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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赵子龙单挑吕奉先

    “咚咚咚!”

    双方鼓声大作,虽然还未开始厮杀,但是换俘一事已仿佛敲响了西凉军与关东联军对决的序幕。

    见叔父和王允二人安然无恙,袁绍点了点头一声厉喝,徐荣、华雄、李蒙、赵岑及百十名西凉士兵悉数被带至身后。

    彩旗落下,双方战鼓齐停,两方阵前都树立起一面大纛。一百五六十米的桥长,却成为了短跑比赛的路径,袁隗、王允、徐荣、华雄等人各自带着麾下士兵、家仆各自向对面奔跑而去,而对面的大纛就是短跑的终点。

    如果说这座浮桥就是袁隗他们的赛道,那么桥中间就一定是赛点,谁先跑到赛点无疑谁更安全。

    眼见徐荣等人已过了赛点,而袁隗及王允等几个老朽仍在拼命的向桥中间跑去。

    董卓使了一个眼色,阵中蓦地一声呐喊,西凉军如波浪一般哗的分开,一条九尺大汉从阵中跃了出来,头顶束金冠肩披百花袍,唐猊铠甲、狮蛮宝带各披戴身前,胯下一匹追风赤兔宝马,手中一杆森然方天画戟,赫然正是三姓家奴吕布吕奉先。

    得到董卓的示意,吕布纵马飞奔而出,将至阵前,手中画戟在马鞍上一插,顺手取过背上的银月弓,长喝一声,一支利箭带着凛然的破空声直从西凉阵前直逼袁隗身后。

    “哼!无耻鼠辈!”

    关东联军阵中喊声如雷,王黎胯下绝影四蹄如雪,踏岸如云,片刻间已飘至阵前,双臂尽舒,一声怒吼,九牛二虎之力灌注手臂猛地喷薄而出,落雕弓张如满月,倏地一放,弦上的利箭已向桥中迎去。

    两支箭仿佛两道流星,不,应该说一道流星和一道闪电一起越过漫长的浮桥在袁隗的脑后相遇,再相撞,“叮!”的一声,激起无数的星星点点溅落在桥上。

    以箭御箭!

    这是王黎的成名绝技,以箭御箭之术!

    不管是西凉军还是关东联军,早就曾听闻过昔日王黎与纪灵对决是的以箭御箭之术,但是除了赵云等人外,没有人任何人相信那是真的。

    这数百上千年以来,中原大地也就出了两个用箭的猛人,李广和养由基,又有谁能相信王黎真的能和这两人比肩呢!

    但是,眼下这一幕真的出现了,出现在两军对阵之中,出现在桥头之上。

    众军睁着眼傻呆呆的看着王黎手中的那只箭,只见那箭电闪而出后发先至,正好于袁隗身后三尺处正中吕布箭矢,银光溅射,两只长箭落花般飘然于地。

    “轰!”

    西凉骑兵噤若寒蝉,关东联军嘶吼震天。

    王黎早已跨马阵前,长弓高高举过头顶,怒喝一声:“三姓家奴,枉你自认英雄,竟然背后偷袭一介文弱老人,我呸!你特么算得上什么英雄?吕布,来而不往非礼也,且看看王某之利箭你能射落乎!”

    语毕,王黎双脚勾住马肚,身子斜斜坐于马背上,一手稳稳的擎住落雕弓,右手猛的一拉一放,一道闪电再度从手中飞逝而过。

    眨眼之间,那利箭已恍若追月的彩云般笔直的穿过赵岑发髻,“铮”的一声插在赵岑身前四五十步,发带两段,一头长发散乱下来,在风中飘然飞

    舞。

    先是以箭御箭,再来一招百步穿杨。

    关东联军顿时气势大震,欢呼阵阵,西凉军众人却是尽皆大骇,心中阵阵的发麻,赵岑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桥头上兀自颤动的箭支半晌挪不开腿。

    “且慢动手!”

    见王黎用以箭御箭之术将吕布的箭支射掉在地,董卓早已惊得呆了,而王黎一箭穿过赵岑发髻更是令自己心惊肉跳,暗忖若是王黎给自己也来那么一下,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可惜,遍观麾下将士除了吕布和华雄之外还有两把刷子外,其余众将好似也仅仅只会张弓而已,又怎么可能在箭术之可压过王黎一头,莫不如稍后斗将以吕布的画戟力压群雄?自己也能挽回些颜面,振奋振奋军心!

    想到这里,董卓急忙厚着脸皮喝道:“袁本初,如今你我约定换俘何必横生枝节?袁太傅、尚书令两位文弱之士怎受的如此惊吓?你我之战是否等众人归营后再战?”

    “哈哈!”

    袁绍仰天大笑,鄙视的看着董卓,讥笑道,“董卓小儿,你要换人袁某便与你换之,你要比箭袁某也奉陪,而今你等妄图打破约定射杀太傅,却被德玉一箭镇住,现在你又想和袁某讲道理了?

    董卓小儿,枉你在九六城中作威作福一言九鼎,袁某奉劝你一句,为人不能太无耻,还是厚道些好!”

    袁绍一口一个小儿,董卓气得老脸一红,一口鲜血差点喷了出来,只是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吕布不曾移开。

    “董卓小儿,今日你要战便战,袁某悉听尊便!”袁绍并不理会董卓的小动作,剑横马上,睥睨的扫视着西凉军。声音高亢,自信至极,仿佛数十万西凉军甚至包括吕布在其眼中也不过一介草芥,西凉军齐齐吸了一口冷气,噤若寒蝉。

    王黎勒马挥弓入壶,见徐荣等人已归西凉阵中,而袁隗和王允二位老人同样渐至眼前,跳下马来朝二人抱了抱拳,又拥抱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叔父,一挥手,百十名士兵疾步上前,将袁隗、王允二人及一干家仆扶起往阵营后方走去。

    桥下滔滔不绝的黄河水依旧高唱着雄浑的号子滚滚东去,桥头却为之一空,只余下一支利箭插在桥上。

    大战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

    ……

    “咚咚咚!”

    震天价的鼓角蓦地冲天而起,震透关山,瞬时间长河暗淡,水鸟噤音,端的是旌旗漫卷,风云激荡。

    一幅雄浑悲壮的战地画卷徐徐展开。

    青龙刀、追风箭、落雕弓、月牙戟、中兴剑闪烁着灼灼光华倒映水中。赤兔马、绝影马、黄骠马、骅骝马、枣红马打着响鼻喷出浓浓的气息。而双方的将士就仿佛画家手中的那支笔,在画卷中激情的勾勒着。

    旌旗是他们的灵魂,他们高高的举过头顶;兵戈是他们的色彩,他们紧紧的攥在手中;战马则是他们的线条,他们纵马驰奔,踏着踢踏的步伐,如巨海波涛钢铁洪流一般直逼桥头。

    桥是浮桥,桥就在前方,就在巍巍的孟津渡口之上。两三百艘船只和浮箱代替桥墩,成千上万块厚实的木板平铺其上,再用木楔牢牢钉住,船只首尾相连,随波浪起伏

    此桥渡上三五百人甚至千儿八百应没任何问题,但十数万大军齐整整地压过去,又将会是怎么样场景呢?

    或许是两支队伍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相撞,也或许是桥断舟沉人仰马翻的闹剧。

    两军渐渐靠近桥头,已渐渐的看清对面士兵的模样。袁绍和董卓不约而同将大手高高扬起,双方将士齐齐勒马驻足,分列桥的两端,虎视眈眈怒目而视。

    董卓轻按马头,信马由缰走到阵前:“袁本初,孔子曾经说过:三军可夺帅也。而帅乃军中魂,将是英雄胆。你适才说要战便战,你现在可敢与董某赌上一赌,来一盘战前开胃小菜!”

    “董卓小儿,你特么的花样真多!斗将便斗将,还开胃小菜,你当你是在吃大餐啊,也不怕撑死你!”袁绍一声厉喝,长剑出鞘,“袁某麾下雄兵百万,上将千员,你想怎么赌,袁某奉陪到底!”

    董卓扬声长笑,拍马回到阵中。

    一阵摇铃响过,一团红色的火焰般窜至桥心,吕布脚跨赤兔马一手方天画戟直指王黎,威风凛凛:“王德玉,昔日在京中你等暗伏丁原帐中,不过想倚多取胜,今日可敢再与吕某单枪匹马大战一场?”

    “哼!吕布小儿,我家主公乃清河国相身份尊崇,就凭你一介三姓家奴也配与之对阵?你怎么不撒把尿照照镜子!”不待王黎答话,一骑纵马而出越过王黎身前直奔吕布,手中斜拖着一杆亮银枪,在桥面划过一道深痕。

    如果说王黎算得上是吕布心中的一块阴影的话,那么赵云绝对是那块阴影中最浓最深的那一点墨。

    见赵云飞马而出,吕布早已气得钢牙咬碎,眼中满是仇恨,声音恍如草原中的孤狼:“赵子龙,又是你!”

    赵云淡然的扫了吕布一眼,冷笑道:“赵某在永安宫之时就曾与你说过,你的狗命是赵某的。今日你既已见赵某到来,还不把狗头速速奉上!”

    “哼!赵子龙既然你要找死,就休怪吕某戟下不留情!”吕布狰狞的嘶吼一声,一条画戟已如蜃龙般探出。

    朱色的方天画戟,银色的亮银长枪。两道精光闪过,一朱一银交错在一起,桥下波涛汹涌,桥上金戈争鸣,二人如桥下黄河中飞出的两条蛟龙一般,狠狠的撞击在一起厮杀成团。

    但见:

    黄河桥上尘烟滚滚,孟津关下杀气腾腾;

    一个赤兔金冠,手执方天画戟如飞龙在天,戟起处暗影憧憧若即若离,一个黄骠白衣,手握亮银铁枪若长蛇腾空。枪落时银光闪闪似虚似实。龙是蜃龙,虚幻缥缈,凶狠多变,蛇乃九婴,九头齐出,变化多端。

    一个似楚霸王项羽垓下斩汉将,一个如猛秦将王翦沙场灭七国。

    二人在桥中胶着一起,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翠响,金戈之声盈耳不绝,不觉已过了五六十回合。

    众人正看得心驰神往间,却不想惹恼了人群中的张三爷,眼见得吕布与赵云斗得如火如荼,心里宛如数十头猫爪过一般,坐下骅骝蓦地腾空而起,一声雷鸣从前军之中喷薄而出。

    “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第137章 初战孟津渡

    一声霹雳,一马已飞上桥头,一杆丈八蛇矛如猛虎般刺出,恍似割断虚空,气贯长虹。

    “哼!区区无名小辈,也敢与皓月争锋!”一声怒吼,西凉军中同时飞出两骑,正是董卓麾下骁将华雄、杨定二人。二人如闪电般飞出,手中一杆明月大刀和宣花大斧凌空而至,直取张三爷。

    见那黑厮大汉蓦地从公孙瓒身后奔出,初时,袁绍还以为此人乃是公孙瓒麾下的部将,却见其人着装不过一般的马弓手,为人却是异常雄壮,战马同样俊逸不凡。

    正疑惑间,又见西凉军中二将已逼近张飞,不由勃然大怒须眉倒竖:“西凉狗贼,想以多欺少乎?”

    话音犹落,双方阵中鼓声大作,号角齐鸣,一连串的摇铃响起,又有数员大将纵马桥头。分别是关东联军帐下:张辽、张、夏侯渊、夏侯、关羽、高干以及董卓麾下将校:董越、董、张绣、徐荣和胡轸。

    河风凄厉,兵戈犹寒。众人并不答话,胯下猛地一夹,十数匹战马游龙一般飞上桥头。

    云从龙,风从虎。关羽把马一拍,鹦哥绿袍随髯飞动,一杆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在半空一声龙吟,化作片片白云,当头就向胡轸飞去。

    夏侯渊、夏侯双战董、董越,寒月刀、寒铁枪,双雄并立兄弟齐心,一刀一枪配合默契,飞起处挽起朵朵飞絮,落下时扬起阵阵寒风,只杀得董、董越心惊胆寒。

    高干长刀在手,张铁枪紧握,扫劈、拨掠、削捺、斩突、刺点,二人舞动十八般武艺,带起一片片白雪,又似雪中千树梨花,将徐荣和张绣二人笼罩在漫天银色之下。

    张辽却是高声一喝,与赵云并在一起,胯下战马一声嘶鸣,月牙戟一动,一轮明月蓦地升起,越过蜃龙绕过九婴,斩向吕布。

    十六匹战马转灯般的厮杀,刀起斧落,剑入戟出,只杀得黄河桥四分五裂船只飘零,孟津渡剑气纵横血肉横飞。

    后人曾有篇言语,单道孟津关下诸将对战,恍若声临其境,诗曰:

    黄河桥头落白帆,孟津渡口踏横船。

    百万铁骑如巨浪,八双骁将似灯转。

    方天画戟腾冷月,亮银长枪震敌胆。

    偃月腾空青龙变,蛇矛斩将敌黯然。

    双董夏侯武斗急,高干徐荣恰酣战。

    透甲张梨花放,怎及朝凤枪意寒。

    张辽长戟飞吕布,一弯明月照关前。

    忽闻阵中风波涌,数人落马赴黄泉。

    双方十六名大将就在桥上捉对厮杀,一时间杀气阵阵,尘烟滚滚。不及数十合,只听得桥上数声尖叫,三人倒撞下马来,鲜血四溢,生死未知。

    却是那三人?董卓麾下东中郎将董越、骑都尉胡轸以及校尉杨定是也!

    三人分别对阵夏侯、关羽和张飞。却不想,关羽、夏侯、张飞现在虽然还没有诺大的名声,却已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一流名将。

    斗不上数十合,数人便被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董越被夏侯一枪刺中喉咙,胡轸则为关羽一刀劈于马下,杨定与华雄双战张飞,张三爷力大无穷矛法无双,乃百万军中取上将

    首级之人,哪里会有什么惧意?在马上大声一喝,杨定只觉得耳朵嗡的一下,手上略微一慢,已被张飞一矛刺中胸口,摔于马下。

    吕布与赵云、张辽二人激战正酣,却终究不能占得上风,心情越加急躁,斜眼一瞥,猛见董越三人横尸桥头眼见也不能得活,关羽、夏侯二人也分别扑向其他人,猛地一惊,只怕再不走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心中忽的一动,吕布大喝一声,置赵云亮银枪不顾,方天画戟荡起一缕缕虚影,向张辽的面部刺了过去。

    张辽月牙戟已出手,尚来不及变招,就地将戟一横,又一条银枪游龙般飞过来,挡在方天画戟前行方向。“铮”的一声,星光闪烁,吕布已挡开阵脚,倒拖画戟回马关下。

    “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鸣金声同时响起,董卓眼看众将不敌急忙喝令士兵鸣金收兵,张绣、徐荣、董、华雄诸将火速跳出战团疾行掠回西凉大阵。

    赵云二人哪里肯放过,又哪里舍得放过,一声长啸拍马便追,关羽、夏侯、夏侯渊、张飞、张、高干等人纷纷持枪杖矛紧随其后。袁绍就地令士兵擂起战鼓,顿时,杀声大作,势若雷霆,三十万大军分作十余支队伍,跟着众将校冲过浮桥直往孟津关掩杀过去。

    赵云、关羽、张飞、夏侯等人仿佛数头出柙猛虎一般冲入敌阵之中枪刀齐出,矛戟共舞,或如潜龙出深渊,或若猛虎踞山巅,或似雄鹰击长空,或像灵蛇探林海,枪枪见肉,刀刀饮血。

    董卓看着赵云等人冲杀过来,熊掌般的大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终究下不了决心是否放箭。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赵云等人自然该死,倒是无所谓,可是刀枪不长眼,若是一不小心误伤了前面的吕布、华雄等人,那就是不是自损八百了,那是直接葬送自己的根基,没有了吕布、华雄又有谁能保护自己?自己还能靠谁打天下?

    见吕布等人逃回西凉阵中吗,董卓急忙将大手一落,同时传令兵手中的旗帜向下翻卷,士兵们手中的弓弩齐齐上弦。

    可是,赵云他们已经很近了,他们就在眼前。弓弩兵手中的弦还未松开,他们的大刀、长枪、铁剑就已经割破了弓弩兵的弓弦,也割破了他们的喉咙。

    “刀车!”

    特么的,这么生猛!董卓心中一震怒吼一声,前方的士兵豁然分开,西凉大阵中突然冒出来数具小型的塞门刀车。

    塞门刀车又叫塞门车,原本是城门被破时用于堵塞城门的守城器械,约有三五米宽和高。五六具刀车并排在一起,仿佛一座小城门一般。前方的刀壁上数十把钢刀银光闪闪,熠熠生寒,又好像是五六只怪兽张开狰狞的大嘴露出一排排令人胆寒的牙齿。

    董卓一声令下,阵营中的士兵纷纷推着刀车就往前冲。车过人不过,车出命留下。眨眼的功夫,这五六具刀车就活生生的碾压开一条血路冲到阵前,车下尽是来不及闪避的西凉士兵和关东联军的尸体残骸。

    显然,这是当初汉灵帝为防止张角的黄巾兵围雒阳时临时打造的,竟不想有朝一日却成为了董卓手中的利器,关东联军剿除大汉国贼的绊脚石。

    特么的,这叫什么?

    这叫弃黔首以资敌国,不,这叫汉灵帝弃

    军备以资敌国!你还敢说这特么的不是在对这群志图恢复大汉山河的勇士进行讽刺!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王黎、曹操和袁绍看着眼前的刀车和倒在关下的将士,不由生出一种无奈。三人相互扫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为今之计还能怎么样?硬拼呗!狭路相逢勇者胜,也只有指望麾下的勇士了!

    “杀!”

    三人紧勒缰绳,一声怒喝,手中的兵器高高扬起直插云霄。

    赵云、关羽和张飞十数名将校已一马当先冲到刀车前,三五人一组,偃月刀、丈八矛、亮银枪、寒铁枪齐出,插入刀车缝隙中,大吼一声,全身力气灌入双臂,同时奋力往上一抛。

    “轰!”

    一具具刀车在西凉阵中拔地而起,又哐然落下,砸起漫天的灰尘和血雾。来不及躲避的士兵随着散架的刀车纷纷化作车下的亡魂,一时间惨叫连连,哀嚎遍野,前方的大阵也顿时为之一空。

    西凉士兵惊骇的望着前面威风凛凛浑身是血的十数道影子,心中一股股寒气直冒。这哪里还是人间的武将?分明就是修罗场中归来的冷面杀神!纷纷丢掉武器,拼命的往关内逃去。

    赵云等人甩了甩有些脱力的胳膊,重新握起兵器,一双利眼在西凉阵中搜寻,却哪里还能找得见董卓的影子?经此一阻,董卓早已在吕布和华雄等人护送下抢入了孟津关,仅留下三五千的普通士兵还在关外抵抗。

    抬头朝关头看去,关上的石门正如陨石一般飞速的往下坠落。

    “轰!”

    又是一声巨响,浮桥剧震,万钧石门宛如泰山压顶一般从天而降,将孟津关外的西凉士兵和关东联军阻隔在门外。同时,也将门下的西凉士兵砸成一团团的肉酱,血雾怦然炸开。

    关上箭跺上也齐刷刷的露出数十具床弩、数百具蹶张弩、数千具腰引弩、雕弓、虎贲弓和角弓等弓弩,一支支锋利的弩箭置于弩机或弓弦之上,箭长八寸,箭簇森寒,散发着幽冷的银光。

    彩旗落,鼓声响。关上床弩、蹶张弩、腰引弩、雕弓、虎贲弓和角弓同时发动。

    数千支利箭携裹着令人牙酸的尖啸声倾射而下,气势磅礴,遮云蔽日。仿佛晴空中突然卷起的大团乌云,又似山野间飞流直下的千丈瀑布,更像九霄上流星掣电的雷霆霹雳,蓦地出现在众人头顶。

    众人惊恐的看着头顶上乌压压的飞箭,不管是西凉士兵还是关东联军,在这一刻竟是那么的和谐,三五成群举盾抵挡。

    可是,密密麻麻的利箭又怎可能逐一挡尽?

