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后汉长歌TXT下载后汉长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后汉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飞将军归来

    貂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强忍着心中的疼痛,眸子里依旧无比的冷漠,一字一句的吐道:“我说你的家乡在九原,你的阿翁在九原,你的阿母已经长埋在了冀州!”

    “你胡说,我阿母怎么会去冀州?”吕布双手抱头,歇斯底里的吼道。

    貂蝉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留下,双目无神躺在灵儿的怀中:“十一年前,你独自离开九原寻找你的理想。六年前,我又与舅姑踏上你当初走过的路。我们翻过家乡的山,淌过家乡的水,从并州走到了冀州。

    舅姑身体羸弱,徒步行了数百里,在冀州就累到在病床上。我出去寻医恰逢张角蛾贼大乱攻破南,南一片涂炭。等我回到我们的住处的时候,舅姑身中两刀,挣扎着将那枚玉牌给到我的手边便溘然长逝。”

    “那我阿母的坟茔呢?”吕布半蹲于地,两行清泪脱眶而出。

    “城外兵荒马乱,城内蛾贼蜂拥。我怕舅姑的尸身遭受侮辱,就一把火烧了那间房屋,舅姑与那间房屋同为灰烬也!”貂蝉已哭的声嘶力竭,仿佛一枝带雨梨花。

    吕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霍然起身一把抽出树上的方天画戟,气冲斗牛对着拦在身前的崔十娘喝道:“崔十娘,你给我滚开,我要去将那些黄巾狗贼杀个干净!”

    “崔姐姐你让开,让他去,我看他倒地要去杀谁!”貂蝉在灵儿的帮助下直起身,对崔十娘点了点头,又转向吕布冷笑道,“吕中郎将,冀州的蛾贼早已为兄长他们剿灭,你想去杀谁?杀那些为你报仇的士兵,无辜的百姓,还是我兄长和义父他们这些忠于大汉忠于百姓的义士?”

    “我?”

    “我什么我?难道你一直不就是这样做的吗?”貂蝉绝望的看着吕布,“我兄长为你血了仇恨,永安宫前,孟津关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兵戈相向。我义父从贼子手中救下我,你又在干嘛?你亲手将我义父送入了董贼的大牢!”

    被貂蝉一阵抢白,吕布无奈的摊了摊手,辩解道:“那个时候,我不是还不知道王德玉和王子师是你的的义兄和义父嘛!”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又有什么打算?是继续为董卓卖命和我义父义兄作对?还是继续挥起你手中的屠刀屠杀像舅姑一样的无辜百姓?”

    灵儿扶着貂蝉缓缓走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吕将军,按说这是你和昌儿妹妹之间的事,我本不该多嘴。但是灵儿想问你一句,荣华富贵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我兄长亦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吕将军,你就那么想卑躬屈膝的当一辈子的螟蛉之子,而不愿撑起腰杆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为国为民的大侠?”

    英雄一盏酌江月,最难消受美人恩。

    貂蝉和灵儿的话仿佛针一般刺进吕布的心脏,想着即将要失去的荣华富贵和高官厚禄,吕布颤抖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双翦水秋瞳里泛起的希冀的目光,挣扎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目光逐渐坚定,缓缓挺直腰杆挥舞着手中的方天画戟。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吕布今日发誓,此生定当追随正义和忠诚,誓杀董贼,但有所违天打五雷轰!”

    “将军!”貂蝉喜极而泣,跃进吕布的怀抱紧紧的抱着吕布嚎啕大哭。

    “别哭,她们还在一旁看着呢!”吕布顺了顺貂蝉的后背,低声说了一句,貂蝉顿时如触电了一样从吕布怀中挣脱出来,站在吕布身侧嗪首低埋,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霎时变成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呃?是我说错话了吗?明明刚才昌儿还抱着我哭了那么久,怎么突然就变的那么害羞了!

    吕布莫名万状,拉起貂蝉的手朝灵儿和崔十娘问道:“崔姑娘、皇甫姑娘,吕某已经起了誓言,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先杀回相府捉拿董贼那厮?”

    “董府防备森严,兵精将广,还有不少的江湖败类,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万人敌了?”崔十娘伸了伸懒腰,白了吕布一眼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被昌儿妹妹将魂勾走了,犯什么糊涂?我们又不是让你马上就与董贼翻脸,还想立即杀回相府?杀回去干嘛?找死啊!”

    “那你的意思?”

    “崔家姐姐的意思是我们随你入住你的将军府,和你暂时一同蛰伏在董贼身边,等时机到来之时,立即拨乱反正给予董贼迎头痛击!”灵儿向吕布解释了一句。

    吕布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一个榴莲,惊愕的看着三人:“你们要随我一起入住将军府?就不怕被那董贼认出来了?”

    “哎!热恋中人这智商真是令人捉急啊!”崔十娘扶额长叹,“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易容术吗?”

    “易容术?可是王断那厮的那种?”

    “切!就王断那种初级的手段也只能瞒一瞒你们这些莽夫和不熟悉的人罢了。”

    崔十娘鄙夷的看了吕布一眼,又想起最初在宫中遇见王黎的时候,王黎在脸上鼓捣点中草药汁再粘上几根胡须就当易容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宛如天边的弯月。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时间就连吕布也看得呆了,陡然间肋骨处一阵钻心的疼痛,吕布立时反应过来,拍了拍那只又在腰间的玉手问道:“崔姑娘,既然你等如此仇恨那董贼,为何你们今日的目标却是王断呢?”

    见灵儿和貂蝉亦投来询问的目光,崔十娘苦笑一声解释道:“那王断乃是我师门仇人。十年前,王断为了得到我师门秘籍,将我师门老少屠了个干净,只剩下我和小师妹当时在外边玩耍,因此才躲过一劫。

    今日看见那王断之时,满脑子都是当时师傅和师兄弟们惨死的画面,一时难以自已,这才临时更改了刺杀目标!”

    灵儿和貂蝉点了点头,却听吕布在一旁冷笑道:“你撒谎!崔姑娘你不会真当吕某傻吧?你等以醉玲珑之名入相府行刺,必然筹划已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王断就在董贼身边呢?

    崔姑娘,作为盟友,我们固然不能做到完全的坦诚相待,但是否也不应该有意欺瞒呢?”

    崔十娘微微变色:“难道吕将军觉得崔某是在欺骗你们不成?”

    “欺骗或许不至于,但欺瞒总是有的吧!”吕布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吕某出生之地来往游方僧侣颇多,吕某也曾目睹过九原之上众多的庙宇佛像,对佛教也算是略知一二。

    彦达缚者,乾达婆也,佛教中赫赫有名的天龙八部众之一,以香为食,全身都散发着悠悠的清香,擅使法门棍。今日那彦达缚虽然用的是短剑,但其中隐藏的棍法又怎么瞒得过吕某呢?

    崔姑娘,乾达婆乃是佛门尊者,其人却对你毕恭毕敬,言听计从。我想姑娘绝对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戏班子的台柱子吧!”

    特么的该傻的时候不傻,不该傻的时候,却傻的像个二愣子!

