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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诛董

    疲马卧长安,夕阳下坞。

    如果说长安这座都城已经夕阳西下,正在余晖的怀抱中享受最后一份宁静的话,那么董卓就觉得自己是那匹疲马。他今年已经已经五十二岁了,他也不再年轻。

    想当年,他也曾驰骋边野,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然而多年的征战,他身上伤痕累累,早已力不从心。

    所以,在雒阳之时他向反对他的平民、士兵和朝中重臣举起了血淋淋的屠刀。在孟津渡口他也抛弃了跟随他多年的华雄、徐荣、李蒙等袍泽兄弟。

    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给平民、士兵和朝臣讲道理,他用了最血腥的办法把他们的反对平息下来。他没有心思和徐荣、华雄一干将校勾心斗角勾兑感情,他也只能粗暴的选择放弃。

    同样的,在德阳殿中,他不遗余力的要求放弃雒阳迁都长安,只是为了享受最后的晚餐;在丞相府中,他驳斥了李儒的谏言,依旧将长安美人洛晚晴纳入到帐中,他要向麾下的将士证明,他还很年轻!

    但是他忘记了,感情是双方的,他背叛了徐荣和李蒙,徐荣和李蒙也就会背叛他;他得到了洛晚晴,就会失去杨方。

    他也忘记了,有句老话叫做: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所以他从那俱白白嫩嫩绸缎一般的身躯上下来之时,他也就是那只累死的牛,呃?卧于长安的疲马。

    所以,他更不会想到,这是他在长安或者说人生中最后的一个夜晚,他正如他那座坞院邸外的落日一般悄悄的坠入山的那一边,一点光芒也没有照过来。

    ……

    翌日清晨,一轮秋日的暖阳挣脱云层的束缚跳到云头上,懒洋洋的照着长安。

    董卓数日前便已从坞回到长安,没办法,谁让曹王联军逼迫甚急呢?坞至此足有两百余里,就在国。

    他将李留在坞,不但为看守他的金玉财帛、粮食珍珠,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他的身边只有王断和张济叔侄,当然宫中也还有他勇猛无双的义子吕布。

    之前的丞相府刺杀一案已经尘埃落地,醉玲珑远遁,渭水河边掉下的京兆府尹和他麾下百十名杂役、捕快的人头还没掩埋,这城中还会有哪些人不开眼,敢触他的霉头自寻死路呢?

    但是,此时董卓却显得非常着急,甚至可以说是焦虑,曹王联军已经兵入潼关,过华阴直达郑县,离长安城也仅两百多里的路程。而且,昨夜他还在城中听到了另外的一种声音。

    “千里草,何青青。十里卜,不得生!”

    千里草曰董,十里卜曰卓。

    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想当初自己迁都之时,也曾让李儒来了这么一出,竟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曹王二人也学了个一模一样。

    所以,他很着急,他怕曹王二人的兵锋如雷霆般落下,他也怕曹王的人已经来到长安城外准备瓮中捉鳖。还未等下人摆列仪仗他便一脚登上了大撵,他要尽快赶去和天子商量如何退敌或者再次迁都。

    当然,说是商量,也只是他说给天子听而已。

    马萧萧,车辚辚。

    不过一刻钟,董卓的车驾就已经来到未央宫。登门而入,伪帝刘协已经坐在龙椅上恭候多时,身侧只有两名普普通通的宫女伺候,吕布独自站在丹陛前,显然战争的阴云让这位傀儡儿皇帝已经坐立不安了。

    还未近前,刘协已经开口言道:“相国,朕听闻王黎、曹操的军已破潼关直逼郑县,情况是否属实?”

    董卓配着剑大大咧咧的走上前来稍稍施了一礼,说道:“陛下所言正是,逆贼王黎、曹

    操日前奉雒阳伪帝矫诏出兵数万经弘农、潼关,直寇西京。

    陛下所言非虚,我西凉将士两战败北,损失惨重。如今,弘农已失潼关已下,曹王大军兵临郑县,离此也不足两三百里,长安城已暴露在其兵锋之下,旦夕或可至也。”

    “那相国可有退敌之策?”天子焦虑的看着董卓。

    董卓想了想出言奏道:“陛下,上天之子者,代天巡狩万民之主也。曹王二贼虽拥兵数万,但其出生皆为朝廷勋贵。

    王黎原系太原王氏之子,其伯父为原尚书令王子师,曹操则为曹腾子孙。依本相之意,陛下或可下一道诏书,再遣一能说会道之士前往贼营前往说之,或许可解!”

    “相国所言甚是,但曹王二人既奉我兄长入主雒阳,他又岂肯应朕之故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劳?”天子摇了摇头,接着问道。

    董卓拱手道:“如此的话,陛下可再次迁都暂避缨锋。老臣已派牛辅将军前往凉州,以陛下旨意征召马腾、韩遂率兵勤王。届时,马腾、韩遂以及我西凉三路大军兵出长安,曹王必定不敌,老臣再迎陛下返都!”

    “当迁往何处?”

    “国!”董卓斩钉截铁的喝了一声,接着说道,“老臣已经在国建立了一座城堡,谓曰:坞。其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长安,内盖宫室,与长安遥相辉映。坞中积谷为三十年储。”

    “坞?是‘万岁坞’吧?朕早就听说你在国建了一座堡邬与长安媲美,名曰万岁邬。”刘协看着董卓狂笑一阵,渐渐变成丝丝讥笑,“董贼,你莫非还真想把朕当金丝雀,养在你那万岁坞中守你终老不成?迁都之事颇为繁琐,朕觉得还是不迁的好!”

    这养在宫中的泥猴子竟敢翻天了?

    刘协一声“董贼”董卓勃然大怒,按住腰中的宝刀亦步亦趋走上前来,冷冷的看着刘协喝道:“哦,陛下可是已有良策了?究竟是什么计策,说来与本相听一听!”

    “朕被你圈养在宫中见识浅陋,倒没什么计策,不过有一位义士上却了一言,朕觉得受益匪浅,你可敢见上一见,听上一听!”

    “谁?”

    “我!”朗朗一声从殿下传来,李儒走出朝列。

    “文优?你有何良策?为何不直接禀告于本相?”董卓一怔。

    “因为我的计策你不敢听!”李儒冷冷的看着董卓,阴测测一笑,“当今天子与雒阳少帝皆痛恨者无非你一人而已,若是相国能够深明大义,以你之头颅换取陛下安宁,不知相国可否?”

    “放肆!”

    董卓赫然而怒,王断厉眼一扫耽耽虎视,张济、张绣叔侄二人亦拔刀舞枪站在董卓身后:“李文优,你竟敢背叛相国!”

    长安城守备杨方同样立在李儒身后,与张济一行人对峙于丹陛下。

    一声长啸,吕布于丹陛走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纸诏书喝道:“陛下有诏:董贼欺君罔上,肆杀大臣。祸国殃民,罪该万死!其余诸人乃受董贼所迫,不予追究!”

    特么的,原来这‘十里卜,不得生’并非是曹王的把戏,而是李儒联合吕布故技重演。

    这俩人叛变了!

    董卓神色一冷,手按宝刀已退至王断和张济身后,大喝一声:“文优、奉先,你二人皆我之心腹,我视之如股肱,今日为何叛我?”

    李儒哈哈一笑:“董卓小儿,你竟敢说视李某为心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李某为你劳心劳力,平凉州计定雒阳、除朝臣迁都长安,甚至还为你差一点谋害了雒阳少帝,背了一身的臭名。可是你又是怎么对待李某的呢?

    言不听,计不从,重用的都是那些无能的亲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那弟弟董官职左将军,封(hu)侯;你那女婿牛辅中郎将,先后丢失弘农、潼关却依旧委以重任。我呢?至今还挂着一个弘农王郎中令,敢问董相国,如今这天下可还有弘农王?”

    “你!”董卓指着李儒,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儒明显已经撕破脸皮语不惊人誓不休,上前一步朝张济二人说道:“两位将军,你们与李某同为袍泽,相交数年,你们仔细想想李某所言可有假?

    当初在孟津之时,董卓疑心华雄、徐荣等人投敌,连夜调回心腹大将李、郭汜等人,却将华雄、徐荣等人置于数十万关东联军的刀兵之下,致使文英战死,南翼不得不投降。

    而一同降敌的还有当时的旋门关镇守大将段煨,段忠明又何曾得罪过他董卓?只因其不是董卓心腹罢了。山不转路转,两位将军,我等的前车之鉴,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到你们的头上吗?”

    杨方也上前言道:“张济将军可还记得我兄长杨定乎?”

    张济默然无语,张绣将手中的朝凤枪往地上一戳也站在一旁,一道雷霆却从二人身后飞出。

    刀光,依旧是刀光。

    大殿一路蟠青云,刀光隐隐驰雷霆。

    从王断到李儒不过十五步,从李儒到王断也不过十五步。雷霆声起,刀光亦从王断手中而起,从李儒头上而落,仿佛一朵青云倏地一下就来到李儒的头顶。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只有简简单单的拔刀和落刀两个动作,这动作王断已经练习了千万遍,其速之疾恍若闪电。

    看来李儒虽然躲过了董卓死后被押至菜市口斩首的命运,却依然逃不脱身死的境地。

    但,偏有人不信这个邪。王断的速度急,吕布的出手更急,吕布一声长啸手中的方天画戟已如拔地而起的昆仑山脉,瞬间便刺破了天上的青云。

    “铮”的一声,两道兵器就像空中的两颗流星猛地撞击在一起,又猛地一下分开,青云炸开,刀戟齐鸣,寒光四射。

    “王断,有我在,你休想伤得了文优先生的一根寒毛!众将士听令,奉陛下诏书,捉拿国贼董卓,生死不论!”吕布一声怒斥,手中的方天画戟再度飞出与王断战在一起。

    成廉、魏续和曹性率领禁军提刀上前,张济紧了紧手中的刀看着他们眼中的炙热心中一黯,又转头看了看董卓,竟觉得十分的陌生。

    董卓就像自己小时候捉的老鼠一样,双目无神,哆哆嗦嗦的站在大殿下,什么王霸之气英雄之志,什么金戈铁马气吞如虎,仿佛都如过往云烟,找不到往昔一丝的风采。

    这就是自己效力的主公吗?爱美人不爱江山也就罢了,残暴不仁嗜血如酒也无所谓,但是张某所追随的至少也应该是一个英雄或者枭雄吧,这样的主公可能重振往日风采?这样的主公与龙椅上那位有何区别?

    张济叹了口气,拉了侄儿一把,默默的给成廉、魏续等人让开一条路。

    一阵刀光剑影,听得身后惨叫一声,一股血箭飞到眼前,成廉已经提着董卓的人头丢在丹陛之下,半跪于前:“启禀陛下,国贼董卓已经授首!”

    张济和张绣亦伏于前,王断却是奋起一刀劈开吕布的长戟,淡淡的看了那倒在血泊中的尸首一眼,既然你已经身死,那我也不用再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了,今日我就要这刘协死!

    冷哼一声,右手长刀再次向吕布祭出,左手却是一招一把短剑腾空而起直刺刘协。

    冰冷,殷红,仿佛天狗食日残留下的血月。

第182章报仇使气宫城里,运筹决策弹指中

    短剑去如闪电,众人一声惊呼,那一抹血红已经罩在龙椅上的刘协头上。

    堂下吕布、张济、张绣、成廉等人也曾于王断见过几面,甚至当初吕布还救过王断一命,众人也知道王断已算是董卓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也绝对没有人想得到,他能够在与吕布对敌的时候还能分心杀人,而且是左手剑。

    但,大道四十九尚遁其一。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陛下置身于王断的剑锋下无力阻止,吕布的眼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丝笑容。常言说得好:最了解你的有时候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而这里,就有王断的敌人。

    血月已快落下,两道轻斥声起,一名宫女手中忽然多出一套软丝甲套在天子头上,另一名宫女则脚下一踮腾空而起,手中一把金光剑已经飞了上去,恍若夏日初生的朝阳,金光四射火山爆发,金光剑一刺一搅一带,血月鸣叫一声飞回到王断手上。

    端的是: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这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的诗句,他以一根齐眉棍打下四百座军州都姓赵,所以他才能写下这大气磅礴气势恢宏的诗句。

    崔崔不姓赵,也不认识虽是赵匡胤,甚至赵匡胤如果能见着她可能都得叫她一声八十的辈祖宗。但她对王断研究的却已经非常透彻,她知道董卓一死,王断的对象必然会变成在座的陈留郡王,所以她选择了守在刘协身边,她亦选择了金剑对血剑。

    她赌对了,王断却赌输了!

    血剑已经回到手上,刘协依旧安然无恙,而自己面对的除了军中的第一猛将吕布外,还有一个如附骨之疽的崔十娘。

    王断一刀劈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上,借力一跃远远飞开,一声冷哼,恨恨的看着崔十娘:“崔十娘又是你?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你可还真是阴魂不散哪!”

    “彼此彼此。”崔崔目视着王断,一脸的讥讽,“如果你不是一心想要谋取天子一脉,你又怎么肯屈身与张让,董贼?甚至还在董贼身边一待就是一年?如果你不是一心想报仇,又怎么会给我留下这么好的机会?

    王断,我不知道你与皇室有何恩怨,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只能用你的鲜血才洗的清。所以,我让你在余生之年如狗一般四处躲避,无路可逃。”

    王断放肆的看着崔崔,讥笑道:“就凭你?当初在丞相府你与那彦达缚等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尚未伤我半分,今日你一人就想让王某留在这里,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吧!莫非你已经忘记了金市中王某差点斩杀于你吗?”

    “姓王的,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日你像一条狗一样跪着哭着求吕将军救了你一命,可是如今吕将军却站在了你的面前!”

    崔崔说的没错,王断虽然敢小觑崔十娘,在吕布眼前却不敢有所大意。但崔崔心中的恨简直就如滔滔黄河绵绵不绝,一口一个狗一般的东西,气得王断出离愤怒,怒喝一声手中的长刀短剑齐出,如鹰隼一般再次落在崔十娘面前。

    “哼,你的对手是我!”吕布一声长啸,手中的方天画戟向王断砸了过去,与王断厮杀在一起。

    但见:吕布身着唐猊甲,一杆长戟重千钧;王断腰束武士袍,两把武器各不同。方天画戟如蛟龙腾渊,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身前骤起缕缕寒霜;银刀血剑似猛虎出林,或砍或刺或劈或挡,阵中卷动朵朵风云。殿上杀声阵阵,阵内人影憧憧,二人打得

    难分难解。果真是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二人斗了约莫五六十个回合,只听得“铮”的一声脆鸣。

    王断踉踉跄跄的从阵中飞了出来,倒撞在殿下的柱子之上,腰间血肉模糊,鲜血汩汩,面如淡金。一口鲜血直喷了三五尺之远,手中只剩下一把血剑,银刀已跌落殿中,分作两段。

    同样的,吕布头顶的束金冠已然断裂,一头的青丝散了下来,脸上一条深深的血槽,几可见骨。

    吕布摸了摸血槽,在嘴里一舔,狞笑道:“吕某已经多年未曾被人伤着分毫了,今日竟不想被你伤了一刀。吕某还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王断靠在柱子上,从身上撕了一截衣服紧紧的裹住伤口,咬牙切齿的看着吕布:“王某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倒是你吕奉先却让王某大开眼见,堂堂温侯竟然甘做女人的走狗,实在是令天下英雄不耻!”

    “牙尖嘴利!”一声轻斥再度传来,崔崔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王断身前,手中的金光剑再次祭起,一剑已向王断刺去。

    哼,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

    王断脚下在柱子上一蹬飞扑出去,血剑一亮仿若起浪的红河波涛泛起潮汐,滚滚波涛漫上大堤与海天连成一线,层层涟漪,遍地血色,殿中一片赤红。

    眨眼之间,二人便已交手数个回合。

    “嘤咛”一声,崔崔倒退回丹陛之下,宫衣微破,肩头已伤,露出一抹鲜红和雪白的肌肤,手中的金光剑轻轻垂下,剑锋处一滴滴鲜血砸落尘土。

    崔崔揉了揉肩头,见王断已悄然退至宫门前,一声怒喝“王断狗贼,哪里去?”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崔崔亦如翩翩惊鸿一般与王断消失在眼前。

    ……

    这狗贼终于死了,朕以后再也不用受这气了!

    看着地上死狗一样的董卓,刘协心中长长吐了一口气,一拍龙椅说道:“董贼自入关以来,屡屡欺凌朕躬霸占妃嫔,随手屠杀平民滥杀大臣,祸国殃民,十恶不赦。

    中郎将吕布除贼安民,功在社稷,敕封为征东将军,加蓝田县侯;中郎将张济、建忠将军张绣深明大义,临阵反戈,敕封为征南将军和安南将军,分别加封新丰县侯和五里乡侯。

    弘农王郎中令李儒为除董贼,出谋划策亦出力不少,以往罪过既往不咎,暂代侍中。其余成廉、魏续、曹性和杨方各升一级,为四平将军!”

    “臣等遵旨,陛下万岁!”

    “董贼已除,但天下未知。令征南将军张济率禁军五百搜捕董贼党羽俱押市曹斩首示众,并将董卓尸首号令通衢。同时,着征东将军吕布亲率五万大军剿除李,不得令其走脱!

    曹王联军连克弘农、潼关和华阴已至郑县,命侍中李儒前往曹王大营报喜和谈判,务必要保证我长安众将及朕的权益!”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刘协摆了摆手,看着眼前婀娜的宫女,欲言又止,若是这皇甫灵儿能够入宫常侍身边,自己既能享受这美人的丹唇,又不惧江湖人物的厮杀,特别是想到刚才那王断突然飞来的一剑便心有余悸。

    可惜,这是王黎的女人。他不敢有任何的想法,以董卓兵力之雄浑,将校之勇猛,尚且豕突狼奔、退避三舍,不,退避三百里,自己又拿什么敢去和王黎抢女人?

    凭君臣名义吗?人家都已经将自己降格为陈留郡王了,开什么玩笑,自己又不是

    老寿星上吊,还嫌自己死的慢吗?

    徐徐吐了口气,转向皇甫灵儿,柔声道:“灵儿姑娘,你救朕于剑下,朕本当分封于你。但你乃女儿之身,我朝从来没有分封女子朝中职务的惯例,朕就敕封你阿翁为长安县侯如何?”

    皇甫灵儿盈盈下拜,还未起身,就听刘协继续说道,“如今你那未婚夫已至郑县,你且随李侍中一起去见见吧!”

    听着刘协的话,脑海中突然又出现兄长的那张关切的笑脸,幽幽一叹,自己当初因阿翁受伤之事一时想不通,又恰巧听到崔家姐姐“都是一家人”的那番言语,这才出走长安与阿翁报仇的。

    然而,自己从雒阳到长安走一路,看多了沿途的斑斑血迹以及长安城中的皑皑白骨,早已想通了,也愈发明白兄长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阿翁对汉室江山的忠心赤诚,陈留郡王和当今陛下的无能以及董卓的残暴凶狠,如果没有兄长所使的梃击案,阿翁多半也会和那随同董卓来到长安的张温一般,人头落地。

    如今大仇得报,日夜念叨着兄长也到了眼前,自己却反而情怯了,既想见一见兄长那个小冤家,又怕见到兄长板着面孔。哎,女儿心思有谁知呢?跟着兄长在一起久了,自己也愈发的不像当初那敢作敢当的皇甫灵儿了?