    锋矢闪电般穿过士兵的四肢、躯干和头颅,带起一蓬蓬的鲜血,士兵们嘶叫着、呼喊着瘫倒在地,孟津关下已化为一片修罗场。

    “撤!”袁绍长啸一声,一剑磕飞一支飞溅而来的锋矢,拔马便走。

    金鼓齐鸣,城下的关东联军将盾牌举过头顶潮流般向桥头退却。

    锋矢成雨,连盾成云,

    密集的雨滴落在茫茫的云端,溅起一片叮叮当当的金戈之声。关东联军已经远去,关口前只剩下还来不久逃进城中的西凉士兵依旧在血泊中惨叫,哀鸣。

第138章 鹿走入长安

    孟津关,董卓行营。

    夜已深,孟津关巍峨的影子倒映在关下起伏的波涛上,帐篷外凉风习习,涛声阵阵。

    董卓一脸恼意的看着身侧的李儒,心中的烦躁和怒气愈发的多了起来。

    李儒今日并未随董卓出关,而是刚刚从雒阳飞奔而来。可惜,他的到来非但没能挽回西凉军的溃败,甚至还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他带来了两条消息,一条关于小平津,另一条则源自旋门关。

    袁术、王匡、孔、袁遗、韩馥及乔瑁统兵九万直指旋门,袁术麾下的大将在关下连斩旋门关镇守大将李两员副将,李已然抵挡不住,岌岌可危;

    孙坚、鲍信、丁原、张扬、刘岱及张超挥师十万剑指小平津,孙坚亲率麾下四将冒着城头上的箭矢强攻小平津,小平津镇守大将郭汜告急。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孟津关下一战,董越、杨定和胡轸三将战死,已让董卓觉得自己颇为郁闷了,可是李儒一来,董卓就已经觉得这三人身亡孟津关都不是什么事了。

    比起一件倒霉事来说,更倒霉的就只有两件倒霉事了,更何况这是特么的三件倒霉事好不好!

    果然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啊,董卓斜靠在胡床上,双眼瞪成一对铜铃,恶狠狠的瞪着李儒。

    傍晚初战失利,但城关毕竟还在董卓手中,他的麾下也还有十数员骁将,数万的西凉铁骑和雒阳城中的北校五军,他也还有足够的信心将关东联军堵在黄河之上。

    可是,小平津和旋门关一旦失利,不要说雒阳已经暴露在关东联军的视野中,就是他董卓能不能活着回到雒阳都还难说。还想坚守孟津关?那特么的就是一个笑话!

    小平津和旋门关仿佛两把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像压死骆驼的最后那两根稻草。

    董卓只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喘着粗气看着李儒:“如今形势危急,关东联军三路大军兵寇三关,先生可有何退敌之策?”

    “三关兵力不雄,守城之将捉襟见肘,独挡一面的统帅更是少之又少。”

    李儒摊了摊手叹了口气,猛见董卓双眼中的屡屡血丝,心中悠然一叹:“自古以来疏不间亲。先秦穆公与楚成王联姻,两帮若一绊以婚姻,以抗强晋。元帝时,为保边境,赐宫女王嫱号昭君,与呼韩邪单于为妻。主公何妨一试?”

    “试?试你妹啊!”董卓一脚蹬翻身旁的小枰,指着李儒破口骂道,“你特么的是猪脑子吗?老子当初让李允诺与孙坚联手,将老子家的闺女许配给他儿子,李被他大骂而回。同样的一件事难道你还要老子再出一道丑!”

    看着董卓怒火中烧的神情,李儒硬着头皮说道:“当初那江东病猫拒绝了主公的好意,是他狗肉上不得席面。儒的意思是说莫若将主公子女下嫁给袁术袁公路之子!”

    呃?董卓稍稍收敛了脸上的怒容,疑惑的看着李儒。

    李儒接着解释道:“主公,袁氏一门四世三公大汉名望,并不辱没了主公千金。其次,袁术与袁绍虽贵为兄弟,却多有不合。

    袁绍志向远大又为关东联军之首,袁术猖狂于时见利忘义,对那袁绍既瞧不起却又颇为忌惮。如果主公能够对袁术许之以利,再与之联姻,二袁交恶,旋门关之危必解也!”

    “唔!”董卓捋了捋须,点了点头,“文优之言颇有道理。但是袁术毕竟远在旋门,而小平津和孟津关之危迫在眉睫,远水不能救近火,你还有什么计策?比如说火

    攻?掘河?”

    李儒摇了摇头:“主公,黄河之上如何火攻?虽说孟津关下的浮桥连接着两岸,但浮桥早已被关东联军浇湿,除非用火油方能引燃,可是急切之间,我们那里能找来那么多的火油?

    更何况,关东联军早已派驻重兵保护这浮桥,我们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同样的,主公所述之掘河计亦不可取。

    其一、孟津和小平津都在关东联军眼皮底下,若是此计,必须在其上游七八十里才不易擦觉;其次、黄河水流湍急宽约百丈,非数十万人力数十日甚至数月而不可为也。”

    “这也不可,哪也不可,难道你是想让本相在此等死吗!”李儒否决了董卓之意,董卓又站在了暴走的边缘,恨不得立即将李儒撕成肉片。

    李儒闭着眼沉思了半晌,忽然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董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解小平津和孟津关之危,属下愚钝,确实并无他法。但要解主公之危,属下却还有一计!”

    “何计?”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是说让本相离开孟津关?”

    “不!不是离开孟津,而是离开雒阳!”

    “离开雒阳?你让本相避关东联军锋芒,迁都他处?”

    “正是!”

    “你可知雒阳虽朝暮可下,却已置都两百余载,迁都之事可谓事关重大,仿若泥船渡河,稍有不慎便祸迫眉睫!”董卓眼角一挑目光如炬,牢牢的锁定在李儒身上。

    “属下知道!”李儒斩钉截铁的目视着董卓,点了点头,“而且属下还知道:雒阳地处中原,八关都邑四面环山,五水绕城河山拱戴,本为天下之中,但雒阳驰道驿路,其直如矢,无远不达。

    所依赖者无非秦岭嵩岳之峻、伊阙伏牛之陡,黄河之险以及八关之固。如今三关危在旦夕,一旦联军扣关而下,关东三十万大军将经珙县、偃师、平县直寇雒阳。

    雒阳一马平川畅行无碍,虽有巍巍古墙金城汤池,却无秦岭嵩岳之助也无黄河伊阙之卫,依旧朝不保夕。所以,依我之见,小平津和孟津关既不可守,雒阳也必不可守,主公何妨干脆跳出雒阳,重回我西凉军的大本营!”

    “长安?”

    “正是!”

    “非长安不可?”

    “非长安不可!”

    李儒点了点头,索性站起身来指着案桌上的地图,解释道:“西周时文王定都西岐筑丰京,武王即位又设镐京。先秦之时,秦孝公建都咸阳。直至我朝高祖兴汉,再次建都长安,可谓一时鼎盛也!

    长安地处关中,既有陇蜀之沃野千里,也有羌胡之畜牧便利,更有渭水之四通八达,可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我大汉建都至今数百年,经景帝、武帝及光武帝数次修葺,长安城已方圆数十里,城中宫殿林立。

    虽然长安也曾被王莽和更始帝一度破坏,但长乐宫、未央宫、桂宫、北宫、建章宫和明光宫俱在,上林苑和昆明池同存。若是迁都于此,我等只需稍加修缮即可,而勿需大动干戈,此其一也。

    其二、天下山川,惟秦中号为险固。秦关1深险如函,扼守崤函咽喉,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据百二河山之险,可以耸诸侯之望,举天下形胜所在,乃雒阳至长安的必经要塞。

    文帝时期,长沙王太傅贾谊在《过秦论》中就曾写道:于是六国之士…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

    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若是主公分兵距此,何愁关东联军?

    其三、主公起身并州壮于凉州,西凉大马,横行天下。羌胡之中多有豪杰精锐之卒,而凉州勇士也多出相国麾下。牛辅坐镇三辅,韩遂马腾兵屯凉州。

    一旦西北战事起,主公可募西凉勇士羌胡好汉,百万为卒,引韩遂、马腾为援互为犄角,关东联军纵是百万,又有何惧?”

    董卓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心中也是千肯万肯,但脸上却依旧愁眉不展,眉头紧紧的凝成了一个川字:“先生说的固然不错,但,骤然迁都朝中大臣和勋爵必然反对,又当如何处置?”

    一丝狡黠自李儒眼底一闪而过,拱了拱手说道:“属下日前在雒阳之时,曾听闻市井小儿随处传唱一曲谶纬,属下以为此谶纬正应相国之身也。”

    “唔?什么谶纬?”

    “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说到谶纬,李儒脸上仿佛放出光一般,“属下私下里曾细细思及此言,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而东头一个汉,则是应验在光武帝旺于东都洛阳也。均历十三代皇帝,天运回合。

    且武帝之时曾四顾群臣言道: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前汉六七之厄为王莽篡位,宗室子孙光武帝中兴后汉,后汉六七之厄又当何许人也?

    主公之姓出于高阳氏颛顼帝后裔,卓,高而直;董,高阳也,长安皇宫,关中平原上的宫阙先汉之帝都也。这后汉六七之厄不恰好应在主公身上?主公迁都长安,正合天数之说也。”

    董卓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休得胡说,本相深感先帝隆恩又及先皇董太后同族,今天子年幼尚不知朝政,才代天牧民,天子一旦长成自当还政。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且不可再妄语!

    不过,迁都一事确实刻不容缓,就按你说的去做吧。明日,你便随本相返回雒阳即刻着手办理!”

    李儒点了点头,问道:“主公,若是你明日返归京师,这三关防守应当交于何人?”

    董卓叹息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道精芒从眼底一闪而没:“我起身西凉,麾下骁勇之士数不胜数,但如今董越、胡轸、杨定战死,孟津关所用守关之将并不多也。

    徐荣深通谋略,临机制变,前番虽折于关东联军之手,非战之罪也,可为孟津统帅。赵岑熟谙行伍,李蒙骁勇善战,二人可为其副帅。

    华雄勇冠三军,久经战阵,与江东猛虎孙坚多次会战,知己知彼,可调往小平津替回郭汜,任其为小平津统帅。

    当年,凉州三明威震羌胡,段煨乃凉州三明段族弟,颇得段深传,也算的上是弓马娴熟。着调段煨往旋门关,为旋门统帅。其余董、奉先、郭汜、李、张济、樊稠、张绣等人随本相返回京师镇守雒阳!”

    这?主公对众将果然还是起了猜忌之心,可怜的段煨只因并非主公心腹,也跟着到了八辈子霉!

    罢了罢了,反正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儒心底闪过丝丝寒意,脸上却显得越发恭敬,抱拳深鞠了一躬:“那旋门关袁术处?”

    “就算此事不成,恶心恶心袁家那两个小儿,我等远观一出兄弟睨于墙的好戏也是不错的!”董卓大手一挥,老奸巨猾的看着李儒,活脱脱一只千年成精的老狐狸!

    注释:

    1秦关:秦时所筑造的函谷关,与汉时所设函谷关区分,本书统一写为秦关。

第139章 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

    寅时,浓雾笼罩着黄河两岸,孟津渡口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到绵绵的波浪击打着岸边的声音。万余铁骑已经出了孟津关,转平县,然后兵分三路消失在晨雾中。

    关东联军自然不知道董卓已经调整了三关的部署,自己也逃回了雒阳城。

    就连王黎也不太清楚董卓是否还会放弃雒阳迁都长安,毕竟在自己让子龙在永安宫救下少帝的瞬间和关东联军兵克虎牢分兵三路的那一刻,我们熟知的历史就已经走进了一个拐点。

    所以,关东联军依然只能按照昨夜商定的计划继续行事。

    辰时三刻,一轮金黄色的太阳慢腾腾的爬上远处的山头,明亮的光芒驱散了黄河上的水雾,河面上金光粼粼。

    袁绍与王黎、曹操等人并肩走出大帐,缓步河畔,看着在倒映在黄河中随着闪闪波光晃悠的城池,双眼微咪,今天果然是个好天气!杀人的好天气!

    传令兵手中旗帜猛地一摇,一声号角在军营中冲天而起,接着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战鼓声,恍若九霄之上的雷霆,密密急急,地裂天崩。

    “唏律律!”

    袁绍接过亲卫手中的缰绳,一脚跨上战马,胯下的骅骝前蹄踏在半空,头颅高高扬起,一声长嘶,袁绍腰中宝剑出鞘,朝天一刺。

    “杀!”

    一声令下,号角暂息,战鼓骤停,军营中的声音却更雄壮了。

    九万关东男儿手举盾牌、长枪、大刀、短剑、弓弩各式兵器从营帐中嘶吼着飞奔出来。

    他们步伐整齐,宛如脚下的黄河波涛,踢踏之间冲击着人的心脏。他们喊声如潮,好像空中的晴天惊雷,胸腔的张扬之中又孕育着下一次更强大的爆发。

    在他们的前方是上千艘小舟、木筏和渔夫,在他们身后是三二十具抛石机和云梯。

    小舟和渔夫自然是关东联军在附近村落搜捕而来,木筏则是连夜砍尽山间大树打造出来的。

    “咚!”

    又是一声战鼓霹雳般落下,数千名渔夫“唰”的一下扯掉身上的衣服,光着膀子露出一身黝黑的肌肉和板肋虬筋,将小舟和木筏扛在肩上奔入河流中,接着在水中一放,双手一按似水中的鱼儿一般翻上舟筏。

    当先四万余联军从大阵中走了出来,待其悉数登上船只,众渔夫齐齐一声吆喝,把那竹篙在河心使劲一撑,数千只小舟和木筏便如数千支离弦之箭一般飞向对岸。

    “嗡!”

    战鼓再停,号角再鸣。其余的五万余士兵身穿战甲腰胯弓弩、一手执戈一手握盾,迈着从容的步伐,护着或扛或推着云梯、冲城车、抛石机的两千余民夫奔上孟津浮桥,跟在袁绍、曹操、王黎等一干主帅和大将身后,踏上浮桥。

    沉重的攻城器械和一众将士将浮桥压得入水一尺,浮桥也咯吱咯吱作响,但将士们面不改色,步伐依旧坚稳。

    战马长嘶,黄河咆哮。

    “停!”

    看着离孟津关不过两百五十余步,袁绍猛地将手一举,一声高喝言出法随,九万将士停步不前,或勒马静立,或驻足船头,或站于桥

    上,高举刀剑、云梯和一面面旌旗,抛石机、冲城车纷纷调好位置角度,装好石弹。

    “当!”

    孟津关城头梆子声蓦地响起,三万余士兵贴身箭跺口,床弩、蹶张弩、腰引弩、雕弓、虎贲弓和角弓从箭跺口伸出黝黑森寒的利齿。

    三员大将按剑迎风而立目光灼灼,铁甲熠熠战袍飘飘,赫然正是关东联军昔日的手下败将,董卓麾下大将孟津关主副将徐荣、李蒙和赵岑三人。

    “咦?”袁绍看着城头三将,疑惑转过头来,“孟德,德玉,那可是徐南翼与赵岑、李蒙三人?”

    曹操轻纵战马前行了几步,朝城头举目扫了一遍,转头答道:“确实乃徐南翼三人,不过董贼和麾下吕布、华雄、张济数人均不在城头上,实在是怪哉!”

    只有徐荣、赵岑和李蒙三人?董卓、吕布、华雄等一干人都去哪里来?

    不会是藏在城里的某个角落,等我大军攻城的时候再突然给我们来一个拦腰一击吧!

    王黎放马来到曹操身边,疑惑的看着城下,孟津关关门紧锁,关下地势开阔一平如砥,既无可容身的废墟残庄,也无可隐藏的山包巨石。这只老狐狸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一道阳光照在城头,城头上的黑狼大旗迎风招展,在城下投射下丈许长的影子,三将的身影也伴在一侧,孤独而寂寥。

    王黎心头忽然一动,转向曹操,只见曹操也是一脸惊疑:董卓不会这样无耻吧?

    就是这么无耻!

    曹操似是猜中了王黎的心思,点了点头慨然长叹:“德玉,虽然此事简直不可思议,但只怕还真的被你我给猜中了,曹某以为那董仲颖此时定然不在关内也。

    当初志才在军中就曾说过,董仲颖此人薄义寡恩,猜忌心重。在他的心里,谁的命都没有他自己的贵重。徐南翼、华文英等人皆被我等俘虏过,难道他就不怕徐南翼等人和我们里应外合吗?

    昨日我等阵斩西凉三将,稍微有些见识之人也能猜到今日我等必将挟大胜之气势攻占孟津。可这董仲颖竟然未在城头露面安稳军心振奋士气,麾下勇将吕布、董、张绣等人皆无踪影,可见此时董仲颖必然不在城中矣。”

    “那华雄怎说?”

    “徐南翼和赵岑、李蒙驻守此处,华雄想必也奔赴其他关隘去了吧!”曹操抬起手中的马鞭,遥遥的指着城头三将。

    王黎徐徐吐了一口心中的恶气,叹息道:“可他怎敢如此?大战来临之际作为一军主帅不但悄然逃跑,还明目张胆的借我等的刀杀掉自己麾下大将,就不怕麾下将士和自己分崩离析起兵造反吗?”

    曹操摇了摇头,说道:“他就敢如此!宁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董仲颖枭雄之姿,生性奸诈,残忍,偏又颇能排兵布阵征战杀伐,出手大方,深得部将和麾下士兵拥戴。

    但此人猜疑心重,睚眦必报,控制欲极强,容不得麾下任何将士有背叛甚至质疑之举,更是视自己之命重于家国,所以我相信这等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数日前,我关东联军兵克虎牢分兵三关,遥望京都。董仲颖匆匆而来,又赶上一场大战,

    再度失去三员大将,西凉军士气低落,雒阳已近在咫尺。

    区区一孟津小关除了地势险固再无其他可倚之物,董仲颖岂能坐得安稳?以曹某愚见,董卓此刻或已前往雒阳也!”

    哎,这董卓只怕还是真被孟德给言中了!

    王黎点了点头,看着城头恪尽职守的三将,扼腕长叹:可惜了这些忠贞狷介之士,徐南翼有勇有谋能屈能伸,赵岑、李蒙舍生忘死,董贼那厮一旦起了猜忌之心就弃如草芥!

    二人相视一眼摇了摇头,袁绍轻拍胯下骅骝策马二人身边:“孟德、德玉,关中怎么样?”

    “此乃天赐良机也!”

    二人哈哈一笑,虽然心中尽是惋惜之意,脸上却扶起浅浅的笑容,逐渐堆上面庞,仿佛两朵乍开的花。

    袁绍还不明其意,王黎亦纵马轻出,离关一箭之地勒马驻足,马鞭直指城头长喝一声:“董仲颖可在?出来答话!”

    徐荣一身戎装缓缓行到箭跺口,看着王黎淡淡的说道:“王德玉,你不过一介草莽,相国千金之躯,岂是你想见便见的?”

    “哈哈,不是王某想见便见的,只怕是董仲颖此刻根本就不在城中吧!”一声高喝,犹如一道惊雷落在关头,城头上的西凉士兵顿时哗然,群情激奋。

    难怪今日未见到相国和吕中郎,难怪相国身边的精锐之士一个也不见!

    徐荣冷冷的扫了城头上众人一眼,长刀出鞘指着王黎喝道:“王黎恶贼,陛下坐镇东都,相国代天牧民,忠孝仁义,一心为国。

    你我身为朝廷重臣,自当恪尽职责,一心为陛下牧守江山,你等怎敢妄言大义轻启战端,无故挑起战火致使生民涂炭?今日更以相国之行踪离间我西凉军士?”

    “哈哈!好一个忠孝仁义,骂得好!”王黎抬起头来,看着城头的士兵仰天长笑,“先帝尸骨未寒墓草未生,董贼便谋帝篡位,枉杀大臣图谋少帝,陛下旨不出中庭,可谓忠?