    崔十娘瞥了吕布一眼,知道如果继续隐瞒下去恐怕适得其反,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吕将军说的不错,崔某对你们确实有所隐瞒。不过,先前说的和王断仇深似海却并未欺骗各位。

    我崔十娘虽然出生中土,祖上却来自天竺佛门。当年,先祖为振兴佛教远离天竺东来中土。恰逢汉明帝夜梦金人,遣人西行迎接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大师,因而掀起了一场佛道之争的轩然大波。

    那场比试道教多次进行画符念咒,隐身火遁等法术的比拼,结果都败给了两位大师。

    道教大败,褚善信当场气绝。当时道教中转投佛教之人不在少数,其中也有部分弟子思想偏激固化,他们脱离了道教创建了光复道教和铲除我教为宗旨的抑佛教。

    因此,先祖为避免波及无辜,也为了能够保证可以顺利的传教解惑。他选择了一条不同于他人的道路。他指国为姓更名竺扶风,在豫州隐居下来。”

    “竺扶风?可是那千机堂的创始人?他竟然是个僧人,还是你的先祖?”

    崔十娘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才敢说王断那易容之术不过是初入门径罢了。当年我先祖以僧人之身,易容乔装成婢女、夫人潜藏在‘一剑凌云’家中七七四十九天,硬是没人察觉,那是何等的风骚?又是让人何等的仰慕?

    可惜,当时先祖决定走的是另一条路,因此也才注定了我千机堂的衰败,以及千机堂的烟消云散!”

    “什么路?”

    “当年,竺法兰和摄摩腾两位大师都走的是以刘姓皇室、朝廷官员和官宦子女为发展目标的宫廷路线。我先祖却决定另辟蹊径,他要走一条先贤从来没有走过的道路。

    他隐居于民间,对民众的痛苦感同身受,也时常派遣弟子出门布施赈灾和宣扬佛法。因此却也导致了后代弟子武艺荒废,手无缚鸡之力。结果在王断这个恶人闯入千机堂后再无几分还手之力,名震一时的千机堂也最终瓦解冰消。”

    场中一时清冷,吕布三人俱是一片震惊。

    他们并不震惊于崔十娘的信仰,也不震惊于崔十娘的民族和国籍,而是震惊于崔十娘悲惨的身世。

    灵儿和貂蝉缓缓走过去扶着崔十娘,想要安慰几句。

    崔十娘却是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孤雁,徐徐吐了口气,坚定的问道:“吕将军,翌日除董贼杀王断的时候,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崔姑娘,你放心,此等恶贼吕某誓必斩之!”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一阵马蹄响起,四人三马消失在阿房宫前。

第167章 夜下汉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场寿宴差点成为董卓的冥宴,董卓大为光火,将目光从白川移到了自己的辖区,下达了他迁都到长安后最严的通缉令:长安戏班子飞天刺杀相国意图谋反全城搜捕,限期京兆府十日内破案,否则京兆府衙按通敌罪一并论处。

    此时的王黎也还未将目光移至长安,直到他看到来自冀州的飞鸽简报:冀州潘凤死、渤海张亡、鞠义伤,韩袁两败俱伤。广川已下,韩馥与袁绍对峙与枣强一带。

    王黎才缓缓松了口气,大手一挥言出法随。

    “令:立即传书孟德,请他兵发河内,经箕关、越王屋山,过闻喜、安邑和解县与我等会师潼关。”

    “令:阎长史、荀侍中坐镇雒阳,公与、志才、元皓和雒阳及三关诸将、刘备客军张翼德随我一起出征,直击汉关剑指长安!”

    “诺!”

    ……

    夜,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皎洁的银辉穿过错落的旌旗和城墙箭跺间的罅隙映照在汉关下一块块青色的巨石和一簇簇杂草之上。

    一只田鼠从不远处的田野跑了过来,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粟米兴奋的吱吱叫着。一条一米多长的土蝮蛇从草丛中窜了出来,露出狰狞的长牙将田鼠紧紧的咬住,红信一卷,田鼠已被卷入腹中。

    显然,土蝮蛇对于已成为夜宵的田鼠感到非常的满意。它吐着信昂着头,如得胜回朝的将军一般,慢腾腾的挪动着身躯,打算经过前面的巨石和杂草回到自己的领地。突的,那土蝮蛇身形一顿,红信朝着前方呲呲呲的颤动不停,仿感觉到前方有阵阵杀气似得。

    一道光华从杂草中倏地闪过,土蝮蛇已断为两截,腹中的田鼠还来不及消化,就与那田鼠一块化为了阴间的小鬼,杂草再度陷入了宁静之中。

    直到三更的时候,关上“梆梆梆”的打更声传到草丛中,草丛里兀的冒出一个头颅来,一双微咪的双眼寒光乍现,紧紧的盯着汉关城头。

    约莫过去半个钟头,城头的箭跺上忽然探出一面小小的白旗,接着一道夜枭的声音在关上响起。

    来了!

    那人眼光一凝轻轻咳了一声,周遭的巨石和草丛忽然都动了一下,那振动虽然轻微,但是近处依旧肉眼可见,难道那些巨石和杂草已然成精,竟然还懂得起那人的意思?

    那人也不管那是巨石精还是小草妖,只是将手微微一招,那些精怪已随着那人匍匐着向城门口奔去。不,是平铺而去,就像一块块青色的地毯从关下一直铺到城门口。

    朱红色的城门呲溜一声,轻轻的露出一道缝隙。那些精怪便纷纷直起身来,退掉身上的“巨石”和“草丛”,露出一袭黑色的衣甲和玄色的箭袖,手臂处各系着一条红丝带。

    原来,那些精怪正是王黎当初在清河组建的山野兵--朱厌,一群由猎人和江湖男儿组成的“特战兵”。朱厌者,迅疾如猿攀登如猴,飞檐走壁惊猿脱兔。

    为首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轻轻往前一招,百十人便消失在城门内。

    盏茶的功夫,一阵阵的闷哼和浓浓的血腥味飘荡在城头。三束火把蓦然在城头呈品字结构点亮,在黑暗的暗夜里明晃晃的,仿佛大海上指路的灯塔。

    “唏律律!”

    战马长嘶,数千匹战马从密林中闪出来,马上的骑士个个身披黑衣黑甲,兵戈闪闪,眼神冷凝,仿佛黑夜中的幽灵。

    “杀!”