    至于崔家姐姐?那么苦的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自己又怎么能够不容呢?

    皇甫灵儿叹了一口气,福了一福,谢过刘协施施然朝宫外走去。

    ……

    旌旗飞扬,战马嘶鸣,数万大军整装待发。吕布早已意气风发的跨上赤兔等在一旁,李儒眼中精光一闪,安步走到马前:“将军,难道你真的就这样剿除李稚然不成?”

    吕某一愣:“先生之意如何?陛下刚刚敕封吕某为征东将军,难道吕某转头就抗旨不遵吗?”

    这吕布得点甜头就趾高气扬,还真不是枭雄的那块料啊,可惜李某骑虎难下。

    李儒拍了拍脑袋,头疼的看着吕布说道:“将军,区区一征东将军就差点让你得意忘形了,你可莫忘记我们的目标是成为这乱世中的胜者,龙椅上的这位迟早也要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所以,我们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有一个目标,挟天子奔兖州。”

    “若非先生提醒,布几忘大事也!”吕布翻身下马朝李儒鞠了一躬。

    李蒙点了点头,还好,这孺子还算可教也,急忙扶起吕布说道:“将军之礼儒不敢受,还请将军快快起身!”

    “那依先生之计,吕某现在应当如何?”

    “长安城乃是我等手中的筹码,必须牢牢的控制在我等手中。李稚然当世虎将,将军此去应尽量避免与之冲突,否则一旦陷入战局将军又如何能够在曹王之前及时赶回长安?因此,将军切记,此行当以惊敌为主杀敌为辅。

    董卓已死,将军若是私下遣人送信与李稚然,李稚然必然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将军在连夜赶至坞,将其中的金银珠宝和粮食据为己有,以备我等军资。”

    李儒之言仿佛一道惊雷在吕布脑中闪过,吕布锤了锤胸口:“先生尽管放心,布已知晓,只是先生此去…”

    “联曹抗王罢了!”

    李儒捋了捋颔下长须点了点头,目送着吕布的大军渐行渐远,才缓缓转过头来朝宫门外的皇甫灵儿说道:“灵儿姑娘,我们也走吧!”

第183章 观景,演戏,唱京腔

    皇甫灵儿到来时,王黎并不在营中,甚至并不在郑县,而是在禹山。

    禹山,坐落在韩城附近,离郑县足有一两百里的路程,自古以来,这禹山便是七山一水二分田。

    《山海经内经》中曾记载道:洪水滔天,鲧(gun)窃帝之息壤以堙(yin)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传说大禹就是出生在禹山。

    当然,此事年代久远也不可考。不过,禹山的另一个大名和相关的历史人物却是有迹可循。禹山又名香山,白居易号香山居士,便是因为其曾经在禹山待过一段时间。

    一到秋末初冬之际,禹山一片火红。被霜风染红的枫叶随风起舞,哩哩啦啦的从树上飞下,仿佛半空中盘旋的赤蝶,也似树林里跳动的火焰,漫山流丹,相思入骨。

    灵儿骑在大马上,远远就看见了坐在红枫下一袭白衣的王黎,心里一颤,已有多少天没有看到这个冤家了,虽然仔细算起来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可是在灵儿心目中已经隔了一个世纪。

    眉眼还是梦中的那道眉眼,神情也还是梦中的那个神情,灵儿双眼的泪水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那些什么忐忑、什么羞涩、什么矫情都特么的通通见鬼去吧,我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皇甫灵儿!灵儿如蝶一般从马上高高飞起,一头扎进了王黎的怀抱,仿佛拥抱着缺席了的那一个世纪。

    王黎怜惜的拥着灵儿,抚摸着她如锻的青丝,在她耳边轻轻的一啄,呢喃着:“灵儿,咱们回到雒阳就结婚吧!”

    自己贸然离家,一走就是一两个月,兄长见到自己却没有一句责怪,开口就是希望和自己结婚,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灵儿已经彻底沦陷在王黎的温柔乡里,没有杨柳风,只有一滴滴亮晶晶的杏花雨从灵儿的眼角滑下,沾湿了她和兄长的衣袂,也沾湿了她的心情,久久的趴在王黎怀中啜泣不停。

    良久,灵儿才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双眼迷离的看着王黎,丹唇轻启:“兄长,可以再等一等吗?”

    王黎一懵,与灵儿订亲至今也有六个年头了,灵儿也从当年的黄毛丫头长成了亭亭玉女,整整二十二了,就算在后世也是妥妥的法的年龄了,怎么她还不急?这丫头难道越耍越野了?

    灵儿勇敢的仰起头,却依旧掩饰不住满脸的羞意:“崔家姐姐过得那么苦,又帮了兄长那么多,灵儿想等一等崔家姐姐,到时…到时候再一起嫁给兄长,好么?”

    啊?王黎石化当场,满头的黑线,虽然自己已曾和崔崔合作了两回,虽然自己也很敬佩、怜悯这个要强、独立且倔强的姑娘,可自己什么时候又和崔崔有了恋爱的关系?

    还未解释,灵儿已羞涩的抱着王黎的胳膊坐在一旁,如林间翠鸟一般呢呢喃喃,叽叽喳喳的将长安一行向王黎倾诉了一遍。在灵儿的口述中,貂蝉的刚强和脆弱,崔崔的绝世而独立,吕布的武勇以及王断的阴狠都扑面而来,栩栩如生。

    王黎拍了拍灵儿的小手叹息了一口气,灵儿这丫头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终于长大了一截,可是还是小觑了吕布的愚蠢和反复,就像自己一样小觑了曹操那颗骚动的心。

    出了潼关,他与曹操之间的默契就仿佛突然消失了。他建议火速拿下长安,曹操却提出了反对意见。理由呢?围师必阙,只要徐徐推进保持对西凉军的威慑,即可手不血刃的拿下长安,还能避免董卓狗急跳墙火烧西京。

    狗屁的围三阙一,军队里长安城尚有两三百里呢,这是围一阙一百吧?更何况,他曹操是国家文物保护者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其实他知道,他和曹操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缝。白玉京、徐晃降王两件事以及雒阳城头的少帝针一般扎进了曹操的心脏。

    曹操,历史中赫赫有名的魏太祖,千古枭雄,怎肯在别人帐下埋头做小?

    所以,他带着他的军队驻扎在这个离郑县稍远、离长安更远的禹山。他想看看曹操究竟想干什么,他也想看看这个千古的风流人物又将写出什么样的风流!

    沉思间,灵儿已经从身旁站了起来,福了一福:“兄长,灵儿先随周大哥去转一转禹山,看看禹山的风景。”

    呃?我还没有解释呢?王黎看着灵儿

    随着周仓远去的背影一愣,郭嘉、戏忠和赵云等人已经来到身边。

    “主公,别看了,再看的话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郭嘉拎着一壶酒气喘吁吁的走到王黎身前。

    王黎白了郭嘉一眼:“好酒好菜都堵不上你的嘴,以后出征,本将军就直接在军前下一道军令,作战期间禁止任何人在任何地点以任何理由饮酒,违者重责二十大板。”

    郭嘉赶紧将酒牢牢的抱在手中,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就挨了二十大板。众人一阵大笑,王黎已经摆了摆手,众人就在这枫树下席地而坐围成一团。

    见郭嘉依旧紧紧的抱着酒壶,王黎一阵气急,没好气的说道:“这铁公鸡生怕我们大家喝了他的酒,那就让他先说吧!”

    郭嘉赶紧扬起脖子就是一大口,然后将酒壶放到众人中间,大气的说道:“你们喝吧,我先和主公说一说。”

    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徐晃见这氛围与军中不一样,与西凉军或者说董卓的氛围更是天壤之别,倒也觉得格外惬意,便向酒壶伸去。

    还未伸到壶前,赵云已一把拉住徐晃低声道:“别上那游荡子的当,我上次喝了他一口,结果,他硬生生从我这里要去了五壶。害得我两三日都跑到兄长那里去打秋风!”

    戏忠、田丰等人掩嘴而笑,郭嘉白了赵云一眼,已整了整衣冠正色说道:“主公,适才得谛听营关西堂飞鸽传书:李文优一人独自出城会晤曹公,两人在曹营大帐中足足商讨有一个时辰之久。

    自潼关之后,曹公与主公意见屡屡相反,且麾下将校也不如往日那般随意。嘉以为必然是曹公的战略意图或者说是曹公的思想发生了变化,才会导致这种问题。

    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曹公有枭雄之姿,夏侯渊等人也颇有大将风采,而曹公麾下谋士程仲德生性刚戾不择手段,我们必须对曹公进行提防啊。”

    不得不说郭嘉看人观心确实一流,正如自己想的那样,汉室既已没落,曹操千古人物一代枭雄又怎么可能按耐得住他那颗骚动的心呢!

    王黎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那你等觉得孟德的战略策略又是什么呢?”

    戏忠起身言道:“曹操少有大志,胸花锦绣。当年许子将就曾经说过此人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忠揣测,那日主公的白玉京从天而降,虽然伤着公明将军,却已将曹操从梦中惊醒。

    后来,公明将军愿与我等成为袍泽,则进一步刺激道了曹操。更何况,在我等手中还有少帝这一个大杀器?若是他和主公再继续联手下去,有朝一日,他必将成为主公的附庸。

    以曹操那志怀天下的心胸又如何愿意?所以忠大胆推测,当日在潼关之时,曹操的战略就已从董卓头上转到了主公的头上。”

    “听志才先生说起来,还是晃害了主公?”徐晃忍俊不禁。

    王黎亦笑道:“若真是如此,我还真希望天下十三镇诸侯都害我一遍!当然,若是什么时候公明在孟德背后再血淋淋的捅上一刀,孟德郁闷的自杀,我就更高兴了!”

    众人大笑。

    田丰已接过话题接着说道:“我等潼关出兵,曹操屡次反对主公火速下长安,想必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准备联络长安了。

    如今董贼身灭,吕布由中郎将晋为镇东将军执掌了长安大权,而李儒却因伪帝一言无罪,重新选择投靠了吕布,他昨日又在曹营中和曹操密语良久,其中意味也不言而喻。”

    “所以,曹操的目标是我?”王黎看着田丰问道。

    田丰摇了摇头:“不,挟天子令诸侯,牧良马震军威,控精兵讨不庭。大汉虽已没落,但天下十三州诸侯,除了韩遂和马腾曾打起过‘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外,哪一个敢明目张胆的反叛?

    诸侯若不想背上叛贼的声名,谁敢轻易御之?所以,曹操的真正的想法应该是与主公分庭抗礼、鼎足而立,他的目标绝不止主公一人,还有长安城中的伪帝!”

    郭嘉咳了声嗽,扫了扫众人及时补上一刀:“或许,还有雒阳城中的少帝!”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指弹出万般音。赵云、张辽、张以及新降的徐晃等人尽皆骇然的看着田丰。

    王黎虽然已经知道曹操已经与自

    己分道扬镳,重新走上枭雄的道路,但同样也没有想到或者想过他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博弈,自然是有来有往,既然你已经出手了,那么就应该轮到我了吧?孟德,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你的过河卒我吃定了!

    王黎冷哼一声:“我这里还有一则关西堂的消息:昨夜吕布遣人送信至坞,李于今晨弃辎重逃往天水、南安一带。”

    “他们这是在抢时间!”

    “不错,以退为进逼迫李,为自己谋取更多的时间!”

    众人议论纷纷,郭嘉、沮授、田丰以及戏忠等人眼神中亦有了一丝凝重,众皆起身奏曰:“主公这么一说,我等敢肯定吕布和曹操已经联手。于曹吕双方而言,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而且,说不定曹操同样已经暗中遣人前往武威,寻求马腾奥援去了。曹吕麾下兵士滔滔,如果再加上马腾的话,我军兵微将寡,以安全计,属下以为主公亦可派人北上联络马腾。”

    马腾?这马腾倒也算得上是一员忠将,可是他那儿子马超桀骜不驯,在历史上不管自家阿翁还在曹操手中就敢兵叛凉州的主,真的就那么好打交道吗?

    王黎还在思索,谋士们已齐齐拜下:“马腾乃马伏波后人,马伏波一生忠心耿耿,马革裹尸,少帝乃天下之主,相信主公动之以大义,辅之以恩威定能说服马腾前来,顺便还能折断曹操的一只翅膀!”

    唔?有道理,与长安比,与天下比,区区一个马超小儿算的了什么?不服?没关系,打到服就行了!

    王黎点了点头,却见赵云坐在一旁,想起历史那段故事突然一笑,说不得这马家之事还落在赵云的身上呢。

    “好,就依你等所言,联手马腾共抗曹吕。”

    “诺!”

    “那吕布和孟德处又如何?”

    “虚与委蛇,图穷匕见!”

    王黎霍然起身,目视着众人喝道:“既然要陪他们演戏,那我们就再给曹吕八日的时间。本将军命令!”

    “诺!”众人齐齐抱拳。

    “令:公与持我亲笔信前往凉州武威,尽快与马腾达成协议相请马腾出兵。子龙、文奂率两千精锐以及一千白马义从随行,十日后会师长安城下,此行以公与号令为准!”

    “令:文远、公明率麾下大军为左路大军;、南翼为右路大军;其余伯循、李蒙等诸将及诸位先生随我坐镇中军。八日后一同前往长安,沿途务必步步为营,游离于曹军之外!”

    “令:关西堂立即飞鸽传书雒阳,知会伯敬先生小心河内及宫中动向!”

    “诺!”

    说罢,王黎转向沮授、赵云和高览三人说道:“贾文和,乃是伯敬先生故人,当初在雒阳之时也曾有助与我等。董卓未亡前,贾文和牛辅出任董贼使者前往武威。

    你三人武威到后,就地接管其麾下所有将士,同时务必保证文和的安危。至于沿途若遇曹操麾下前往凉州之人,格杀勿论,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主公放心!”三人齐齐唱了一喏。

    王黎拍了拍手,早有兵士端上几壶酒来,王黎亲手奉给众人,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

    日头渐渐落下山腰,天色也愈发昏暗了,林中的红枫叶却依旧鲜红如血。

    王黎手执中兴剑,一袭白衣在枫林中辗转腾挪,或如潜龙起于林中,或如猛虎啸于山坳。

    剑气纵横千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一道道剑气气贯长虹,喷薄而出,随着飘忽的身影在枫林中交错纵横,激荡起枝头落叶纷飞,恍若漫天飘飞的赤蝶,也如禹山之上下了一场壮美的红枫雨。

    少顷,王黎收剑而立,接过灵儿递来的手绢擦了擦了汗,飞跃上马,腰间一纵一声长啸与灵儿、周仓等人消失在林荫路间,只留下一串劲健婉转、刚柔相济的京腔。

    “我正在禹山观那山景,耳听得山脚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曹吕发来的兵……”

第184章 救美

    赵云一行自禹山出发,绕过冯翊郡的重泉、频阳,悄悄经北地过西川走安宁、泾阳、直达六盘山。出了六盘山不过半日,前方便是一片大戈壁,穿过这片戈壁就是凉州武威郡的祖厉。

    茫茫戈壁,一平如砥,火红色粗砂砾石满铺于地,马匹践踏其上沙沙作响。

    空中秃鹰鸣啸,在队伍头顶盘旋飞舞,地上土狼成群,紧紧的跟随其后。狼侍鹰顾,秃鹰和土狼都露出锋利的爪牙和猩红的眼瞳,仿佛在等待落单人员给他们残忍的一击。

    众人虽还未进入戈壁,却已经感受到了与关中不同的气象,戈壁的苍凉、诡异和肃杀扑面而来。

    沿着戈壁又行了三二十里地,突然,前方金戈四起,三二十只土狼齐齐嗷叫,中间还隐约夹杂着一阵阵男子的调笑、女子的轻斥和怒喝声。

    赵云双目一凝看了一眼赵野,赵野心领神会,和赵江、赵海兄弟下了马,悄悄摸上了前面那个小土丘。

    入眼之处,只见丘下百米近的戈壁上,二三十头土狼在戈壁上来来回回。它们或垂着头低低的伏在戈壁上,吐出长长的猩红色的舌头,或后腿微曲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俯冲的架势,两只绿瞳里散发出幽冷的凶光。

    一头白色的头狼,拖着扫帚似的尾巴,缓步其间,不时仰天嗷叫一声,露出狰狞的锋芒。

    狼群中央,两名妙龄的女子身着粉红色武士服骑在马上,紧紧的护在一女子两侧。那女子一袭白衣,英姿飒爽,手中一杆冰魄银枪在狼群中来回飞舞,舞动之间,一股飘逸轻灵之气。

    狼群外围足有两三百名兵士,手中举着斧钺,张着弓箭,在一名曲长的指挥下,不时的向头狼或狼群射上几支箭,驱赶狼群合围那几个女子,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几声调笑和起哄的声音。

    那曲长脚下躺着好几个士兵的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远远看去只看到脖颈出一抹红。曲长手中还牵着一匹马,马上一名文士单垂手臂,摇摇欲坠。

    特么的,一群大男子欺负三个弱女子,也不怕丢人现眼!

    赵江心中的怒火轰的一下就升了上来,腾地一下就欲冒出去。赵野一把按住赵江,低声道:“头狼还未有所行动,那几个姑娘暂时还没有危险,我和海子在这里盯着,你速去禀告将军!”

    赵江飞速回奔,将情况向赵云说了一遍。

    赵云和高览脸色同时一沉,沮授早已勃然变色:“身为军中豪杰之士,本该保家卫国护卫父老姐妹,竟然敢干出这个驱狼群欺凌弱女子之事,实在该杀!赵将军,你率五百白马义从前去营救那姑娘,高将军你统领大军将这些人团团围住,不得走漏一个!”

    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高览一懵,沮授已解释道:“此地离武威已近在咫尺,这拨来路不明的兵士无非有三种可能:或为马腾军士、或为牛辅兵丁,或为曹吕使者。无论是谁,我们都不能让他们走脱,待我们摸清楚状况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诺!”

    二人抱拳领命,一声呼哨,五百名白马义骑着战马长啸一声直奔小丘,高览则率领两千精兵分作左右两路从小山丘下的大路合围过去,剩余的五百白马义从静静的将沮授护在中央。

    兵马已出发,将军还未至。

    那头狼忽然警惕的朝四周扫了一眼,抬起头一声嗷叫,仿佛统帅下达了作战令一般。三二十头土狼齐齐将前腿一曲,后退在地上使劲

    一蹬,闪电一般扑向三人,幽瞳如寒芒,利牙似锋刃。

    为首那名女子一声轻鸣,如凤凰初啼,双脚在马背上一踮,腾空而起,手中的冰魄银枪如一条银龙从寒窟中跃起,带着冷冷的杀气抽打在当先那匹土狼背上。

    土狼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两三米远,半晌才一瘸一拐的爬起来,依然目露凶光的看着三人不愿离去。

    一匹狼受挫,其他的狼却依旧凶狠,或者更凶狠了,浓浓的鼻息和满嘴的腥臭已令三人心悸,身前数尺见方的半空中全是狼的利爪和尖牙。

    冰魄银枪左右开弓,三二十个数个回合下来,十数头恶狼早已被抽的骨断筋裂,依旧嗷叫着围在三人周边。

    那女子额头上香汗微冒,手下已有几分气力不逮。两侧的侍女更加的不堪,在群狼面前左支右绌,一头更加雄壮的土狼忽然出现在一名侍女的身后,张着血盆大口腾在半空,朝着那侍女身后白玉般的脖颈飞扑过去。

    “呜!”