    你徐南翼、华文英等人奉令镇守虎牢,兵败被俘却心向旧主,依旧忠心耿耿舍生忘死,董贼却心存猜忌,弃之若敝履,可谓义?

    我等蒙陛下隆恩牧守一方,自当爱民如子,董贼动则冠以乱民而肆意屠掠,可谓仁?董贼之母一心向佛,董贼却擅杀生民屡违天和,又何特么的哪来的孝?

    似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徐南翼你竟奉为主公,也不怕令你先人蒙羞!你可敢告诉城楼众军,董贼已弃你等而去逃往雒阳!”

    方才王黎还只是猜测的语气,如今说话间却是斩钉截铁,好像亲眼见到一般。徐荣勃然变色,相国挥军雒阳不过是半夜的事,这王黎如何得知?

    却见李蒙已一把抽出腰中的长剑狠狠的斫在城头上,石屑横飞:“王德玉,要战便战,哪儿那么多废话?”

    “手下败将也配与王某叫板!”王黎长啸一声纵马城下,张弓搭箭,一支利箭穿过凛凛寒风“铮”的一声刺破城头旗杆掉入城关,黑狼旗摇摇欲坠。一曲长歌随之响起,苍凉悲怆,萦绕在城头久久不能散去。

    “地角寒初敛,天歌云乍飞。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

第140章 再战孟津渡

    地角寒初敛,天歌云乍飞。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

    王黎那苍凉悲怆的歌声在城头响起,城头上的士兵却是一片哑然,虽然他们没有读过书,但是他们都经历过多次战斗,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凌厉的狂风在严寒刚刚收敛起来的地面响起,阴云却也在半空中咆哮和翻飞,高高飘扬的帅旗在飓风里摇摇欲坠,只剩下将军在这阴云密布狂风肆虐中独自的踯躅。

    他们不是将军,他们也不止一人,但他们心里依然一片寒冷。

    当年的那个在凉州威风凛凛的将军已经抛下他们扬长而去,孟津关内无猛将外无援军,他们将困守孤城独自面对城下的关东联军,他们又能依靠谁呢!

    他们相互的依靠着,似乎想通过旁边的兄弟给自己一丝安慰,但他们身旁的兄弟脸上也和他们一样,决绝、疑虑、挣扎、黯然和愤怒之色不一而足。

    “呜!”

    遗憾的是,还没有等他们从彼此身上取到足够的温暖,城下的关东联军却早已等不及了。

    一声号角冲天而起,前面的那座浮桥上早已搭起一方丈余的高台,一名旗手巍然的站在高台之上,双手各执一面彩旗,随着号角上下翻动,接着陡然一落,河中千舟齐发,桥头万军奔腾。

    “轰!”

    万炮轰金门,呃?万炮轰孟津!

    旗落,出!

    抛石机两侧的民夫在旗手的指挥下,数千人齐齐一声怒吼,声若奔雷云霄,双手同时一松,勒紧的绳索怦然弹出。

    七八十块磨盘大小的石弹从弹袋中高高抛起,携着摄人心魄的尖啸声在半空划过一道道优美的曲线,恍如夜空中的流星雨般从天而降狠狠的砸下来。

    落石如雨,巨石如山。

    孟津关上下起一阵密集紧凑的石花雨,破空声、撞击声、惨叫声和惊呼声络绎不绝,却似数百名道士在城头上办了一个水陆道场,磬儿、钹儿、铙儿和铃儿一齐骤响。

    飞落的巨石砸在城墙上,仿佛行走在城头上的石人,肆意的跳动着,每一步的距离都带起滚滚尘烟和漫天的血雾。烟尘如幕,鲜血如虹,又好像雒阳城中的数大家族合力开了一个彩帛铺,灰的、黑的、紫的和红的都绽放在城头。

    西凉士兵只觉得天旋地转,地动山摇,坚固的孟津关在巨石的轰击下,发出阵阵的哀鸣,箭跺、女墙、地面都已砸出深深的凹槽,仿佛一只只张大巨嘴的饕餮。

    石雨过后,三五百士兵躺在凹槽中无力的呻吟着,他们的四周是自己或者同袍的尸骸、鲜血、断剑和残肢。

    徐荣三人看着二百五十步开外的抛石机,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孟津关当初在设置关卡的时候主要是提防蛾贼的,再加上地形的限制,仅配置了四台抛石机。

    其余的远程器械却只有十数具床弩、百张蹶张弩以及五十张大黄弩,床弩射程足克达千余步,大黄弩亦可四五百步,蹶张弩则只有两三百步,对付无甚兵器的蛾贼尚可,但是要对付装

    备精良,作战有素的关东联军,恐怕力所不逮啊。

    “放箭!”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徐荣咬了咬牙,手中长刀猛地一挥,厉声喝道。抛石机、床弩、大黄弩和蹶张弩同时张弦,上千支利箭夹杂着十数块巨石从城头落下,倾洒在黄河、小舟、木筏、浮桥和人群之中。

    三五块巨石如巨弹一样砸进河中,掀起阵阵的惊涛骇浪,数米高的浪花拍打在小舟和木筏上,小舟和木筏在波浪中上下颠簸,仿似顷刻间就要颠覆。

    小舟和木筏上的士兵看着眼中越来越大的巨石,来不及褪去沉重的铠甲,下饺子一般纷纷跳下黄河中,在河中拼命的挣扎,时起时伏沉沉浮浮。

    桥上也落下几块巨石,直接砸在关东联军的队伍中,将浮桥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连人带石一起掉入黄河中,木桥上只留下士兵们的斑斑血迹。

    不过,麻烦的不止抛石机,还有大黄弩、床弩和蹶张弩。

    千余支黝黑发亮的利箭同时射出,如同扑食飞蝗的鸟群,虽不曾铺天盖地遮云蔽日,但是气势却较飞蝗更胜一筹,射在盾牌上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手中的盾牌也几乎拿捏不住。少许的士兵直接被弩箭射了个对穿,带起蓬蓬的鲜血倒在桥上。

    “攻!”

    不待西凉军的第一波反击停下来,袁绍、曹操和王黎三人就同时怒喝一声。旗手冷冷的看着孟津关上的反击,双手中的彩旗重重落下。桥上的关东联军齐声呐喊,高举着手中的兵戈、弓弩、盾牌蚁群一般冲向关下。

    早已待命的渔夫同时用力一撑,手中的竹篙如上千跟弹簧在河心一弹瞬间变直,小舟和木筏顺着起伏的波浪转瞬而至,四万大军纷纷跳下小舟和木筏,攀上关前诺大的平台。

    雒阳城东北门户真正的决战正式拉开序幕。

    朱可夫元帅说的不错,战争对于下级军官和士兵而言,果然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孟津关上三万西凉精锐,孟津关下九万关东联军士兵便成了这座绞肉机中的血肉。

    关上飞箭如雨,蹶张弩、腰引弩、虎贲弓、雕弓和角弓所有能拉开的弓弩都在西凉士兵的手中、脚下变成一轮轮满月;关下利箭似瀑,上万支利箭泛着银光仿佛翻转的瀑布,从关下倒飞上去,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压得西凉士兵抬不起头来。

    一具具云梯已经推了过来,锋利的抓钩就挂在城墙上,甚至直接挂在城头士兵的身上,将城头士兵压成一团肉酱。无数的步兵爬上云梯,身形矫健,动如脱兔。

    一台台冲城车冲到了关下,吐着坚硬的舌头,一根根裹着金属的原木疯狂的撞击着城门,城门发出一声声凄厉却又胆寒的哀鸣。躲在冲城车牛皮下的士兵挥舞着大刀一刀一刀的砍着城门。

    一条条飞钩挂在箭跺口,千余名士兵口中噙着刀,身上背着盾,手脚并用直往城头上窜,仿佛林中跳跃的猴群。

    城头上当然也没有闲着。

    在徐荣、李蒙等人的指挥下,狠厉的老兵、稚嫩的新兵和战战兢兢的民夫们高抬着一桶桶滚油、一块

    块圆木、一捆捆箭支、一块块石头,顺着云梯、城墙倾泻直下。

    滚油像牛头,圆木如马面,箭支似无常,石块若要命的十殿阎罗。它们从城头上一跃而下,凶狠的砸在云梯上、城头下、冲车里的士兵身上,呻吟声、惨叫声和怒喝声连绵不断此起彼伏。

    它们和他们在黄河之上勾勒出修罗战场的画面,可怜的中原好男儿,为了正义和生存出师京都,尚未喜见捷报飞传,便已化作画中猩红的色彩。

    双方胶着在一起,城头上、城墙下,黄河中堆满了密密匝匝的尸体。

    ……

    日已过午时,金色的太阳照在城头和城下,散落一旁的兵戈剑刃和血液在阳光下明晃晃直刺眼睛,此时的孟津关就仿佛一座巨大的埋葬着无数梦想和生命的坟场。

    王黎和曹操叹息了一声,正待再次发起冲锋,一阵阵马嘶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袁绍及公孙瓒等人亦从身后赶来。

    “这徐荣不愧是知兵的行家,我等以三倍之力几个时辰都还未拿下,还真的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袁绍由衷的赞叹了一声,王黎、曹操二人亦齐齐的点了点头,不想却惹恼了身后一干将校。

    一声长啸,数员大将拍马而出直奔城下。

    人如虎,马如龙。

    赵云、夏侯、张辽、乐进、曹仁、张飞、高干七员大将冲至城下,手中的亮银枪、寒铁枪、月牙戟、丈八蛇矛、大刀、长枪在地上一撑,从马匹上高高跃起,抓住城墙上的飞钩在手上一绕,亦跳上云梯。

    手中的武器宛如灵蛇出洞,飞龙在天,或挡或格,或挑或抖,或砍或劈绕过迎面而来的滚木、石块、滚油和箭支,在云梯上如履平地健步若飞。

    众士兵见几位将军直冲在前面,军心大振,刹那间气势如虹,呐喊声响彻孟津渡口。纷纷跳将起来,噙着刀,握着剑,挎着弓紧紧随在其身后,豪气干云。

    “哼!拿箭来!”

    见赵云等人在云梯上追风逐电大步流星,根本就不把西凉的箭雨石林放在眼里,李蒙勃然大怒,一把取下背上的神臂弓,接过士兵手中的利箭搭在弦上,瞄准赵云大喝一声,张弓如满月。

    “砰!”

    一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如彩云逐月般疾逝而去。

    眼看赵云在即,那箭却仿佛长了一双势利的眼睛,突然间闪过赵云,亦绕过赵云身后的士兵,一头扎进河中,在河中荡起一层涟漪。

    一条黄河大鲤鱼飘然浮于水面,一支利箭正插在那只肥硕的黄河鲤鱼的腹部之上。

    这就是西凉大将的箭法?

    难道李蒙的前身竟是个渔夫?

    兵士一片哗然,转头看过去,却见李蒙手中的长弓已然跌落尘土中,一支锋利的剑刃从其胸口处冒了出来,鲜血顺着胸口滴下,溅起点点尘埃。

    李蒙缓缓转过身去,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口角噙血,心如刀割,嘴中喃喃的问道。

    “为什么?”

第141章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长剑带着殷红的鲜血穿胸而过,却没有伤及到李蒙的心脏半分。

    但,李蒙依然觉得心脏一阵阵的痛,揪着心的痛。他呆呆的看着胸前那把剑,也看着那把剑的主人,眼中充满惊愕和不甘。

    赵岑!

    昔日虎牢关副将,今日孟津关三大将军之一。

    那是他军中的袍泽,那是他战场上过命的兄弟,也是他敢将后背交出去的人。可是如今为何看着他竟觉得十分陌生!

    李兄弟,对不住了!

    赵岑看着李蒙眼中的悲怆叹了口气,松开剑上的手,默默的后退了一步,与数名亲卫并排而立,一丝痛苦在眸子中若隐若现:“董卓颠覆汉室祸乱天下,举世皆敌。赵某虽不才,却也是燕赵之士,岂可污了这清白之躯?今日愿…”

    “今日愿什么?”两列侍卫护着一声戎甲的徐荣走了过来,神色平淡不怒自威,“今日愿将我等不识时务的老兄弟的头颅割下来献给关东联军以作晋升之资?”

    赵岑看着徐荣,眼神中的惭愧和挣扎一闪而逝,眼睑上渐渐浮起一丝漠然和杀机:“不错!凡是阻挡我天兵者格杀勿论!”

    徐荣缓缓走到李蒙身前,轻轻拍了拍李蒙的肩转过头来,痛心的看着赵岑:“你是否已经忘记了,扶风城下,我们面对数倍的羌胡浴血黄沙,是李蒙兄弟为你挡了一刀?凤祥城中,我们初定叛乱城中却还有很多的叛贼,又是李蒙兄弟替你挨了一记冷箭?”

    “当然没忘!”赵岑举起手打断了徐荣的话头,冰冷的看着李蒙说道,“而且我还记得除了扶风城下和凤祥城中,还有当年在青峰峡谷,李蒙将军也救了我一次。李将军,我说的可对?”

    李蒙撑着随军大夫的手缓缓走上前来靠在徐荣身旁,看着赵岑点了点头。

    “你不否认便好。那么,李蒙将军你可还记得,雁门郡、碧水湖、榆林县和李家坳?”

    “不错,我还记得,你也救了我四次!”

    赵岑讥讽的看着李蒙:“所以说,你实际上还欠我一命对吗?”

    李蒙神色黯然,脸色越发的苍白,却依旧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还欠你一命,今天你也可以拿去!”

    “赵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当初扶风城下李蒙将军的奋力一扑,哪里还有你后来的雁门郡、碧水湖和榆林县?”不顾李蒙的拉扯,徐荣霍然站在李蒙身前喝道,“这些年你我兄弟数人追随相国戎马倥偬,血染沙场,你救我,我救你,我们的血都快融在一起了,你还能分得清吗?”

    “确实分不清了!”

    “既然分不清,那你为何还要选择背叛?”徐荣目光如炬看着赵岑,眼中的利光仿佛要刺穿赵岑的心。

    赵岑冷笑一声:“为什么?这需要为什么吗?董卓图谋不轨,谋害少帝挟持新君,杀害那么多忠直的重臣和无辜的百姓,我等拨乱反正替天行道,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说真话!”

    “这难道不是真话吗?”

    “这是真话,但却不是你的心里话!”

    “真话?真的心里话?”赵岑沉默了半晌,忽然哈哈一笑,嘴角挂起一丝讥诮,“假话伤人,真话伤心,大帅要赵某说真话,赵某倒是敢说,只怕大帅听

    不得!”

    “只要是真话,你敢说,本帅就敢听!”

    “好,既然你要我说,那我就告诉你!”赵岑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一缕黯然挂在脸上,“赵某出生燕赵起身凉州,从十七岁从军至今十余年,征程不断,也从未再回过家乡。

    我阿翁离世,我不在家;我阿母离世,我不在家;我家乡遭遇黄巾之乱,全村父老被贼子屠杀殆尽,我也不在家!我付出了一腔热血和亲人的生命,我又得到了什么?

    昨日一战,浮桥上血浪滚滚,孟津渡岌岌可危。可是董公呢?我拼死效力的董公呢?胆小如鼠,不思坚守,连夜灰溜溜的滚回雒阳城,却留下我等数万兄弟以血肉之躯去抵挡关东联军的赫赫兵锋!

    大旗危欲折,孤将定何依?王德玉唱出了我等兄弟的心声,可是我们奉为主上的主公他知道吗?他不知道,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是想做皇帝,想把龙椅上的那人掀下来自己坐上去。

    所以,他现在的心目中只有杨彪、荀爽、黄琬、马日等一干老臣,他现在的心目中也只有门阀、高第和世家。我们陪他打天下的这一帮武将呢?不是狐疑就是猜忌。

    跟着他,我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跟着他,我同样也看不到天下的太平。我已经累了,甚至已经怕了,怕我还没有给我赵家留下血脉就莫名其妙的替人挡了刀锋。这些天来,我只要一闭眼,我阿翁、阿母和父老乡亲的面容就会在我脑海中闪现。”

    当兵吃皇粮,说起来固然不错,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的去考虑了他们的所想和他们的亲人呢?

    看着赵岑黯然却又疯狂的眼神,徐荣突然一阵心悸,愁容堆上面庞,眸子中也有了些许的悲哀之意:“如果你要率众投敌,本帅绝对不会反对,但是你为何要行刺李蒙将军?”

    赵岑叹了一口气,木然的看着徐荣和李蒙:“你们还记得当年我们几个种植的榆钱树吗?”

    徐荣一怔,李蒙的脸上却霎时蒙上一层模糊之色。

    当年,赵岑刚来军中,因与军中的李蒙、杨定和王方等人最是合契,几个人闲来无事在黄沙之中种植了几棵榆钱树,还约定等以后天下太平锦衣还乡之时,一定还要在榆钱树下聚上一聚。

    赵岑擦了擦双眼,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没有去看过吧?我去看了,如今那几棵小树苗都已手臂粗细了。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杨定、王方战死沙场,只剩下我们几个还在数着天过日子。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想早日天下太平过几天平稳的日子,我也想娶个媳妇早日为我赵家留下一粒种子。

    所以,我只好重新做了选择。所以,当你持箭张弓对准城下联军的时候,你也就不再是我的兄弟,而是我的敌人!”

    赵岑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却说的真情实意,同时也道出在场所有士兵的心声。

    他们之中哪一个不渴望天下早日太平?哪一个又不渴望能够娶上一房媳妇生下一窝崽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建功立业马上封侯的毕竟只是少数!

    更何况,在关东联军的恶战猛击之下,他们奉之若神明的主公已经将他们像草鞋一般丢弃在了关东联军的兵锋之下!

    他们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刀戈,朝赵岑慢慢的聚集过来,将赵岑团团的围在中

    央。

    “所以你在虎牢关下关东营中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袁绍是吗?”徐荣叹了一口气,眼角间说不出的讽刺,“难道你以为,选择了袁绍就真的能够看到天下太平吗?”

    “或许也不能,但是袁本初乃是四世三公关东联军的盟主,总比困守孤城背弃我等的董卓强,不是吗!”

    徐荣颔了颔首,将李蒙交给身边的亲卫,“哐当”一声,腰刀出鞘刀光一闪,一弯清凉映照着他平静的面容:“是的,你说的没错,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强,人活着也总是要有希望的!

    你投靠袁绍背叛相国,本帅都能理解。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李蒙将军背后给了他一剑!因为,他也是本帅的兄弟!”

    言毕,徐荣纵身而起,长刀如龙,一道银色的蛟龙往赵岑头上落去。

    “当!”

    赵岑还未作抵挡,银光闪过,一缕金戈之声在头上炸响,赵岑急忙往后一退,一人已飞身城头,手中一把长刀的架在自己头上,刚好抵住徐荣。

    “我乃袁公帐下高干是也,你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高干一声长啸,众士兵一怔,又见一阵银晃晃、明亮亮的兵戈飞上城头,数员大将宛若天神临凡一般从天而降。

    长枪游龙,黑矛灵蛇,大刀猛虎,银戟明月。

    众将校仿佛出柙猛虎入羊群,武器舞动之间,箭跺旁负隅反抗的士兵如地里的麻杆一般纷纷倒地。

    手中的雕弓、虎贲弓、腰引弩、角弓以及一旁的蹶张弩和床弩也难逃命运,或弓断弦崩,或散作一团。

    为首大将赵云一枪击出,一架数百斤重的床弩如巨浪一般在城头蓦地飞起,在半空翻了几翻,狠狠的砸在城头上,腾起偌大的一股烟尘,城头为之一震,犹若地龙在孟津关下翻了一个身。

    尘烟散去,赵云长枪直指半空,一袭白衣睥睨众人:“你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你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夏侯、张辽、乐进、曹仁和张飞等数员大将并立一排声若惊雷,兵锋森寒,区区数人竟有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

    西凉士兵早已升腾不起一点对决的信心。

    董卓的突然背弃和赵岑的反戈一击给了他们致命的打击。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的将手中的刀剑和弓弩指向地下,但军人的职责却让他们依然将武器紧紧的握在手中。

    城头上再也没有任何的阻隔,飞箭、圆木、滚水和巨石好似春天里欢腾的鸟儿和飞虫,被惊雷一吓纷纷逃回林中蛰伏地下,孟津关上顿时为之一清。

    越来越多的关东士兵爬上城头紧紧的站在众将身后。

    徐荣紧紧的捏着双拳,黯然的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袍泽,看着城头上越来越多的关东士兵,看着不远处那威风凛凛剑指天下的虎将,也看着身边呼吸越来越弱的李蒙:“众将听令,董公弃城出逃,本帅不忍你等无辜丧命,本帅命令令你等速速放下兵器,勿再作无谓的抵抗!”