    领头的大将,方脸玄盔,手中一把月牙戟猛地往下一挥,数千名骑士高举着手中的兵戈,嗷嗷直叫。一匹匹战马齐头并进,四蹄翻腾肆意的践踏着地面,仿佛一股黑色的洪流席卷而去。

    ……

    樊稠躺在大床上,看着身旁娇人的小妾,大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如锻的青丝,听着小妾安详的呼吸声,心里格外的满足。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他今年已经四十了,还能够让这块年轻的土地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他已经快一年没有犁过地了,当日董公离开雒阳前往关中之时,就将自己留在了汉关,这道雒阳通往长安古道的第一道封锁线。

    王黎和曹操的凶悍,他在孟津关下见识过,也在汉关前的密林中见识过。孟津渡下长枪飞起,胡轸、杨定命归黄泉;汉关前五百大戟如林,郭汜化作肉酱。

    所以,他非常的谨慎和用心,他要将汉关打造成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不,是碉堡。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个词语,但他就是这个意思,他要让王黎他们老鼠拖龟一样无从下手。

    几近一年的时间,他都泡在军营和工地上,直到前段时间,他才抽出时间取了第三房小妾。

    当然,他也只能很“文明”的娶,郭汜的教训他记得很清楚,现在郭汜的坟头草恐怕都有一尺深了,如果王黎大发好心,能够给郭汜修一座坟茔的话。

    樊稠辗转反侧,终于来了一些睡意。

    突然,关上传来一阵兵戈之声和士兵们此起彼伏的惨叫。一股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樊稠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下,三下五去二的穿上衣服,拿起剑,看也不看他辛辛苦苦才“娶”回来的小妾一眼,叫上亲卫就往门外走去。

    门外已经一片喊杀声,数条火龙从远处飞奔而来,为首者手中正是王黎麾下大将张辽。张辽骑在马上,一方月牙戟出神入化神出鬼没,一轮轮明月在人群中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辉,触之不死既伤。

    只听得士兵时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如雷的马蹄声,张辽已突破西凉军的防线直奔眼前。

    “张辽小儿,休得猖狂!”樊稠一声怒吼,一把扯过亲卫手中的缰绳一跃而上,长剑出鞘,如毒蛇一般向张辽刺去。

    张辽一声冷笑出手如电,戟如明月,明月化戟。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张辽手中的月牙戟猛地从天而降,疾如风,狠如狼,一轮明月已砸在长剑之上。

    月光四溅,寒色逼人。

    樊稠大吃一惊心中一凛,除了吕布之外,他还未见过如此快如此狠绝的戟法,勉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中的长剑左右翻飞,恍如一片银色的大海,努力的将自己护在月光之中。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月升月落,众人皆知道明月晚上从海上升起,可又有谁知道它每晚也会从海上消失呢?

    斗了约莫十数个回合,张辽舌绽春雷一声暴喝,手中一抖,明月已悄然消失在海上,渐渐凝聚成一把高高在上的“巨斧”。接着猛地往下一劈,四周的大海哗然左右分开,一条数丈长的深壑在大海中乍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樊稠。

    樊稠大骇,双手奋力的将长剑举过头顶,猛然间一阵心悸,腰酸背痛双手发麻。特么的,看来真的是老了,晚上折腾的太厉害了,这一折腾可真的是要老命了。

    不过眨眼之间,樊稠思虑斗转千回还来不及撤退,便听得啵的一声,身子如遭重锤在马上摇摇欲坠,手中的长剑已然折断,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江海凝光,浪潮尽去。

    张辽冷笑一声,得势不饶人,又是一戟向樊稠飞去,这一去势如闪电,矫若游龙,眼见这汉关的守城大将,董卓麾下的有名骁将就要倒在血泊之中。

    “文远,戟下留人!”

    远处一声高喝,一条火龙从关口直扑过来,当先一员大将飞奔而至,一把长刀飞起架在月牙

    戟上。

    “南翼?”樊稠颤抖的看着来人,只见来人点了点头,收回长刀飞身下马,将头盔取下露出一张熟悉的国字脸来。

    徐荣朝张辽拱了拱手,转身向樊稠问道:“文广1,你奉董卓之令镇守汉关,如今汉关已失,你打算怎么办?”

    “南翼,你知道稠乃董公亲手提拔于行伍间,稠既奉董公之令镇守汉关,自当已死固守。如今汉关既失,稠又落入你们手中,你说稠还能怎么办?无非以死明志以报董公罢了!”樊稠吐了吐口中的鲜血看向徐荣,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你是打算报答董卓的提拔之恩?文广,你在汉关坚守已有大半年了吧,你觉得董卓可还记得你!”

    哪里还能记得啊?自董公去了长安以后,自己再未见过董公,而且长安的粮草供应也越来越少,听说如今董公在长安权势滔天,天天酒池肉林声色犬马,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昔日的部下啊!

    樊稠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稠虽算不得什么忠臣,却也不能无视董公昔日之恩哪!”

    “文广,当初荣和文英也是如此想的。难道你打算再走上一遍我们几个的老路?” 徐荣长笑一声,一丝讥诮挂在嘴角上,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樊稠,还是在嘲笑自己和华雄。

    徐荣的话语如当头棒喝,敲的樊稠猛地一惊,眼前这位徐南翼可不是等闲之人,当年可也曾是董公麾下的重将。

    只是在梁东县一战中,和华雄等人失于赵云之手,便被董公无情的抛弃,以万余士兵孟津关下独抗关东十万雄狮,而华雄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的汉子如今却已成为了小平津关前的一土,难道自己也要步了他们的后尘吗!

    忽然,又是一阵战马长嘶,暗夜中火炬如星,数以千计的骑兵和数万的步卒拥簇着王黎走到眼前。自己的小妾同样被人扶到阵前前,麾下的将士早已停止了厮杀。

    樊稠心中一冷,莫非这王德玉打算以手下士兵和自己的小妾来要挟自己?不是说王黎是一个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汉子吗,说好的仁义无双呢?    “樊文广,你虽然在西凉营中勇冠三军,但王某也不是菩萨心肠的烂好人,若非你并无郭汜一般的恶迹,王某又怎会让文远住手,使南翼来劝说与你?”

    一声厉斥惊醒了樊稠,见王黎已策马而出指着自己喝道:“今日不管你做如何决定,王某皆可既往不咎,你的家人和亲卫也可归还于你,但来日沙场征伐,王某麾下将校可不会再度容情!”

    樊稠不由为之气急,樊某也算是响当当的西凉好汉,难道在你王德玉眼中就是一贪生怕死的懦夫不成!不过,好像王德玉刚才亲口说会放了自己的家人和亲卫?

    樊稠一时举棋不定,却见王黎身旁一人来到身前,喝骂道:“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樊文广,你有心做如何打算,我家主公也不便置喙。

    但是作为一家之主,一军主帅,你的所作所为是否应当对得起你的亲人和军中的兄弟,否则你将来又凭什么来征战天下?是凭你不要你的部下,还是凭你不要你的亲人!”

    弘农杨氏,杨德祖?

    杨德祖一声暴喝,樊稠心中一颤,见麾下的西凉精卒,以及新征召的弘农士兵和小妾皆是殷切的看着自己,从马上一跃而下一躬倒底:

    “樊稠拜见主公!”

    注释

    1稠:密集之意,樊稠于历史中并未见字,按《汉书灌夫传》:稠人广众。取字文广,可惜不姓杨,否则又一个杨文广横空出世。

第168章 愿请长缨缚蛟龙

    杨德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鸡肋”杨修,太尉杨彪之子,其祖父杨赐,曾祖父杨震。为人好学,有俊才,东汉有名的文学家。

    《后汉书.曹娥传》和《世说新语》中记载:修曾与魏武帝曹操同行,见曹娥碑背面的“黄绢幼妇,外孙蓥(ji)臼”八字题词,遂解得“绝妙好辞”之意,曹操不由扶额叹道:与修之才相差三十里矣!