    眼见那侍女已危在旦夕,那女子已是救援不及,一支利箭破空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头土狼的狰狞大嘴中射了进去,直贯头顶。土狼惨叫一声跌落在地,满口的血污高高喷起,落在在白玉脖颈之上。

    山丘上五百名白马义从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丘下群狼,铁甲早森寒,长枪已在手。

    赵云收回手中的落雕弓,亮银枪一指,众儿郎狂呼一声如暴风般飞入狼群中,兔起鹘落,枪出枪收,三二十头土狼便已在众人的屠杀下一命归西,只剩下那匹白狼兀自毫发未伤,在人群中恶狠狠的瞪着赵云。

    赵云长啸一声,翻身下马,将手中的亮银枪就地一掷,已稳稳的插在一旁的砂石中。单手朝那白狼微微一招,冷喝道:“来吧,让赵某看看你的本事!”

    白狼仰天一鸣,声音中无比的悲伤,众人但觉眼前一晃,一道寒风乍起,白狼已至赵云头顶。

    这畜生速度还真不错!

    赵云双眼一眯,身子一侧一滑,双手往前一探,躲过满是利牙的大嘴和前爪,已抓起白狼的两只后腿猛地一甩,白狼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后摔在地上。

    白狼再度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围绕着赵云打转。直到某一刻,突然白狼眼前一亮,那三名女子缓缓走到场中,双腿猛地一蹬一声嗷啸一个变向,竟舍弃了赵云直扑中间那名女子。

    “小心!”

    赵云话刚出口,那白狼忽的又是一个变向,一道闪电闪过,白狼重新飞扑到赵云眼前,赵云来不及抵挡,左手往前一横,明晃晃的腕甲搁在白狼嘴中,右手一记重拳,钵大的拳头直接砸在狼头之上。

    铜头铁腿豆腐腰。

    狼最硬的便是这头了,被赵云这么使劲一砸,耳朵竟然隐隐渗出一丝血迹。白狼吃痛之下凶相尽露,血嘴紧紧的咬住赵云的手腕,将赵云的盔甲咬得咔咔直响。

    开什么玩笑?这是当年师尊送给我的七星亮银腕,硬如寒铁,就凭你那张破嘴也能撕破?

    赵云一声冷哼翻身骑在白狼背上,双腿往里一夹,右手拳出如雨点,纷纷落在白狼头上。约莫五七下,那白狼惨叫一声,大嘴缓缓张开吐出赵云的左手,深幽的眼瞳中凶光尽去,露出祈求之色,仿佛一只驯化过的狗一般卧在赵云腿下。

    服了?

    赵云一愣,那三名女子已走上前来,中间那女子朝赵云施了一

    礼,丹唇微启:“白狼乃是群狼之首,其颇通人性,狡诈奸猾固然胜于常人,其忠心也优于其他动物。一旦俯首称臣,则表示其将视那人为今生之主。如今这白狼放下敌意,恩公何妨起身一观?”

    赵云缓缓从白狼身上站起来,见那寒铁般的手腕上已深深的印刻着两排整齐的牙齿印,甩了甩手,那白狼“呜”的一声,抖了抖身上的白毛,紧紧的靠在赵云腿上,温驯之极。

    赵云大喜,朝那姑娘拱了拱手:“多谢姑娘指点之恩,否则赵某将错过这般猛兽也!”

    “小女子还未来得及感谢恩公救命之恩,倒是先赚取了恩公的一个感谢,恩公若是去做生意,定然血本无归!”那姑娘嘻嘻一笑双目流彩,朝赵云一拜,“小女子路禄,敢问恩公大名?”

    “路禄姑娘说的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赵某姓赵名云字子龙。路禄姑娘唤我赵云、子龙均可,切勿再恩公长恩公短了。”赵云急忙虚抬了一下。

    “赵子龙?”路禄脸上兀的现出惊奇的神色,一对美目瞪得大大的,“恩公可是那剿除黄巾,义救少帝,孟津关下一杆亮银枪大战人中吕布的常山赵子龙?”

    赵云点了点头笑道:“虚名而已,路姑娘何必…”

    话犹未落,路禄已经打断了赵云的话头,狡黠的看着赵云,一朵红云渐渐爬上双颊:“恩公也莫叫我路禄姑娘了,恩公救下我主仆三人,请勿见外直呼我路禄便是,我也唤恩公赵大哥可好?”

    “路禄姑娘…路禄说的极是,江湖儿女何须客套礼节,路禄姑娘唤我赵大哥便是。”看着路禄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模样,赵云呆了一呆,“倒是赵某观路禄身着打扮非富即贵,你主仆三人何以至此?为何又被那些兵士驱赶恶狼围攻?”

    说到“恶狼”,赵云低头狠狠的瞪了那白狼一眼,白狼暗自打了个寒颤,低着头趴在赵云腿下头也不敢抬。

    路禄却顿时脸色大变,双目一寒俏脸堆雪,指着对面的曲长说道:“路禄昨日别师下山,今日恰巧正逢这帮兵痞路过此地。因我这侍女向他们讨一口水喝,结果他们便出言不逊,调戏于她们。待我上前理论之时,那曲长和马上的文士竟欲软禁我等。

    因此,我一时不忿便出手杀了那几个围攻我等的士兵,那文士也被我一枪刺中胳膊。曲长意欲就地射杀我等,文士却在曲长耳边低语了几句,于是那曲长也不知道从哪里赶了这些畜生来,将我等团团围在此地。”

    哼!调戏良家女儿不说,竟欲软禁她们,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帮畜生今日不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恐怕以后还得为非作歹。

    赵云早已怒不可遏正待发作,突然一怔,因几句争执便要软禁他人?这并不像是逞凶行恶,反倒像是需要掩盖什么目的隐藏行踪。

    适才公与先生也说了,来此处的兵马无非只是马腾、牛辅和曹吕等人。

    马腾坐镇武威,在自家门口何须遮遮掩掩藏头露尾?牛辅,一个胆小鬼而已,如今董贼已死西凉军散,估计他早已抱头鼠窜了,哪里还敢在此作威作福?莫不成,还真是曹吕的使者?

    不会这么巧吧?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瞧着对面士兵身上的装备,以及曲长和文士脸上惊疑的表情,赵云脸上泛起一阵冷笑,大手一挥,一声号角冲天而起,亦如戈壁滩一样的苍凉,雄浑。

第185章 双雄会

    白马义从中一声号角,以小丘为中心四周的戈壁滩上同时响起数声高亢凌厉的号角声。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没有连绵起伏的千嶂里,只有连绵不绝的黑色骑兵。也没有长烟落日,此时还是午时三刻,哪里来的落日?当然,烟也不是青烟,而是尘烟,戈壁滩上扬起的股股尘烟。

    两千黑色的铁骑控着战马,手执利刃,从四面八方向小丘围了过来。他们气势如虹却寂静无声,只有数千马匹践踏着戈壁滩发出的如雷的蹄声。尘烟滚滚,马匹飞扬。

    曲长和文士惊悸的互看了一眼,他们的四周都是如狼似虎的敌人,他们如今已成为真正的孤城。他们是曹操麾下的谋士和将校,文士乃是严象,曲长却是扬武校尉车胄。

    他们隐瞒着王黎悄悄来到武威,甚至都只带了一个曲的队伍,只是想能够实现主公的意图。

    却没有想到路禄和她的侍女突然出现在面前,所以他们为了隐藏行踪,置路禄三人性命于不顾,选择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想让她们三人在这荒无人迹的戈壁滩上永远的闭上嘴。

    驱狼吞虎!

    死人是会说话的,身上的箭伤、刀痕都可以告诉人们答案,但是狼吃掉的死人呢?狼可不会告诉人们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惜,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狼是真正的狼,虎却是三只母老虎。

    他们捅的不是马蜂窝,而是虎穴。

    黑色的骑兵和白色的铁骑充斥着他们的瞳孔,仿佛戈壁滩上的巨石和扬起的风沙,无边无际,凤翥(zhu)龙翔,气势熏灼。

    车胄吞咽了一下口水,定了定神看着严象:“文则先生,当下我等应该如何处置?”

    严象鄙夷的看了这个废物一眼,若不是他麾下的兵士不堪重任斗不过那个女子竟让其连杀数人,何至于让对面的三人至今还活的好好的,否则又怎会引出这群骑兵。

    骑兵?天下骑兵莫过于董卓的西凉骑兵,公孙瓒的旋风突骑以及王黎的白马义从。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旋风突骑,席卷幽燕;白马义从,义之所在,生死追随。白色骑兵,白马义从?严象忽的眼前一亮,侧身向车胄问道:“对面那白色的骑兵可是王德玉麾下的白马义从?”

    车胄举目视之,之间前方的白色骑兵信马缓步而来,每前进一步都好像给麾下军士带来无穷的震撼和压力。当先一人白甲白衣,一杆亮银枪擎在手中。

    “那是赵云?”车胄一声惊呼,严象的心却落入低谷,主公仅派一曲精锐就是不想让王黎发现自己的意图,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偏偏在马腾的脚下撞上了这个大对头。

    “车校尉,将我们的旗帜祭出来!”白马义从缓缓迫近,黑色的铁骑亦如天边的乌云压了过来,严象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

    车胄一懵:“祭旗?祭旗他们不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吗?”

    严象暗叹一声,脸上一丝苦涩:“不打旗他们就不知道吗?他们只要把军马一摆一个对冲,我们就都成为他们的阶下囚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或者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你想想王德玉麾下都有哪些人物?郭奉孝智近若妖,田元皓权略多奇,沮公与计堪良平,还有那个戏志才颍川奇才,主公近来于道中行军不前,他们就不疑惑?将我们的旗帜高高祭旗,或许他们还有所顾忌,毕竟主公和王德玉明面上还

    没有翻脸!”

    车胄闻言单手一扬,一杆大纛从身后高高竖起,黑色的旌旗在空中迎风飘扬,金丝镶成的“曹”字随着旌旗上下翻飞。

    哼,果然不出先生所料,曹操!

    赵云眼角一凝,亮银枪蓦地向前一刺,白马义从和黑色铁骑奔腾的更加汹涌了,宛如钱塘江大潮一般铺天盖地。顷刻间,就已经冲到了曹军对面,手中的利器齐刷刷的对准曹军,一声声怒喝响彻戈壁。

    “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欺凌平民、作奸犯科者,杀无赦!”

    车胄稳了稳心中的怯意,亦陪着严象缓步走到阵前。

    严象双手朝赵云一拱,色厉内荏看着赵云:“曹公麾下谋士严象见过赵将军。曹王联军天下共知,虎牢关御董贼,雒阳城奉少帝,并肩弘农城,同步潼关下,也算得上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刑马作誓的同盟。

    不知今日赵将军何故拦住我军去路,莫非赵将军是想破坏两军的关系?还是那王德玉想黑吃黑挑起我曹军的怒火?”

    赵云指着路禄三人哈哈笑道:“昔日我家兄长就告诉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莫要尽信他人言语。今日一见果然是宁信日头西边升,不信文人一张嘴,天下的是非黑白都在你等的嘴中!

    姓严的,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你等身为盟军,却敢调戏良家女子甚至杀人灭口,赵某既为行军大将,岂能容许你等玷污我曹王联军的军纪?”

    严象闻言两袖一甩:“赵将军,我敬你是忠君为民的汉子才好言相劝。你莫要以为我曹公麾下的将校尽是吃干饭长大的,我军中之事异日自会禀告曹公处理,勿需将军烦恼,还请将军自重!”

    赵云朗声长笑:“怎么?现在又不谈联军了,只谈你曹营军中之事了?严象,不要以为这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家主公背信弃义妄图与吕布平分关中,你当赵某不知?

    严象、车胄,你二人识相的话,自己下马受缚,本将军异日见着了曹公还可以为你等请求一个宽恕之罪。若是胆敢负隅顽抗的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罢,赵云嘿嘿一笑,亮银枪脱手而出,车胄背后一名正在挽弓的小校当场摔落马下,人事不知,额头上一把明晃晃的长枪。

    “士可杀不可辱!赵将军,既然你执意挑起我两家的战火,说不得严某就陪你这走上一遭!”严象一声令喝,曹营上下两百余军士俱皆对着白马义从和黑色铁骑兵戈相向,车胄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看着赵云。

    虽然只有两百余人,但不得不说曹操麾下的将士还是有些令行禁止的味道,一个个双脚打颤却依旧昂首挺胸,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哼!猪鼻子插大蒜-装象,一群土鸡瓦狗之辈也敢在我军面前装模作样。”

    一声冷哼,无边的黑骑中一人夺马而出,一柄开山大斧凌空而起,仿佛猛虎出匣,潜龙腾渊,或抹、或勾、或劈、或砍,在人群中来回腾挪,溅起一朵朵猩红的血花。

    车胄还来不及抵挡,开山大斧已稳稳的架在脖子上,接着斧背往上重重一磕,银牙俱碎,一口鲜血喷出翻身落于马下。

    “你!”严象指着高览气得说不出话来,赵云大手一挥,麾下兵士已拿着绳索就往严象和车胄二人奔去。

    “当当当!”

    百十支利箭蓦地从天而降,

    插在阵前,赵云二人环顾四周,只见一彪人马从另一座小丘后转了出来,仿佛黑色的潮流一般漫过戈壁滩转瞬就已至一箭之地。

    那彪人马个个五大三粗,异常彪悍,当先一员大将不过年仅弱冠,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虎背蜂腰,一袭白衣白甲,手中一杆虎头湛金枪金光闪闪,熠熠生寒。

    “少…”路禄身旁的侍女一声惊呼,路禄已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小环闭嘴,不得暴露我的身份!”

    “可是小姐,赵将军一会要是和少将军打起来怎么办?”另一名丫头亦低声问道。

    哼,本姑娘早就许了大愿,将来自己的夫君一定不会弱于兄长,打起来?打起来才好呢,也让我兄长见识见识本姑娘独到的眼光!

    路禄在赵云背影上瞥了又瞥,冷哼了一声,“打起来自有本姑娘出面调解,你二人要是敢多嘴,本姑娘就把你们许配给我兄长军中的健儿!”

    两个丫头自是不敢在多嘴,就像打酱油的静静的挨着自家小姐看着场中的局势。

    说话间,那白衣少将军已纵马阵前,虎头湛金枪直指赵云:“阁下何人,竟敢捉拿我族的贵客?”

    “少将军,快救救我!”见那白衣少将军踱马过来,车胄挣扎着站起来,撕破喉咙拼命的大喊。

    “啪”的一声,高览手中的马鞭一挥,狠狠的抽在车胄脸上,一道血印仿佛刻印在白衣少将军的脸上。

    白衣少将军脸色微变,将虎头湛金枪往阵前一插:“你很好,我马超纵横西北数年,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马超?你就是马伏波的后人马孟起?”

    “正是你马家爷爷!”

    赵云仰天一啸,拦住高览策马阵前:“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却不如闻名。赵某想不到堂堂伏波将军的后人竟然与这等小人为伍,赵某本为你马家忠义而来,今日一见却让赵某大失所望,你扶风马家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此马家不见也罢!”

    “你敢辱我马家?”白衣少将军闻言勃然大怒,高昂着头颅睥睨着赵云和高览,“今日不让你见识见识你马爷爷的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哈哈,马孟起,三只眼的除了马王爷,还有二郎神和命那丧绝龙岭的闻太师,就不知道你算个什么玩意?”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马超一口一个马爷爷,赵云勃然变色,飞马而出,手中一抖,亮银枪已向马超刺了过去。

    枪若银蛇,遍体梨花。

    哼哼,胆子不小,竟敢与你马爷爷为敌?马超眼睛一凝,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同时高高飞起,与赵云战成一团,枪起枪落虎啸龙吟,只杀得黄沙漫卷,枪影憧憧。

    后人曾有篇言语,单道二人对战,其诗曰:

    西凉原上飞蛟龙,无名丘下会豪雄。

    虎头金枪如虎唳,亮银长枪银蛇涌。

    枪动泰山压五岳,枪起双臂挑崆峒。

    滔滔黄沙皆不见,朵朵梨花落长空。

    二人施展出十八般武艺战得正酣,场外众人也看得如痴如醉。突然风云骤变,一声轻斥从白马义从中扬声传来,“马孟起,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回到武威么?竟敢对我救命恩人下手!”

    马超如遭雷击,虎头湛金枪哐当落地,砸起偌大的一个沙坑!

第186章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小妹?救命恩人?

    马超一愣,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哐当一下砸在地上,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列于对面阵营中,顿时瞠目结舌:“小妹!小妹…这是你的救命恩人?”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路禄没好气的白了马超一眼,手中一杆冰魄银枪,一袭白衣轻跨战马徐徐走出阵中,裙袂飘飘,威风凛凛。

    “将军!”马超麾下将士齐齐下马,左手撑在地上,右手在胸前一锤异口同声齐声高喝。

    路禄摆了摆手,信马来到赵云身前,拱手说道:“赵大哥,小妹名唤马云禄,家父征西将军马寿成。这是我兄长马超马孟起,为人较为鲁直,适才我俩兄妹一个无意冒犯一个却是有意隐瞒,多有得罪,小妹向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还请你勿怪!”

    呃?都说白云苍狗,世事变幻。

    刚才心中还暗笑马超偌大的名声却做不到泰山崩于前,眼下就到自己懵逼了。这路禄竟是马腾的掌上明珠马云禄?还是一名叱咤军中的女将军?

    赵云、高览以及麾下诸军固然面面相觑,车胄和严象却觉得大祸临头,二人脸色惨白,整日里打鹰,却不想今日竟被鹰啄瞎了眼。主公的任务能不能交待不清楚,但自己二人的这一百多斤肯定交待在这里了!

    果然,路禄,不,马云禄已经转向马超冷冷的说道:“兄长,赵大哥适才所言不差,我堂堂伏波将军的后人什么时候开始与这等卑劣的小人为伍了?”

    马超支支吾吾:“小妹,不得无礼,这是…”

    “这是什么?”

    “这是曹操派来和阿翁接洽的使者是吧?可你仅知道他们是曹操的使者,你还知道他们又是谁吗?”

    “不就是两个使者吗?还能是谁?”马超不以为意瞥了严象和车胄一眼。

    “哈哈,马孟起,这俩货就是你口中的使者!”马云禄早已俏脸生寒蛾眉倒蹙,直接呼着马超的大名,“小环,小晗,你们俩过来告诉你们少将军,看看他口中的使者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少将军,马小姐,大水冲走龙王庙,这些都是误会那!”车胄一张脸面如死灰,急忙辩解道。

    手中的冰魄银枪一撩,擦着车胄的脸颊划过,一缕青丝掉下,马云禄杏目圆睁:“姓车的,不想马上死,就给本姑娘闭嘴!”