    空气中凝重的气氛被徐荣的一席话吹散,西凉士兵手中的刀剑弓弩纷纷弃之于地,铿锵之声络绎不绝。

    “卡擦卡擦”的机括声响起,孟津关上的石门慢慢吊上城头,巨大的城门瞬间化为地狱通往天堂的通道。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第142章 英雄的宿命(一)

    河水滔滔,关下的士兵正向城头赶来,小舟和木筏也还在滚滚的波涛中上下颠簸,孟津关城上却暂时的呈现出一片祥和与宁静。

    赵云等人也指挥着麾下的将士收缴西凉士兵的武器。

    突然,一名亲卫似乎觉察出徐荣的心思,一声低沉的嗫嚅之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大帅,你想干什么?”

    众人转过头来,只见徐荣依旧紧握刀柄,缓缓的却异常坚定的向赵岑走去。

    徐荣身旁的亲卫顿时反应过来,大帅方才只是让兄弟们放下武器,自己却并未放下武器,急忙跑到徐荣身前将其团团围住,“砰”的跪倒于前:“大帅,你要干什么?”

    徐荣叹了口气,看着身边亲卫尽皆注目着自己,眼中一片刚毅果决,朝众人抱了抱拳,又行了一个军礼说道:“兄弟们,都说盖棺定论,赵岑将军刚才亦说要给自己一个说法,我想,我也应该给自己这一生一个说法了。

    多年来,徐某深受董公信任却一再丢城失地,作为镇守大帅却不能死守孟津,承蒙诸位抬爱又不能给你们一个好的进阶之梯,视赵岑如股肱却不能看不清人心险恶。

    种种不义不详,徐某实在愧对诸位。你等虽为徐某亲卫,实则自家兄弟。徐某想让你们也换一个活法,在这里最后一次以大帅的身份命令你等放下武器加入关东联军,可好?”

    “大帅,你若不降,我等也绝不投降!我等誓死追随大帅,也愿意陪你再厮杀一场!”

    徐荣摇了摇头,看着众人:“如今这孟津关上再无西凉之大帅,有的只是一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徐荣。兄弟们,徐某刚才就已经说了李蒙将军也是徐某的兄弟,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徐某痛心和惭愧吗?”

    “大帅!”

    众亲卫明白徐荣已萌生死志,眼角渐渐湿润,半跪于地左手挥拳擂于胸前,目光灼灼齐齐注视着前方那道伟岸的身影。

    徐荣终于来到赵岑身前,见赵云、张飞及高干等一干人立于一侧,双手抱拳一稽倒底:“诸位将军,徐某已令麾下将士反正,孟津关已入众位手中,但徐某还有一心愿,还请众位将军给予成全!”

    众亲卫半跪于地,朝着赵云等人齐声恳求:“还请众位将军给予成全!”

    这徐南翼果然深得士兵军心!

    赵云拾起长枪和夏侯等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虚扶一把:“南翼将军请起,赵某来之前主公已曾吩咐过某,只要你徐南翼不萌死志,不生去意,哪怕你是要主公为昔日之事致歉于你也尽可应下!”

    此言一出,众将尽皆哗然。

    昔日之事?众所周知,王黎与徐荣素味平生,唯一的一次交接就是虎牢关一役清河将士活捉了徐荣。堂堂的清河国相竟愿与昔日手下败将致歉,这份爱才之心不可谓不厚重。

    可惜,徐荣先被上司猜忌和抛弃,又为袍泽背叛,一颗心亦如死水一般,再也难起大的波澜。

    王黎的宽厚和这份尊重,也只是让徐荣的心里波起一点点微澜,眼神中一丝明亮转瞬即灭。

    徐荣朝赵云拱了拱手道:“徐某多谢王国相抬爱,徐某并无其他请求,惟愿以江湖规矩,与徐某那背信弃义的赵岑兄弟一战生死无论,还请各位将军做个见证!”

    江湖规矩?

    赵云等人俱是一愣。赵岑如今也算是袁绍麾下大将,军中虽可比试却严禁私斗,徐荣还未选择投靠,便与赵岑厮杀,他们该不该按照军规行事?他们又该不该帮?

    但,军中重规矩,江湖重血性!

    徐荣既然已经说了按江湖规矩,那么规矩便是规矩,规矩与挑战双方的地位、名望甚至职务并

    无关联。而且,他们也不能对造成施以援手,否则赵岑将背上一辈子的耻辱,以后又如何在军中立足,带兵打仗!

    “不可!”高干霍然站出身来,指着徐荣道,“徐南翼,赵岑将军已为我主公麾下,你不过是我等的手下败将,甚至还是董贼麾下的大帅,我等足可将你宰杀于此,你有何资格进行江湖挑战?”

    “狗屁的大帅,徐老儿刚刚已经说了,他已不是什么大帅,怎么就没有资格了?”话音刚落,张三爷已经大大咧咧的嚷了起来,“徐老儿,难怪那王相国愿意屈尊降纡,有血性,老子喜欢!”

    “张将军…”

    高干还待说上两句,张三爷一双牛眼睛已直勾勾的瞪着高干,手中的丈八蛇矛哗哗直响:“姓高的,哪有那么多的废话,要不你先陪老子过过招?”

    呃?高干一口气憋在喉咙差点没晕过去,特么的,老子和一个粗人叫什么劲啊!

    赵云亦无奈的看着徐荣,这徐荣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一个诺大的难题。战吧?势必影响关东联军的结盟。不战吧?又怎么将其收到兄长的麾下呢!

    看了看赵岑,只见赵岑已紧紧的捏了捏手指,指背上条条青筋直冒,嘴角挂着一丝苦涩,手中环首刀上镶嵌着的铜铃在风中哗啦哗啦直响。

    心中那股江湖热血梦再度涌了上来,赵云正欲点头,却听得城门口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徐南翼,你糊涂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允在王黎等人的陪同下,从城门口蹬了上来,刚到徐荣身前一巴掌就拍在其肩上怒喝道:“徐南翼,你是不是被董卓气的脑子不够用了?”

    “尚书令大人!”徐荣朝王允深鞠了一躬,满脸黯然的说道,“荣起身行伍屡蒙董公提拔,后一直追随于他可谓肝脑涂地出生入死,却不想虎牢一役战败竟受其猜忌弃之若履。

    而赵岑本乃荣之生死兄弟,却又背地背叛我等,与其说方才是捅了李蒙将军一刀,还莫若说是直接捅在荣的心口之上。

    荣常自诩为男儿大丈夫,却屡屡识人不明,哪里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这天地之间!荣只不过想在临行前给自己,也给追随自己的兄弟一个交代!”

    “糊涂!你可还记得老夫当日为董贼下狱时,你也曾私下劝解过我们这两个老匹夫留待有用之身?董贼篡大位弄朝纲,弑重臣屠黎庶,其罪恶如这孟津城下的黄河洪流滔滔不绝,你还惦记他什么?惦记他给你升的官?”

    王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了几句,脸上神色才渐渐缓和下来:“南翼啊,你莫要忘记你的官位、权势均来自于大汉朝廷,你是大汉朝廷的将领,而不是董贼他一人的私将!

    如今大汉朝拨乱反正的大军来到眼前,你不思悔改趁机洗白你的有用之身,却因昔日董贼的一点点私利而困惑,你可对得起你父母留给你的清白之躯?

    至于赵将军,不过是奉关东联军本初之令献关而已,与你有何关系?你也是用兵之人,岂不闻兵不厌诈乎?赵将军既然选择投靠本初,打算追随正义之师,此乃大势,也是赵岑的目光长远,你又岂能怪则于他!”

    “可他……”徐荣看了一眼赵岑,嘴角直嗦。

    “可什么可?”王允一手打断徐荣,接着说道,“君子慎密而不出的道理你不懂?此事关乎其身家性命和孟津关战役,又怎能告诉与你?至于他刺了李蒙一刀,自有李蒙自己去解决,李蒙也是顶天立地的昂藏男儿,需要你去操哪门子的碎心!”

    王允一席话说的徐荣哑口无言无力反驳,又见李蒙半依在亲卫的身上向自己点头示意,徐荣猛然提起长刀在与赵岑二人之间画了一条直线,接着半跪于地喝道。

    “从今以后,徐某与赵岑恩断义绝,再无兄弟之称,若违此誓人神共戮!”

    “承蒙相国大人不弃,尚书令当头棒喝,罪将愿追随相国大人,将这有用之身为国为民,洗净这身的血污!”

    ……

    虽然虎牢关一役,王黎已经逐渐改变了原有的历史,但历史的惯性终究还是异常的强大。

    关于徐荣一事,在《后汉书董卓传》曾记载:允闻之,乃遣卓故将胡轸、徐荣击之于新丰。徐荣未能逃过自己的宿命,经王允之手拨乱反正站在了岸上。

    华雄同样也在小平津遇上他生命中的宿敌,走向了自己的宿命。

    此时已近翌日午时,小平津十里外的下河湾村,四月份的太阳把地面烤得异常滚烫,一束束林风从小树林中吹出来,卷起一股股热浪铺天盖地的袭来。

    从寅时至今已过去有四个时辰,麾下三千儿郎从孟津渡经平县至小平津,一路马不停蹄,快马加鞭早已疲惫不堪,这余下的十里路途却总是如远山一般看不到终点。

    华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长鞭一挥,喝道:“命令众军在此地安营造饭,休息一个时辰!”

    “诺!”

    三千骑兵齐声欢呼,纷纷放下手中的刀剑,解开身上的甲胄,跳下战马,奔向树林旁的小河边,疯狂的将河水扑打在自己身上,甚至直接跳到河中,以图降一降这身上的热气。

    这帮兔崽子!

    看着孩儿们欣喜的表情,华雄冰封良久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许,笑骂了一声,策马缓步来到村落旁的小山丘上,看着远方一望无垠的平原,听着远方滚滚东流的黄河,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凝在脸上。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树林的深处仿佛出现一只巨大的怪兽,一大群野鸟腾地一声,惊慌失措从林中飞起,恍若一团乌云盘旋在树林半空。

    “敌袭!”

    华雄一声惊呼,策马飞向营地,战鼓雷动牛角长鸣,小河畔的三千士兵急忙拾起河岸上的衣甲兵戈飞奔过来,整装戴甲束衣冠发,牵马跨鞍执戈握剑,整整齐齐的排在华雄身后。

    虽然他们的脸上、头发上、衣甲上还湿漉漉的淌着水,看上去颇为可笑,甚至狼狈。

    但是,他们的神情宁静而肃穆,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战意昂然的熊熊烈火和对死亡的平静,没有一丝的慌乱。

    这是一支在经过战火洗礼的西凉铁骑!

    不过盏茶的功夫,急促的马蹄声在林中大道骤然响起,如战鼓震响,似惊雷盖地。

    一股尘烟冲天而起直贯长虹,林巅铺上一层浓厚灰色的沙尘。脚下的大地亦剧烈的上下抖动,如同那波涛中即将倾覆的小舟。

    三五里路程,在千军万马的飞驰下眨眼便至,树林中蓦地转出两支人马。

    一支白衣褐甲,旌旗倒卷,马上数千的将士疯狂的拍打着胯下的战马,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跌落在马下,恍如南极的冰山在阳光下融化了一般,整块整块的掉下来,化成一团柔弱的水,任由随后而来的队伍肆意践踏。

    紧随其后的队伍却着玄衣玄甲兵戈长剑,死寂一般的颜色,好似一团迅疾猛烈滚滚而来的黑色浓烟,又像是一只巨大的饕餮,所过之处生机尽逝,前方的战马和士兵摔倒在地,残肢断臂,血流如注。

    华雄双目凝聚,死死的盯着那支玄色队伍的前方。

    一杆玄色大旗傲然立于队伍之中,旗帜玄布金边,中央一条猛虎张牙舞爪,一个大写的“孙”字赫然绣于嘴中,剑拔弩张,遒劲有力!

第143章 英雄的宿命(二)

    “孙坚!”

    “杀!”

    风吹鼍(tuo)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华雄嘴中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手中长刀一挥,一声令下言出法随,三千铁骑纵马驰骋,环首刀在手中高高扬起,铁甲在身上咔擦直响,战马在胯下喷着浓浓的鼻息,仿佛一辆辆满是杀气的铁甲战车,朝着既定目标席卷而去。

    两股洪流碰撞在一起,宛如惊涛骇浪般发出震天的巨响。将士惨叫、战马悲鸣,金戈脆音,西凉儿郎手中的刀剑,江东勇士身前的戈矛,在空中交织翻腾,时不时的有鲜血和断肢飞上天空,也有失去气息的将士跌落尘土。

    华雄手起刀落,一刀将一名江东勇士劈于马下,一声长喝纵马直奔前方。

    前方三五十米处,有一人裹赤帻,披银铠手中一柄古锭刀一刀一刀的劈向对面的西凉大将,那西凉大将身着一身亮银甲,头顶一支赤色鸡翎,手中长剑明晃锋利,造型颇为拉风,但在那把古锭刀的猛攻之下已然左支右绌,显然就快抵挡不住了。

    华雄当然知道那造型拉风之人就是小平津镇守大将郭汜,自己从孟津关而来便是接替此人的,遗憾的是,自己还没有赶到小平津,郭汜就已经败逃至此。

    与郭汜正在交锋那人却正是与自己数次争斗的宿敌,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许嵩在《宿敌》中唱道:“会在何处见到你,莫非前尘已注定。当天上星河转,我命已定盘。待绝笔墨痕干,宿敌已来犯。”

    华雄不知道会在何处见到孙坚,也不知道他与孙坚是否前尘早已注定。但他知道,孙坚就是自己的宿敌,也是自己的宿命!

    他已经与孙坚见过两次面,打了两场架。第一次在虎牢关下,他斩了鲍忠,也折了王方;第二次在梁县东,他只是将祖茂拍于马下,却被关东联军生擒了胡轸。

    这是第三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又将会是谁落于马下战死沙场呢?

    是自己?还是孙坚?

    华雄的眼中已经燃起熊熊的烈火,他的手中没有笔墨,宿敌既然来犯,迎接他的就只有一把长刀,一把八尺长短的明月刀。

    “孙文台,华雄在此,休得放肆!”

    三五十米不过眨眼之间,一声长喝,华雄已拍马上前,明月刀在这旌旗漫天死寂一般的颜色中格外的显眼,恍若一轮圆月霎时照亮了整个大地。

    战阵中交战的数人顿觉眼前一亮,华雄一刀在手,已具有了千军万马我自独行的气势。

    孙坚暂停了攻击,郭汜亦脱身出来退至阵营中。

    擦了擦了额头上的冷汗,见二人的眼中俱是熊熊的烈焰,孙坚身侧黄盖四人更是虎入羊群砍得麾下将士连连惨叫,心里一悸,郭汜急忙朝华雄拱了拱手。

    “文英,军情如火不便耽搁,小平津已失,郭某得急速赶回雒阳请求援军,还烦请文英再阻挡一二,我请到援兵立即便回!救命之恩,容我后报!”

    言讫,也不待华雄回话,更不管华雄还在和孙坚拼死拼活,缰绳一勒,双腿一夹,带着一干亲信和侍卫纵马溜出战场,就往平县方向奔去。

    烟尘滚滚,黄沙漫漫,转眼郭汜一行人也消失在尘烟中。孙坚骑在马上,睥睨着眼前万余的西凉将士,除华雄的三千铁骑外,其余众人俱是尘土满面、抛戈弃甲,简直就是狼狈万状。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西凉军中难道已无人了吗?竟然让如此贪生怕死、忘恩

    负义之辈作为小平津统帅,还带出一群猪一般的士兵!

    摇了摇头,传令兵一方彩旗落下,一声清脆的鸣金声在密林中响起,江东将士缓缓退出战场聚集在孙坚身后。

    孙坚置身于队伍最前方,叹了口气:“文英,昔日梁东一战,孙某就曾与文英说过董贼稔恶盈贯,罪不容诛。文英祖上亦是宋国四朝元老,先辈贤达。文英你就真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吗?”

    华雄长笑一声,策马阵前:“孙文台,莫非你江东的男儿都喜欢当西席先生吗?每次见到我,你都要来这一套!”

    “非我孙某人好为人师,只是孙某替你感到不值而已!”

    “不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世上很多事情,但凭一腔热血就足够了,哪有那么多的值与不值?”

    “不错,这世上确实很多事情只需要我等一腔热血,因此这才有屈原的‘众人皆浊我独清’,也才有孟子的‘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和陈汤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但是,你为了他们甘洒热血值吗?”孙坚顿了一顿,脚跨鞍轻策马缓步来到华雄身前,指着已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郭汜一行人接着说道,“小平津战败,镇守大将郭汜不思坚守阻敌于关下,带着亲信弃城而逃。你百里驰援小平津,又从我江东军中救下他,可他曾为你停留了半步?

    昔日在虎牢关下时,志才先生就曾言及董贼必无容人之量,你等归去必遭猜忌。

    此刻,董贼派你援助小平津接替郭汜,你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是因为你武艺强郭汜太多?是你百战百胜,有了你小平津就万无一失?还是因为你是董贼的小舅子,他要抬举你一把?

    非也!董贼让你替换郭汜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你们也被董贼抛弃!

    我数十万关东联军兵分孟津、旋门和小平津三路,只要我军任下其一关,你等就将腹背受敌,死无葬身之地。而董贼也正是明白这一点,这才让你做了这一方统帅!”

    华雄听得胸中愤懑,一股怒气冲上脑袋,长啸一声策马阵前,坚定的看着孙坚:“孙文台,我说过这世上只有战死的华雄,没有投降的匹夫!要战便战,何必饶舌耳?”

    “要战便战不过是一死耳,说着容易做着也容易。但华文英,你身为大将难道就不应该为麾下的的将士想也想吗?”孙坚一把拔出腰中的古锭刀插在地上,目光灼灼。

    华雄何尝不知道自己已为董卓所弃,在梁东被俘之时,徐荣、李蒙、赵岑和他的命运恐怕就已经注定,他们早已是董公手上的一枚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从小阿翁就教导自己从一而终,数十年了,那已经不再是一句空话,而是早已深入骨髓的诺言!男儿就当重然诺而轻生死!

    华雄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关山,那是自己刚来的地方。

    他仿佛已经听到徐荣、李蒙及赵岑在孟津关奋力搏杀的呐喊声,仿佛已经看到他们在孟津关头孤军奋战的,落寞的身影相互扶持着巍然立在城头,剑折刀断,战袍如血。

    又回头扫视了一下麾下将士,不管是自己麾下精壮的将士还是小平津奔逃至此的残兵,眼中都是一片迷茫。

    显然刚才孙坚的话说到了这些将士的心里,董卓的弃逃以及两关的战事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众人已经迷路,已经看不清前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而郭汜的背义,更是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华雄伤感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孙坚说道:“文台

    ,华某虽为华氏一脉,却投了反军,已为不忠;华某受董公器重,却先后兵败虎牢和梁东,如今更是连小平津的影都还没有看见,已为不义。

    华某一介不忠不义之人,岂可残喘于世为我华姓蒙羞?蒙文台厚爱,文台可愿亲自送某一程?”

    “华文英,你特么的是猪脑子吗?既然已经知道你犯下了大错,何不就此幡然改过?”