    后因参与曹丕、曹植兄弟夺嫡故事为曹操所忌,借鸡肋之事杀之。当然,他现在应该也不会再与曹植有任何交集了,王黎已将其揽入帐下,任仓曹属主簿,兼行军司马。

    他现在就坐在王黎的行营中,看着身旁的田丰、沮授、戏忠和王黎讨论的如火如荼,他的心里也没来由的一阵高兴。

    王黎的身世和爬升他早已耳熟能详,王黎麾下的五大谋士他更是知之甚多。

    听说还有两个叫郭嘉和荀攸的家伙已经到达雒阳,或许三五日之后那鬼才还要从雒阳赶至此地出任行军军师,还好自己手急,已一把抓住了王黎这条高枝,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并列为王黎麾下的几大谋主!

    正思量间,忽觉手臂一动,只见田丰扯着自己的衣袖,目含警示,不悦的看着自己:“德祖,主公唤你!”

    杨修一阵错愕:“主公唤我何事?”

    堂下众人一阵大笑,武将们亦笑的倒来倒去,刘备的客军大将张飞更是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夸张的在帐篷里放肆的:“子龙,我刚才就说这杨德祖准是没有听清楚我等在说什么,怎么样?我黑老三的这双眼珠子毒辣吧!”

    杨修一阵羞愧,王黎已摆了摆手,朝田丰说道:“元皓,德祖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很多事情还需要你与公与他们提携,刚才也说不定梦周公去了,何须严苛?”

    田丰狠狠瞪了杨修一眼,朝杨修解释道:“我军自下汉关,樊稠将军起义,兵不血刃拿下渑池和平陆,前方不远便是弘农郡。据樊将军言,那弘农郡由董卓女婿牛辅亲自镇守。

    其人乃是董卓的心腹,与樊将军也多有不合。樊将军日前派去劝降的小校已为其所杀,主公是想问一问你这个弘农的主人,可有何妙计兵下弘农而不至于大动干戈?”

    杨修略加思索,抱拳回道:“禀主公,弘农城城池坚固,地势低洼一马平川,并非善守之地。典农校尉中郎将牛辅乃是董贼心腹和女婿,麾下西凉精兵数万,恐怕不能轻易说之。

    不过,这牛辅麾下尚有几员大将,其中一人名唤胡赤儿,其人原非我中原人士,而是月氏胡人,本名叫做支胡赤儿(一作攴【pu】胡赤儿),一贯的心狠手辣,见利忘义,趋利避害。以修之见,要下弘农以众位将军的武力轻而易举。但若想兵不血刃,关键之人则不在牛辅,而在支胡赤儿!”

    支胡赤儿?胡赤儿?

    王黎突然想起演义中,董贼身死后,牛辅率领亲信落荒而逃,正是此人见利忘义手刃了牛辅将其首级送往长安。

    好计!果然好计策!

    王黎几乎都快为此计拍案叫绝了,然而看着杨修希冀的目光,心中却是一顿,那前往弘农郡小校的人头才刚刚埋下,怎么可能再将这杨德祖送到这死生之地呢。

    一时间思绪跌宕,不由抚案幽幽长叹:“想乌衣年少,芝兰秀发,戈戟云横。坐看骄兵

    南渡,沸浪骇奔鲸……”

    “乌衣年少,戈戟云横。”杨修却已仿佛看透了王黎的心思,行上前来鞠了一躬,正色说道:“主公,自幼阿翁教修读史,每每读到苏武牧羊、蔺相如完璧归赵的时候,修总是潸然泪下。

    苏子卿手执王杖,绢衣素冠,百十人深入匈奴王庭,牧羊边地茹毛饮血,十九年汉节不变。蔺相如区区门客,捧护玉璧,西行入秦不畏生死完璧归赵。此二者直面生死,笑谈风云,大丈夫不外如是!

    主公,为使节者当不避刀斧不惧釜镬,面不改色慧心铁胆,方能成就我大汉之威名。区区牛辅,不过一浅池中的小小蛟龙而已,杨某何足惧也?杨某愿再度出使弘农,请长缨,缚蛟龙,羁牛辅于主公帐下!”

    “恩!”王黎直视着杨修的炯炯目光,“那你还有什么要求?”

    “裴绾裴文崇一人足矣!”

    “裴文崇?”

    “正是!裴绾字文崇,乃是河东闻喜县裴巨光四子,目前为主公麾下一名书吏。其人年纪虽小不过十六七岁,胆略见识却颇佳,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又是河东本地大户,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举荐其为副使。”

    “既然如此,我命令!”王黎霍然起身喝道,“令:文祖、文崇二人为正副使者,明日辰时出发!”

    “诺!”

    “令:子龙、文远为中路大军,、文奂为左路大军,南翼、翼德为右路大军,各领军两万或客军进逼弘农,保持对弘农的压力,待文祖他们一行入城之后,即可行军,不得有误!”

    “诺!”

    ……

    杨修入得弘农城中典农校尉府的时候,裴绾已经悄然消失在队伍中。杨修暗自点了点头步入大堂,却见典农校尉牛辅危坐堂中,支胡赤儿以及其他几员大将同样威风凛凛。

    百十名武士手执斧钺,腰胯宝刀冷眼的看着自己,磨刀霍霍铁甲森寒。门前置了一口五尺见方的大油锅装满滚油,下边材火正旺,内里热油沸腾,不时还有些许滚油从锅中溅了出来,落在地上“嗤嗤”作响。

    杨修冷笑一声,昂首阔步依旧向前。

    牛辅案桌一拍,两边将士怒吼一声,腰中宝刀齐齐出鞘同时朝天一指,接着又在手中的斧钺上“叮叮当当”一阵猛敲,大堂上顿时充斥着摄人的金戈之声。

    “你是何人?见到本将军竟敢不拜?”牛辅一声大喝。

    杨修施施然地从刀斧之中走过来,朗声长啸:“我乃西征军王将军坐下行军司马,大汉朝弘农使者杨修杨文祖是也。堂堂天朝使者如何拜得叛逆?”

    “哦,大汉朝弘农使者?将军怎么没有听陛下提及过?”

    “哼!你当然没有听说过,你说的陛下不过是区区陈留郡王,当今的陛下正在雒阳德阳殿,牛将军,杨某怎么不曾听说你去过雒阳啊?是杨某孤陋寡闻还是你自欺欺人哪!”

    牛辅勃然大怒,指着堂下的兵士和油锅喝道:“杨文祖,你想效仿郦食其说齐,也不看看你是否有那本事?”

    “郦食其乃天下义士,若能得与郦食其齐名此乃杨某之幸,杨某何惧?”杨修大步走到油锅前笑道,“都说西凉勇士肝胆过人,今日在这弘农校尉府中百十名勇士却惧怕杨某一介书生,杨某还真是涨了见识!”

    “你说什么?”

    “我说你等怕了我!”