    一句话镇住车胄和蠢蠢欲动的严象,小环、小晗两个丫头添油加醋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是被赵云从狼口中就下来的小环更是眼冒星星的将赵云说的天上少有人间无,而车胄和严象则像是阴曹地府上来的恶鬼一般可恶。

    “曹贼,我干你特么的!”只听得马超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中的虎头湛金枪猛地脱手而去,仿佛一道闪电直取车胄。

    “当”的一声,一道寒气升起,冰魄银枪已挡在车胄身前,恰恰抵挡在湛金枪的前方。

    “小妹,你…”马超虎目圆瞪,嘴巴大张,宛如一个大写的喔字母。

    马云禄已经收回长枪,正色道:“此贼乃是赵大哥所擒,是杀是放我等是否应该请示一下赵大哥?而且,江湖儿女恩怨情仇,终究讲究的是自己事自己了。如此贼人,小妹不亲手杀之如何解得心中这口恶气!”

    武艺非凡,恩怨分明,呃,长得…也很漂亮,真乃巾帼英豪也!

    赵云心中对马云禄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见马云禄已经转向自己眼中满是询问之意,颔首笑道:“马姑娘,行走江湖自当快意恩仇,自己事自己毕,重义轻生一剑知,白虹贯日报仇归。马姑娘请便,何须客气!”

    说归说,心中却是暗忖,不交?傻子才不交呢?我又不是傻子,你马家与曹操闹得越不开交,于我等此行岂不更是有利?

    马云禄白了赵云一眼,从身后士兵中取过一把大刀,丢在车胄身前:“姓车的,你等以驱狼吞虎之计欲置我主仆三人于死地,虽未亲自下手,却也是出自你等的心思。

    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中,也别怪我马云禄不给你机会,如果你能剩的过我手中这杆长枪,我就放你等一马,否则你就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了!”

    “你等?”车胄还没有表态,严象已经抬起头来看着马云禄,“马姑娘,你说的可是你等?你说话可算数!”

    马云禄呸了一声,手中的冰魄银枪振臂一举:“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个钉。我马云禄虽是女儿身,却又谁敢说我不丈夫?”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马超亦跟着大手一举,麾下兵士齐声喝道,如云的兵戈在手中敲得哐哐直响。

    赵云却向高览示了示意,高览心领神会,带着麾下亲卫自去小丘后迎接沮授先生。

    沮授还未到,两名兵士已将车胄身上的绳索解取,一脚踢在车胄的脚后跟上。车胄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走到场中,硬着头皮捡起地上的大刀:“马姑娘,刀剑无眼,若是不慎伤了姑娘分毫,还请姑娘遵守承诺放我等离去,我等愿向姑娘赔礼道歉!”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冰魄匣中鸣。就凭你一个废物就想让我马云禄折戟沉沙?”

    马云禄一声长啸,从马上跳将下来,手中微微一抖,冰魄银枪凌空而舞,风声乍起,无数的枪影仿佛朵朵雪花一般带着刺骨的寒意将车胄罩在其中。

    车胄只觉得浑身的鲜血都好似冻僵了一样,周身的空气也似乎凝固起来,咬了咬牙一声大喝,双手猛地举过头顶,一把大刀舞得呼呼声响,水泼不进。

    一阵“叮叮当当”的金戈声响起,两人的身影已经完全笼罩在茫茫的尘土和刀光枪影之中。

    严象和曹营中的士兵都带着希冀的眼神,赵云和马超两位武术大家却是摇了摇头。

    马姑娘(小妹)枪术别具一格,既无大开大合的招式,也不走轻盈的路线,秉节持重稳如泰山,反观那车胄大刀虽然舞得好看也有力道,却是根基不牢下盘不稳,十数个回合间必然力竭被擒也。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两人约斗了十二三个回合,只听得场中一声怒喝,一把大刀从场中飞了出来。众人急视之,只见车胄面色铁青仰卧于地,马云禄手中的长枪已经点在其喉咙之上。

    “酒来!”

    马云禄一声轻斥如雏凤轻音,马超早已将怀中的酒袋扭开抛了过去,马云禄单手一接仰头就倒,另一手却是稍稍一用力,车胄闷哼一声,眼神涣散,喉咙处渐渐升腾起一抹嫣红的血色。

    可怜的车胄,这辈子没有再当上徐州刺史,也没有死在关公的偃月刀下,却依然逃不过炮灰的角色。

    “舞一曲枪,喝一壶酒,就消掉了江湖的恩怨

    情仇,好一个快意恩仇的女子!果然不愧是西北王马寿成的女儿!”

    掌声响起,一人从小丘上缓缓行来。

    “这是我家先生,沮授沮公与!”赵云急忙朝那人拱了拱手,又朝马超兄妹二人介绍道。

    这是一个名士至上的年代,打江山离不开武将的冲锋陷阵和沙场厮杀,同样也离不开谋士的运筹帷幄和出谋划策,而坐江山武将们就只能马放南山全看士子们的表演了。

    所以,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提出什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名士在人们的心目中的确还是高了那么一筹。

    比如历史上的曹操杀边让,终致兖州大乱,谋士陈宫和老部下张邈背逃。比如张飞张三爷,一个历史上以莽撞人闻名的大将,对士子同样的非常尊敬。

    呃?好像扯的有点远了。

    当下听说沮授的大名,纵使桀骜如马超,也不得不上前见礼:“西凉马超、马云禄见过公与先生!”

    沮授回了一礼道:“授昔日与主公饮酒,曾听闻主公说起:人中赤兔马中吕布,未来一部《后汉史》定然前表吕布后表马超。今日一见,西凉锦马超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也!”

    前表吕布后表马超,啥意思?就是说马超现在还不如吕布呗。这公与先生蔫坏蔫坏的,竟然悄悄咪咪的就给马超挖了一个坑。

    赵云心中腹诽,面上却布满了苦涩的笑容和那种心向往之的神情:“公与先生说得极是,当日赵某在孟津关下与那吕布战了三五十个回合,只杀得手软筋酥,若不是文远前来助战,只怕六七十合间赵某就得落败也!”

    其实孟津关下赵云的表现不但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反而还是相当的抢眼,但…你懂得。沮授暗地里朝赵云伸了个大拇指,接着说道:“子龙说的不错,那日沮某在岸边都为子龙将军暗暗捏了一把汗。”

    马超听着沮授的称赞,心中却并没有一丝欢喜,眼神中反而渐渐升起腾腾的火苗,拳头捏的青筋直冒,咔擦直响。

    他刚才可是与赵云恶斗了几十个回合不分彼此,可恨这赵云居然不是那吕布之敌,哼,人中吕布?总有一天我马超要让你成为我登顶的阶梯!

    马云禄如今也只有十七岁,却生就的冰雪聪明秀外慧中,一双火眼金睛早已察觉了二人的用意,倒也看破不说破,自家这个兄长有点目空余子矜纠收缭,让他受点挫也好。

    更何况,吕布三姓家奴反复无常,曹操‘治世能臣乱世枭雄’,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怕比阿翁那个结义的兄弟还多,如今有打算背信弃义在背后捅上盟友一刀,哪一个算得上是好相与?

    至于王黎,人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提其之前做了什么事,单看看眼前这位常山赵大哥…一切就不用说了吧。

    马云禄看着赵云,双目流彩秋波盈盈,朝几人福了一福,转身走到马超麾下的将士身前,手中冰魄银枪一挥:“儿郎们,将曹狗全部押回武威等候阿翁处置!”

    “诺!”众人一呼百应,声入云霄。

    “出发!”马云禄一脚跨上战马,双腿一夹,如同流星一般向戈壁滩飞去,只留下一道飒爽的英姿和一串清脆爽朗的笑声。

    “赵大哥,男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你可曾答应我以后以禄禄相称的哦……”

第187章 武威欢迎你

    “迎接草原的晨曦,呼吸全新空气。草原飘绿沙海纵意,酥茶飘满情谊。武威大门常打开,我在马上等你。畅饮过就有了默契,你会爱上这里……武威欢迎你!”(ps:读者可按《北京欢迎你》自己哼哼)

    赵云是被帐外的战马嘶鸣和少女们美妙的歌声吵醒的,他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缓步走出帐篷,顿时为眼前的场景深深的震撼。

    如今已是永安二年的初冬,武威的第一场雪还没有到来。

    冬日初升,远山披着朝霞的彩衣,天边牛奶般洁白的云朵也被染得枫叶一样的鲜红,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笼罩着一片淡淡的红晕。

    悠扬的马头琴声,喷香的酥油茶裹挟在晨风中扑面而来,牛羊喷着鼻息优哉游哉的漫游原野,健壮的小伙子和青春洋溢的小姑娘则骑在马上挥着鞭、唱着歌来回驰骋。

    一片天苍苍野茫茫的景象,正沉思间,一匹战马已长啸一声飞奔而至,未等战马停下,一身少数民族风情打扮的马云禄亦从马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赵云身侧:“赵大哥,你昨夜休息好了吗?”

    昨夜,赵云、高览和沮授一行的到来,在草原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毕竟赵云的名声也是一步一步打下来的,平黄巾、救少帝、战吕布,那一段众人不是耳熟能详?特别是再听到同去的族人说起赵云救小姐服白狼,并与少将军大战数十个回合不分上下,众人更是眼冒金星,团团将赵云围住,一壶酒一壶酒的向赵云递过去。

    赵云原本还秉持着军中不饮酒的将令,结果沮授耳边一句“入乡随俗,凉州男儿既敬重英雄,也敬重喝酒的好男儿”就打消了赵云的念头,索性敞开肚皮来者不拒,直到喝得醉醺醺的才作罢。

    听到马云禄的问候,赵云苦笑一声,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赵某这辈子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也不知昨夜公与先生和文奂他们怎么样了?”

    “我刚才路过公与先生的帐篷的时候,听说公与先生和文奂将军也是刚刚起来。”

    “唔!小狼呢?”

    “它呀?又去围观宰羊烹牛去了呗!”

    围观?这家伙是去偷肉吃了吧!

    “走吧,马姑娘…”赵云摇了摇头,却见马云禄一双凤目满带着杀气逼了过来,连忙改口到,“云禄可否带我去见一见公与先生呢?”

    “哼,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说话不算数…”马云禄狠狠的剜了赵云一眼嘀咕了一句,带着赵云向前走去。

    还未至沮授的大帐,沮授已与高览并肩走了出来,众人打了声招呼,沮授已开口言道:“马姑娘,令尊回来了吗?”

    “昨日傍晚,家兄已经派人前往祖厉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午时,阿翁就应该能够赶回来。”马云禄朝沮授等人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马腾虽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但其人留居陇西,娶了羌人为妻,早已和当地的羌人融成一团。又因其身体洪大,面鼻雄异,性格贤厚,深得羌人拥戴。

    汉灵帝中平四年,凉州刺史耿鄙任信程球,致狄道人王国以及氐、羌等民族造反。州郡征集勇士讨伐叛乱,马腾应征,为州郡官员看重,任命为军从事统领部队,因征战有功,提升为军司马迁偏将军。

    后程球、耿鄙身死,马腾遂与韩遂、王国合兵,自称“合众将军”推王国为主帅,兵寇三辅,为皇甫嵩、张温等人所败退守凉州。其麾下多为羌族儿郎,因而往日里马腾多驻扎于姑臧或者祖厉,羌族儿郎们却分散于祖厉、会宁、次和苍松等地,依旧帐篷而居。

    祖厉?

    沮授一

    愣,脑海中也转了几转。他来之前并不知道马腾在祖厉,但他知道牛辅的使团却在祖厉。董卓已死,使团再呆在祖厉也没有多少意义,但牛辅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如今马腾在祖厉,那牛辅会不会投靠了马腾呢?

    沮授不动声色的朝远处看了看,淡淡的说道:“马姑娘,可是祖厉出了何事需要令尊亲自出马?我等奉主公将令千里迢迢至此,在令尊心目中抵不过祖厉的事吗?”

    “公与先生,云禄昨日与你们一起回的会宁,云禄也不知祖厉发生了何事,但请先生放心,阿翁午时前一定会回来的。”马云禄致了致歉。

    “马姑娘说的纵然不错,但我等身负将令,一日不见到令尊,这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啊。”沮授摇了摇头,朝赵云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子龙,你率两百的白马义从前去迎接一下,如果马将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顺便帮马将军处理一下!”

    “哈哈,承蒙先生惦记,马某衙门中琐务缠身一直拖到现在才得以有空,还请先生勿怪!”一员彪形汉从帐篷一侧转了出来,马超等人紧随其后。

    众人急视之,只见那人年约不惑,身高八尺,国字脸高鼻梁,走路间虎虎生风,正是西凉诸多军阀头领之一的马腾。

    “阿翁!”不等马腾近身,马云禄已经蹦蹦跳跳的跑到马腾身前,挽起马腾的一只大手,嘴巴砸吧砸吧个不停。

    马腾慈爱的拍了拍马云禄的肩膀,抽出手来向沮授施了一礼:“马某虽然远在西凉,却已多闻先生之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也!”

    众人齐齐向马腾拱了拱手随马腾重新进入大帐。

    ……

    众人刚刚坐定,沮授已朝马腾拱了拱手问道:“马将军,授虽中原人士,令祖上伏波将军马伏波的事迹和忠心却是如雷贯耳。可至伏波将军以下,扶风马家却未曾再现什么风华绝世的人物,实在令人惋惜。

    倒是将军如今同样声名鹊起,亦算是继承了马伏波的风采吧。但授却有一事不明,马伏波定节立谋,深怀负鼎之愿,按说将军家世熏陶亦当知昔日马伏波马革裹尸的壮举和忠心,为何将军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马家先祖抹黑呢?”

    “好胆!”此言一出,马超拍案而起怒视着沮授,马腾倒依然面不改色淡淡的摆了摆手:“先生此话何意?”

    沮授看了马超一眼,笑了笑:“少将军可是不认同沮某的话?那就容沮某放肆了,我们就在这里掰扯掰扯!”

    “洗耳恭听!”见阿翁并无异样,马超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中平四年,王国裹挟氐、羌造反,将军应征入伍,深得上官器重,被任命为军中从事,后来更是提为军司马、偏将军。但是将军在耿鄙死后,却联合了韩遂和王国举兵凉州,祸及三辅,将军以为然否?

    中平六年,王国为皇甫将军所败,将军与韩遂废除王国,争权夺利,不管是我凉州儿郎还是羌胡勇士因而再度置身战火,以致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将军以为然否?

    如今,我主奉雒阳少帝为天子,革新税赋代天巡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董贼祸乱司州、凉州多年,终于一命呜呼,正是还我司州百姓安宁之日,将军却以一己之私与曹操、吕布眉来眼去,将军又以为然否?”

    马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哼!先帝在时,宠信张让赵忠重用段郭胜,以致天下腐朽家国糜烂。我阿翁举兵凉州,兵寇三辅乃是为了‘清君侧、诛阉宦’罢了。

    久闻王德玉麾下数大谋士阎荀大局无双,田郭谋略过人,我马超还当沮授先生也是智广之士,怎么却和那市井中的妇人一般?”

    “孟起!”马腾瞪了马超一眼,朝沮授歉意的捧了捧茶,“公与先生,我马腾一生为国,却不想为世人所误会,但我马腾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说嘴辩白,这世道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公与先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马某想知道的是,为何我马腾就不能和曹操、吕布联手了?”

    对于马腾而言,能成为一方豪雄的人,自然也就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不纠结于过去,只看重眼下和未来。过去之事?笑话,反叛也好忠义也罢,没有经历这些手中又怎会有立于乱世的资本?

    没有资本的人早就死了,哪里还能顾及一时的声名?当然,声名却是也很重要。但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万一我就是那个大浪淘沙剩下来的胜利者呢?

    “将军对于西凉目前局势的看法如何?”沮授暗忖了片刻,看着马腾问道。

    不待马腾回应,马超也抢先一步:“那还用说,虽还比不得中原之繁荣,却也算得上是塞外之江南。特别是武威、张掖等地在阿翁的治理下更是胜于往昔。”

    沮授摇了摇头笑道:“不错,武威、张掖或许正如少将军所述的那般治下安宁,但沮某却觉得这恐怕也不过是最后的安宁罢了!”

    “何解?”马腾抬了抬眉。

    “将军以为韩遂、曹操、吕布如何?”沮授不答反,转瞬又自顾答道,“将军的恶邻韩遂与将军同时起身中平年间,一颗黄河九曲之心弯弯绕绕,对将军一直也是虎视眈眈我们自不必说,想必将军对自己这位义兄深有感触。

    但吕布和曹操呢?将军就真的那么他们好相与,就不怕他们给一口吞掉?吕布三姓家奴勇冠天下,却唯利益至上;曹操将校如云谋士如雨,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他们二人能够安心的放任将军与他们分地盘吗?”

    “乱世无忠义,成王败寇而已,曹操、吕布、韩遂固然对我虎视眈眈,那你又怎能保证王德玉不对我马某起了吞并之心呢?”

    沮授仰天一笑:“我主志在振兴大汉,大仁大义又岂是曹操和吕布可比拟的?我主自魏郡出道以来,先后平定黄巾之乱,董卓乱国,营救少帝于内宫,拯救万民于水火。开仓放粮,改革赋税,桩桩件件,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中兴我大汉?

    将军,董贼迁都之时,我主为了雒阳安稳毅然入主当时尚且残破的雒阳,将清河转手送于刘玄德之事天下尽知,将军偏居一隅难道闭耳塞听了吗?这样的人物,你觉得他会在乎你那远离繁华的两郡之地?”

    “阿翁……”马云禄亦在一旁劝道。

    马腾沉思了片刻:“我相信王德玉,但我还要你们手中的白玉京!”

    “可以,五百枚!”

    “不行,八百枚!”

    “好!”沮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我要牛辅使团,哦不,应该是现将军麾下原牛辅使团中的一个人。”

    马腾嘴巴挣得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沮授。

    “将军不在武威却在祖厉,祖厉目前应该只有一个使团之事还能挂在将军心上。若是沮某猜测的不错的话,想必那牛辅已经投靠将军了吧!”

    “好吧,那你需要谁?”

    ”贾诩贾文和!”

    沮授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马腾,一封是王黎的亲笔信,另一封却是凉州故人阎忠的信笺。

    都说王黎帐下六大谋士个个智近若妖,果然名不虚传也!

    马腾叹了口气,接过沮授手中的信笺,站了起来紧紧的握住沮授,喝道:“武威欢迎你!”

第188章 雒阳子时

    禹山山腰,凉亭。

    王黎和郭嘉二人披着长袍坐在凉亭中饮着酒,赏着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皇甫灵儿静静的靠在石桌上,给他们默默的续着酒。

    “奉孝,子龙他们应该已经到凉州了吧?”

    “按日程算,应该已经到了。”

    “你说雒阳那边孟德他准备好了吗?”

    “不管有没有准备好,都应该在这一两日了。”

    “为什么?”王黎把玩着手中的酒樽,抬起头来看着郭嘉。

    郭嘉将手中的酒樽高高扬起一饮而尽:“因为再过三五日我们就要进攻长安了。他必须在我们攻击长安之时让我们得到消息,这样我方军心大乱,他才有机可乘。”

    王黎饮了一口酒,将手中的酒樽放在石桌上:“孟德此人最是多疑,你说这些天我陪他演了这么一出戏,与他争与他吵,他心里会不会也起了疑心呢?”