    华雄摆了摆手,悠然长叹:“回不去了!昔日南翼就曾说我是驴头一根筋。董公虽不仁,可毕竟曾救我出囹圄,我又岂能弃之?为军之将自当战死沙场,文台兄烦请毋庸再劝!”

    孙坚沉默了半晌,轻轻颔了颔首:“你还有什么遗愿?”

    “我却是还有一请求,希望文台兄能够答应!”

    “你说!”

    “华某麾下健儿跟随某已数年,身经百战忠心耿耿,我却未能为他们谋上一个好的前程,我战死后,不管他们是去是留,都希望文台兄能够善待他们。”

    孙坚点了点头:“你放心,有孙某的一口汤喝,就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抬起头再看了一下远处,密林匆匆,小河澹澹,这一刻的平原竟是无比的温馨美好。

    华雄徐徐吐了一口气轻轻夹马就待上前,却觉缰绳被紧紧勒住,半分也前进不得。

    十数名亲卫跪伏于马前,领头之人正是自己的亲卫头子华安。华安双手紧紧的牵着自己的马匹,匍匐在地,磕头而泣:“我等愿陪将军共赴生死,请将军允准!”

    “请将军允准!”

    华雄骑在马上,打量着那一张张熟悉却又倔强的面孔,华安、张平、王晨、田暮、向云、傅山…往日的一幕幕又重现眼前,眼角滑过一滴泪水,朝孙坚深稽了一礼:“文台兄,可否……”

    孙坚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江东军喝道:“男儿当横行,马革裹尸方是我等归属,你等可愿送英雄一程?”

    “我等愿意!”

    群情激奋,声势如雷。

    鼓声大作,地动山摇。

    “来吧!”孙坚将古锭刀归于刀鞘,接过亲卫手中的马槊,和华雄相互对望一眼,一声大喝,身后二十江东勇士紧随其后向华雄何其亲卫杀去。

    长刀如月,马槊森寒。

    两军一交锋便爆发出烈烈的喝声,华雄及麾下亲卫都知道,这是江东军给予他们的无尚礼节,这是他们作为军人的荣耀,当然,也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一场盛宴!

    仆一出手,他们就毫无顾忌,他们手中的刀,枪,剑,矛比往日更寒更快,也更加的致命,不管是他们的命还是对手的命!

    ……

    冷风起,树叶凋。

    勇士归去,英雄落幕。但众人仍然沉浸在这场飞蛾扑火般悲壮的搏杀之中,适才的那一刀、一剑、一枪、一矛划破虚空的痕迹仿佛亦刻在众人心头。

    孙坚胯下战马,一步一步的走在人群中,看着业已倒在地上的华雄亲卫和自己的士兵,逐一将他们的双眼的阖上。这才缓步走到华雄身前,华雄平躺在地,胸前马槊刺穿的洞口依然鲜血汩汩,但他的脸上依旧异常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再也没有半点光华。

    “今夜,夜宿此地!”

    孙坚朝传令兵喝了一声,从原野上摘下一朵鲜血浸透的黄花别在其胸前,直起身来,看着已近日暮的远方。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第144章 软刀子割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孟津渡城下上没有蒹葭,却有着一望无际的水蓼和蒲草。每逢秋冬之际,上边总会镶着一层厚厚的霜露,冰冷而洁白。

    王黎此时就站在这堆洁白的水蓼之中。当然,他的脚下有路,是一条小径,直通雒阳的小径。

    小径上还站着两人,一人淡黄色的狐裘披在肩上,一头青丝别着一支蝴蝶流苏,瓜子脸柳叶眉,肤色弹指可破。另一人却身着黑色的大氅,直眉如剑,鼻梁高挺,颔下几缕髭须稀稀朗朗。

    王黎看着二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兄,灵儿,此去雒阳虽然算不得关山路迢,却也是暗波汹涌危机重重,你们还请务必小心!”

    “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不让你媳妇掉一根寒毛!”皇甫坚寿潇洒的挥了挥手。灵儿却已扑进王黎的怀里,紧紧的靠在王黎胸前,轻触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神色中一丝黯然:“兄长对不起,灵儿又要失约了!”

    王黎抬起头来,轻轻的抚摸着灵儿的黑发,心绪却已经飞到了关山之外的九方城中:“为人子女饮水思源,本无可厚非。董贼祸害家国,伯父蒙冤入狱,若非二伯和大兄苦劝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伯父监管在家,黎恨不能以身代替。今日又恰是中平元年的除夕之夜,有你陪在伯父身边,黎倍感欣慰,又怎会阻挡你的一片孝心呢?”

    “恩!”灵儿乖巧的点了点头,一丝凌厉却悄然隐藏在眼底,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董卓狗贼,本姑娘今生定与你誓不罢休!

    “秀恩爱,死得快!咳咳,秀恩爱,耍无赖,过几年,下崽崽。不是我这个兄长有意打扰你们,可是你们在我面前秀恩爱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我媳妇还陪着阿母关在家中呢!”

    “闭嘴!”一道清脆的呵斥声响起,一块石头擦着头皮掉在地上,皇甫坚寿无奈的摊了摊手,“别砸我,我也想看来着。但是我们再不走,我怕到雒阳都宵禁了!”

    一道鹅黄的阳光照在灵儿的身上,眯着眼瞄了一下远处,冬日已经在山岗上露出大半个脑袋。

    王黎拍了拍灵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到头来化为一声浓浓的叹息:“走吧,早去早回。大兄说的没错,再不走,到雒阳就入不得城了!”

    灵儿点了点头,再次迷恋的看着王黎将那道身影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撑起身来坚定的朝树下的坐骑走去。

    “啪!”一块物件落在脚下,皇甫坚寿拾起摊在手中,一枚玉牌静静的卧在手中,水润光泽,入手处细腻光滑。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京中水浑,有些事情多看一看多想一想,切勿怪我!这是谛听营的身份腰牌,以后这京师堂就交给你了!你再帮我多多帮衬帮衬昌儿,这丫头也是一个倔强的性子,二伯入狱时,这丫头竟然悄悄的逃了出去留在了京中!”

    一道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转过头去,王黎已经远去,只留下一道背影在晨光中缓缓而行。

    ……

    雒阳,皇宫德阳殿。

    这里是大汉朝臣商榷国事的地方,是大汉天子御极天下的地方,也是大汉朝廷最为庄严的地方。

    但是,在这中平元年的除夕夜,这里却听不到朝臣的声音,也听不到汉献帝的声音,整个大殿中都充满着董卓孤狼般咆哮的声音,也只有董卓的声音。

    董卓现在心里压抑着一团怒火,他很想发泄出去。

    虎牢关地势险要,雒阳的东南

    门户,关东联军数日而下;孟津渡、旋门关、小平津,洛阳八关,雒阳城之四方拱卫,亦如沙滩上的城堡一般危如累卵。

    雒阳城已经坚守不住了,就像一个娘们一样躺在关东联军的面前。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带兵出城挥师长安。结果,这帮玩意,他刚刚开了个头,就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

    董卓看着眼前孱弱微微倚老卖老的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和太尉黄琬等人,面沉如水。

    难道刚刚斩了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这两个绊脚石还不够,你们还想让本相再多杀几个人不成?特么的,为何到现在你们都还敢站出反对,是不是平素董某太迁就你等了?还敢给董某提什么关中残破,迁都乃国家大计需从长计议?

    残破?破你妹!

    一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识时务,不知变通,抱残守缺的老东西!立刻迁都才是国家大计,董某的命令就是国家大计,这都不明白吗!若不是董某还需要名望,董某直接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哼,我呸!

    董卓斜视了一下杨彪三人,压住自己的怒火,高声喝道:“长安有崤函之险,更近陇右;木石砖瓦克日可办,宫室营造亦勿须月余,实乃都城首选,毋庸置疑!你等屡次出言搪塞,名为家国,实际上是行阻扰迁都之计,意欲与关东诸贼狼狈为奸!

    如今袁绍、王黎、曹操诸贼反叛朝廷,兵指雒阳。本相为天下大计,才暂避其锋芒,你等竟然毫不为念。本欲宰杀你等,恐天下人非议。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即刻将杨彪、荀爽和黄琬三人着去冠带服饰,贬为庶民!”

    待侍卫将杨彪三人赶出大殿,董卓鹰视狼顾,环视着朝廷:“诸位大人,你等可还愿留在雒阳打算与关东反贼遥相呼应,甚至里应外合暗通款曲吗?”

    得,眼见关东联军已逼近雒阳,自己终于可以逃脱樊笼重获自由了。现在倒好,反对迁都的都被杀掉或者逐出朝廷,这朝堂上也只有一个声音了。

    还关东反贼?你特么的才是反贼,你们全家都是反贼!

    汉献帝刘协看着亲自扶着自己登基的董卓暗自呸了一声,人却亦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和重臣一起朝董卓稽了一礼,齐声喝道:“我等愿按董公之意迁都长安!”

    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向一旁的李儒问道:“如此甚好,明日便是中平二年了,新春伊始,新年新气象,正适合我等迁都!文优,你可还有补充?”

    “回禀丞相!”李儒施施然走到殿上,朝董卓施了一礼说道,“关东诸贼势大,迁都之事刻不容缓。不过,如今军中钱粮稀缺,若再强行行军数百里,军心或不安稳。

    儒听闻城中富户多有同情关东诸贼之人,且袁氏一门四世三公盘根错节,雒阳或有其门生暗自勾连也未可知。

    以儒之见,莫若立刻稽查雒阳富户,凡有勾结诸贼者籍没入官,袁氏门下杀其宗党而抄其家赀,以备军中口粮。”

    明日就要迁都,现在稽察雒阳富户,扯淡!哪里有那个时间?董卓又岂是手慈心软之辈?只怕董卓一旦应下,雒阳城中四出的必然不是朝中侦骑,而是董卓麾下如狼似虎的西凉铁骑了!

    丹陛下众臣心中俱是一惊,匍匐于地,恳求道:“丞相不可!雒阳乃汉室宗庙之地,大汉皇陵之所,若是依郎中令而言,雒阳百姓必然为之惊动。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望丞相鉴察。”

    “哼!董某为天

    下计,岂惜些许小民哉!”董卓勃然大怒,长袖一挥正待呵斥众臣,只见一名侍卫飞奔进来:“禀报丞相,今日樊稠校尉在城中巡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城中散播乱军之言!”

    “什么乱军之言?”

    “这…”

    “这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董卓眉头一挑,虎目怒瞪着那侍卫,“再不说本相立即将你砍杀了!”

    “禀丞相!樊稠校尉巡查的时候发现整个雒阳城中除皇宫外,南市、永和里、步广里中各坊市,甚至京都衙门外都张贴着同样一张告示,大约共有七八十张。”

    “什么告示!”

    侍卫在董卓冷厉的目光下,只觉一阵寒风从耳边飕飕刮过,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禀道:“告示上说,丞相要迁都长安,请各位朝中重臣毋庸理会。

    迁都期间,但…但凡有肆意强迁、屠杀平民,纵火雒阳民宅及皇宫的军队,不论是谁,大军一至,必然倾尽全力四海追捕,并诛其九族!告示上还列举了丞相麾下有名的谋臣大将姓氏、籍贯及其家中父母妻儿之名。其中李中书令、贾校尉、郭帅、李帅、樊校尉以及董左中郎将等人均赫然在列。

    不过…不过那些告示都是贴在墙上的,因此那告示四周除了一些围聚观看的贱民,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可疑对象。樊校尉侦四出,也没有搜寻到那些鼠辈,于是将围观的贱民抓了一些就地正法。但…但没有过多久,樊校尉家里就有人来报,樊校尉一宠爱的小妾被人发现死于井中!”

    这是想要软刀子割肉?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袁本初和王德玉竟然敢用如此狠毒计策,真的是想割老子的肉吗?想想就肉疼,若是真让他们得逞,麾下的将士强抢商家大户时必然心有顾忌,到时候军中粮饷不足,老子的迁都大计岂不是又要搁置?

    董卓面色骤变,见那侍卫抖抖索索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一把抓过告示,飞起一脚就将侍卫踢了个跟头。

    驴日的,老子刚刚才斩了周毖和伍琼,又放逐了杨彪、荀爽和黄琬三人,这才唬住了重臣迁都长安,你特么的这一来,就直接打断了老子的计划!若不是看在你这夯货跟了老子好多年,今日定砍了你的狗头!

    冷哼一声,董卓回头扫视了一下身边文武诸将,除了贾诩等人并未亲赴三关外,其余去过三关之人果然脸色俱变。

    李神色不豫,张济、张绣叔侄神色凝重,董、李儒二人面如土色,吕布倒是光棍一条,脸上也毫无惧色。

    当然,吕布不怕,是因为他确实还是光棍,貂蝉如今都还不知道躲在那个旮旯角落里呢!但是,他不怕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怕。

    关东联军精兵三十万,文臣如雨,猛将如云,数战而下虎牢,擒徐荣赵岑、捉华雄李蒙、斩胡轸、刺杨定、劈董越、杀王方,西凉阵营先后竟有十数知名战将尽折其手,就连董卓麾下第一勇将吕布都吃了暗亏,其他人又怎会不怕?

    身为军人纵横沙场生死之间而已,本不应该忧心忡忡。但,自古两国交战,罪不及妻儿,而今关东联军却打破了游戏规则,直接将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众人头顶,众人就不得不多加细想了。

    大伙都是有家小的,就算不为自己思量,也总得为自己的家小考虑一二吧。

    樊稠不信那个邪,这不就撞在刀口上了吗?

第145章 大汉朝的梃击案

    “报!”

    又是一声尖叫打破了殿中的平静,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爬进大殿中滚到董卓脚下,“启禀相国,今日未时,有一男子手持木棍突然闯进皇甫将军府邸。将皇甫将军殴打致伤,卧床不起。”

    “废物!你们特么的是吃屎长大的吗?为什么不拦击?”

    “不敢拦!”

    “为什么不敢拦?”董卓将手紧紧的攥着,手背上虬筋毕露,双眼也快喷出火来。

    汉献帝、众朝臣以及董卓麾下的一干将校俱皆幸灾乐祸的看着侍卫,他们知道董卓已经处在了怒火的边缘,那侍卫一个不好,就将给自己迎来杀身之祸。

    看着董卓眼中的怒火,侍卫惶恐的低下头去,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人力大无穷,皇甫将军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那人腰上挂了一块相国府中的腰牌!”

    难怪这董卓戎马倥偬却长得肥头大耳的,当真是食言而肥。前脚才把皇甫嵩从狱中放了出来,又夺了他的兵权,后脚就来上一出梃击案?

    众人一片哗然,却也知道那侍卫的结果已经注定了,阎王爷也改不了他的生死簿!

    果然,话音刚落,众人就觉眼前一亮,一把长刀掠过,德阳殿中蓦地飞起一颗诺大的头颅,鲜血四洒,头颅在董卓身边滴答答的滚来滚去。

    “皇甫将军?皇甫老儿早就被老子拉下马来,现在只是一个戴罪在家的御史中丞,你也敢称之为将军?你特么的是不是不服老子的将令!”董卓腰刀入鞘,一脚将头颅提出殿外,鹰视狼顾环视着众人,在大殿上咆哮,“是谁在陷害老子?特么的是谁在陷害老子!”

    如雷的咆哮声在大殿中响了一刻钟才渐渐平息了下来,董卓喘着粗气的看着贾诩和李儒:“文优、文和,众所周知本相与皇甫义真确有不合,但本相气量恢宏,宰相肚里能撑船,也知道义真是一个善于用兵之人。

    本相刚刚决定迁都之时,就已准备带着义真一同前往长安,结果还未来得及下令,义真便被梃击所伤。本相怀疑有人在背后陷害我,你们二人谁去皇甫府邸看一看?”

    要命!这个时候去查证皇甫嵩的死亡阴谋?没有个三五日如何能够查实?

    李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贾诩已经上前跨了一步,依旧是那副睡着了的模样:“禀相国,迁都在即诸事繁杂,相国身边暂时还离不开文优,诩一个人去足矣!”

    ……

    皇甫嵩依然还住在当初的侍郎府邸。

    贾诩一行人来到侍郎府的时候,侍郎府打斗的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擦掉。

    十数名侍卫配着刀围成一圈,见到贾诩等人,立即半跪于地露出圈子中央的场景来。

    地面上坑坑洼洼,血迹斑斑。七八名侍卫捂着伤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还有一人一动不动横卧于前,脸上一片死灰之色,一条伤口从左胸及腰,衣服仿佛已被鲜血浇透,胸前一片模糊,身旁还放置着一根圆木棍,上面的血迹仿佛数十朵红梅。

    贾诩摆了摆手走到那人身旁,蹲下来伸出手指在那人鼻下探了一探,摇了摇头,直起身来向那队率说道:“把具体情况给我说一说!”

    “禀校尉,今日未时正好是我们几个兄弟当班。大约换班不到两刻钟,此人就拖着一根圆木棍醉醺醺的闯了进来,边走嘴里还边唠叨着‘这帮泥古不化的孙子竟敢让主公进退两难,老子今天非要收拾你们’!”

    队率顿了顿口气,指着地上的几名侍卫接着说道:“当时我们还在开阳大道巡逻,就剩下这几个兄弟在此。这几个兄弟见有人敢闯侍郎府,言语中难免有些讥笑。结果此人也不二话,操起手中的圆木棍就是一通暴打。

    其人力大无穷,几个兄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瞬间便被打倒在地,也惊动了皇甫侍郎。皇甫侍郎

    闻声出来与其一番争斗,却也渐渐落入下风。

    其中我们一个兄弟伤势较轻,悄悄的溜了出来,我们才得知侍郎府发生变故。等我们赶到的时候,皇甫侍郎已和我们那几个兄弟一般模样。我们所有兄弟愤而出手,才终于手刃此人救下了皇甫侍郎。”

    “他是谁?”

    “此人身上一块腰牌乃是相国府上的武师,姓石名凯。我们查清了事情,便急忙让人禀告到宫中,一刻也不敢耽搁。”

    队率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递给贾诩,神色略带黯然祈求道:“大人,我们知道杀了相国府中的武师闯了大祸,也不敢离开。但我们兄弟一向忠心耿耿,属下恳请大人念在同为凉州人氏的份上,饶过众位兄弟一把,就算要了我的脑袋,属下也在所不惜!”

    奇怪,皇甫义真身经百战一身武功,怎么会不敌相国府区区一名武师?难道是他在狱中的时候伤了气血?这石凯既然能够匹敌皇甫义真为何却一直籍籍无名?

    拍了拍队率的肩膀,稍稍安慰了一下,贾诩带着疑惑走进了皇甫嵩的厢房。

    厢房中已有数人,皇甫嵩的夫人陈氏和皇甫嵩的大儿媳王氏静立一旁,四目红肿两行清泪,神色黯然泣不成声。两名太医令跪坐于床前各按着皇甫嵩的一只手脉,摇晃着脑袋,不时的叹息着。

    皇甫嵩双眼紧闭呼吸孱弱,像一个粽子一样卧在床上,头上和胸前裹着一层层厚实的纱布,纱布上浸透着隐隐血迹。

    这么严重?

    贾诩皱了皱眉,随行的太医令上前替皇甫嵩重新把了把脉,又拆开纱布看了看伤口:“贾校尉,皇甫侍郎的头部和胸前都曾遭受到重击,肝胆移位,头部淤血慎重,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那他还能远行吗?”贾诩双眼如毒蛇一般扫了太医令一眼。

    太医令只觉得背心一阵阵的发麻,硬着头皮目视着贾诩:“皇甫侍郎身上共有八处棍伤,其中头部和大腿各有一处,其余六处则尽在前胸后背。此次,皇甫侍郎能够护住心肺不曾受到重击,纯属侥幸。

    太医院的同仁刚刚已为皇甫侍郎整治一番,包扎了伤口上好了药。不过,按皇甫侍郎目前的情形来看,只能静养不能远行,若是一旦远行,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皇甫侍郎到不得长安!”

    这皇甫义真遭谁惹谁了吗?特么的下手还真狠!贾诩暗自抽了一口冷气,继续问道:“如果静养呢?”