    “哈哈,笑话!牛某斩杀之人没有千儿八百也有三五百,岂能惧你一个小小的书生,我就看你今天能否在这里说出一朵花来!”牛辅桀骜的斜视着杨修,挥了挥衣袖。

    早有人给杨修抬了一条小凳,杨修依旧只是朝众人拱了拱手,施施然坐下问道:“牛将军,杨某想问一句,如今我西征大军兵寇弘农,对于当前形势你如何看?”

    我如何看?我看你妹啊!

    牛辅一双牛眼怒瞪,站起来喝道:“我西凉大军纵横塞外,屡平叛乱,战黄巾、伐边章。三千兵定雒阳,万余将士也敢直面三十万关东联军,纵然或有些许不遂也不过是一时的低谷罢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一时的低谷?”杨修嗤笑一声,嘲讽的看着众人说道,“切,西凉大马横行天下?笑话!明月峡中董卓望风而逃,虎牢关下众将束手就擒,孟津关前数将阵亡,而董卓麾下的‘西凉双将’之一的郭汜更是直接命丧汉关山坳。牛将军,这就是你说的一时低谷吗?”

    杨修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见支胡赤儿、石金等人脸色稍稍变黯,心中微微一喜接着说道:“数年前,董卓起身凉州屡破羌胡,或许那时候他还算得上是一方人物,也还值得你等追随。但是如今呢?他还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战绩?

    明月峡、虎牢关、孟津关、小平津还有雒阳城下,哪一次他不是狼奔豕突抱头逃窜?而追随他的将领呢?李肃、王方、郭汜、华雄等人战死,樊稠、徐荣、李蒙起义坐享荣华。我家主公已经承诺各位,如果愿意举兵复汉,在座的各位俱授副将之衔。”

    杨修言语如刀刺的牛辅的肝一阵一阵的疼痛,牛辅捂着肝指着杨修,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杨修目视着支胡赤儿,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千里为官只为财,牛将军,你麾下的支胡赤儿等兄弟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总不会只是想在弘农城墙上刻下几个‘到此一游’的大字吧!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破了尚可补,手足断了岂能续。牛将军,难道只是因为你那女人是董卓的女儿,你就不为他们考虑考虑,不为你的子女考虑考虑?”

    牛辅猛然色变,“砰”的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桌,一把抽出一旁兵士腰中的宝刀怒喝道:“姓杨的老子现在便宰了你!”

    “将军不可!”

    支胡赤儿紧紧抱住牛辅叫道,牙门将石金和石原亦上前回道:“将军,自古以来两国相交不斩来使。杨文祖乃是弘农世家,当年杨彪在朝之时多次顶撞相国,相国也不曾折了杨彪,若是你杀了此人,我怕届时军心不稳哪。而且…”

    “而且什么?”

    “刚才兵士来报,王德玉已经从平陆悍然出兵,兵分三路,分别由常山赵子龙、幽州张翼德和河间张三路包剿我弘农之地。那三人可都是当世猛人,我等得将其留下作为人质啊!”

    牛辅挣扎不脱,见堂下一干亲信态度坚定目光烁烁,心中暗自凛然,喘了喘粗气无力叹了口气,大手一挥:

    “将此人打入大牢,严加看管!”

第169章 小丑背叛当歼夷

    子时,弘农郡牙将府。

    支胡赤儿、石金和石原对坐在密室里。

    “赤儿兄,今日那杨文祖之言你怎么看?”

    “你们呢?”

    “我们兄弟?”石金和石原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看着支胡赤儿笑道,“乱世无忠义,我们兄弟俩是武威人,如今武威已属于马腾、韩遂的天下。我二人一身武艺,就算弘农兵败,也不愁找不到买家。

    但是你却不一样了,你是月氏胡人,离此地千里有余。你该不会真想那杨德祖所言只是到此一游吧?我知道,你们胡人信奉狼行千里吃肉,但我们中原也有一句话叫做:狗行千里吃屎。这话虽糙,理却是那么个理。赤儿兄,做狼做狗都在你一念之间!”

    “既然你和石原兄弟都自有去处,今日为何却要助我,反对将军宰杀那杨德祖呢?”支胡赤儿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兄弟二人想那自己当枪使,抬起头问道。

    “我等不过是想结一个善缘罢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石金点了点头说道,“那杨德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今日的董公早非昔日的董公了,自入主雒阳后,整个西凉军都在走下坡路。军中知名的大将如今也不过李、吕布、张济叔侄等寥寥数人,而且那吕布也只是一个外来之人,将来和董公是不是一条心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打算投靠王黎?”

    “不!不一定投靠王德玉,至少以杨德祖的命可以保住我兄弟俩的命!”

    支胡赤儿眼神闪烁了半天,确信石金二人应该没有理由欺骗自己,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之事,只怕我们已经引起了牛将军的忌讳,而汉关陷落的消息早就快马送回了关中。如果过几日董卓的援军到来,牛将军借题发挥的话,我们几个只怕性命不保!”

    “啊?”

    石原恰到好处的一声惊恐,完全打消了支胡赤儿心中最后的那点疑惑,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兄弟二人跟着牛辅不过一年的功夫,你们可知道我跟了他多少年吗?

    三年,整整三年。他的为人我最为了解,身为大将不但贪生怕死贪财好色,还意忌信谗。今日之事他一旦记在心上,怀疑我等与杨文祖有私,我等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三人凑到一起一阵嘀咕,直到更漏已经滴到子时三刻,石金兄弟二人才起身告别。

    送走石金二人,支胡赤儿再度折回密室,密室中已没有他人,只有一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玄巾氅服,岸然道貌,巍然而坐。正是今日随同杨修一起出使的裴绾。

    支胡赤儿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而是在一旁的案桌后坐下,朝裴绾拱了拱手问道:“先生觉得这兄弟二人可靠吗?”

    “恩!”裴绾点了点头,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的人,都不是傻子啊。董卓不过是日薄西山,明日黄花,他们兄弟俩又岂能不知?看样子,他们确实是想找一个更安稳的靠山,应该不会有假!”

    支胡赤儿看着裴绾瓮声瓮气的问道:“既然如此,你先生为何不出来见他们一面?”

    裴绾看着支胡赤儿,脸上似笑非笑:“怎么,将军莫不是还在怀疑绾?”

    “不敢,支胡赤儿就是问问!”

    裴绾假装没有看见支胡赤儿的神情,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支胡将军愿举义旗反董贼,我裴绾就算再不明理又怎能将你的功绩磨灭呢?

    今日在典农校尉府,是你率先阻止了牛辅救下杨司马,今夜又是你说服了石金、石原兄弟。如果我出现在石金、石原兄弟面前,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这个结交我并释放善意的机会吗?”

    “嘿嘿,支胡赤儿是个粗人,不明白先生的一片苦心多有得罪,你千万莫要怪罪!”支胡赤儿摸了摸脑袋,一副憨厚的样子,一道凶光却在眼底悄然而逝。

    裴绾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支胡赤儿:“支胡将军,此时已经子时三刻,你去准备吧,绾就先走了!”

    “先生你不在支胡赤儿这里暂时歇一歇吗?”