    “不会!”郭嘉将酒樽再度递给皇甫灵儿,“就算会,现在他也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是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他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呢?”王黎叹了口气,悠悠的看着樽中的酒,“可惜,再等三五日,我王黎与他曹孟德就只能执手相看泪眼了。”

    ……

    戌时,雒阳河南府府衙。

    荀看着眼前的钱粮、工事、军队训练等报告以及前方的战报,揉了揉额头将手中的报告递给阎忠:“伯敬,这征西将军韩暹和征南将军李乐又开始打报告催要军粮了。

    他们营中工事和军队训练费用每次也是一给就是五天的量,这才过去两天,他们就又开始叫屈了。征东将军田迟和征北将军胡才的军队人数比他们还多,结果却一声不吭,看来韩暹和李乐的部队都是大肚汉,怎么也吃不饱。”

    阎忠扫了手中的报告一眼,又递给了一旁的毛和荀攸,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诮:“是啊,他们都是大肚汉哪,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心中的贪欲哪里填得平哪!主公以前做了一首打油诗,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什么诗?”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饱食又思衣。置下绸缎身上披,举头又嫌房屋低。盖下庄园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阎忠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文若,这几日他们都接触了哪些人?”

    “羽林军军候赵渊,城门校尉王颀、太仆鲁道及大鸿胪周奂数人。”荀翻了翻手中的信息头也不抬。

    阎忠却摇了摇头:“应该还有一人。”

    “谁?”

    “惠妃!”

    荀一惊,抬起头来:“惠妃?她那么蠢吗?当年她与张让等人合谋何大将军,主公想着她毕竟是先帝嫔妃,就放了她一马,甚至连她的那个弟弟赵渊…你是说羽林军军候赵渊就是受惠妃的指使?”

    “不然,你以为赵渊一个区区军候在陛下登基后一直默默无闻夹着尾巴做人的小人物,为何最近怎么却突然跳的那么厉害?”

    “你是说他是有意暴露出来的?”

    阎忠点了点头:“惠妃当年和王美人情同姐妹,视陈留郡王为己出,总是拼了命为陈留郡王打算。前番与张让合谋是如此,如今,又令赵渊接触韩暹等人同样如此。

    如果我们通过赵渊这条线抓住了韩暹等人,她也就在我们和陛下之间插了一根刺,给我们一种陛下可能和曹孟德、韩暹是一条线上的人的错觉。有的人总是自以为是,当别人都是傻瓜,想想也是悲哀啊。”

    “那如今怎么办?”

    阎忠白了荀一眼:“还能怎么办?通知他们收网

    吧!田迟将军今日‘出’了一趟城,皇甫将军也‘卧病’床榻数月,该演的戏码,我们已经演了。机会既然来了,我们就总不能辜负惠妃的心思吧!”

    “我是说惠妃。”

    阎忠摇了摇头,荀攸却从书山中抬起头来:“可以仿效董太后旧例!”

    “什么旧例?”

    “送惠妃出宫!”

    阎忠点了点头,看着窗外一片漆黑,长叹一声:“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夜雒阳无月,正适合杀人!”

    ……

    戌时,雒阳征南将军韩暹府上。

    韩暹、李乐及五六名心腹将校正围在案桌前,案桌上摆放了一张皇宫的地图。

    韩暹看了看众人说道:“兄弟们,当年我们啸聚山林之时是何等的快乐,洒脱?大碗吃酒大口吃肉。但是我们自受招安以来,兄弟们吃不饱穿不暖,还处处被那军规条例的限制不得自由之身。

    老子与李乐兄弟商量决定投靠河内,河内郡太守曹操已经答应我们兄弟二人,等老子捉住天子拿下雒阳之后,就将河内让于老子和李乐兄弟,到时候我们也去管一管一郡、一县,你们觉得如何?”

    “嘿嘿,老子这辈子就是一个大头兵,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也有当上县令的一天。将军,啥也不说了我跟着你干,谁要是敢不去,老子一刀捅死他!”一名长得五大三粗的亲卫将手中的刀哐的一下砸在案桌上。

    “对,谁不去的老子们一人给他一刀!”

    众人拍了拍腰间的胯刀齐齐喝道。

    “那好,老子就分配一下任务!”韩暹一拍案桌,凶神恶煞的扫了众人一眼,“永安宫昔日已被那李儒驴日的一把火给烧了,当今天子和唐妃现在居于安福殿里,而皇太后则住在永宁殿中。

    刘老蔫儿,王大锤,你二人各率们麾下一曲兄弟随同李乐兄弟从北宫朱雀门进去,直取永宁殿,务必要将皇太后控制在手中。其余兄弟则跟着老子从白虎门进去,直奔安福殿抓那皇帝小儿,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众人迸发出高亢的激情,那刘老蔫儿却在一旁弱弱的问道:“将军,我们各自手上只有一曲的人马,能够强攻进去吗?”

    “说你蔫儿,你就蔫儿是吧?”韩暹一巴掌拍在刘老蔫儿的头上笑骂道,“田迟那家伙今日去城外视察去了,不在城中。而且那羽林军军候赵渊也是我们的人,朱雀门和白虎门早就换上了他的心腹兄弟,你还怕个鸟啊?”

    刘老蔫儿嘿嘿一笑,韩暹一声长笑,众人鱼跃而出。行到街面上大手一招,暗地里忽然涌出千余名士兵,仿佛幽灵一般坠在身后,然后悄悄的消失在街头。

    ……

    子时,雒阳皇宫北宫白虎门。

    韩暹及麾下五百士兵刚到门下,宫内就传来一声夜枭的声音。韩暹大喜,上前拍了拍门:“赵军候,快开门,是老子来了!”

    “将军稍等!”

    微弱的声音在门那边响起,接着又是两道门栓和机括声,白虎门缓缓打开,赵渊在门中招了招手,韩暹哈哈大笑一声鱼贯而入。

    长长的队伍刚刚进入北宫,还未来到温饬殿门口,便听得身后哐当一声,朱雀门已然阖上。四周的墙壁上、假山中以及宫殿们口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将四周照的亮堂堂的,数千的禁军将士穿着厚重的铁甲哐哐奔了出来,千余支利箭直指众人。

    “韩暹,你个忘恩负义背主的玩意,主公想赐你一场富贵一生平安,你却非要与曹贼勾结企图谋害陛下,今日你插翅难飞,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条精壮的八尺大汉一身

    盔甲走到众将士身前,手中一把开山大斧在火光中熠熠生寒。

    韩暹一惊,面上露出惊惧之色:“田迟?今日,今日你…你不是出城去了吗?”

    开山大斧往地上一砸,田迟仰天一笑:“你家田爷爷不出城怎么给你们造反的机会啊?”

    韩暹闻言顿时面如死灰,自己的行动早就在敌人的掌握之中,这仗还怎么打?打个屁啊!

    刘老蔫儿已冲上前来,胆颤心惊的看着田迟:“田将军,我愿投降,我要举报韩暹和李乐同时造反,田将军,李乐已经率人去攻打朱雀……”

    话音未落,韩暹手中的长刀已经出鞘,一道光华闪过,刘老蔫儿的人头已经高高飞起落在假山之下,一蓬鲜血喷出,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知道自己也无生还的希望,韩暹一改神态,朝刘老蔫儿的尸骸呸了一口唾沫,凶相毕露:“不错,姓田的,老子告诉你,你那主子王黎就是一个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老子早就想反了,你能怎么的?

    今夜除了老子和李乐攻打皇宫之外,曹操的大军同样已悄悄的聚集在了雒阳城下!姓田的,老子今天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

    田迟轻蔑的看了韩暹一眼:“韩暹,看在你临死的份上,田某也不妨告诉你,朱雀门、白虎门还有苍龙门全是田某的心腹兄弟,今夜不管你们是出现在哪个门口,你觉得你和那李乐还能走得掉?

    至于你口中的曹贼大军,雒阳城下的是曹操的谋士陈宫率领的两千精兵,城中还有李典和曹军五百兵士。你以为他们装扮成流民和小商贩玩一个暗度陈仓,白日渡江,隐藏在邙山或者客栈之中,几位先生就不知道?”

    韩暹放肆的大笑:“姓田的,老子还以为你有多高明呢,李曼成都进城了,你还敢在这里与老子叽歪,你就不想一想这雒阳城中除了你还有谁可以敌得过那李曼成?”

    田迟摇了摇头:“说你蠢你还真是蠢,难道你就忘记了田某以前跟的谁啊?”

    皇甫嵩?

    韩暹一愣,田迟已转身回到宫门口,大手一招,千余支利箭飞也似的从弦上射了出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

    同一时间,步广里数家客栈大门同时打开,一列列黑衣人手执利刃背跨长弓从门中奔了出来,渐渐的汇合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在李典的带领下直奔雒阳城谷门。

    夜,格外的寂静,除了众人的脚步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突然,一声浓浓的叹息,一句“李曼成,你真的打算跟着曹操一条道走到黑吗?”远远的从前方黑暗的街头传来,仿佛一把铁锤一样重重的敲在众人心头。

    “谁?”李典一声怒喝。

    远处的火把骤然亮起,一排排黑色骑兵不动如山,手中的利弩早已上弦,黝黑的箭簇散发着冰冷的寒芒。一员白发老将骑在马上,银盔黑甲,一杆长枪斜斜的拖在地上。

    皇甫嵩!

    那是大汉朝最后的名将皇甫嵩!

    那也是大汉将校心目中的战神皇甫嵩!

    那更是“一日轮台烽火急,白发亦焕英雄慨。莫言将军长剑锈,年迈犹可豪且迈”的皇甫嵩!

    李典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仿佛这雒阳城一般湮灭在无边的夜色中。

    ps:重新推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当初王黎给赵云的时间还是少了那么几天,第183章《观景》中日期重新有所调整,原八日更为十日,十日更为半月。书友们见谅!

第189章 暴风雨的夜

    翌日,郑县迎来一场小雨,听着帐外滴滴答答的雨声,程昱的面色亦如这天一般的阴沉,不,甚至比那日出潼关前那场暴雨夜的面色还阴沉。

    虽然还没有接到雒阳的战报,但他的心里一直平静不下来。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算漏了什么,田迟,少帝,阎忠还有荀的身影一直在他的眼前打转。

    忽然,他一愣,另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自己脑海。

    皇甫嵩!

    大汉朝的老将皇甫嵩!

    程昱一跤跌坐在胡椅上,他知道老将军因梃击案身负重伤卧床不起,他也知道老将军这数月来深居简出,但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老将军放出的烟雾,他也不知道老将军是否开可以跨马横枪纵横沙场。

    程昱拍了拍手,一名卫士从帐篷后闪了进来,那人五短身材,容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属于那种丢进人海中完全找不到的模样,但他的虎口处却结着厚厚的茧巴。

    程昱阴沉的看着那人:“老太尉出发了吗?”

    那人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出发了,自那日在潼关得到你的书信,听说老太尉将举家迁往河内,我就已经安排人员去接老太尉了。

    如今老太尉已经到了徐州地界,徐州太守陶谦正欲巴结曹将军,这两日正打算大设宴席好好接待老太尉呢!”

    程昱颔了颔首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封的信交给那人,接着说道:“事情有变,你火速赶至徐州,将这封信亲手交给盛峰,令他务必审时度势,见机而为。”

    那人接过书信点了点头,一眨眼消失在帐篷中。

    ……

    盛峰只是徐州太守陶谦都尉张麾下的一名曲侯,但他和张并不一样,他不是黄巾出身。数年前他还是一名闯荡江湖的剑客,直到有一日,他因遭仇人袭击,重伤昏迷在泰山脚下为程昱所救。

    他才决定结束剑客的生涯,走上了从军的道路,在陶谦的麾下从一名大头兵打磨到今日的曲侯。

    盛峰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抬起头来对着那人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两日前,从郑县至此约有千余里,我沿途换了五匹马才赶至这里!”

    “恩,那你先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再回郑县!”

    那人点了点头,刚转过身去。突然,盛峰一拳挥出,正中那人太阳穴,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装病?装病哪有死人来的更直接呢!盛峰看了看那人一眼,将手中书信往油灯上一举,一道青烟袅袅升起书信顷刻间便化为乌有,盛峰抖了抖手上的灰烬转身走出大门。

    徐州府衙。

    徐州太守陶谦挽着曹嵩的手,殷切的说道:“老太尉,既然你执意前往河内,谦也就不再挽留了,免得误了你和孟德相聚的日子。不过如今天下群雄角逐盗贼丛生,此去河内数百里路程,孟德又在郑县讨贼,谦给你安排五百护卫随行,还请老太尉勿辞!”

    曹嵩再三致意,陶谦这才转过头来,向麾下众人打量了一番,只见都尉张正和麾下一名曲侯窃窃私语,勃然变色:“张

    ,你在那作甚?”

    张出列抱拳:“明公,愿点五百精兵护送老太尉前往河内!”

    陶谦闻言大喜,本欲点曹豹亲送,却又觉得曹豹乃郡中大将,徐州一时半会来还离不开,这张倒是识相,等这趟他从河内回来得给他加一点担子了。

    当下张点起五百精兵随曹嵩一行前往河内。

    ……

    翌日傍晚,兖州费县。

    刚过中午,一阵风起,四下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密集的乌云排山倒海的从天边滚将过来,仿佛玉皇大帝打翻了墨水瓶将整个天空用墨汁洗了一遍。

    “酷擦擦!”

    一声惊雷如战鼓般在天空敲响,接着一道闪电在天空一闪而逝,将无边的云层一破两半。漫天的雨珠开始疯狂的舞动,仿佛成千上万支利箭从众人头上飞速的射了下来。

    “我勒个去,这是什么狗屎运气?老子还以为跟着那鸟太尉可以得一点赏钱呢,结果特么的赏钱没有,臭骂和鞭子倒是不少。还遇上这个鬼天气,早知道是这样,老子打死也不来!”

    “小声点吧,一会被那鸟太尉的家仆和曹德那厮听见,又少不了一顿臭骂!”

    队伍中嚷嚷纷纷,盛峰装着没有听见,骑在马上看了看前方,只见前面一里处正好一座古寺,急忙拍马追上张道:“都尉,前方一里处有一座古寺,可否让老太尉和儿郎们先行休息片刻?”

    老太尉?

    张掉转马头扫了一眼队伍中的十数辆马车,冷哼一声,狗屁的老太尉,特么的老子和孩儿们都淋成了落汤鸡,他们倒好,一个个龟缩在马车里半生不吭,任由孩儿们在雨中前行。

    想到这,心中一团怒火腾地冒了出来,指着盛峰破口大骂:“姓盛的,你出得什么破主意,竟然让老子来做这一趟的护卫,既没有半分的油水,还特么的受那曹德的鸟气,若不是你跟了老子两年,早特么活劈了你!”

    “谁说没有油水的?”盛峰指了指车队,阴恻恻一笑,“都尉,老太尉已经年老了,哪里用的了这么多的家当,你说我们要不要帮老太尉拿上一点啊?”

    张转怒为喜,拍了拍盛峰:“你说的不错,不过既然要拿老子就全都拿走,还给他留什么汤喝?”

    “可是,那曹操怎么办?”

    “哼,盛峰兄弟你还嫩了点,想当年老子率领兄弟们在黄巾军的时候,那些大户还有当官的老子手下可没少祸害。杀人越货,兄弟你还得看哥哥的!”

    说到最后,张朝众军一声长喝:“孩儿们,加紧脚步,前面就有一座寺庙,我们先到此处暂歇片刻,待雨停后再走!”

    “轰!”

    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众人铆足了劲的向前飞奔。

    靠后的曹德等人同样闻言大喜,一声令喝,马夫们将马鞭高高扬起,马匹飞奔溅得队伍中躲避不及的兵士一身的污水,引来一阵曹德以及曹嵩家眷们一阵的欢笑。

    虽然他们坐在车中,可也不想冒着大雨前行,又不是奔丧,那么着急干什么?晚一

    天,早一天有什么区别?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也是在奔丧,只不过他们奔的是自己的丧!

    待众人就在寺庙中用完餐,已经是申时三刻了。

    张朝曹嵩言道:“太尉,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莫若暂且在这里休息一夜,待明日天晴后再行赶路?”

    曹嵩点了点头,自去安排家眷休息。

    是夜,风雨大作,仿佛千军万马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和无边的暴雨在夜里肆意狂啸,一道道刺眼的闪电撕裂了整个夜空。

    忽的,一阵惊悸,曹嵩从床上翻了起来:“德儿,你听听外面是不是那帮士兵哗变?”

    曹德听了听,笑道:“这哪里是士兵们的声音,这是外面的风雨声。阿翁,不是我说你,还真是人越老胆子越小,你当年的气魄都到哪里去了?大兄如今手掌十万雄兵麾下猛将如云,这天下有那个不开眼的敢与我曹家作对?”

    “你个痞赖货,还敢说你老夫!”曹嵩笑骂了一句,接着说道,“白日里你们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你就不怕他们翻了脸?要是在你大兄帐下,估计你早就被他收拾了一顿。还有,我听说这个张乃是黄巾军出身,你还是出去看看吧,否则老夫心里不踏实!”

    “又是大兄?算了,出去就出去呗,免得听你唠叨!”曹德叹了口气,提起剑打开门刚走出去,一道闪电就夹杂在冷冷的寒意和滚滚的雷鸣中扑面而来。

    雷车驾雨龙尽起,电行半空如狂矢。

    雷确实是雷,闪电却不是电,闪电中还有一道刀光,一道冰冷刺骨的刀光。

    一刀落下,曹德身首异处。张舔了舔刀口的鲜血,接着将鬼头大刀高高举过头顶,嘴角扬起一丝狰狞的狂笑:“孩儿们,给老子冲,杀了曹嵩抢了他的财物,和老子混江湖去!”

    张的一句话便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五百名兵士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叫嚣着冲进内堂中。

    那些手无寸铁的家仆,白天还趾高气扬,这时候却成了一只只懦弱的小绵羊,蜷缩在被窝和人群中,不停的朝他们口中的丘八磕头作揖。

    可惜,这群丘八早已被财迷住了眼,心中更是恨他们至极,哪里还会在乎他们的苦苦哀求,狞笑一声,手中的刀剑齐刷刷的向他们刺去。

    一时间刀剑齐鸣,血肉纷飞,不管你是婀娜多姿的夫人还是冰清玉洁的丫头,也不管你是钟鸣鼎食的太尉还是走狗呼鹰的家仆,俱皆丧身于这群黄巾余党之手。

    哎,可惜费县这座寺庙昨日还是劝善佛堂地,今朝却已化为恶鬼行凶所。

    看着曹嵩、曹德、曹嵩家眷甚至寺庙僧侣的尸体,看着众人已经将财物重新装车趾高气扬的跟在张身后,盛峰叹了口气,隔着重重雨雾遥望万里关山。

    恩公,你交代我的我已经做了,你没交代的我也帮你做了。一命换一命,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山远路遥再不相见!

    一声长啸,双腿猛地一夹马匹飞一般的刺破雨帘冲向夜色。

    雨,下的更急了。

第190章 斗谋

    曹操迫切的想知道雒阳的消息,先后派遣了十数人前往雒阳结果都石沉大海,连个泡也没有其。

    王黎却已经知道了雒阳的一切,一张纸条轮流的在帐下谋士和将领中手走了一遍,又回到案桌上静静的躺着。纸条上只有几行字:韩暹李乐叛逃身死,李典入狱陈宫溃逃,雒阳安。

    “都说说吧,我们眼前应当处置与曹操的关系?”王黎将纸条收了回来,看着大家问道。

    “合则聚,不合则散。”戏忠起身朝众人点了点头,拱手道,“主公秉忠节持大义,兴兵伐贼安天下,在座诸位皆是怀着与主公同样的心思聚与帐下。

    如今曹操既然欲半途而废,主公又何须强求?须知强扭的瓜固然不甜,强按的牛头反而可能溅一身的水。主公,忠之意,莫若与及早曹操划清界限,我军只等马腾麾下的西凉兵至便剑指长安。”

    “不错,志才所言正是!”田丰为人正直,眼里根本就容不得一粒细微的砂石,“不过,剑指长安之前,还需先解决掉曹操带来的危急。《论语宪问》上曾载:‘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丰老家有句俗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虽然说得是新娶媳妇,却也与此理同。曹操背叛主公在先,偷袭雒阳在后,若是我们一直不闻不问,曹操定以为得计,一旦我们兵发长安,这后背可就完全暴露在曹操的前面了!”