    “若是静养得当,以皇甫侍郎的根底,或者大半年后便能痊愈!”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本官太医令吉本!”

    “吉太医,你就留在这里候着吧!本官自会向相国如实禀报,皇甫侍郎就托付给你了!”贾诩捏了捏袖中的腰牌,也不与皇甫陈氏二人打招呼,转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

    一路的紧赶慢赶,皇甫坚寿和灵儿终于在戌时赶到了雒阳城。然而,令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阿翁严肃端方中透着的和蔼,而是阿母和灵儿大嫂哀哀欲绝的哭泣声。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昏睡不醒的阿翁以及床前的太医令吉本,皇甫坚寿都铁青着脸,灵儿却是潸然泪下,他们没有想到他们才出去短短几日,就差点再也见不到阿翁了。

    “董卓狗贼,老子与你势不两立!”皇甫坚寿愤恨的踢了一脚霍然转身就欲向宫中走去,突觉衣摆一紧,吉本已紧紧的抱住自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郎,稍安勿躁!”

    皇甫坚寿冷笑一声,一把封住吉本的衣襟将其提到身前:“稍安勿躁?老子还能安得下来吗?吉太医,久闻你一向忠心耿耿碧血丹心,竟不想你也屈服了那狗贼,怎么着?你

    怕我去把你那主公给杀了吗?”

    “大郎!”吉本依旧揪着皇甫坚寿的衣角不放。

    “吉太医,你再不放手,老子连你一块揍上一顿!”皇甫坚寿已如饿极了的野狼一般,双眼密布着浓浓的血丝。

    “放开他,让他去!”

    蓦地,帘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吉本迅速放开手中的衣角,一道人影轻飘飘的从帘后转了出来,站在二人身前,嘲讽的看着皇甫坚寿。

    “兄长,你是轻功盖天下呢还是武艺冠江湖?竟然说出如此眼高手低的话来,羞也不羞!”

    皇甫坚寿当然知道董卓不是那么好杀的,董卓起身行伍,真正的身经百战,经过的刺杀没有百十回也有一二十次,哪一次伤着董卓半根寒毛了?更何况,现在的董卓身边还有一个一戟压群豪的三姓家奴?

    可那又怎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世上总会有一些人事勿需考虑利弊得失,只需要一股傻气和一腔的热血!

    比如暗窟中的孙才,比如广宗城的丁大勇,比如下河湾的华雄!

    但皇甫坚寿没有想到的是来人竟是他的兄弟,皇甫郦一现身就给他浇了一瓢凉水,将他的满腔热血泼的冰冷,张目结舌的看着皇甫郦:“郦弟,你怎么在这里?你拦着我干什么?我阿翁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皇甫郦瞥了皇甫坚寿一眼,直接越了过去走到灵儿身边,拾起一条凳子拍了拍灵儿的肩膀,轻轻的擦了擦灵儿眼角的泪水说道:“放心吧,大伯看上去遍体伤痕,实际却没有那么严重!”

    “皇甫郦,你还是人吗?这样都还不算严重?那要怎么才算是严重?”

    见皇甫坚寿双目怒瞪,吉本朝外描了一眼,见侍郎府大门早已关上,屋内再无他人,拉过皇甫坚寿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递给皇甫坚寿说道:“属下太医令吉本见过堂主!”

    皇甫坚寿接过腰牌,眉毛一挑:“你也是京师堂的人?”

    “恩!”吉本点了点头,“大帅并无大碍,身上的伤口都是些皮外伤,并不碍事!”

    “太医,那为何我阿翁到现在都还没有醒?”灵儿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凑了过来。

    “那是为了演戏罢了!”

    “演戏?听说那贾诩已曾经来过,以贾诩的精明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当然是演戏!”吉本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大帅刚刚出狱本身气血多有亏虚,再给大帅饮用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汁,贾诩又如何看得出?至于身上和脑袋上的红伤,也只是为了给董贼看而已。”

    “他们不查证?”

    “查证?太医院都是我们的人,如何查证!”

    “那我阿母她们?”

    “不敢让她们知晓,她们是真哭!”说话间,皇甫嵩已从床上苏醒过来,强撑起来靠在床头,悠悠的看了二人一眼,转向皇甫郦,“石义士的后事处理好了吗?”

    “伯父请放心,侄儿理会的,只是眼目下暂时还不能处理!”

    “找到他的家人了吗?”

    皇甫郦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是城南还有一个相好!”

    皇甫嵩点了点头,双眼微微湿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找到他的相好,如果有了他的骨肉,我们皇甫家族替他养着!只是可惜了德玉麾下那么一条赤胆忠心的勇士!”

    德玉?

    这又干王黎什么事?

    皇甫坚寿和灵儿二人一惊,蓦地想起临行时王黎的话来,脑中仿佛被惊雷劈中了一般。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京中水浑,有些事情多看一看多想一想,切勿怪我!

第146章 迁都

    子时,夜也深,天边没有满月,也没有闪烁的星星。雒阳城已经入睡,孟津渡同样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渡口上却还停着一艘船,船上一盏孤灯,灯下两个人。

    他们还在对弈,他们的身姿随着小舟上下摇晃,他们的身影也随着油灯的明灭忽深忽淡。棋盘上黑白交错,横广纵深,但他们的手中都还捏着一枚黑白棋子。

    显然,这盘棋还没有结束。

    虽然从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但是他们的心思一直都不上面,他们在意的不是眼前的棋面,他们在意的是雒阳或者天下的布局。

    一阵夜风拂过,灯芯忽的爆了一下,船舱里终于又明亮了一点点。王黎手执白子轻轻的落在正中,看着对面那人:“现在大兄和灵儿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按时辰算,确实应该已经知道了!”对面那人点了点头,眉角间扬起一丝微笑,“倒是主公你可想好如何面对灵儿姑娘了吗?你暗地里找人揍了她阿翁一顿,你就不怕灵儿姑娘暴跳如雷,让你跪一跪搓衣板?”

    王黎叹了一口,眼睑微敛:“在这个世间想做一些事,不付出一点代价,又如何能够达到目的呢?”

    那人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还好我们只是以卒换车而已。虽然牺牲了一个石凯,可毕竟皇甫大帅能够脱离樊笼,也算值得庆幸吧!”

    王黎将白子摆在棋盘中,朝那人一笑:“先生说的极是,只是先生你马不停蹄船不落帆的跑了一天一夜才到此处,可是对那石凯不放心?”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石凯乃是我当年乡里故旧,其人虽不过一介武夫,却是一个知恩图报以牙还牙的实在之人,与我甚为契合。幼年时因得罪当地大户,父母俱亡,飘落在乡里。

    后来我帮石凯出了一个主意,那大户从此家破人亡,石凯也才报了仇恨从了军,有了一份前程。所以,我相信这世间谁都可以背叛我,唯独石凯不会背叛与我!

    至于贾文和,当年我就与主公说过,贾文和有良平之奇,经权变达,算无遗策。如果说雒阳这局棋还有人能够看透的话,我相信必然是他无疑!只不过他为人低调,又擅于明哲保身,所以就算他猜出是我们的手笔,相信看在当年的交情上,他也不会多嘴一句!”

    “哦?那先生跑了数百里的路程,单单只为与王某在这船上对弈一局?”

    “主公,当年阎某为大帅驱逐,难道就不能来亲耳听一听大帅挨揍这样的趣事吗?”那人朗声一笑在灯下站了起来,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容来,赫然正是本应该在清河主持大局的阎忠阎伯敬!

    ……

    阎伯敬果然不愧是最为了解贾诩的人,贾诩虽还未猜出幕后的主使和具体目的,却也猜出了此案中的关键。

    比如武艺卓绝的皇甫嵩,比如默默无闻的石凯,又比如皇甫嵩和石凯合作上演的大汉版阴沟翻船的戏剧。

    德阳殿中。

    虽然已经深夜,但是董卓也和王黎一样没有睡觉。王黎和阎忠是在京中的消息,董卓却是怕听到三关的消息。

    贾诩就站在董卓的身旁,当然董卓的身旁还有李儒、吕布等一干将校,甚至汉献帝和众位朝臣也还大殿中,不敢散去。

    董卓听了贾诩的汇报,仿佛如坐过山车一般,心情跌宕起伏,脸色也忽而愁云满面,忽而又喜上眉梢。

    董卓不傻,否则他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他当然知道这是有人要把他的名声搞臭,可他并不知道这是王黎和阎忠的一石二鸟之计,既搞臭了他的名声,又顺利的将皇甫嵩从迁都大军中摘了出来。

    但,这一切并不妨碍他此刻大松一口气的心情。虽然皇甫嵩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虽然也损失了一个武师,他依

    然很高兴。

    自黄巾之乱以来,皇甫嵩就仿佛一座山一般一直压在他的头上。现在,终于有那么一个人仅仅用一条棍就帮他给撬开了,而且是最直接的那种撬开,皇甫嵩卧床不起!

    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不是雒阳城局面危殆,他恨不得立即将雒阳城中的烟花和灯笼全部抢来,张灯结彩,然后再帮皇甫嵩和王黎一个大忙,将石凯风光大葬。

    董卓暗自恰了大腿一把,稳了稳心神,朝贾诩看了一眼:“皇甫大郎回来了吗?”

    “回相国,刚才听人来报,皇甫大郎戌时已经入了侍郎府中!”

    “唔!那就给大郎一个交代吧,把那义士…凶手就交给大郎他们处理,另外就让大郎好好在家里照顾他阿翁吧!”

    义士?

    贾诩眼中一道精芒一闪而逝,抱了抱拳,悄悄的溜到殿中大柱后继续打盹去了。

    ……

    “报!小平津守关统帅郭汜求见!”

    侍卫的一声呼叫惊醒了沉睡的德阳殿,董卓心中咯嘣一下,郭汜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小平津又出了什么变故,难道这驴日的一日也未坚持住吗?

    董卓还未宣召,便见一道人影连滚带爬的跑进殿中,行走仓皇汗流浃背,神色间颇为着急,正是麾下骁将小平津守关统帅郭汜。

    那郭汜奔至董卓身前,匍匐在丹陛下,仿佛死了亲爹一般,抱着董卓嚎啕大哭:“丞相,末将罪该万死愧对了您的信任,未能守住小平津,小平津已经为关东联军所占领,还请丞相早做打算!”

    当年侍中刘艾曾说过:坚虽时见计,故自不如李、郭汜。

    关东联军围攻小平津主将正是孙坚,小平津关隘坚固,地势险峻.那孙坚作战能力并非郭汜之上,又怎会一战而下呢?是郭汜一时大意还是这郭汜走了霉运?

    说到霉运,好像老子一直最近都在走霉运。这关东联军简直就是瘟神一般,谁碰谁倒霉!

    徐荣、华雄、郭汜等麾下众将,哪一个不曾金戈铁马纵横一方;虎牢关、孟津关、小平津雒阳三大门户关隘,哪一座又不曾壁垒森严固若金汤。

    结果呢,都特么的栽倒在关东联军的脚下。

    董卓愤恨的看了郭汜一眼,一脚将郭汜踢了一个踉跄:“滚起来,将详细经过给本相如实道来!”

    “诺!”

    一听董卓此言,郭汜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急忙止住干嚎,爬起身来,双眉低垂,脑袋紧紧的贴在胸前:“三日前,孙坚和其他诸镇兵马就已经来到小平津,末将见贼势较大,足有十万余人,因此坚守小平津,并未出城搦战。

    孙坚、鲍信和张超三镇诸侯率部猛攻了一天一夜,却因小平津地势险固,易守难攻,整日下来,我部除了出现有两成的士兵伤亡外,小平津依然牢不可破。

    但昨日傍晚的时候,孙坚等部收兵回营,换上了丁原、刘岱及张扬所部车轮战。末将本以为丁原诸镇并无知名大将,守城应是轻而易举了。

    谁知接触之下才知道大错特错,这丁原的部队仿佛就像鬼魂附体一般,作战勇猛,不惧生死,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原来,这丁原麾下有一员骁将名唤高顺,其人手中有一支千余人的陷阵营。冲锋陷阵攀墙越沟无所不能,兼且铠甲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

    一夜猛攻之下,小平津竟然失守。末将在整军回师雒阳的路途中,又遭孙坚包围,幸好遇见华文英赶来,末将才能侥幸脱逃得以回见丞相!”

    “为将者可以没有武勇,但是却不能不识天文地理。你特么的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啊!”董卓双目圆瞪,狠狠的扫了郭汜一眼,转向吕布问道,“高顺是谁?”

    “高顺,字伯循,并州人氏,乃并州刺史丁原帐下副将。”吕布想了想解释道,“其直属部下七百余人,号称千人。其军铠甲兵器精练齐整,军纪严明作战勇猛,战阵冲杀间攻无不克,时人称之为‘陷阵营’。但因其人清白有威严,不好饮酒,不善交际,故不闻名于诸侯!”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可惜,当日不曾将此人收入帐下!”董卓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又踢了郭汜一脚问道,“文英现在何处?”

    郭汜惭愧的看着董卓,说道:“文英现在还在小平津附近的下河湾村阻击孙坚所部,不过文英手中仅三千余人,再加上末将从小平津带出来的万余士兵,一万两三千疲惫的西凉士兵将面对小平津十倍之敌,失去关卡的依托,平原作战恐怕不能持久!”

    小平津一失,雒阳再无任何险阻可守。

    若是华雄所部再兵败下河湾村,关东联军朝夕可至也,哎,时不我待啊!看来还想在雒阳最后再捞一笔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唐朝的刘禹锡曾写到: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中平二年的钟声才刚刚掀开新年的篇章,德阳殿中还没有秋风,只有一缕缕淡淡的春风,“吹取青云道路平”的春风。但是董卓依然觉得自己也仿佛如秋天的大雁一般萧萧瑟瑟,前几日刚刚嘲笑完袁绍如丧家之犬,报应转眼就落到自己的头上。

    雒阳无险可守!

    关东联军朝夕可至!

    这次第,怎一个急字了得!

    董卓焦躁的看了看吕布、李和李儒等人,突然想起军饷一事来,见众将心有余悸,转过来恶狠狠的看了郭汜一眼,怒喝道:“你奉命镇守小平津却一战败北,将我雒阳置于关东联军口中,本当取汝首级以儆效尤。

    但念你跟随本相多年,权且将你的头颅寄在你的脖颈上。本相令你火速率领三千精骑查抄南市富户将功补过,明日辰时在城南平顺门集合,随本相返回长安!”

    “诺!”

    见郭汜领命而出,众将稍稍松了一口气,董卓已回过头来,环视着汉献帝及朝中重臣,一双眼睛瞪如牛眼,眼中弥漫着道道血丝和杀气,仿佛一头欲吃人的野兽。

    众臣不由打了个寒蝉,汉献帝更是战战栗栗的看着董卓,生怕一不小心触了董卓的霉头:“丞相,朕与众位卿家何时出发,还要等到明日吗?”

    见众臣俱是胆战心惊,生不出反抗之心,董卓很满意自己一眼就能压服众臣,恩威并济果然还是要威啊!

    “陛下勿忧,关东诸贼兵指雒阳,为护卫陛下及各位达人,臣立即就会派人护送陛下及重臣前往长安!”董卓摇了摇头,转过身虎目圆瞪,焦灼之色溢于言表,“文优,本相与你精兵三千,负责护送天子及后宫妃嫔,务必一个时辰后至平顺门前!”

    “诺!”

    “文和,本相与你精兵三千,负责护送文武百官,务必一个时辰后至平顺门前!”

    “诺!”

    “奉先、稚然(李字),你二人各帅精兵一万,负责粮草押运,沿途戒备,不得有误!”

    “诺!”

    “文度(张济字),你叔侄二人各帅精兵一万,为前路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沿途经汉关、新安、秦关、潼关、新丰等地,直达长安,不得有误!”

    “诺!”

    “叔颖,本相与你精兵一万,先行抵达汉关,随时准备接应大军,并做好汉关的关务防备,不得有误!”

    “诺!”

    “其余众将,随本相整顿大军,准备出城!”

    “诺!”

    ps:明日就是祖国妈妈的七十大寿了,鹰非在此祝我们的祖国妈妈繁荣昌盛,书友们节日快乐!

第147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中平元年正月初一,草木复苏,万象更新。董卓却已如丧家之犬一般踏上了千里迢迢的西行之路。

    唐僧西行的时候,只有师徒四人,董卓一行却足有十数万人。董卓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心里对关东联军的兵锋纵是千万个不爽,却依旧神采淡然,神情间既无失去雒阳的痛苦,也没有搬到新家的高兴。

    对于他而言,雒阳城只是一个居住的地方,只要有军队,有天子和朝臣,长安亦可以成为雒阳。

    汉献帝和群臣却如丧考妣,他们倒是想再停下脚步,看一看那曾经的繁华帝都京华烟云,顺便再写上两首“故人西辞雒阳城,烟花三月奔长安”,或者“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雒阳无故人”。

    可是,他们不敢!

    他们还没有忘记已经死于永安宫熊熊大火的汉少帝,也没有忘记汉少帝那一首“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的深宫怨。

    就是这一首深宫怨,一代皇帝连同太后、唐妃丧命宫门!

    他们也怕步了少帝的后尘!他们只有低着头,跟着董卓的脚步,踏上西行的迢迢关山。

    纵马洛水,驼铃古道。

    一行人渐渐远去,雒阳城门和滔滔洛水注目着这座城市曾经的主人,不带一丝的怜悯和同情,依旧巍巍高耸,飘飘东流。

    ……

    徐志摩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董卓挥一挥衣袖,却带走了天子和朝臣,带走了雒阳城中大户,也带走了雒阳城中多数的财富,留下的却只有雒阳城中的一地鸡毛。

    貂蝉坐在客栈中,听着楼下传来的车马滚滚和无穷的哭啼声,眉头紧皱。

    雒阳城中最大的那只老鼠已经开始逃亡,那些该死的小老鼠:残兵败卒和城中的三教九流、街头混混又开始闹事了,街市中的良家妇女和两侧商铺再一次陷入到混乱和水深火热之中。

    而飞将军同样也随着那只老鼠踏上千里关山,如果自己再不迎头赶上回到飞将军的身边,只怕飞将军会在这条不归的路上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貂蝉叹了一口,握着手中的眉笔及化妆用品,对着镜子稍稍做了一些打扮,片刻后打开房门,一个小乞儿从客栈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哟,小乞儿混的还不错嘛,居然住起客栈了?不会在客栈中偷摸了哪家小娘子的肚兜或者胭脂吧?”貂蝉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碰上一群散兵游勇,“小乞儿想到哪里去啊?来来来,从大爷胯下爬过去,大爷今天就放了你一马!”

    没想到无往不利的小乞儿打扮今日竟然出师不利,貂蝉也不是韩信,自然受不得胯下之辱,咬了咬嘴唇,就打算退回客栈。步子刚刚一迈,后背却已撞上一垛墙上,顿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同时众人已围了上来,将她团团的围在中央,口中花花不停,言语间无比的猥琐下流。

    “小乞儿,你想拿着小娘子的肚兜去哪里呀?”

    “小乞儿,还不给你爷跪下求爷爷大发慈悲!”

    突然,一道下流的声音将众人唤醒,“咦,不对,那小乞儿是在客房中偷的馒头,你们看他胸前鼓鼓囊囊的,倒像是一个娘们似得!”

    人群中瞬间一片哑然,继而,仿佛煮沸的开水一般爆发出更大的吵杂声,淫笑声、欢呼声、口哨声、尖叫声时起彼伏。

    “小乞儿,快过来让爷瞧瞧,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馒头?”

    “哟哟,小乞儿过来让爷闻闻你的香味!”

    当下便有数名残兵游勇嘴角挂起**的笑容,双手向貂蝉胸前探去。

    看来今日是脱不了身了,飞将军,蝉儿今生不能陪你了!貂蝉双眼一闭,屈辱的泪水顺着眼睑流淌下来,将污黑的面孔冲洗出两道洁白的沟壑。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女子,狗贼,找死!”

