“玉真郡主是陛下亲自册封的,你们是大唐的军队,攻击郡主就是谋反。依大唐律,以下犯上要诛九族的!你们若能迷途知返,我保证赦免你们的死罪!”
卢小闲的一番话,让对面军士顿时骚动起来!
魏闲云不由向卢小闲竖起了大拇指,调兵的人有异心,但普通军士可能并不知情,卢小闲釜底抽薪,几句话便瓦解了对方的军心。
“不要听他们的,郡主是假冒的!”袁震吼道,“军令如山,抗令者就地斩首。”
士兵们顿时安静下来,看得出来,袁震平时军纪颇严。
袁震挥了挥手,后边的几列骑兵下马,从前列的骑兵缝隙中穿过,在骑兵之前单腿跪在地上。
魏闲云一看这些人手中的武器,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手中持着骑兵弩。
弩是大唐军队制式兵器,步兵中就有弩兵。比起弓箭来,强弩有时间从容瞄准,射的又远又准,所以骑兵与弩兵配合作战,威力更大。由于弩上弦比较费力耗时,骑兵在马上一般不使用强弩,而是用骑兵弩。
骑兵弩虽然威力不如强弩,可对付他们这些血肉之躯,已经绰绰有余了。
“趴下!”魏闲云大喊道。
魏闲云话音刚落,弩箭便带着风声呼啸而至。
弩箭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果然威力惊人,有几个动作慢的顿时被弩箭穿透,倾刻毙命。
包括李持盈和江小桐在内,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
袁震一声令下,持弩的那几人,又起身引领着骑兵继续向前。
在对方连弩的压制下,镖队众人根本无法动弹,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卢小闲心急如焚,侧过脸去看魏闲云。
魏闲云虽然和也趴在地上,但却不似他们那般狼狈,看上去很镇定。
难道他还有应对之策?
卢小闲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到了二十多步的距离,突然有几个黑点飞向那些军士。
“轰隆”随着几声巨大的响声,顿时烟尘四起,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尘散尽,那几个持弩军士,有两人倒在地上大声哀嚎着,其余几人面目薰的黝黑,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骑兵的马匹也受了惊吓,阵形乱作一团。
难道是手榴弹?
这是卢小闲第一反应。
若要在后世,这还有可能,可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怎么会有手榴弹呢?
“这是什么?”卢小闲一脸惊讶的问道。
龙壮见多识广,他回答道:“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江南雷家的独门火器霹雳子!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威力!”
魏闲云微微一笑:“龙局主好眼力,的确是雷家的霹雳子。”
卢小闲吐了吐舌头:“难怪魏先生不急不慌,原来还有这么厉害的大杀器!”
袁震也是大吃一惊,眼看着这些人已成为瓮中之鳖,却突然有了变数。
他急忙下令骑兵后退,距离大约五十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双方又一次形成了对峙。
谷中呈现出一幅奇怪的画面:一边的人趴在地上一动一不动。另外一的人持着弩骑着马,同样一动不动。
看的出来,袁震的骑兵对霹雳子很忌惮。
卢小闲奇怪道:“魏先生,既然你手里有霹雳子,为何不冲上去把他们炸个稀里哗啦,还要趴在这里?”
魏闲云苦笑道:“这霹雳子极难制作,就算江南雷家的霹雳堂,也不会有很多,现在只剩三颗了!”
“啊?”卢小闲一听顿时傻眼了。
“魏先生,他们又行动了!”龙壮低声道。
魏闲云向前看去,不由暗暗叫苦。
持弩的军士分成两拔,一拔在原地相持,另外一拔像馒头山方向而去。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占领制高点然后向他们发弩。
真要被他们登上馒头山,趴在这里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魏闲云本想派人去阻止他们,可被当面的连弩压制着,无法动弹半分,只能干着急。
就在此时,骑兵的后方突然出现了二十几个彪壮的汉子,骑马朝着骑兵发动了突然袭击。
骑兵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正面,压根没想到背后会被人袭击,顿时乱作一团。
袁震见状,正要发号施令,却停住了,他的喉头被一把剑顶着。
“命令他们缴械!”说话的人像他手中的剑一样冷。
“不可能!”袁震的话同样冷。
“是吗?”长剑毫不犹豫就刺入袁震的喉咙。
那人割下袁震的首级,提在手中朝着军士们大声喊道:“我是刑部总捕头冷卿,袁震谋反已经伏诛,若再有反抗者,一律按谋反论处!”
军士们,一脸茫然看着冷卿。
终于,第一个人放下了兵器,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
“冷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卢小闲拉着冷卿的手惊喜道。
“冷总捕头当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魏闲云笑道:“离开长安这一路,他始终在暗中保护郡主呢!”
“什么都瞒不
过魏先生的法眼!” 冷卿朝魏闲云抱了抱拳,然后对卢小闲道,“玉真郡主出发前一天,相王邀我过府,请我一路保护郡主的安全。所以,我带了一帮手下,在暗中跟着你们。”
“冷总捕头,你的意思是说,出发之前父王便已知我要去潞州?”李持盈很是吃惊。
冷卿点点头。
这就怪了,李持盈有些想不明白,以她对父亲的了解,父亲若知道了,绝不会允许她偷偷跑到潞州去的。
“三师弟,你怎么不早点出现,害得我一路提心吊胆!”龙壮忍不住埋怨道。
“我带的人少,无法硬拼,只能等最佳机会才能一击成功。”冷卿歉意道,“大师兄,对不住了!”
“好了,这事已经过去,不提了!”魏闲云看向冷卿:“问过那些士兵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卿点点头:“问过了,袁震私自调兵前来伏击你们,士兵都不知情!”
“这么说只有袁震是他们的人!”魏闲云叹了口气:“这些人真控制了军队,后果就严重了。”
冷卿赞同道:“因为士兵不知情,所以我安排人把他们送回潞州折冲府。”
“魏先生,冷总捕头,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吧!”李持盈催促道。
“郡主!”魏闲云斟酌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
“我希望郡主不要去潞州城,就此返回长安!”魏闲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什么?”李持盈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希望郡主放弃此次潞州之行,现在就返转回长安!”魏闲云再次重复道。
听了魏闲云的话,李持盈差点没蹦了起来,她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冲着魏闲云大吼道,“不行,绝对不行!”
开什么玩笑,为了去潞州,李持盈吃了多少苦,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潞州城近在咫尺,魏闲云却要让她返回长安,李持盈怎么可能同意?
魏闲云不说话,只是静静盯着李持盈。
李持盈被盯的不自在了,这一路上如果没有魏闲云,说不定她早就被那些人掳去了。
李持盈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放缓了语气道:“魏先生,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魏闲云皱着眉头道:“这一路上,我们不知被袭击了多少次,都应付过来了,郡主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当然都是魏先生您调度有方!”
“非也!”魏先生摇摇头:“一方面是我们准备充分,带了大量的人手,另一方面,一路上我们没有在人多的地方停留,防范相对容易。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我们的人手消耗殆尽,潞州城人多眼杂,不知道对方还会使出什么手段,凭我们现在的力量,肯定应付不了。为了郡主的安全,希望郡主能听我的安排!”
这一路上的较量,让魏闲云意识到:想查出神秘力量的幕后之人,已是不可能了。
魏闲云彻底死心了,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务必保证李持盈安全返回长安。决定不去潞州,也是形势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