    王黎点了点头:“按元皓之意,我们是应当先解决曹军了?众位将军,你们又如何看?”

    张、高顺、徐晃以及李蒙等人互视了一眼,抱拳而立:“禀主公,末将等人行伍出身,讲究快意恩仇,也讲究报仇不过夜,依末将之言,可立即起兵围剿曹操,定不得让他走脱!”

    “你们都是此意?”

    “非也!”王黎话音刚落,郭嘉、张辽以及徐荣霍然站起,“元皓以及众将军之言,嘉(辽、荣)不敢苟同!”

    王黎诧异的看了三人一眼:“哦,那你们什么意见?也一起议一议吧!”

    “还是请两位将军先说,嘉最后再说也不迟!”郭嘉朝张辽二人稍稍致了致意。

    张辽和徐荣已回话道:“为将者,冲锋陷阵,战无不胜,主公帐下众位将军皆是此类大将之才。为帅者却需把握全局,权衡利弊,辨明方向。

    末将以为,主公乃我三军统帅,应当把握全局,而不应在乎这一得一失之间,而主公的全局应是长安和伪帝而非曹操,更何况雒阳一事我们并未有所失去,因而对于曹操当如野狗,逐之即可!”

    “攘夷必先安内,若是不先安内,又如何攘夷?前汉时若非景帝平七王,加强中央集权又哪里来的武帝远征匈奴封狼居胥?天子乃我等大义所在,曹操偷袭雒阳之事意在坏主公根基,又岂只是一得一失之间?”

    张辽和徐荣的话仿佛丢进池塘中的石块一般,众将士及戏忠二人亦纷纷出言驳斥。

    “诸位说的不错,攘夷必先安内。”郭嘉捏了捏手,亦加入到战团之中,“但是,嘉想问一问,各位可曾想过曹操为什么只能偷袭雒阳,而不敢直接与主公兵戎相见吗?

    因为曹操不愿亦不敢立即与主公撕破脸皮。若是雒阳之事如曹操所

    愿,其必然也只是想以大义之名让主公依附与他,或者逐之他乡。为何?因为曹我两方军事相差无几也。

    我军有子龙、文远、南翼、伯循、公明和及文奂等将才,曹操也有夏侯渊、夏侯、曹仁、曹洪、李典和乐进等大将;我军有志才、元皓、公与、文若和伯敬诸位谋士,曹操也有程昱、钟繇、满宠和刘烨及陈宫等众多辅臣。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旦曹我双方开战,绝非一战可定之事,也非朝夕之间便能将其影响消弭于无的。届时我雒阳固然战火蔓延难有安息之机,长安却在吕布等人的掌控之下逐渐稳固。”

    郭嘉顿了一顿,抱着手中的酒壶饮了一口,英眉横挑扫视着在座谋士和将领,将酒壶就往那案桌上重重一放:“诸位,主公又何时才能平定西北然后剑指天下?”

    平定西北,剑指天下!

    郭嘉不过是一个文弱的士子,这番话却说的荡气回肠,仿佛冬雷一般在众人脑海中滚滚炸响。

    帐中一时鸦雀无声,半晌才听见一道弱弱的声音问道:“那雒阳之仇暂时就不报了?”

    郭嘉一看,原来是王黎身边的周仓,顿时哈哈大笑:“元福,谁说的不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曹操既然想坏主公的根基,触碰我们的底线,那就必须打,而且一定要把他打痛,打的他看见主公就心有余悸。但那绝对不是现在,也一定不能将他打残!”

    周仓摸了摸脑门:“既要打痛,为何却又不能打残呢?”

    郭嘉自信的看着众人:“无他,驱狼吞虎也。我们得想法子将曹操从司州赶出去,曹操乃谯郡人氏,却起身于陈留,因此曹操一旦出了司州,必然会落脚兖、豫。

    如果说袁绍是一只凶狠的饿虎,那么曹操则是一头藏在原野中的野狼。一山不容二虎,也同样容不得虎狼。只有等他们虎狼相争且无暇顾及我军之时,我军才能在稳定中慢慢的蚕食和消化凉、并甚至益州!”

    “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还缺一个契机!”

    “什么时机?”

    “曹操打算退兵的契机!”

    ……

    虽然郭嘉神机妙算见识过人,更是因此被人称之为鬼才,但他也没有想到,这契机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第三日傍晚,距离王黎准备进军长安还有两天,曹操营中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泰山郡太守汝南应劭应仲远。他不但带来了雒阳失利的情报,也带来了曹嵩及曹德等人亡故的消息。

    曹操如丧考妣,呃,真正的丧了考妣,瘫坐在地上,两行清泪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

    他没有想到,或者说已经忘记了雒阳城中居然还隐藏着一员虎将,他和程昱等人筹策良久的计划就这样败在了这员虎将身上顺便还搭上了自己的猛将李典。

    他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想让他的阿翁来河内看看他的成就,想听他对自己的一句肯定之语,顺便再和他一起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结果却让阿翁和弟弟赔上了一条命,从此只能梦中相见。

    当然,他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空里他没有因“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我”而杀了吕伯奢全家,但他的全家却依然被屠了个

    干净。

    当年许子将月旦评一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固然将曹操的名望推了上去,可是又有谁知道曹操心中是多么的渴望与阿翁的慕濡之情呢?

    阿翁抱着他给他讲霍去病封狼居胥,给他讲窦冠军勒石燕然,也给他讲秦始皇‘挥剑决浮云,一统灭六国’的情景尚且历历在目,自己现在亦如霍去病、窦冠军、秦始皇一般手执数万雄兵,可惜阿翁呢?阿翁却再也见不到了。

    曹操痛哭半晌,蓦地一声大喝,从地上霍然站起,腰中宝剑出鞘一剑劈在案桌上,咬牙切齿的骂道:“陶谦纵兵杀我阿翁,此仇不共戴天!本将军今日便悉起大军洗荡徐州,方雪我恨!”

    程昱面上同样亦有了几分哀色,他只是想让老太尉因病在徐州休息一段时间,却不知事情的发展竟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看着暴怒悲绝的曹操,程昱叹了一口气:“主公,老太尉之仇我等必当报之。但是…但是我等若是立即挥军杀向徐州,这里又将如何处置?还有雒阳之事又如何与王德玉交待?”

    “交待?要什么交待?本将军报父仇又需要向谁交待!”曹操早已出离愤怒,朝着程昱就是一通怒斥。

    “主公不可!”钟繇亦上前深鞠了一躬,谏道,“为将者当先治其心。雷霆震于前而色不改,疾电闪于后而木不顺,方可稳大局以制利害,待敌也。

    此去徐州辗转千里,需经潼关、弘农甚至雒阳、荥阳等地,俱在王德玉下辖州郡。先是时,我军于郑县静驻半月按兵不动,与王德玉已屡有争议,如今却又尽起于郑县经其州郡,王德玉焉能不疑?

    而且,王德玉一旦知晓雒阳之事,又岂会善罢甘休?还请主公务必致信一封阐明尊翁事由,以便王德玉能够顾及主公一片孝心,沿途少些阻碍能够尽早赶至徐州!”

    曹操迟疑了一下,却又听满宠言道:“若是王德玉因雒阳之事震怒于主公,元常又当如何?”

    “莫若以吕布牵制王黎,公等以为如何?”钟繇还未回话,程昱已上前道。

    “如何牵制?”

    程昱朝曹操鞠了一躬,面向众人说道:“天下虽然纷争,然英雄者,主公、袁绍、孙坚以及王黎数人而已。袁绍深陷冀州泥潭,孙坚胶着荆州之地。

    如今唯有这王黎大势也成,若是任其击败吕布占据长安,两京俱握,整个司州甚至并州连成一片,即可有西凉之铁骑,也有长安雒阳之便利,二帝也在其手中,兵锋所指,天下莫可与其抗敌者!

    主公固然需要为父报仇,但我等若是就此离去,主公大仇得报之后又怎么窥伺天下?依昱之计,我等当遣使者分别前往蒲坂津王黎和长安吕布两处。

    王黎处则挑明老太尉一事,那王黎虚伪仁义的名声在外,想必会顾及羽翼不至于太为难我等。而吕布一处,则务必保守秘密,只言愿与吕布携手共抗王黎,吕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必然尽起长安之兵与我等会猎蒲坂津。

    如此一来,一旦吕布与王黎战事一起,我军既可从郑县从容脱身,亦可杀王黎一个回马枪,将王黎打伤打残,为主公异日征战天下赢取时间!”

第191章 十面埋伏(一)

    长安兵动!吕布已至新丰!吕布已至下!

    郑县兵动!曹军已至华阴!曹军分兵,一支继续敢往潼关,一支转道临晋!

    一只只飞鸽在夜色的掩饰下从长安、新丰、下、郑县和临晋飞起,又悄悄的落在蒲坂津。

    蒲坂津乃是坐落在黄河古渡口上的一处要塞,亦为关中和河东两地的一条纽带,离潼关不过六七十里。当初,王黎和曹操一鼓作气拿下潼关,使得这一要塞顿时成为摆设。王黎与曹操分兵后便兵出潼关,蒲坂津再无险可守,很快的就将这块要塞纳入到自己的版图中。

    王黎看着案桌上的军情,淡然一笑,和郭嘉甩手走出了大帐。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

    丑时的蒲坂津早已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王黎的大帐中还燃着熊熊的篝火,几道人影随着火焰在白色的帐篷上摇曳,几对巡逻的士兵说说笑笑的从帐前走过,不远处时时传来黄河水击打岸边和礁石的声音。

    落石矶畔,浓密的杂草和灌木丛中,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一队队手执兵戈的将士和一匹匹衔环的战马站了起来。

    一名兵士走上阵前,将手中的火把在夜空中画了三个圈。稍稍片刻,便见对面千米外的树林中同样亮起一簇火把,依样画葫芦的在空中画了三个圈。

    “将军,吕布军已回令!”

    夏侯渊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寒月刀在手:“儿郎们,对面的吕布军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万余人齐齐压低着声音嘶吼,依旧如黄河边上的闷雷。

    夏侯一个箭步跃上枣红马,缰绳一勒,手中的寒铁枪直指王黎大营:“七尺昂藏男儿汉,但取功名马上搏。众将士何在?”

    “在!”

    “马去环,人上马!”

    “诺!”

    万余将士一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

    “杀!”

    双夏侯满意的点了点头舌绽春雷,万余将士在兄弟二人的带领下仿佛蒲坂津下的黄河水一般向前面的营帐冲去。气势汹汹马蹄滔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同一时间,小树林中。

    “兄弟们,平常本将军也很少与你们交流。”吕布牵着赤兔,杵着方天画戟斜靠着一颗歪脖子树上,睥睨的看着麾下众将校,“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本将军今日难得空闲,就想问上你们一句,你们特的么谁还记得孟津关下和雒阳城外?”

    在场的将士都是西凉精兵,本来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但是当日的孟津关和雒阳城却成为了众人心中磨灭不去的阴影。

    孟津关下,董公无声,董越、胡轸、杨定三员大将授首;雒阳城外,郭汜惨死,吕布、李、魏续等人仓惶逃窜。众多的西凉男儿命丧黄泉。

    而他们,则像野狗一般被王黎的大军疯狂的追逐,这如何能够忘记?

    他们还没有答话,吕布却站了起来,桀骜的看着前方的大帐: “我知道你们中有的人或许忘记了,但我告诉你们,本将军没有忘。孟津关和雒阳城乃是本将军这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这不是一句口号,这是我们的战魂。

    战场上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我们也能够接受失败,但是我们不能够接受像狗一样的耻辱!

    我们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兄弟们,前面就是王黎的大帐,拿出你们的勇气,握起你们手中的刀剑,跟随本将军往前冲吧,我们要一洗前耻!”

    一声怒喝,吕布飞马而上,率先冲出小树林,一杆方天画戟左砍右劈。原野、山石以及长戟劈下的荆棘在马蹄下剧烈的颤抖。

    “轰!”

    夜落星野数万兵,曹吕凌驾蒲坂津。倾盆巨浪惊猛兽,滔滔天河眨眼生。

    吕曹连军的两股钢铁洪流终于在王黎大军的营帐口汇合了,聚集成一股更大更猛的洪流,仿佛天河直下九霄铺天盖地。

    “杀!”

    刚一汇合,吕布和夏侯兄弟便同时一声暴喝,三万将士振臂齐应,手中的利箭如飞蝗般飞出,落在营帐里,数十道惨叫声此起彼伏从营帐中传来,那哀哀欲绝的悲鸣更加激发了众人的血性。

    踏破简易的栅栏和鹿角砦(zhài)吕布和夏侯兄弟对视一眼,踏马就往王黎的中军大帐奔去,杨方、魏续等人则率领其余的将士纷纷杀向四面的帐篷。

    走马因风疾,千军若雷霆。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已经来到了中军帐附近。

    哼,看来这王黎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身为一军主帅居然被被潼关和弘农的大胜冲昏了头脑,堂堂主帅大营竟不设防?

    三人冷笑一声,一刀、一枪、一戟已齐齐挑开大帐,忽觉马匹微微一沉,隐约中帐中看见王黎一声惊呼,灯火俱灭。

    数十道风声破空而至,三人急忙刀枪戟齐举,一股巨力直接撞在众人手臂上。接着听得“轰轰”数声,王黎的大帐已然不见,地面一阵松动,眼前蓦地出现一块丈余长宽的窟窿,三人同时向下栽去。

    吕布和夏侯渊急忙将手中缰绳一提,胯下赤兔马和骅骝两匹宝马一声长啸,前蹄腾空后蹄奋力一跃,如雷电般跃上岸边。

    而夏侯胯下的战马却是一匹普通的枣红马,还来不及跳跃,一声悲鸣已往窟窿下跌去,窟窿中插着明晃晃的数十把长刀。夏侯看得冷汗直冒,长啸一声在马背上一蹬就往洞口直窜。

    “不好,这驴日的有准备,我们中计了!”

    这吕布的记忆还真是好,刚刚还想着报仇雪耻,转瞬间就将誓言抛诸脑后亲手重新添上一耻!

    吕布一声怒喝拔马便转,夏侯渊却哪里敢走,自己的族中兄长还在洞里呢。

    急忙将马一拍,双腿牢牢的夹住马腹,人已伏下腰去,手中的寒月刀猛地往前一探伸入洞中。夏侯一把抓住寒月刀借力一跃,已高高弹出洞口。

    “嗖!”

    又是一声镝鸣,一支泛着森寒的寒芒再度从黑暗中袭来,直取夏侯面孔。

    夏侯身在空中,已无处借力。夏侯渊大吃一惊,手中的寒月刀猛地一甩,夏侯已脱手,不对,已脱长刀,如鲲鹏展翼腾在半空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然而,他们或许忘记了,他们要面对的是王黎,王黎的以箭御箭之术天下皆知,箭术又岂会落于旁人?

    王黎在暗中觑得亲切,再次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去流星,不待夏侯落地,第二支利箭已飞速而至,正中夏侯左

    目。

    夏侯惨叫一声落在地上,夏侯渊急忙飞马赶到一把抄起,夏侯握住夏侯渊的手翻身上马,却觉得长箭搁在夏侯渊的后背之上愈发的疼痛,不由怒火中烧一手抓住长箭猛地往外一拔,一声惨啸,鲜血喷洒而出,那左目竟已随着长箭被拉出眼眶。

    “元让,你!”夏侯渊往回一看,肝胆俱裂

    夏侯抬起头来冷凄凄一笑,又俯身下去独目看着手中的眼珠发指眦裂,怪叫一声一把丢入嘴中:“父母精血,不可弃也!”

    哼!夏侯拔矢啖睛竟然在这里重演!

    王黎遥遥的看着亡命奔跑的吕布及夏侯兄弟,手一扬,大帐后数千支火把齐齐亮起,将大帐照的亮堂堂的,黑夜如昼,上千支火箭在搭在弦上,直勾勾的瞄准营帐。

    吕布三人这才借着火光发现,原来适才从中军帐中迎面而来的不过是一块打猎时用的那种由数根竹子捆绑在一起的竹尖,而竹尖的下方连着一条绳子,绳子上则连接在一排木板上,木板正好覆盖在那洞口上面,当他们踏上木板之时就已触动了机关。

    可惜,他们还来不及感叹王黎用计之深,策划之妙,魏续等人就已经领着大帐中的将士们奔至眼前:“将军,我们中计了,大帐中没有人,只有一堆堆的干草或者用干草做成的人!”

    话音刚落,便听见黑暗中蓦地万马长嘶,一声声怒喝从远处传来,响彻长空,此起彼伏。

    “三姓家奴休走,常山赵子龙、河北高文奂在此!”

    “夏侯渊休走,雁门张文远、并州高伯循恭候多时!”

    “夏侯休走,来与你张、徐晃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不走?难道老子还要留下来当饺子馅吗?

    听着王黎麾下诸将的呐喊声,三人一懵勃然色变,相互冷哼一声,纷纷拔转马头就往营外飞奔。

    “射!”

    千余支火箭如飞蝗般呼啸着从远处疾驰而来,若迅雷似闪电,又仿佛夜空中的一片流星雨,落在绵绵的帐篷和干草垛上。

    “轰!”

    火箭所至,寸草不生!

    一串串大帐、一堆堆草垛迎风起火,火光冲天。大火好像一条吐着火的巨龙,肆无忌惮的在营帐中来回乱窜,长长的火苗亦如巨龙的舌头,将一切可见的物体卷入口中。

    “逃啊!”

    “救命啦!”

    “唏律律!”

    哀嚎声、呐喊声、尖叫声以及战马的悲啸声在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此起彼落纷至沓来。无数的战马倒在火龙的口下,无数的士兵在火焰中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杀!”

    火焰还未熄灭,身后又传来无边的喊杀声和轰隆隆的战鼓,整个大营四周好像都是王黎的士兵,一声声厮杀,恍若天兵降魔怪;一阵阵战鼓,仿佛雷公降凡尘。

    适才众人还恨不得冲到营帐最里面,此刻却又恨自己跑得太快。听着身旁袍泽和战马的惨叫,一个个扒开脚丫子化作赤兔、骅骝、大宛在归途中飞奔,任由两边的景色向后疾驰。

第192章 十面埋伏(二)

    《江城子蒲坂津》

    难忘初冬黄河渡,一昼夜,泪无数。落石矶畔,杜鹃啼血处。蒲津惨败怎忍顾?血漂橹,尸满树。

    三万健儿望归路,逐骅骝,赶赤兔。可恨王黎,私藏纵火术。张下天罗猎野畜,射夏侯,追吕布。

    ……

    众人亡命也似的飞奔,直到行了七八里路,前方出现一条三岔路,身后的喊杀声才渐不可闻。

    哎,特么的做人咋就这么难啊?本来还想一雪前耻的,结果旧仇未报又添新耻。自己好说歹说也算得上是一方名将,一杆方天画戟无人可敌,为什么在王黎面前总是屡屡吃瘪呢!