    “我裴家乃是河东世家,这弘农城中往返没有三五十回,也有一二十回了,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何必留在这里给你留下什么把柄呢!”

    裴绾摇了摇头,大步走出密室,朝门外的随从点了点头,一阵马蹄声响,二人消失在长街的转角处。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那转角处赫然刻着七个大字:小丑背叛当歼夷!

    ……

    却说自支胡赤儿和石金等一干将校走后,牛辅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也愈发的惊疑。

    自己随岳父征战数年,又蒙夫人青睐下嫁于己,岳父这人虽说交横跋扈,滥杀无辜,对自己却是恩深义重。而且又蒙岳父重托,将这弘农城交给自己,自己又岂能做出那等背叛之事?更何况,自己的小儿子还在长安城中呢。

    那杨德祖所言确实不假,岳父现在如同落山的夕阳,除了偏安一隅,再也无力撑起大汉的万里江山。而王德玉也更是得势不饶人,麾下的将校给他一样咄咄逼人,如果再不想办法稳住如今的局面,自己只怕也会如华文英一样成为冢中之骨。

    坚守?昔日徐荣的孟津关、郭汜的小平津,还有如今樊稠的汉关,哪一个不是固若金汤,在王德玉面前还不是一日而下,自己又拿什么去守?

    投降?开什么玩笑,自己只要敢投降,估计王德玉不杀自己,也会有很多人跳起来杀了自己的,谁让自己的岳父是董卓呢?

    那支胡赤儿明显已经被杨德祖说动了心,如果援军能够及时赶来的话,自己倒是可以借援军之力杀了那个胡狗,但石金和石原兄弟今日那番劝解也不知究竟又是个什么意思,是真心为自己打算呢还是和那胡狗一样起了异心?

    牛辅在这厢优柔寡断柔肠千转,酒也一杯接一杯的喝。突然,房门打开,亲卫带着一阵寒风呼的一下就吹了进来,桌上的蜡烛扑棱棱的熄了一半,还剩下两三只在暗黑的夜里跳跃。

    “将军,军营走水了!”还不等牛辅发怒亲卫已经呼叫起来,牛辅刚刚升起的一丝怒意顿时从头到脚淋了个浇湿。

    木然的和亲卫走出校尉府举目远眺,隐约可见远处的军营中人影憧憧、战马长嘶,无数的嘶叫声、哀鸣声和燎原的火光夹杂在刮刮杂杂、嘈嘈切切的的燃烧声中怦然展开,一条红色的火龙肆无忌惮的吞吐着舌头,拔地而起直窜九霄。

    “熊二,走!”

    军营走水?这么巧?不会是营啸吧!

    牛辅只觉得脑

    门一阵一阵的疼,朝那亲卫大喝一声,拔腿便走。行了没有几步,发现身边没人,才见那熊二正背对着自己往军营的方向快步流星的跑去。

    “熊二,这边!”

    一声怒吼,熊二回过神来,驻足停下看着牛辅讪讪的问道:“将军不用去救火吗?”

    “救个屁!那不是走水,那是营啸!”牛辅刚说完,就见火光中冲出一条长龙,黑衣黑甲,马蹄滚滚。

    片刻功夫,那群人马已出现在街道的尽头。一员大将手持强弓,双腿夹在马背上远远的瞄着熊二。“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仿佛暗夜里复仇的幽灵,尖啸一声从熊二的后背穿过落在牛辅的脚下,带起一蓬血雨。

    “支胡赤儿、石金兄弟,果然是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牛辅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士,又回头看看校尉府还有百八十步的距离,知道自己怎么也跑不过这几匹孽畜,索性破口大骂。

    支胡赤儿轻快的踏着马匹,来到牛辅身边,打了个口哨,俯下身笑盈盈的看着牛辅:“牛将军这是准备去哪里?怎么能够抛弃下我等兄弟呢?”

    “支胡赤儿,你这个胡狗,还有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可莫忘记是谁把你从蛮荒之地带到这中原的花花世界的!”牛辅咬牙切齿的指着支胡赤儿三人。

    “牛将军,挡人财路者形同杀人父母,你不愿献城就等于杀了我父母,难道老子还要与你笑脸应对吗!”支胡赤儿长啸一声,朝牛辅森然一笑,又回顾了一下身旁的石金兄弟二人笑道:“你们中原人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老子还和仇人客气个啥!”

    语毕,支胡赤儿在腰间一拍长刀出鞘,同时身后也闪过一道银色的弧线,半空中飞起好大的一颗头颅。

    头如蹴鞠满地滚,血如雨注顺街道流。

    呆呆的看着脚下的那颗头颅,刚刚这个胡狗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就已经变成了一颗再也不能呼吸的头颅,牛辅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由打了个寒蝉。

    石金二人已带领麾下将士快速清扫完支胡赤儿的亲信,翻身下来来到牛辅身边抱拳说道:“末将石金(石原)叩见将军!”

    “你…你们?”牛辅还未回味过来,颤抖着指了指二人。

    “将军受惊了!”石金扬身而起,“末将二人昨日发现那胡狗心怀二胎,便虚与委蛇与其周旋。但因那胡狗武艺高强,因此我二人只好趁其不备才敢杀之惊扰了将军,还请将军降罪!”

    降罪?降个屁的罪!要是连救命恩人都要降罪的话,以后谁特么的还敢来救我?啊呸,没有以后了,坏的不灵好的灵,以后老子还要长命百岁呢!

    牛辅笑脸盈盈的扶起二人轻轻的拍着他们的手背,还未说话,却又听石金在耳边低声说道:“将军,那军营中已经炸了营,支胡赤儿也安排了一些眼线和奸细在内,如果我等再不走的话…”

    这特么的叫什么?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老子还得回长安享清福,可不能在这里把命给丢了!

    走!马上走!

    牛辅一张脸顿时又垮了下来,急忙飞速的回到府中,将金软稍作收拾打了打包,和石金等人齐齐上马回头看了一下军营之中火势正盛,冷笑一声,打马朝城外飞去。

第170章 林间飞滚石,赤血染征衣

    永安元年八月十五,杨修兵不血刃计下弘农,郭嘉也从雒阳赶了过来,又逢中秋佳节,本来应该是三喜临门之事,然而王黎却高兴不起来。

    郭嘉到了,冀州的消息也再度传来。

    袁绍自占据广川后,兵分三路,分别由颜良、鞠义和自己为帅,又配荀谌、郭图、逢纪等人,连克安平郡枣强、武邑两县和河间郡。韩馥和刘备不敌,已弃了信都逃往巨鹿。

    如何才能抵住袁绍的兵锋,将其彻底困死在冀州战场呢?王黎饶了饶头,看着右手下的年轻谋士问道:“奉孝,你曾在这位袁盟主麾下待过几个月,要不你先说说?”