    忽的,一声轻斥,一道人影飞至貂蝉身前,腰间一泓清泉倾泻而出,两声惨叫响起,两只熊掌也似的手掌还来不及缩回就已跌落在街市中,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接着,那片稀疏的清泉已化成一条茫茫的怒潮,漫天的剑

    影如潮头的朵朵浪花向众人席卷过去。

    不过几个回合,场中剑起剑落,潮涨潮退。如大浪淘沙般,众人但觉眼前一亮,亦经卷入这片怒潮之中,一个个摔倒在地,手腕齐齐而断,血海漂橹,惨叫连连。

    不对,还有两粒海沙躲过了海潮的侵袭,他们劫持着貂蝉远远的站在灵儿的对面,貂蝉的脖颈上架着一把银色的短剑。

    “识相的立即放了那姑娘,再自断一臂,本姑娘就放你们一马!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就同此人一般,死无葬身之地!”灵儿冷冷的看着对面两人,手中的长剑挽起一朵剑花,脚下一道惨叫之声戛然而止,一朵红色的蔷薇绽放在剑锋之上。

    “哈哈,皇甫姑娘说的我好怕啊!”为首那人狂笑一声,手中的短剑轻轻一按,貂蝉不由自主的嘤咛了一声,一点殷红的玉珠呈现在貂蝉脖颈上。

    皇甫灵儿脸色一变,长剑插在脚下,眼中冰寒至极:“若是你等此刻就罢手,放了那姑娘,本姑娘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本姑娘以我皇甫世家之名起誓,穷极天涯海角也要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那人一怔一道苍白浮现在脸上,转瞬却又渐渐陷入疯狂,手中的短剑轻轻一拉在貂蝉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丝殷红的血线,狞笑道:“有这张挡箭牌我等却弃之不用,皇甫姑娘你是不是当我们兄弟两个傻啊?”

    “那你想要怎样?”

    “这才像句人话嘛。皇甫姑娘,你立即退后五百步,我等便放了这个姑娘!否则这位姑娘就只能陪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去阴间走一趟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皇甫姑娘不如试试,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若是我不同意呢?”

    “你还有的选择吗?”那人顺势舔了舔短剑上的鲜血,又将短剑压在貂蝉脖颈上。

    “你!”灵儿进退失据,刚刚拔起地上的长剑,一道悠扬婉转的笛声在场中骤响。

    初时,那笛声还仿佛春风一般柔和骀荡,似水如歌,让人尘思倦盹眼皮架不住的往下眨。接着,笛声陡然一变,仿佛大汉朝宴请万国朝邦时丹璧下的靡靡之音一般,让人忍不住的想翩翩起舞。

    灵儿在舌尖上一咬,疼痛直钻脑海,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再看对面两人,那两人已经放开了貂蝉,在貂蝉身后手舞脚蹈,翩翩起舞,眸子中三分木然七分的**。灵儿轻叱一声,身形一转翩若惊鸿,已落入人群之中。

    “刷!刷!刷!”

    两道破空声器,那两人已经捂着喉咙仰天倒下。

    貂蝉扑了过来,抱着灵儿痛苦:“灵儿姐姐,昌儿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蓦地见到小乞儿扑来,灵儿心神一动正欲一脚踢去,却见小乞儿脸上的妆已花,露出貂蝉倾国倾城的容貌。

    灵儿家离王允家不远,又经常上来串门,倒是与貂蝉也颇为熟悉。阿翁已无大碍,方想起临行前兄长的嘱咐,灵儿便令京师堂四下打探,终于查找到貂蝉的下落,是以才赶到客栈来。

    索性来的正是时候,并未酿成大错!灵儿暗自拍了拍胸口,急忙将貂蝉紧紧的搂在怀中:“昌儿,没事了,姐姐在呢!”

    “好一副姊妹情深!”街面上不合时宜的再次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女子笑脸盈盈的看着她们。那女子身高与灵儿仿佛,一身白色淄衣外罩一件紫色轻纱大氅,嘴角上挂着一方半尺宽的纱巾,淡扫蛾眉如弯月,翦水秋瞳藏蓝珠。

    赫然正是清河郡曾偶遇的崔十娘。

    灵儿脸色一滞,当日与崔十娘的相遇可谓是并不美好,可如今人家帮了一大忙,皇甫世家的女儿又怎能不恩怨分明呢?

    拉着貂蝉上前施了一礼,崔十娘已经笑眯眯的抱起貂蝉:“灵儿姑娘,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了,何必那么多的虚礼?倒是昌儿姑娘,我却是第一次见面,早就听说王德玉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妹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我都忍不住想抱一抱了!”

    自从找到小师妹竺忆秋(至儿)的下落,崔崔的人也好像晴朗了许多

    。一番调笑之语,并未打消灵儿的尴尬,却如在灵儿脑海中丢下一枚炸弹,挂起了十三级的台风。

    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了?

    我们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本姑娘什么时候要和你做一家人了?

    灵儿落寞的看着崔十娘,虽说这个时代依然是男权时代,三妻四妾也在正常不过,可是说好的我等你呢?说好的早去早回呢?这么快就有了新欢了?难道真的如大兄所说那般,男人靠得住,除非母猪能上树!

    见崔十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灵儿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朝崔十娘抱了抱拳,又向貂蝉问道:“董贼已出逃长安,兄长和你阿翁不日将抵雒阳。昌儿,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貂蝉擦了擦脸蛋,坚毅的看着二人:“我想去找飞将军!”

    飞将军?

    崔十娘一懵,灵儿却是一惊,貂蝉之事王黎已经告知了她,她完全没有想到貂蝉那柔弱的身躯黎竟然隐藏着如此大的能量,难怪兄长总是说这个妹子有勇有谋,韧性和忠贞当世无双!

    决绝在眼中一纵即逝,灵儿抬起头来,咬了咬牙看着貂蝉斩钉截铁道:“昌儿,此去长安数百十里路,关山迢迢,危机重重。你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行那么远的路?就让姐姐陪你一起去吧!”

    “姐姐?”

    “昨日在孟津关下,兄长既然将你托付于我,我皇甫灵儿又岂能半途而废,失约于人?”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饮水思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董贼冤屈我阿翁,致阿翁蒙冤下狱,又差一点死在‘恶人’手中。若不能手刃仇人我皇甫灵儿还谈什么孝道?”灵儿义愤填膺的咬了咬‘饮水思源,无可厚非’愤愤的说道。

    看着灵儿愤愤不平的表情,貂蝉顿时目瞪口呆,经历过大逃亡的貂蝉自然知道前面的道路岂止关山迢迢那么简单,一路上必然是风雨如注,刀光剑影。姐姐却想保护自己,一路随行,万一…自己又怎么对得起兄长呢?可是,自己好像也不能阻碍姐姐尽孝道吧!

    貂蝉求救使得看着崔十娘,崔十娘却淡然一笑:“如此甚好,我们三人在路上也能互相照应,姐姐也陪着你一块往长安走上一遭!”

    啊?

    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吗?

    貂蝉愣愣的盯着崔十娘,灵儿却已勃然变色,一把拉过貂蝉护在身前,轻斥道:“你去作甚?谁要你一起去?昌儿,我们走!”

    “慌什么?此去长安路途遥远,难道你想让昌儿妹子徒步数百里吗?那么远的路总要买上几匹骏马吧!”崔十娘又将貂蝉拉了过来。

    “本姑娘自然知晓,用不着你提醒!”灵儿嘴角上扬,冷哼了一声。

    “还有,一路上风餐雨宿,难道你要让昌儿妹子喝西北风吗?还得再买上一点干粮和几套换洗的男装!”崔十娘依旧抱着貂蝉淡淡的说道。

    “哼,要你管?”

    “另外,昌儿妹子生就倾国倾城天姿国色,难道你想让昌儿妹子沿途遭惹更多的兵痞流氓吗?我还要再给昌儿妹子重新化一下妆!”

    “哼,我自己会化!”

    一时间唇枪舌剑,吵得不亦乐乎,一道弱弱的声音在二人耳畔响起,“姐姐,我手疼!”

    “哼!”灵儿一声轻斥,二人同时放下貂蝉的手,少顷,又同时拉起貂蝉仿佛三只花丛中的蝴蝶般消失在街市。

    ps:不知不觉已50万字了,这其中有痛苦,有快乐,也有安宁和满足。但,给我最大感动和动力的是你们,还在坚持看我小说的你们。

    我是一个新人,还无法与大神相提并论,甚至看着大神飘然远去,也只能默默的吃着灰。

    因此,也只能弱弱的说一句,新人新书全靠订阅,且行且坚持,希望大家支持正版,支持纵横,也恳请你们将手中的月票和订阅匀一点向我砸过来吧,谢谢你们!

    另外,今日是祖国妈妈的七十大寿,鹰非在此祝祖国妈妈繁荣昌盛,也祝兄弟姐妹们节日快乐!

第148章 按罪当诛

    崔十娘、皇甫灵儿和貂蝉走了不多久,南市上一股浓烟便夹杂着凶猛的烈焰冲天而起,直逼云霄,整个天空都顿时笼罩在一片黑色和红色相间的帘幕之中。

    郭汜策马缓步走出平顺门,虽然已比预计的晚了一个时辰,但是他却毫不在意,依旧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这里是大汉朝的京都,这里承载了他许多的野心也承载了他许多的屈辱。

    最初,他只是张掖城下的一个马贼,是董卓提挈于行伍之间。他为报董卓的知遇之恩身经百战,屡战屡胜。因而,也和李被西凉军并称为‘西凉双将’!

    他带着‘西凉双将’的光环来到雒阳,他想继续自己的野心,同时也被董卓赋予了开辟新天下的厚望,甚至当年的侍中刘艾都曾经说过:坚(孙坚)虽时见计,故自不如李、郭汜。

    但是,在这里他却遭遇了滑铁卢,他和徐荣、华雄一样在关东联军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也被人讥笑为‘逃跑将军’。而现在,他还要耻辱的从这道大门中灰溜溜的溜走。

    所以他很庆幸,庆幸董公又将这里交给了他。他要记住这一耻辱的时刻,也要将这一耻辱还给雒阳给这座城市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甚至,他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再次马踏天下,再度征服这里!

    望着南市的熊熊烈火和无边的浓烟,听着坊市里络绎不绝的嘶喊声和哭声,郭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道疤痕足以让雒阳城痛苦几个月了吧!

    “将军,走吧,再不走我们可就赶不上相国他们了!”

    郭汜咧嘴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双腿猛地一夹,直眉一扬一声长喝,胯下的战马流星一般向前奔去。从南市带过来的烟灰随着马蹄落下,渐渐的隐没在路边的杂草中。

    ……

    孟津关、小平津以及旋门关的十八镇诸侯早得到雒阳城中的细作飞报,董卓率兵迁都长安,文武百官及天子俱在其列。

    同时,雒阳南市大火弥漫,黎庶涂炭。雒阳城无主事之人,由已贬为庶人的杨彪、荀爽和黄琬三人出面暂时召集家丁维持着雒阳的治安及运转。

    这驴日的董贼属泥鳅的吗?简直就是滑不留手,闻风不对见机就逃!

    “命令全军,今夜兵行雒阳!”王黎看着手中的纸条暗哼一声,双眉倒竖在案桌上一拍霍然站了起来。

    “诺!”

    待帐下亲兵走出,周仓抱了抱拳,问道,“主公,不用知会袁盟主他们吗?袁盟主外宽内忌,届时会不会对主公不利?”

    王黎看了看自己的亲兵头子,摇了摇头说道:“本初此人早怀异心,偏又沽名钓誉。这种人行事方寸间最是实在不过,若无天大的利益怎舍得劳心劳力?

    当今天子既然已经被董卓胁迫迁往长安,雒阳城中散沙一盘,对于本初而言明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何区别?

    而整个关东联军诸镇之中论及忧国忧民,除暴安良,无非孟德、文台和建阳兄数人而已,你说通知他们有何意义。”

    “可,可曹操、孙坚他们难道就没有野心吗?”周仓迟疑的看着王黎。

    “终于知道用脑了?我还担心你

    已知不开窍呢!”王黎点了点头赞许的拍了拍周仓的肩膀,“不错,他们确实也有野心,他们想饮马黄河,名标青史,甚至还想着坐一坐德阳殿中的那个位置。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还会为这个天下的黎民夙夜忧愤,也会为这个天下的百姓浴血奋战。他们有野心却非狼子,有异心却不他们的所作所为也足以当得起大丈夫和英雄之称!”

    周仓摸了摸脑袋,呐呐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们,少帝……”

    “珍宝藏于密室,岂可轻易视之于人?”一阵脚步声响起,戏忠、沮授、田丰、张辽、张和高览数人从大帐门口走了进来,当然还有徐荣和李蒙二人。

    戏忠一脸笑意的看着周仓说道,“元福,若是你袋子里装满金银珠宝,你会让大伙都看上一看吗?”

    “嘿嘿,先生你可不要诳俺,俺娘大小就告诉我财不外露,这个道理周某可记得!”周仓一副守财奴的模样急忙捂住了袋子,仿佛他的袋子中真的有许多珠宝似得。

    众人尽皆大笑。

    田丰也上前言道:“我汉室江山飘零,生灵涂炭,主公立志‘存华夏之元气,开天下之太平’,这条道路险阻且漫长,因此主公需要的是志同道合以及信心坚定的兄弟,而非各怀异心散沙一盘的同盟。

    若是我等立即打出少帝的旗号,诸镇刺史郡守必然饿狗抢食般扑上来,以所谓解救帝王从龙之功瓜分天下,重启战火,于我大汉民族又何益?”

    “那先生,我们还要隐藏少帝多久呢?”周仓疑惑的看着田丰继续问道。

    “不久不久也!”田丰摇头晃脑的笑道。

    “具体是多久啊?”

    “雒阳平定,诸侯尽去之时,便是陛下重昭日月之日!”

    话音刚落,忽然听得帐外亲兵急报:“陈留郡曹孟德和帐下谋士陈公台、麾下将佐夏侯妙才来访!”

    王黎目视戏忠,见戏忠点了点头,知道赵云已率领部分白马义从和暗卫秘密前往白马寺,走下台来拍了拍周仓,长笑一声:“吾道不孤也!走吧,众位先生和将军随王某去迎一迎这位立志要做吐哺周公的曹孟德!”

    半晌后,王黎、曹操二人从大帐中携手而出,四支队伍仿佛决堤的黄河洪流一般直扑汉关。

    金戈齐鸣,马蹄雷动,四万精兵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函谷关,乃中国历史上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其关有二,一曰秦关,一曰汉关。汉关,位于雒阳新安县,地处“两京古道”,紧靠黄河岸边,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

    翌日傍晚,距函谷关不足二十里之地。

    吕布骑在马上,听着前方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冷笑一声,剑眉一挑从牙齿中蹦出一声冷笑:“果然不出那李文优所料,果然有人想掩杀我等,却不知是那王黎还是曹操前来送死!”

    吕布率着成廉和魏续拍马走出大阵,放声狂笑,原来不是王黎也不是曹操,而是两人一起追击至此。哼,看来这下省事了,正好把两人杀了并做一块埋!

    一声鼓响,曹操和王黎两支人马两万余人在山坳下摆开阵势,夏侯、张辽、曹仁和徐石诸将分侍二人身侧,曹洪、李典、高览等人巍然挺立在两杆大纛之下。

    众军齐齐一声呐喊:“背主懦夫速来受死!”

    吕布气得面红脖子粗,一声长啸,一马当先从阵中飞了出来。赤兔宝马马蹄高扬半踏虚空,方天画戟戟指长空刺破苍穹,身后万余西凉铁骑齐齐怒吼一声,手中圆月弯刀在半空交织,恍若无边的巨石洪流从山上直冲下来。

    铁甲冷寂,马蹄如雪。

    “哼!三姓家奴且吃你爷爷一枪!”夏侯纵马而出,手中寒铁枪亦如游龙一般缠上吕布,麾下将士纷纷迎上西凉骑兵。

    吕奉先高抡两轮明月,夏侯手扬一股寒风。明月在咫尺,遍体生辉,寒风扑面来,浑身冷意。一双勇士奋力厮杀,于马背上纵横腾挪,两般武器千变万化,在半空中铮铮直响。

    双方万余名士兵在山坳之下就地捉对厮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杀得难解难分。

    战不数合,蓦听得山坳左侧一声雷鸣,李引万余西凉铁骑从山坳中冒了出来。张辽刚分兵抵住,又听得右侧战鼓鸣,声势惊人,乌泱泱的西凉精卒在郭汜的率领下直扑而来。

    哼,竟然和历史中一模一样的布局,这李文优难道就不知道改一改战术吗!

    王黎朝曹操一笑,接过士兵手中的鼓槌,走到中军大鼓前,砰的一锤一锤的落下,战鼓发出雷鸣的嘶吼,连绵不绝。接着王黎一声长啸,战鼓如一道九天霹雳落在山坳之中,手中的鼓槌咔擦一声四分五裂。

    两杆大纛下的士兵在曹仁、曹洪、李典和高览带领下嗷嗷直叫,如狼一般分成三股洪流向前方席卷而去。

    曹仁直扑李,李典和曹洪飞向郭汜,高览却开山大斧一扬,昂然一笑,长喝道:“孩儿们,随高某去捉了那吕布!”

    镔铁若洪流,马蹄似虎豹。

    西凉及曹、王双方的数万将士在函谷关下的山坳中猛然撞击在一起,爆发出惊天的嗷叫,数股洪流仿佛洛水、阳渠、漓水以及水在雒阳城下汇合那般,黄色的沙,赤色的水,赫色的石与白色的帆随波激荡,卷起数丈的浪涛,排山倒海铺天盖地,好像要把这函谷关下的山坳淹没了一般。

    开山斧虎虎风声,寒铁枪冷冷寒意,方天戟道道银光,高览和夏侯二人正抵住吕布,吕布不敢丝毫分心。

    月牙戟恍若游龙,龙牙刀猛若霹雳,张辽一把月牙戟压得李左挡右支,更有一旁曹仁的铁胆枪肆意掠杀阵中副将,不时传来的声声惨叫吓得李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三尖刀出手迅疾,亮银剑片片寒光,李典虽然崇尚低调行事,素来不与人争功,武艺却与曹仁仿佛,一支三尖刀左右飞舞梨花朵朵恰恰抵住郭汜,郭汜急切不能下,心中已渐渐升起缕缕不安。

    猛然身旁一声惨叫,郭汜一惊,身旁一员副将栽落马下,曹洪纵马飞来一杆镔铁刀直指郭汜:“奉主公将令:案犯郭汜率麾下士兵纵火雒阳屠掠平民,罪大恶极,按罪当诛!”

第149章 杀声连角起

    “案犯郭汜罪大恶极,按罪当诛!”

    一声嘶吼如霹雳般落在郭汜的耳中,郭汜大吃一惊,曹洪却已出刀。每字一刀,语毕刀落,镔铁长刀亦卷起丈余长飞雪也似的白练向郭汜罩去。

    郭汜来不及躲闪,只好把手中的长刀横在胸前就地一挡,一刀光华亮过,火星四溅,长刀勉强架住曹洪手中的镔铁长刀。胯下战马却是一声悲鸣,李典的三尖刀正好从天而降,马头高高飞起,溅起一蓬蓬鲜血肆意的洒在郭汜脸上。

    “哐当”一声,战马横倒于地,郭汜低头躲过双刀,接着在马背上一踮,斜着窜出刀林之中,落在一匹无主的坐骑之上,双腿一夹拔马就往回奔。

    小子,你想逃?你犯下滔天的罪恶,你还想逃出咱们的天罗地网吗?

    笑话!

    曹洪巍然立于阵中再起一刀,西凉军中的黑狼战旗轰然倒地,顺势挑起地上的马头砸向西凉阵中,鲜血如雨,寒风凛凛。接着嘿嘿一笑,大吼一声,啸震山林。

    “郭汜已逃,兄弟们,杀!”