    看着数里外的大火依旧冲天,吕布翻身下马喟然长叹:“你们先歇歇脚吧,等一等前方的斥候营吧!”

    一声令下,众人已仿佛瘫痪了的兵刃一般,纷纷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在路中。

    “报!将军,前方有一里有一处三岔路口,左侧为一线天峡谷,右侧却是直通临晋的一条大道。大军如何行进,还请将军定夺!”未及,一名斥候已飞奔回来。

    三人齐齐的看了一眼,信马来到前方,打量着三岔路口。只见三岔路口,右侧大道,左侧小径。大道两侧丛林密集寂静无声,小径一旁峰峦叠嶂蜿蜒曲折,时不时还听到小径中有落石的声音。

    “走小径!”

    “走大道!”

    三人同时发声,却得到两个迥然不一样的答案。

    “明明左侧有动静,而右侧却安宁如常,为何却走左侧?”夏侯诧异的看着二人。

    吕布苦笑一声:“刚才斥候来报,左侧唯一线天峡谷,右侧却是丛林大道。你若是王黎,你当如何用兵?峡谷狭小悠长难以埋伏,而大道两侧皆是丛林,就算数万人马已可以尽藏其中也。”

    夏侯渊点了点头亦道:“主公昔日也曾经与我说过:凡与敌战,若我势虚,当伪示以实形,使敌莫能测其虚实所在,必不敢轻与我战,则我可以全师保军。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峡谷中既有动静,恰恰只能说明峡谷无人!”

    “恩!”夏侯点了点头,三人的心中也有了注意。

    陡然,吕布胯下的赤兔马一声长啸差点将吕布颠了下来,右侧大道两侧的密林中兀的传来雷鸣般的战鼓,“嗡!”的一声千余支利箭破空而至,江潮般的暴喝同时响起,如雷贯耳。

    “吕布、夏侯狗贼哪里去,你家张、徐晃爷爷在此!”

    特么的,右侧大道果然有鬼!夏侯暗骂了一声,突然后知后觉:“奉先、妙才,那张和徐晃不是在蒲坂津吗?”

    吕布和夏侯渊闻言一滞,这王黎果然奸诈,张和徐晃恐怕至始至终都不曾在蒲坂津出现过吧!但现在回去?且不说他们早已打草惊蛇,王黎远遁,关键是赵云、高览、张辽还有高顺等人是否还在蒲坂津等着他们呢?

    二人齐齐摇了摇头,打道回到歇脚处,朝众军一声怒喝催马向左侧一线天飞奔而去。

    车辚辚,马萧萧,众人头顶一把刀。

    这一耽搁,大道两侧密林中的声音更近了,密集的战鼓就仿佛催命符一般,在众人脑海中炸响。众人只觉得心就肉跳,哪里还有时间看身后是否有多少追兵?又哪里还敢分辨黑暗中究竟的来人是否就是河间张,河东徐公明?

    “轰!”

    进入一线天,刚行了不足三五

    里,听得前方又是一阵巨响,数百块岩石从山顶纷纷落下,乱石穿空,尘烟弥漫。冲在前面的兵士来不及刹一脚,就被巨石埋在泥土之中。

    “停!”

    不是实则需之吗?这里难道也有埋伏?吕布三人大喝一声,缰绳一勒跳在一旁,脸上再度出现惊惧之色。

    前方的大道上,一道道沟壑在巨石的摩擦下从无至深,一条条树干在飞石下“卡擦卡擦”直响。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那飞落的石头和折断的树枝、树干就已经将谷中的道路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这条路过不去了!众军一阵彷徨。

    “咚!”

    又是一声鼓响,前方的石堆后五六十米处蓦地冒出数百名大汉,大冬天的也不怕冷,一个个光着膀子赤着脚,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举着戏服和女子的淄衣肆意的嘲弄着众人。

    那些大汉身旁还耸立着一颗腰围粗壮的古树,只是那古树早已被剥下一层皮,露出的树干上银钩铁划,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吕布死于此地!在熊熊火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士可杀不可辱,屎可忍尿不可忍!

    吕布气得七窍生烟哇哇直叫,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扬就欲纵马飞去,夏侯渊上前一把拉住马缰:“奉先,这是王黎的激将法,切勿上当!”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那你等觉得如何是好?”

    吕布一把摔掉夏侯渊的手,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犹自愤愤不平。

    却听得身旁的魏续一声惊呼:“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吕布、夏侯渊等人顺势望去,只见一线天峡谷下方三五十米远处一条玉带蜿蜒而行,汩汩的水声仿佛一剂安定剂一般滋润着众人的心田。

    杨方已指着那条玉带解释起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言语中却带着一丝喜悦:“将军,末将以前驻扎重泉的时候曾来过此地。此处名曰浅水河,乃是蒲坂津黄河上游的一条支流,沿着这条河便可以通过一线天。

    此河夏季水量充足之时,水不足五尺见高。如今黄河已进入冬季枯水期,末将估计其水量最多也不过两三尺,仅能达到我门大腿之上,将军,我们完全可以借道浅水河走出一线天,然后再转道大道直奔新丰。”

    还不等吕布令下,身后众军便是压低了声音的一阵阵欢呼,数百人亦脱离了队伍纷纷拿起手中的兵戈劈开道路旁的荆棘,跳跃到浅水河中,很快就传来他们的惊喜声。

    “将军,快来,此地没有埋伏!”

    “将军,这里的水刚刚淹过脚脖子!”

    “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儿郎们,走!”一声令下,吕布、夏侯渊等人已翻身下马,牵着马缰跟在众人身后向那希望之和奔去。

    吕布说的没错: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

    但他不知道这话是有下句的:花有荣枯之期,水有无尽之流。

    浅水河虽然没有花,却还有无尽的水流。

    吕布三人率领麾下尚余的两万余人踏进了浅水河,也正如先前的士兵所述的一般,河中的水真的很浅,只不过刚刚没过脚脖子而已。

    一路上众人皆是沉默不语,直到走出两三里路,也没有发现浅水河两岸有什么伏兵,甚至一线天中那堆巨石和巨石后的数百人也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众人的脸上才逐渐有了些笑意,哗闹声开始在这条长龙中呈鼎沸之势。

    吕布和夏侯兄弟二人并未阻止兵士们的争吵,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他们都是带兵的将领,知道这个时候或许也只有让他们打打闹闹才能忘记适才的兵败,稍稍振作一下士气。

    渐渐的,天已经麻麻亮了,太阳虽还未爬上山顶,众人却已经看见了一线天的谷口,谷口就在众人的前方,不足一千米处。吕布三人同时松了口气,两万余兵士齐齐呐喊一声举着兵戈就往谷口奔去。

    忽然,儿郎们的喧嚣声不见了,他们浑身的血液也好像随同时间同时停止了流动。天地间仿佛静了下来,不,还有一种声音,也只有这一种声音。

    “轰轰轰!”

    浩大的声势在一线天前方的水道中骤然炸响,宛若百万天兵敲动雷霆,好像千军万马驰骋沙场,声音滚滚,惊涛拍岸。

    黄河!

    念头一闪而逝,吕布三人心中同时一寒,满怀的希望顷刻间化作冷汗汩汩而出,绝望也如会传染的瘟疫在众人心中蔓延。

    一股洪流挥舞着手中的战鼓,张吐着长舌从峡谷中杀将下来,由远及近,肆意奔腾怒吼咆哮,其速度之疾恰似九霄闪电,其势力之宏恍若盘古开天。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将士们哀叫一声迅速丢掉手中的兵器、甲衣,向后方和左右两侧的河岸逃窜。可惜,天地之威,昆仑也抵挡不住,何况区区凡人?很快的一列列、一群群兵士就被洪水卷入其中,在水中沉沉浮浮,渐渐湮灭。

    “上马!”

    吕布、夏侯渊和夏侯骑在马背上纵马高叫,牵着战马的将士立即有样学样跨上战马疯狂的向两岸冲去。将士的惨叫声、嘶吼声、哀绝声和战马的悲啸声充斥在整个河谷中。

    河水才不管什么吕布勇冠三军、也不管什么夏侯兄弟珠联璧合,更不管什么曹吕联军天下无敌,依旧夹杂着一声声哀鸣浩浩荡荡,滔滔不绝。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河水才重新恢复了平静,也渐渐的露出原来的河底和礁石。

    太阳已经爬上山顶,暖暖的阳光透过满山的参天古树将温暖撒向谷底,一片和煦。可是,再暖的阳光也是冬日,再暖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吕布三人的心。

    三人坐在岸边呆呆的看着谷底密集的尸首在浅水河中任由河水冲刷,心中一片冰冷。前一刻,他们还在自己眼前吹牛放屁活蹦乱跳,如今全部都静静的躺在浅水河里,再无生息。

    岸边也只有六七千只落汤鸡,一个个没精打采,双目失神。曹吕联军整整三万余人,十停中竟已经去了七八停。

    前方就是谷口,谷口两条大道,左侧一条通往华阴,右侧那条则过临晋到长安。

    吕布却没有丝毫的高兴,脸上一副便秘的表情,欲哭无泪,满腔的愤懑和战意无可发泄,只能将岸边的草一根根的摘下,又一根根的送入最终使劲的撕咬,仿佛啃着王黎的血肉一般。

    “走吧!”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夫妻间尚且如此,更何况区区联军?

    坐了片刻,夏侯渊拍了拍夏侯一声低呼,二人默然起身,看也不看吕布一眼翻身上马便往谷口奔去,用行动直接与吕布来了个分道扬镳。

    既已战败,多说无益,走吧,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193章 十面埋伏(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夏侯渊兄弟二人与吕布分道扬镳直取左侧大道,看着麾下残存的两千将士,心中兀自滴血,话也不多说一路上闷葫芦一般。

    行了又约十七八里路程,眼看也快到华阴了,二人稍稍有了些振奋。

    突然,一声鼓角骤响,前方飞出一彪人马来,张弓搭箭黑衣黑甲,足有万余之中,而队伍前方还有千余人俱是精壮有力,各手执两柄大戟,杀气森寒。

    为首两员大将,一人手执透甲枪,一人倒拖开山大斧,赫然正是张,徐晃二人。

    原来张、徐晃并不在蒲坂津,也不在三岔口,二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丝懊恼。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张却已纵马而出,似笑非笑的看着夏侯兄弟二人:“妙才、元让你二人来的也忒迟了吧?害我和公明兄弟俩在这里吃冷风都快吃饱了!”

    夏侯渊苦笑一声,抬起头来:“张?你们果然使得好计策!若是你们还不现身,只怕我兄弟二人至今还蒙在鼓里!”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张看着二人,叹了口气,“若不是你们欲谋主公,这计策又岂能奏效?妙才、元让如今你们已经兵败如山倒,还是下马受缚吧!”

    “哼!”夏侯冷笑一声,勉力的抬起手中的寒铁枪指向张,“张,你那手三流的功夫就想让我兄弟二人下马受缚?你就不怕在我兄弟手下做了屈死鬼?”

    “哈哈!夏侯,你果然是死鸭子嘴硬。昔日你完好之时我张某尚且不惧于你,今日你一个落水狗除了会汪汪汪叫两声,你还拿得动你手中的枪吗!”

    张举枪昂然一笑,徐晃已走上前来并肩立在身旁,手中的大斧猛地往地上一劈,身后的健儿们哈哈一笑,齐声高唱。

    “天皇皇,地皇皇,河内爹娘思儿郎。万余袍泽入蒲津,爹娘日夜哭断肠。天皇皇,地皇皇,孤魂野鬼在他乡。夏侯元让眼流血,纵使明月亦无光。”

    士气高昂,歌声嘹亮。

    一时间,健儿们雄浑的歌声在大道两侧萦回,也激荡在众人的脑海,夏侯兄弟身后已有数百兵士悄悄的将手中的兵器放了下来,四顾茫然。

    汉王垓下葬千军,虞姬霸王泪纷纷。前朝旧事犹在耳,华阴又闻楚歌声。

    楚歌!

    四面楚歌之计,不,这是河内之歌,绝户之计!

    这驴日的太阳!

    夏侯渊看着山顶的暖阳,一颗心却掉了下去,仿佛置身于万丈冰窟之间。夏侯那个暴脾气却哪里受到了这种刺激,从军数年以来,夏侯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蒲坂津偷袭王黎不成,结果反而失去了一只眼睛,接着又被王黎大军像狗一般的追赶了半夜,三岔口虚虚实实屡中奸计,浅水河再度水淹三军,一股股羞辱直冲脑门,顿时血脉喷张。手中的寒铁枪刚刚举起,一股鲜血亦如箭一般喷出,眼前一黑倒撞下马来。

    “元让!”

    夏侯渊急忙下马扶起夏侯,见夏侯双目紧闭,额头更是烫的吓人,已是沉沉昏睡生死未知,不由虎目紧闭大喝一声,两行清泪顺着眼眶留下。

    原来,这夏侯与夏侯渊并非血脉至亲,甚至也比夏侯渊大上

    两岁,但因其莽撞鲁直为人坦诚,在夏侯渊面前更是憨厚可爱有一说一,夏侯渊竟一直将他当做自家的兄弟。眼见夏侯昏迷不醒,夏侯渊心中的那股悲痛直窜脑门。

    “、公明,当初我们也曾为同袍兄弟,今日你们当真要做的如此之绝吗?”忍着泪将夏侯交给身后的亲卫,夏侯渊弃马步行上前,站在张二人面前,一丝戚容浮在脸上。

    “哼,袍泽?”徐晃跨马上前,手中的开山大斧指着夏侯渊喝道,“夏侯渊,袍泽是专门用来出卖的吧?你休要与我提什么袍泽兄弟,听着你这句话我只觉得恶心。

    主公待曹孟德如兄弟,将河内郡白白送于你们的手中,又筹措了几十万石的粮食于你等。可是你们又是如何待主公这位昔日的袍泽的呢?偷入雒阳,图谋少帝,联手吕布,夜袭蒲津。

    这就是你口中的袍泽?这就是你们对待袍泽的态度?夏侯渊,你手中的那把寒月刀给我看看是不是用阴气做成的,怎么你们夏侯家1背后的小刀子和阴刀就能嗖嗖的捅个不停呢?”

    徐晃这一骂,直接就将曹操以及整个夏侯家全部扫了进去。

    夏侯渊为人轻躁,本来性格刚烈,顿时勃然大怒,正欲拔刀相向,突然听得身后亲卫一声惊叫,转头视之,只见夏侯双眼紧闭,面如金纸。满腔的怒火化作悲哀,手渐渐的放了下来:“,元让已然如此,难道你真的就不再念及当初的同袍之谊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张长叹了一声,手中的透甲枪缓缓平举,“妙才,奉主公将令特来送你等一程,你等大可自去。不过,主公有几句话还请妙才带给曹操。”

    “,你说吧!”夏侯渊心灰意冷的看着张。

    张点了点头,朗声而道:“主公曰:一、夏侯妙才与夏侯元让二人虽为大将之才,却乃曹操同族兄弟,不可强求。但曹军麾下将士凡有我司州和冀州人氏者,要去要留自行其便,夏侯妙才与夏侯元让不得干预,同样主公也欢迎各位回家!

    二、我大汉以孝治天下,曹孟德背弃兄弟在先,我却不得不念及孟德一片孝心。但我俩既然再无兄弟之情,也休想让我再行兄弟之事。

    此去兖州孟德不得再经潼关、弘农、雒阳等司州之地,只能由武关入荆州,过颍川直达豫州,不得在司州做任何停留,否则大军所知片甲不留!

    从此以后山高水长你我两不相干,还请孟德保重,切勿后悔今日之作为!”言毕,张一声长啸,和徐晃及其将士已默默的让开一条大道。

    夏侯渊麾下两千将士面面相觑,河内和冀州的儿郎也是心下黯然,如今曹操也被逐退,谁还愿意再跟着曹操千里迢迢去征战兖州呢?众人相视一眼,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刃站在了张、徐晃大军一旁。

    十停再去了五停,只余下千余人牢牢的跟在夏侯渊身后。

    “多谢王将军、和公明厚意,渊定将转告曹公,翌日必有所报!”夏侯渊看着麾下的残兵败卒朝张拱了拱手,长叹一声,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

    落寞,孤寂。

    ……

    夏侯渊兄弟二人所遇之人念及旧情,吕布遇到的人却是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前并州刺史丁原帐下大将:张辽张文远和高顺高伯循。二人驻马阵前,明月戟闪闪寒光,寒

    铁剑熠熠生辉。

    吕布和魏续心中一阵腻歪。

    想当初,张辽不过是个骑都尉,而高顺也只是一个打酱油的。

    但现在的张辽和高顺却不得不让吕布二人刮目相看。他们在王黎帐下各领一军,活的有滋有润,也同样打出了名堂。虎牢关成就了张辽的威名,而小平津却又成为了高顺的战场。

    可自己二人呢?

    虽说自己二人已被伪帝封为征东将军和平南将军,但自家事自家知,将军的封号有个屁用啊?这年头公卿如草芥,将军多如狗。自己二人实际上已经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吕布轻跨赤兔,距离张辽二人一箭之地站定:“文远、伯循别来无恙?”

    “道不同不相为谋,吕将军,我等分属不同阵营,还请勿搅得那么亲切!”二人策马阵前,冷冷的扫了吕布一眼。

    吕布一阵气急,倒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凡是总有个轻重缓急。

    自己麾下如今不过三四千残军,而张辽和高顺却足有万余名并州精壮之士,而且还是以逸待劳。这个时候又怎能逞个人威风呢?打过去?说得轻巧,拿什么打过去?一身的叫花子装备和低落的士气吗!

    吕布纵然心中恼怒也不敢喝骂,唯恐惹急了二人。但,这世上总有认不清形势的糊涂之人。

    看着吕布在昔日的部将之下吃瘪,一股愤懑喷然而出。魏续纵马上前,朝着二人怒喝道:“张辽、高顺,当年你二人在将军麾下的时候,将军是如何提携你们的?难不成你们今日发达了就忘记了将军之恩,要做一个白眼狼?”

    “哈哈,请恕张某和高兄弟眼浅,将军的提携之情我二人并未见到,白眼狼却倒是真正见到了一个!”张辽放声大笑,眸子里全是讥诮。

    “张辽,你休得放肆!”魏续勃然大怒,指着二人破口大骂,“你们两个蠢货,糊涂的东西,你以为你们俩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与将军如此说话?你们也不过是王德玉的棋子罢了,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王德玉的用意吗?

    你们都是将军昔日的麾下,将军又是王德玉的妹夫。王德玉这是想借你们之手放将军一马,不然,就凭你们两个驴蛋蠢货,王德玉岂会让你们领兵至此?难道你们还真的以为王德玉瞎了狗眼吗?”

    一番话说得吕布面红耳燥,张辽的一双眼珠子却是冰寒刺骨:“姓魏的,你特么的是在做春秋大梦,还是吃了大蒜来这里放狗屁?我看你才是瞎了狗眼吧,主公让我俩在此非为其他,只为丁刺史报仇而已!”