    郭嘉点了点头,那张略显稚嫩却又稍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潮:“袁绍此人可谓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礼贤下士却不善用人,思虑多端而缺乏要领,喜欢谋划偏无决断之力,虽有青云之志心胸又过于偏狭。

    但因其出生的名声的缘故,其麾下谋士和将领亦如过江之鲫。袁绍兵分三路,除却左路大军亲自挂帅外,中路和右路大军分别则以颜良和鞠义统领。

    颜良字文恒,河北名将,有万夫莫当之勇。白川一战中,身先士卒亲率先锋营率先渡河,又与刘备义弟关云长大战五十个回合不分上下。

    鞠义者,原是平原鞠氏,因其生在凉州晓习羌斗,兵皆骁锐。中平三年,皇甫将军凉州招兵,麴义率家族兵勇一千多人应招。在与并州黄巾的对战中屡战屡胜,深受皇甫将军赏识。皇甫将军反朝后,转投韩馥麾下。在刚刚不久的黄家村战役中,以火牛阵大破冀州耿纯所率的三万人马!

    如今颜良、鞠义二人为帅,韩馥麾下并无可抵挡一二之出色将校,武邑及河间郡恐怕危也!”

    王黎点了点头:“当初我与孟德决定铲除国贼亲征长安,这才用计使韩馥及刘备联手对敌袁绍,便是担心袁绍在冀州一家独大得陇望蜀,窥探我河南河内诸郡。

    却不想白川一战虽然斩了一个张,断了鞠义一条胳膊,还是让袁绍寻到了战机,一举拿下河间。众位先生、将军,我等西征刚刚开始进退维谷,你们说说如何是好?”

    “主公,末将以为莫若暂且将西征之事缓一缓,一则先稳固一下河东,再则等解决了袁绍之后再无后顾之忧,即可举数郡之力一举拿下长安!”樊稠抱拳起身。

    “不可!”田丰朝樊稠拱手说道,“文广之言固然有理,但是董贼先弑天子,后囚陈留郡王,天下民情汹涌,若是我等半途而废必至他人笑话。

    其次,袁绍兵多将广,一旦我等与袁绍再起争端,恐非短时之间可解决。自古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届时天下二君共存,大汉国将不国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田军师你倒底要怎样?王家兄长,莫若你给俺老张一支兵,由老张亲自去那枣强去了袁绍的首级?”张飞那个暴脾气一听立时在帐中炸翻了天。

    “翼德闭嘴!”王黎扫了张飞一眼,张飞讪讪的坐下,却见郭嘉已站了起来。

    “主公!末将有一计或可一试!”

    “何计?奉孝但说无妨!”

    郭嘉拱了拱手道:“借刀杀人!”

    “谁的刀?”

    “袁术!”

    “袁术?”

    “正是!”郭嘉点了点头缓步踱到地图前,接过侍卫手中的木棍指了指豫州和兖州说道,“昔日在袁绍帐下之时,曾听闻袁绍打算立幽州刘虞刘伯安为帝,密信袁术。但袁术早已心怀异志,岂能同意,兄弟二

    人由是翻脸。

    后,绍以周昕为刺史欲夺孙坚的地盘,被袁术挥兵赶走。二人芥蒂颇深,而兖州刺史史金尚乃是术之同盟,若是我等能说服术与史金尚合兵一处,从兖州悄渡平原郡,直插宁津威逼渤海袁绍大本营,绍顾头不顾腚,必然回师!”

    “绍与荆州刘表乃是同盟,南阳与荆州近在咫尺,术若为表所牵制,又当如何?”田丰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郭嘉。

    郭嘉笑道:“此事易而。雒阳城破之日,江东孙坚匿藏玉玺潜归江东,为刘表所阻。孙坚此人性情果敢火爆,荆州城下之仇岂能轻易忘掉!”

    王黎点了点头,蓦然想起演义中记载的孙坚身死岘山一事,急匆匆的写了几个字交给亲卫,说道:“那就依奉孝之言,取信袁术与孙坚处,请他们务必出兵援助!”

    说罢,又看了看在帐中坐立不安的张飞说道:“玄德兵败,想必翼德也不愿枯坐弘农,就让翼德也带领你麾下的三千人马千万冀州援助韩刘吧!”

    ……

    且不说王黎暂时留在弘农等待曹操,单说那孙坚一日忽得王黎书信和袁术的来信,点起数万大兵北伐荆州。一路上克樊城,败黄祖,岘山脚下杀的蔡瑁大败亏输尸横遍野。

    这一日来到襄阳城下,团团大军将襄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表急忙召集众将聚会,主簿蒯良起身曰:“那王德玉昔日说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前时,豫州袁术与史金尚兵出渤海,袁本初两面受敌,无力援助我等。此时,孙坚一路北上,屡破荆州雄兵斩杀我将,正是其兵锋正盛之时,其人也必然越发的自大。

    《汉书》曰: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依良之计,莫若派人假装出城需求援助,孙坚想灭掉主公的希望,必然会亲自追赶。

    若是我等派弓箭手埋伏于岘山之中,于岘山之中准备飞石、弓弩伏于林中。待孙坚亲自来追时,盘旋曲折引至埋伏之处,飞石弓弩俱下,孙坚必然丧身。再里应外合,我襄阳之围可解也!”

    是夜,薄雾轻袭,黑沉沉的夜晚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机,月亮和星星也躲在薄雾背后闭上了眼睛,襄阳城中的街道就像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

    襄阳城下的东门忽然悄悄打开,刘表麾下吕公率领五百弓骑手直奔岘山。

    “报!”

    传令兵的一声呼叫惊醒了江东大帐,也惊醒了榻上的孙坚。

    孙坚抬起头来看着那传令兵:“何事?”

    “一彪人马杀出襄阳城东门,奔岘山去了!”

    孙坚点了点头冷哼一声,看来这刘表是黔驴技穷了,企图去求援袁绍那个主子了。可惜啊,你这是瞎子点灯白费了那蜡,袁绍如今尚且自顾不暇呢!

    “来人!拿我衣甲来,本将军今日要亲手灭掉刘表那厮的希望!”

    孙坚一声怒喝就往帐外奔走,几道人影却闯了进来,正是麾下四将黄盖、程普、祖茂、韩当和自己的儿子孙策。

    “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军中出了大事?”

    众人却并不答话,祖茂已上前一把从侍卫身上接过孙坚的衣甲问道:“主公可是有人奔岘山去了?”

    见众人眼光烁烁双目如炬,孙坚捋了捋须,疑惑的看着祖茂:“大荣,你怎么知道?”

    “主公莫非忘记了王德玉数日前在信中给你说的话?”

    逢林莫入,逢岘必危!

    孙坚看了看麾下四将和儿子孙策,心中兀自犹豫不决:“我等当日兵围襄阳的时候,就曾搜寻过岘山,也在岘山布置过埋伏,但是这三五日过去也并未见有动静啊!”

    “主公,那岘山如今可还有我江东人马?”

    “连续数天将军马放置在岘山却未排上用场,早就回营了。”孙坚摇了摇头,忽然想起还剩下一支五十人的斥候隐匿于岘山之中,急忙跨步走出大帐,只见岘山方向一朵白色的莲花蓦地腾在夜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不好,斥候危也!

    孙坚心中一冷,祖茂已三下五除二的将孙坚的衣甲穿在了身上,又从壁上取下孙坚的古锭刀冲出帐外,翻身上马领了五百铁骑出了营帐,一道声音遥遥传来,“主公莫急,我去看看!”