    曹洪振臂一挥,一人呼而千人应。话音刚刚落下,千军万马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犹如春雷滚滚直窜云霄,好似要把这山坳撕裂一般。

    声如潮,人亦如潮。

    无数的将士、旌旗和武器如钱塘江的大潮一般咆哮着挥舞着,在丛林中荡起一层层无边的巨浪铺天盖地而来。

    郭汜固然仿佛夹着尾巴的兔子,吕布和李也同样大惊。

    举目望去,只见右侧山坳西凉军中那杆明亮的大纛以及那拉风的郭汜已然不见,其麾下的一干士兵也如滔滔钱塘大潮中的一艘艘小舟浮舢一般,在曹军的洪流中上下翻腾,不时被涌上来的巨浪撕裂与吞没,渐渐的只剩下数片散落的舢板在风浪中沉浮。

    二人惊慌不定,郭汜既逃,右路必然崩溃,若是右路大军再一夹击只怕二人也支撑不住,步了郭汜的后尘。

    心尚未定,前方战鼓再度敲响,恍若晴天霹雳,两杆明晃晃的大纛风一般的飞来,仿佛两只万里高空赫赫凶名的秃鹫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鹰击毛挚。

    曹操、王黎齐齐长啸一声,手中宝剑飞出,身后马蹄滚滚,数千步卒宛如噬人的恶魔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直扑而来。

    “撤!”

    吕布、李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同时大喝一声,荡开对手逼过来的武器,胯下战马长鞭一甩双腿奋力一夹,丧家犬也似的窜了出去。

    “杀!”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王黎、曹操宝剑叠出,一声声震天的怒吼在耳边响起,仿佛无数颗爆竹在身边炸响,在山坳中往来回荡,震得林间树叶簌簌直响,纷纷下落,西凉士兵吓得心惊胆战,纷纷丢盔弃甲,狼奔鼠窜,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兵败如山倒!

    都说西凉大马,横行天下。但是,这汉关下小小的一座山坳却成了西凉大马的天堑,一时竟难以逾越,荆棘、密林、小径和曹王两军手中的兵戈成了西凉大马的坟场。

    而吕布等三员主将的逃亡,更是直

    接加速了西凉士兵的大溃败。都是人肉长成,又不是什么钢筋水泥,面对如雨的兵戈飞剑和腾腾的杀气,你等自诩勇冠千军的主将尚且知道害怕,我等小兵难道要拿血肉之躯去扛?

    “当”的一声,一名士兵双手高举,手中的环首刀掉在地上,在无边的嘶吼和厮杀声中是那么的不起眼,好像是在黄河巨浪中丢下一块小石头般,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这颗石头却又仿佛会传染的瘟疫,“当当当”一阵清脆的金戈之声频响,身旁的士兵也纷纷将手中的兵戈抛在地上。

    一把、两把、十把、数十把、上百把、数千把,越来越多的士兵参与其中,弃甲如山,兵戈成林。成千上万的士兵放弃了抵抗,双手抱头蹲在路旁看着眼前锋利的剑,俊逸的马,威风凛凛的将士和殷红的旗。

    心中亦胆寒。

    ……

    当然,胆寒的不止士兵,还有将军,貂蝉的飞将军!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这是唐朝李益在《边塞诗》中的一句话。但,吕布是人不是神,他既不想学马伏波马革裹尸,也不想学班定远病老关外,所以他也只能逃!

    胯下的赤兔果然神俊,耳旁只听见林间的冷风呼呼而过,眨眼间他便已行了三五里路,曹性、成廉和魏续就在身旁,方天画戟就在手上,再差十丈远,他就已经追上最先逃跑的郭汜了。

    然而,下一刻,他又开始庆幸自己不在郭汜的那个位置。

    “咚咚咚!”

    忽的,密集的战鼓再度在前方林中骤响,左右两道山坳中转出两支军马,为首者正是曹操和王黎麾下大将夏侯渊、张。

    箭如蝗,戈似雨,瀑布一般飞出,“夺夺夺”插在郭汜前方两三丈远。

    众人脸色骤变,齐齐长啸一声勒住马头,静静的盯着前方。

    夏侯渊手持寒铁枪掠于阵前,张则轻跨战马越众而出,透甲枪斜挂马鞍,右手高举朗声长啸:“奉主公将令:郭汜纵火雒阳屠掠平民,罪大恶极,当诛九族!”

    原来他们都是来真的!

    郭汜脸色惨白,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盯着张,特么的,当兵不杀人还当什么兵,老子又不是庙里的泥菩萨?老子也不过是奉了相国之命而已,你们特么的真有本事杀入汉关找相国去!

    不等郭汜答话,张已拾起透甲枪,遥指郭汜喝道:“郭汜,你身为领军大将,不思为国为民却好烧杀抢掠,雒阳城中因你而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你之行为罪恶昭昭,还不速速下马就擒,还想负隅顽抗乎!”

    你妹的,逃不了老子就不逃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都是你们这帮鸟人将老子逼入绝境的,待老子将你们都给宰了,看你们还能‘负隅顽抗乎’!

    “顽抗你妹!”

    看着眼前渐渐逼近的张,郭汜胸中的戾气勃然喷射而出,怒吼一声战马飞跃,亮银剑在半空划破一道弧线向张袭去。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半丝的惊疑,只有对死亡的冷漠和对敌人的凶狠。

    你这傻狍子脑子坏掉了吧,张某又不是要和你单挑!

    张嗤笑一声,轻勒马缰右手一招,五百大戟士嗷叫一声,齐齐奔至阵前,双手在背后一探,五百双大戟捞在手里猛地往前一甩。寒风骤起呜咽不断,明晃晃的锋刃打着旋的朝郭汜飞了过来。

    “你妹啊!”

    郭汜指了指张,身子已被那片明亮的森林淹没,“噗噗噗”千余只大戟划过郭汜身旁,带起片片血雨继续飞向其身后的士兵。

    不过片刻的功夫,赫赫凶名的西凉大将连同战马就变成一个血人,仿似千刀万剐一般,手上、身上、脸上以及马背和马头上镌刻上一道道殷红的印记,郭汜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放出一句狠话,就轰然倒地砸起漫天的灰尘。

    这?这特么的怎么打啊?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张就是一个愣的二货啊!

    吕布望着前方两万余人,再看看身侧的成廉、魏续、曹性以及李和身后的三五千狼狈不堪的士兵进退维谷,一丝惊疑之色浮在脸上,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唯恐张或者夏侯渊也给自己来上那么一下!

    “喝!吕奉先,你这三姓家奴,今日可敢再与渊放手一战!”瞧着吕布已打退堂鼓,夏侯渊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蓦地一声断喝战马飞纵,寒月刀划过夜空,一轮明月在树林中升起,万千光芒飞向吕布。

    夏侯渊的怒骂在吕布身前响起,吕布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的甜:还好,张是个二愣子,这老夏侯却是一个讲理之人,‘三姓家奴’的称呼落到耳中仿佛也不再那么刺耳,而是晚宴后靡靡的天籁之音。

    不怕你单挑,就怕你不给我单挑的机会啊!

    吕布望着夏侯渊泪流满面,口中长啸一声,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提一荡,率领曹性、成廉二人迎向夏侯渊,李、魏续及其副将则同样紧握刀枪直扑张。

    偌大的杀气冲天而起,方天画戟和龙牙刀双双齐出,冲入战阵中,搅起漫天的腥风血雨。

    “走!”

    众将缠住夏侯渊和张二人,吕布和李则亡命般的打穿阵营,一声长喝,拔马便奔。

    马蹄声声,众志成城。曹性、成廉、魏续以及李那副将各自虚晃一枪,带着麾下三五千健儿齐齐向阵外冲去。

    ……

    一轮明月从树梢上冉冉升起,皎洁的银辉照着小树林。

    山坳两旁横七竖八的堆着数千具西凉士兵的尸骸,有的一戈致命,有的身中数刀,有的没有头颅,有的断手断脚。

    熊熊的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看着围坐在篝火旁的王黎和曹操,张、夏侯渊翻身下马,抱拳半跪于地:“末将无能,未能留下吕布和李诸人,请主公降罪!”

    “吕奉先戟法天下第一,李稚然乃董贼麾下首将,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拿下,董卓又凭什么纵横这么多年!”曹操哈哈长笑一声,起身扶起夏侯渊及王黎麾下大将张,“起来吧,经此一战,董贼及麾下西凉军已如惊弓之鸟又何足为惧!”

    王黎点了点头,与曹操并肩看着远处的关山,眸子中闪过一丝坚定:“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你们放心吧,汉关回到我们手中的日子也不远了!”

第150章 一纸盟约成空话

    夜,金斗山金斗观。

    白衣白发的白老道依然坐在玄武北宫,帘幕轻轻卷起,一只火烛在案桌上盈盈燃烧,屋内一片亮堂。

    案桌对面跪坐着一人,正在用心的烹着茶,不是王断,也不是春儿,春儿还跪在师尊的对面,浑身颤抖,头也不敢抬。那人一身黑色长袍外罩着一件黑狐大氅,头戴一顶毡帽,看不清面容。

    “师尊,请用茶!”那人将一碟春茶烹好,又放了些姜片和作料搅了搅,小心翼翼的捧着递到白老道身前。

    白老道轻轻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着跪在地上的春儿眉头一扬,淡淡的说道:“春儿,你知错了吗?”

    “春儿知错了,请师尊责罚!”春儿在地上不断的叩着头,身如筛糠。

    “错在哪里了?”声音依然平淡,仿佛眼前跪着的不是自己的衣钵传人,而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春儿抬起头来:“董卓麾下众将中华雄、李肃、胡轸、杨定等人战死,徐荣、李蒙、段煨投降关东联军。精锐尽丧,连失三关,已经弃城而逃。

    春儿无能,不能早日探查出王黎、袁绍等人的计谋,致使师尊在京都的布置全然作废。更未能约束住胡七等人在街头惹是生非,以致胡七命归黄泉,断了我们在雒阳的另一条线。”

    师尊不置可否,一道精光扫了煮茶那人一眼,双眼微微闭合:“你怎么看?”

    那人吹了吹手中的茶水,摇了摇头说道:“董卓此人惯来我行我素刚愎自用,坐镇雒阳却一味的打杀,不知怀柔,就算他能够取得汉室江山,也不过先秦之结局二世而亡也!

    这等人物于我等如鸡之肋排,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既然他已经退出雒阳,这天下就将与他再无瓜葛,又何必在乎之前在他身上的布局呢?

    更何况,董卓只不过是我等手上的一把刀,也是天下诸侯的磨刀石而已,就算董卓已败,但这局棋能不能盘活,废与不废谁有能说得清呢?”

    “唔!”白老道点了点头,又转向春儿道,“你听明白了吗?”

    春儿一呆,疑惑的看着白老道:“师尊,您的意思是?”

    白老道放下茶碗,搀扶起春儿继续说道:“刘姓汉室之时,我等要的是天下大乱,只有乱我们才能重新选择,只有乱我们才能火中取栗。所以我们暗中选择了董卓,可是董卓已败,刘协小儿也随董卓迁往关中。

    政令难出,群雄并起,诸侯逐鹿。渤海袁绍、陈留曹操、江东孙坚、清河王黎、南阳袁术,以及刘表、刘璋、张鲁、马腾等辈,俱皆身怀异心,又一那个只为恢复刘姓皇室荣耀?所以你师兄才说,这董卓也是我们的一块磨刀石。

    国家四分五裂,天下已进入战国时代。只有经历了杀伐和董卓的磨砺,脱颖而出的新豪杰,才能重新振作这片江山,而我等需要做的便是紧紧的跟随此人的脚步,将我道教的旗帜插在这片天地之下!”

    “可是师尊,如今关东诸侯齐聚雒阳,您就不担心他们紧紧抱成一团击败董贼迎回陛下,重振汉室河山吗?”

    白老道并未答话,嘴角挂起一丝讥诮转向那人道:“听说董卓打算与你联姻?”

    “是的,而且徒儿已经答应了!”那人点了点头。

    “为何?难道你不知对你名声或有不利吗?”白老道疑惑的看了那人一眼。

    “大业似江山,仍需坚守。名声如浮云,不要也罢。那庶子坐镇关东联军,若是有人爆出我曾与董卓联姻,岂不正遂了师尊之意?”

    “哈哈,你说的不错,关东联军利益联盟岂能共久,任他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也不过是明日黄花。若是再加上你与董卓联姻的消息,想必关东联军必然顺势瓦解!”

    那人吐了吐口中的茶叶,摇了摇头说道

    :“不!联姻之事只能算是一道开胃菜罢了,还不足以致使诸侯分崩离析!所以,徒儿还给他们准备了一道终身难忘的大宴!”

    “什么大宴?”

    “传国玉玺!”

    落地有声,仿佛战阵中嘶吼的边角,震得春儿脸色一道一道的白!

    ……

    翌日清晨,一束蛋黄的阳光刚刚照在雒阳城头上,两支大军就已经迎着晨风站在了洛水河畔。

    曹操看着眼前的队伍,兵戈林立,铁甲森寒,顿感意气风发,抬头笑道:“董贼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我等兴义兵先下虎牢孟津,再汉关城下大败西凉,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董贼之罪天下共知,而天下民心尽在我等,董贼已如砧板上的咸鱼永世翻不了身。

    如今旋门关段煨已降,算下来董贼先败于虎牢,再失三关,最后又在汉关城下为你我一阵劫杀,郭汜授首,两万余大军被擒,其麾下生力军所剩不多,恐怕你我之名都能令汉关小儿止啼也!”

    “唔!”曹操捋了捋须,点头道,“董贼已然丧胆,其必然率亲卫和麾下猛将连夜逃往长安,我等可以暂时在雒阳修整些时日,再兵发汉关,直逼长安!”

    “孟德所言甚是!不过,黎以为孟德兄所言的我等恐怕只有黎与孟德罢了!”

    “何解?”

    王黎骑在马上,指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白帐说道:“孟德以为袁本初、袁公路、公孙伯圭、孙文台等人如何?”

    曹操沉思了半晌,抬起头来脸沉似水:“袁本初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今见董贼回归长安,必然迟疑不决,确实并非志同道合者。

    袁公路少时任侠使气豪气干云,长成后却是锱铢必较,奢淫骄纵,不过冢中枯骨罢了;公孙瓒勇猛自矜,超然自逸,可为一将而不得为帅;至于孔文举、鲍允诚、韩文节、孔公绪及刘公山、乔瑁、袁遗之辈不过庸庸碌碌之辈耳。”

    “正是如此!”王黎点了点头,“我关东联军虽有大义在手,但时怀利益之心,若是与董贼持久为战,关东同盟必乱也!”

    曹操苦涩一笑,旋即疑惑的看了王黎一眼,问道:“但那孙文台勇挚刚毅,威棱则夷羿震荡,兵交则丑虏授首,最有忠烈之称,为何德玉也将其排于外?”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袁盟主管天管地又岂能管得住孙文台放屁害疾!”王黎神秘一笑,朝曹操挤了挤颜色,拍马奔向城中。

    害疾?

    孙文台武艺卓绝身强体壮怎么也得病了?曹操一愣,只见王黎已纵马城中,急忙追了上去。

    二人飞奔至南市,南市大火昨日便已扑灭,废墟之旁早已草草的搭建起几间殿屋,那是昨日凌晨孙坚赶到雒阳后临时搭建的议事之所,门外依旧是百十名士兵手执兵戈,敛容屏气,不苟言笑。

    果然,二人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帐中孙坚雄浑的声音传来:“坚日前与众士兵搭建房屋时,偶感风寒,但觉周身无力,欲归长沙,特来与公作别!”

    二人相视一笑,也不待士兵相传径直走入大帐,只见众诸侯分列两旁而坐,袁绍依然高座大堂之中,背后站立着三张新面孔。

    一人手按腰刀,身长七尺有余,方面大耳,虎背熊腰,想必就是那凉州三明段族弟段煨段忠明。

    另外二人同样身高八尺,孔武有力,双眼仰望着帐顶,睥睨一切旁若无人,正是袁绍麾下大将,已从渤海赶来的颜良、文丑。

    见曹王二人已坐下,袁绍点了点头转向孙坚道:“旬月以来,文台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先后下虎牢小平津,逼得董贼落荒而逃,实乃我关东联军第一虎将。

    今文台将军既报疾患,绍岂能坐视不管,将军又何必星夜返回长沙?绍麾下疾医较多,何妨让他们瞧瞧?”

    孙坚摇了摇头,慨然抱拳说道:“多谢盟主好意,如今董贼挟持陛下逃往长安,军情似火岂能延误,盟主麾下名医众多,但又怎么比得过南阳张仲景的医术?

    坚日前听得那张仲景此时正做客长沙,坚意欲让其瞧上一瞧,以便早日康复,再图挥师与董贼决战长安!”

    袁绍盯着孙坚好一会,忽然哈哈大笑道:“张仲景杏林国手,一身医术确实不凡,但文台之疾只怕那张仲景也不能治好吧!”

    此言一出,满座尽皆哗然,这可是**裸的诅咒,袁绍身为盟主却说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话,实在是有违同盟之道,那孙坚性情火爆岂能干休!

    果然,只见孙坚豁然从座中站起,阴沉沉的看着袁绍:“本初此言何意!”

    “无他!绍知你疾耳!”袁绍看着孙坚长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将军之疾不在肠胃,不在皮肤,而在传国玉玺耳!”

    孙坚勃然色变,右手按在腰刀上:“本初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是任意栽赃陷害,休怪孙某与你不死不休!”

    “看来你孙将军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袁绍拍了拍手,左右带出一人,那人一身江东士兵打扮,袁绍指着那人问道,“孙将军昨日凌晨打捞玉玺时,可有此人否?

    袁某与诸位将军兴兵讨贼,为国除害。玉玺乃朝廷重宝,天子象征,将军既然获得,自当众留于本盟主处,待出兵长安诛杀董卓迎回陛下之后,复归朝廷。今匿之而去,将军意欲何为?”

    “袁本初枉你为一盟之主,竟然相信我军中一逃兵如此鄙陋的小人,也不愿相信堂堂大将之言,真是可悲可叹!”

    “既然如此,你军中大帐可敢让本盟主一搜!”

    “哈哈!搜我军营?军营重地关系江东机密,你袁本初竟想搜上一搜!既然你相信这背主小人,那孙某就先帮你斩了便是!”孙坚怒极反笑,看着那士兵哗的一下古锭刀出鞘,一道银光飞也似的直逼过去。

    “当!”

    金铁交鸣,段煨一把长剑已架在古锭刀上。

    “斩我士兵,自欺欺人也,孙文台你还有和话可说!”袁绍案桌上一拍,豁然站起喝道,“盗窃玉玺为己有,国之大贼也!左右速与我将逆贼孙坚拿下!”

    “哈哈,袁本初,竟敢污蔑孙某乃是国之大贼,难道你不知你那兄弟在旋门关外与董贼联姻,才是真正的国贼吗?”

    众人一片哗然,帐中形势骤变。

    双方已然拔刀相向剑拔弩张,高干、段煨、颜良、文丑手执宝剑虎视眈眈,韩当、程普、黄盖、祖茂刀鞭齐出遥遥相对。

    诸侯急忙上前劝住,孙坚看了袁绍一眼,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带着麾下众将扬长而去。

    王黎和曹操相视苦笑一声,这曾经打得西凉军狼狈而逃,逼得董卓弃雒阳奔长安,威风一时的关东联盟,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士兵而解散了!

    明日事今日知,虽然余下之人皆与所谓传国玉玺事宜无关,但是众人心思又有谁猜得准。利益联盟所没有足够的利益,或者相互利益冲突,哪里还会存在什么联盟!

    王黎摇了摇头,奔出大帐,只见一列列精壮的江东男儿铁甲兵戈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城门口走去,队列中一员赤帻银铠大将正骑在马上,渐渐消失在平顺门外。

    正是:

    卅万大军出关东,誓扫贼酋消兵戎。

    八方旌旗蔽天地,四面铁甲贯长虹。

    虎牢关下射群雁,孟津城前落蛟龙。

    金镶玉玺起争议,一纸盟约忽成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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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