    高顺亦是脸红筋暴,手中的长剑猛地往前一挥,声若幽灵:“三军听令:辱我主公者杀无赦!”

    “轰”的一声,二人的话仿佛进攻的号角,瞬间点燃起麾下将士的热血。

    张辽手下的兵士和高顺帐下的陷阵营万余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嗷叫着,虎狼一般冲向对面。

    阵中的掌旗兵大旗高扬,声声嘶吼春雷一般响彻战场。

    “辱我主公者,杀无赦!”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杀!”

    注释:

    1:曹操本来曹嵩之子,而曹嵩又为曹腾养子,按裴松之注《三国志》曹嵩本姓夏侯,但实际这种可信度不高,本书权且按此习惯。

第194章 定计长安

    未时,冯翊郡临晋县,县衙。

    王黎看着满堂的文臣武将汇聚一堂,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曾几何时,自己只是想在魏郡好好将贼曹掾那份公务员差事永远的进行下去。曾几何时,自己也只是想在黄巾起义席卷天下之前看看能不能去抱一抱赵云的大腿,好在这个浑浊的时代努力活下去。

    但,一番机缘巧合,名震史册的赵云成了自己的小弟,自己摇身一变也成为了天下的枭雄之一。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世道谁说的清呢!

    “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王黎的沉思,周仓从侍卫手中接过纸条递了过来。

    “吕布已逃,杨方身死,魏续断臂!”

    吕布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溜了,难道这家伙不是属狼而是属兔子的?

    王黎诧异的看着纸条,他倒不怀疑张辽二人对他的忠心,历史上已经证明了张辽是一个不怕死却又重情义的汉子,而高顺更是忠心耿耿的代名词。

    他只是没有想到,一杆长戟压群豪,两认阿翁换门庭的吕布还真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蒲坂津的利箭、一线天的落石和浅水河的洪水都没有弄死他,最后竟然还这个家伙成功的溜出了张辽和高顺二人的围追堵截。

    不过无所谓,溜了就溜了吧,曹孟德我尚且不惧,一个有勇无谋的三姓家奴又有何惧之?

    “奉孝,攻打新丰是是哪位将军?”王黎扭头看了看郭嘉。

    郭嘉顿时心领神会:“徐南翼将军,可是那吕布逃出了包围圈往新丰方向去了?”

    王黎点了点头,心中燃起无边的战意,双手在案桌上一拍,霍然起身喝道:“奉孝十面埋伏之计屡建奇功,曹军方面夏侯渊兄弟二人已遁,万余大军只剩千余残兵。

    吕布方面杨方战死,魏续断臂,两万大军十停之中已去九停,剩余的败卒正随吕布前往新丰至长安方向逃逸,张辽、高顺两位将军正在追击之中。

    如今曹操退兵关中,布局兖徐,长安仅剩吕布及李等人。铁匠传手艺打铁需趁热,我们决不能再给吕布喘息之机。众将听令!”

    “诺!”众人齐刷刷的抱拳而起。

    “令:谛听营飞鸽传书雒阳,曹操败逃,河内已为我下,令毛为河内郡太守,原小平津守将徐石为河内都尉。急调皇甫嵩、荀攸星夜入关。

    令:李蒙为冯翊郡都尉,田丰暂代冯翊郡太守之职,其余郭嘉、戏忠、张、徐晃、周仓即可随我前往新丰,与张辽、高顺及徐荣诸将汇合,出征长安!

    令:谛听营飞鸽传书子龙,令其与马腾部,务必于明日傍晚时分与我等会猎长安,不得有误!”

    “诺!”

    ……

    吕布紧紧的伏在赤兔马背上,心如滴血,嘴巴大张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任凭冷空气一股一股的灌入肺中,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保持清醒。

    他知道他已经败了,但是没有想到会败得这么彻底,败的这么难堪。

    蒲坂津,他们已成合围之势,甚至已经“进攻”到王黎的帐前,结果他们还没有来的及和王黎打个照面,就被王黎打得狼狈而逃。

    三岔口,他们也才刚刚歇脚,他们便听到了“张、徐晃在此”的呐喊声和密集的鼓角,却连张和徐晃的衣角也没有碰上一下。

    到了一线天和浅水河,他们也没有见到王黎麾下的一个大将,只看到了数百名精壮之士,他们的敌人也从王黎和王黎的“大将”变成了滚滚的巨石和涛涛的河水。

    几块巨石挡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无边无际的洪水却吞没了他麾下众多的勇士。

    直到一线天峡谷口,他们终于见到了王黎的大将,张辽和高顺。

    他们俩都是他的故人,故人也都在等他。但很可惜,这两个故人迎接他的并不是笑脸,而是锋利的刀剑。杨方因此而丧身,魏续也从此成为废人。

    更可恶的是,这两个故人一路穷追猛赶也就罢了,那新丰县也不知道是昨夜还是今晨竟然城头变幻大王旗,又一个故人徐南翼让他尝到了无家可归的滋味,一蓬蓬飞驰的箭雨和城头上插着的旌旗就代表了这位故人的态度。

    吕布回头瞅了瞅出征时的两万余人仅余下两千人马,眼泪都差点滚了出来:驴日的王黎,老子上辈子是杀了你家老子还是偷了你家婆娘,竟然要这样对我,难道你不知道老子是你的妹夫吗!

    一路上的折腾,一路的担惊受怕,吕布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了长安城中,看着前来迎接他的李儒,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先生,我们明日就带着陛下去兖州吧!”

    李儒嘴角倾斜双目失神,仿佛痴呆了一样,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瞬间失忆,如果不是看见吕布那标志性的方天画戟和赤兔宝马,他甚至以为自己进了西市的贫民窟,两万铁盔银甲的西凉勇士竟然只剩下两千余的叫花子。

    还真是印证了那句老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整整两万西凉军说没有就没了,特么的,就算是两万头猪排成一排王黎也得杀上一整夜吧!

    痴了半晌,李儒才反应过来,嘴角微抖:“将军,你说明日去兖州?”

    见吕布颓废的点了点头,李儒一懵,他适才已经看到了吕家军的惨象,也看到了队伍中少了一个杨方,甚至也看到了队伍中多了一个一只胳膊的家伙。但他却绝对想不到吕布他们具体经历了什么,也想不通那个心高气傲的吕布怎么突然间就落魄胆小如斯。

    “就这样去?”

    “不这样去,难道还等着王黎八抬大轿抬着去?”

    “将军,我不是在和你讨论去兖州的方式,而是想告诉你现在还不能去。以你现在这个状态,你觉得你能跑过王黎的大军吗?”李儒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现在还不能去?吕布闻言一滞,还一代谋士呢,军情如火都不知道吗?感情那个被追着赶的不是你?

    扫了李儒一眼,吕布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冷淡:“不管能不能跑过,总不能留下来等死吧,先生难道已忘记了你的大名还挂在雒阳朝廷的黑名单上呢?”

    李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将军,行军打仗也是同理,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便是如此。

    将军勇猛可连奔数百里,但麾下的将士和战马呢?他们休息不好又怎么陪同将军前往兖州?没有随身的干粮,也不能让他们上山打猎吧?还有陛下那里,将军是打算让陛下銮驾开道吗?”

    “但…王黎的大军很快就要合围长安了!”吕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李儒陪同吕布走进京兆尹府衙,继续劝诫道:“将军,长安城乃是百年古都,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城中百十万户钱粮充足,就算坚守数月亦非难事,将军何须担忧?

    王黎兵马先败曹军,再败我军,兵锋固然势不可挡,但那是在王黎眼皮底下作战,我们中了王黎奸计而已。若是在长安城下堂堂正正交锋,以将军之威,我西凉兵士之勇,鹿死谁手还有未可知呢?”

    人家都是隔靴搔痒,李儒的话却仿佛脱了吕布的靴子给他挠痒痒一般,说到了吕布的痒处。

    吕布想了想点头说道:“先生说得极是,若是在长安城下,吕某自是不惧,但王黎麾下猛将十员,精兵精兵数万,单单依靠吕某恐怕还是心有不逮啊!”

    “呵呵,将军大可放心,我们也并非孤军作战!”

    “我们并非孤军,那你举得还有谁?我怎么不知?”

    李儒呵呵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将军,你可还记得天水的李稚然,金城的韩文约和武威的马寿成?甚至这长安城中的董承、伏完?”

    吕布闻言一愣,在府衙案桌前坐下径直取了一樽酒痛饮了一口,又斟了一樽酒递给李儒:“先生,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径直出武关走兖州的吗?先生你这是打算扎根长安了吗?”

    “非不走,而是暂守长安以待时日也。”李儒接过酒樽摇头苦笑,“时势者,命运也!将军,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岂能已不变应万变一概而论。

    楚王威勇楚歌四面乌江自刎,汉王孱弱暗度陈仓河山万里。冯唐有安邦凌云之志,到老方第。李广有射虎杀蛟之威,终身难封。孔子困於陈邦,太公垂钓渭水,均乃时势而已。

    当是时将军初掌长安,曹王并列关中,我等大可从容而去。而如今,曹操溃逃,残卒驱于武关;王黎独大,雄兵如臂使指。将军又逢新败,军械尚未整备,王黎岂容我等轻易离去?”

    “所以,我们需要联合李稚然、韩文约等人暂守长安?”

    “不错,正是如此。李稚然、韩文约和马寿成能在这乱世中成为一方霸主,‘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和‘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的道理想必他们也是明白的。一个好汉三个帮,将军何妨与他们书信一封,约他们共击王黎?”

    吕布稍稍有了些振作,点了点头:“此事自由吕某差人去办,但先生适才还说到陛下不宜銮驾上路,还有董承和伏完联盟之事又待如何?”

    “这个但请将军安心,李某自去宫中与陛下说嘴!”李儒捋了捋胡须嘿嘿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第195章 巧舌如簧

    李儒来到宫中的时候,车骑将军董承也正在宫中。

    “董将军可是因王黎兵寇长安一事来见陛下?”李儒与伪帝见过礼,朝董承问道。

    董承冷哼一声:“为人臣子自当忠君报国,岂能个个都像你和吕布那厮,想雄踞长安私下出兵,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们惹怒了那王黎,害得陛下也跟着你等受此牵连。”

    “岳丈,慎言!”

    伪帝一声轻咳,董承立马反应过来,这李儒当年可是董卓麾下的毒士,吕布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如今长安城中的布防、军队俱在他们手中,确实还不能与之争吵,心中的恶气却又发不出来,脸上憋得青一阵白一阵,索性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原来这董承乃是汉灵帝之母董太后的侄儿,董卓那宝贝女婿牛辅的部将,曾参与过董卓之乱,与那董、董璜等人关系匪浅同为董卓的爪牙。因其女儿嫁于伪帝成了贵妃,因此自己也便做了那伪帝的便宜老丈人。

    哼!这厮要不是生就了一个好儿女,哪里敢在自己面前耍威风?

    李儒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董承一眼,直骇得董承心惊肉跳,才施施然向伪帝奏道:“陛下,董将军之言大谬也。想那王黎在雒阳扶持少帝,不顾天下大义降陛下为陈留郡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征东将军吕奉先与曹操起兵反王,并非吕将军欲图谋长安,实乃报答君恩也。近日吕将军差点命丧征途,董将军却在陛下面前怀疑吕将军之用心,实在不该是国家重臣所为。”

    “李侍中所言极是,岳丈言语间还请注意!”伪帝点头称是,瞥了董承一眼,见其向李儒致了致歉,接着问道,“李侍中,你这么晚入宫可是也为这王黎而来?”

    李儒点头道:“陛下,王黎奉少帝为主,兵寇长安,臣此次入宫是想问一问陛下将来有何打算?”

    “打算?”

    “正是!”李儒持笏板上前一步,奏曰,“陛下与雒阳少帝同为先帝之子,陛下因少帝废而继掌九州,如今少帝出却置陛下为陈留郡王。微臣想知道陛下是甘愿回雒阳做一闲散王爷呢,还是想继续巡授天下?”

    李儒一句话便将伪帝刘协给问懵了。

    说实在话,当初少帝在雒阳重新登基的时候,昭告天下黜刘协为陈留郡王,他还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当时天下或者说长安并不是属于他的,他只是一个傀儡,董卓的傀儡,废与不废与他来说无所谓。

    甚至他还很高兴,毕竟王兄重新称帝,也就意味着王兄将于董卓势不两立,王兄一定会杀了董卓,营救自己出苦海的。

    但是,当董卓死于自己眼前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王霸之气骤然爆发,接连任命了吕布、张济、张绣等数名将军。

    当然,他也知道吕布也好、张济也罢,俱皆拥兵自重,未必便听他的,或者也未必便将他放在眼里。

    至少他利用自己的权势或者大义过了一把真正的皇帝瘾,哪怕将来他被王黎接回雒阳,重新做回他的陈留郡王,他也能够在儿孙面前吹嘘自己做过皇帝不是?

    然而,李儒的一句话便将他打回了原形

    ,同时也将他心中的魔鬼逐渐的给释放出来了。

    他才初掌大权,他才刚刚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难道此生就这样了?扪心自问,这天下有谁不想当皇帝?又有哪一个皇帝愿默默的将手中的权力交出来去做一个闲散的王爷?

    伪帝还没有说话,李儒进一步奏上前道:“陛下,前朝之时,七王反对削藩,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以及胶东王刘雄渠共举大旗。

    他们皆是孝景帝的叔父或者叔伯兄弟,然则,一旦事败,所有王爷均遭灭门。民间多温情,天家无父子,陛下难道就不怕一旦回归雒阳,少帝起了猜忌之心,陛下自己也步了众位先人的后尘?”

    “大胆,李侍中你竟敢非议朕的皇兄?”伪帝声色俱厉的瞪着李儒。

    李儒却不为伪帝的言语所动,笑了笑道:“陛下,如果你还真当少帝为自己的皇兄,真当少帝为天下之主的话,陛下早就将臣斩杀于此,又何必与臣废话,何必口口声声自称‘朕’呢?”

    “你!”伪帝指着李儒说不出话来。

    李儒却并不给伪帝喘息的机会,继续往伪帝心中捅着刀,试图将伪帝心中的那只魔鬼给完全释放出来:“陛下出生皇室,自然知道皇室规矩,又岂会轻易忘却?这些反应应该都是陛下心中此刻所想吧!

    陛下,既然你有所想,那你可得想好,一旦你听伪诏乖乖的溜回雒阳,届时就如樊哙所述的那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陛下就只能是砧板上的咸鱼,再也翻不了身了!董将军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是啊,一旦刘协黜为郡王,自己的女儿也就成了郡王妃,自己也将不再是当朝国丈,而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的外戚罢了,自己又将如何是好?难道也要重新将兵权交给朝廷,认人宰割吗?

    董承一滞,脸上逐渐浮起一酡朱红。

    李儒见自己挑唆成功,转向伪帝接着说道:“前秦之时陈胜吴广两位义士大泽乡起义,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二人不过区区农民,便能引导全国义士共反暴秦,陛下乃高祖的龙子龙孙,真正的天潢贵胄,莫非你还不如这二人吗?”

    “不要再说了!”伪帝一声暴喝,两手使劲的按着龙椅青筋直冒。

    “罢了罢了,既然陛下愿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王爷,就像当日在董贼眼前那般战战兢兢的过一生,我李儒又有何话说?”李儒转身便向宫门口迈去。

    董承也先伪帝一步窜到李儒身边:“李侍中,你们可是真心拥护陛下?”

    李儒看着董承,脸上闪过一丝讥诮:“董将军这话说的好笑,想当年,李某为弘农郎中令之时,曾奉董贼之令亲自毒杀过少帝及灵思皇太后,你觉得少帝和灵思皇太后贵为一国之主,会选择忘记以显示自己的大肚?”

    伪帝眼神仿佛波浪一般的流动,过来半晌才渐渐趋于平静,接过了李儒手中的橄榄枝:“李侍中,王黎数万人马兵寇长安,先后下汉关、弘农、潼关,又屡败西凉、曹操和吕布。你觉得你们有几分把握击溃王黎守住长安?”

    李儒转过身来:“陛下,吕将军已书信马腾、韩遂、李前往长安

    救驾,以众人之兵力和长安的防守,微臣以为我等或可坚守长安数月,但并无七八分的把握守住长安!”

    “李文优,你敢消遣朕!”伪帝的眼神再起波澜。

    李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陛下,稍安勿躁,请听微臣与陛下细说!”

    “准,那你且说说看!”伪帝点了点头,让身旁的小黄门给李儒拾了一条凳子。

    李儒拱手致谢,在凳子上坐下来:“长安京畿重地,冯翊郡已为王黎所制,京兆郡郑县、新丰等地也同样陆续跪服在其蹄铁之下。长安也只剩下扶风郡一枝独秀,地利也不在我等手中。

    而韩遂、马腾和李固然可解一时之忧,但众人皆为利益或大义联合,并不能如王黎麾下将士那般令出一门如臂使指,短期内尚可抗衡,时间一久必然矛盾滋生,所以人和同样也无胜算。

    天时地利人和,王黎已占其二,此战还如何取胜?因此,微臣与吕将军以为,陛下的龙兴之地不在长安。”

    “那在何处?”

    李儒淡淡一笑,自信满满的看着伪帝斩钉截铁道:“兖州!陛下龙兴之地不在长安,而在兖州!”

    “兖州?”

    “正是!”听着伪帝愈发急促的呼吸声,李儒傲然一笑,点了点头,“曹操为王黎所败退出司州,其麾下万余兵士尽丧于王黎手中。又因其父曹太尉亡于徐州刺史陶谦部将张之手,已亲率其余大军杀奔徐州。

    袁绍海内名望,久居渤海,本欲借道冀州入主雒阳共效与少帝朝廷,却因王黎那厮嫉贤妒能,先后以雒阳朝廷名义遣韩馥、刘备和刘虞对抗袁绍,致使袁绍至今仍深陷中原战火不能脱身。

    又,荆州刘表,刘汉之宗室,陛下钦命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其人于荆州恩威并济,招诱有方,使得万里肃清群民悦服。又开经立学爱民养士,同为袁绍之盟友。

    年前,因王黎一封书信,挑起孙坚与刘表之仇恨,樊城、江夏俱落入孙坚手中。爱将张虎、陈生及吕公数人也尽命丧孙坚长子孙策之手,其对王黎之仇恨若滔滔黄河绵绵不绝。

    陛下试想一下,曹操、袁绍、刘表及吕将军皆为国之干臣,能征善战之士,却均为王黎私仇。兖州地处冀州、荆州和徐州中央,如果陛下弃长安入主兖州,这数人可愿共抗雒阳服侍陛下左右?

    且长安虽为旧都,却满眼黄沙物资疲匮乏,不及兖州繁华钱粮充足,陛下若是重为天子,于兖州发号施令,天下群雄谁敢不从?雒阳少帝不也胆战心惊?”

    “善!”

    “不过此事还微有些阻碍……”

    “什么阻碍?”

    “长安城防固然牢不可破,但吕将军此次出征损伤惨重,董承将军和伏完麾下健儿勇猛善战,亦为我汉室少有的精兵,希望……”

    “此乃朕中兴大汉之机,谁也不能成为此事的绊脚石。吕将军和李侍中但需用兵,尽管征调便是,朕允了!”

    伪帝霍然站起,狠狠的在龙椅上一拍,双眼泛红,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眸子中带着一缕杀气,“朕异日若能重掌天下,你便是朕的丞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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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