    行了不止三五里路,薄雾渐散,岘山的脚下横七竖八的倒着五十名江东健儿,一蓬蓬白羽插在众人身上,仿佛一条条没有生命的刺猬,身下鲜血汩汩。

    哼!这帮狗贼!祖茂翻身下马,从地上捡起一支白羽,看着那尖锐的锋矢哼了一声:“兄弟们,下马举盾,缓步前行!”

    众人齐齐下马,举着盾牌牵着马,将祖茂围在中央。大约又行了五百米,已入岘山谷中,远远便瞧见那小径之上一人骑在马上正往岘山深处而行。

    “狗贼哪里去!”

    想起岘山谷口惨死的兄弟,祖茂早已勃然大怒,一把扒开众人的护卫,一声怒喝,撇下麾下的将士翻身上马,拍马赶上,手中的古锭刀亦如流星一般脱鞘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银线正中那人脖颈。

    手起刀落,人头亦落。

    然而,却并未有惨叫声起,也没有鲜血喷出。

    定睛一看,只见那人面色灰白,牙关紧闭,双目挣得大大的,一双眼珠子却没有半点神采,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至于那人胯下的战马不过是用几束干草而已,那人和马绑在树上,随风而动,害得自己还以为是敌人。

    不好,中计了!

    “速速隐蔽!”祖茂蓦地一惊,朝身后众人怒喝一声,滚下马鞍紧紧的贴在山石上。

    “梆梆梆!”

    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梆子在林中响起,小径两侧的山坡上呼啦啦的涌出来四五百人,数百支利箭仿佛襄阳城下汉水中的片片白帆一般飞下众人在众人头顶的盾牌上溅起朵朵星光。

    接着,又是一阵“轰轰”之声,百十块滚石从天而降,带着凄厉的嘶叫落在人群中。如云的盾牌虽然可以挡下那无际的箭雨,又怎么能够抵得住仿佛九天落下的滔滔巨石呢!

    巨石如雷,利箭似林。

    一时间,江东健儿损伤惨重,残肢与鲜血齐飞,战马与士兵共哀。

    “兄弟们,弃马匍匐上山!”听着麾下兵士一声声惨叫和战马的悲鸣,祖茂心如滴血,一脚踢飞眼前的一块飞石,愤怒的站起来,举盾于前,古锭刀也舞了个水泼不进,支支利箭在身前“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倏地,身后林中蓦地一亮,一道黝黑的寒光闪过,一支利箭势若雷霆破空而至。

    祖茂还来不及转身,利箭已从后背穿至胸前,带起一簇滚烫的鲜血。手中的古锭刀一顿,仰天倒下,胸前的鲜血如满山遍野的杜鹃一般染红了身上的征衣。

    ps:兄弟们,转眼又快月半了,从上架至今,鹰非每日勤更不辍,你们手中的月票和订阅是否已该给鹰非打赏一点了?鹰非在此谢谢诸位了!

第171章 英雄一怒

    林间飞滚石,赤血染征衣。

    远在弘农的王黎绝对没有想到,他的一封书信,虽然挽救了江东猛虎的命,却将祖茂这忠心为主一腔热血的汉子送上了西天路,吕公的一支利箭,一代豪杰就此陨落。

    后人曾有篇《水龙吟》赞道:

    天下豪杰如注,唯将军奔腾似虎。虎牢关前,梁东原上,杀人无数。一双长刀,半腔怒火,华夏独步。助江东孙郎,王霸雄图。辟六军,英雄怒。

    三军移师北上,临汉水,万舟横渡。复仇襄阳,大破樊城,刘表无助。岘山脚下,生死浮云,只为故主。叹昂藏男儿,满腹忠义,尽归尘土。

    孙坚站在三军前,虎目圆瞪面沉似水,满腔的愤懑。

    他的身前就摆放着祖茂的遗体,一支混体黝黑的利箭放在祖茂身侧。这个跟随了他多年的汉子就这样死了,死在数里外岘山脚下的污泥里,死在他兴师复仇的道路上,也死在他的骄傲自大中。

    他愤恨的拿起那支利剑,在胳膊上一戳,一股血箭飞起,转过身来迎着初升的太阳,对着三军将箭支一折两段长啸一声。

    “孙某戎马十数年,战场上杀敌无算,有亲如骨肉的兄弟,有性命相托的袍泽,也有虎狼鹰隼的敌人。但,我的恩人只有两个,我的仇人也有两个!

    王德玉,当年会战虎牢之时,在梁东原野上曾救我三军一命,今日又书信相告再次挽救与我。大荣,你们的将军我的袍泽兄弟,与我同甘共苦浴血奋战多年,数个时辰前却替我而亡。

    杀死他的凶手就在对面的襄阳城中,他们的名字一个叫做吕公,一个叫做刘表。男儿大丈夫跨战马,驰疆场,自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孙某今日起誓,今生势必杀此二贼以祭英灵。

    众位兄弟,大荣将军英灵不远,他还在空中看着我们,你们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报仇!”

    “报仇!”

    数万将士齐齐怒喝。

    “好,那今日就让我等为大荣一战!”孙坚看着众人,心中燃起的仇恨不停的灼烧着眼底,“擂战鼓,众军出列,誓拿吕公和刘表小儿祭奠英灵!”

    “轰轰轰!”

    数声连珠炮响,数万江东将士兵分四路,在孙坚麾下四将以及孙策的带领下同时对襄阳城的东南西北四门发起攻击。

    孙策今年不过虚岁十七,但此刻,他已经接过了祖茂的部队,也接过了祖茂的大旗。他的血还正热,他的心底也充满了愤怒、仇恨和悲伤。

    雷声阵阵,战马如龙。

    孙策一马当先,纵马奔至襄阳城下两箭之地,手中的霸王枪往城头一指,一声长啸舌绽春雷:“攻城!”

    没有什么喊话,没有什么试探,也不管城头上戒备森严,箭矢寒芒。麾下的将士齐齐一声呐喊,一台台抛石机推到阵前。

    抛石机两侧的民夫和兵士源源不断的将巨石放置到弹袋中,随着旗手手中的彩旗落下,手中紧绷的绳索怦然弹出,数百块石弹仿佛大炮一般飞向襄阳城头。

    落石如雨,大大小小的石弹携着九天雷霆的气势,嘶叫着、呼啸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渗人心魄的弧线,一头栽下。漫天的尘烟,滚烫的鲜血和尖叫的人群充斥着襄阳城头。

    石未落,箭又至。

    数千弓骑手飞奔城下,手中的虎贲弓、雕弓和角弓张如满月,一支支利箭泛着森寒黝黑的光芒,恍若倒流的瀑布从城墙脚下倒飞上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杀!”

    看着城头的荆州士兵压得喘不过气来,孙策长枪一指,一具具云梯,一台台冲城车已从阵中退了出来,英勇的江东儿郎不顾头顶上的落石和利箭,推着攻城器具直逼城下。

    与此同时,城下其他三门不约而同响起厮杀声,石弹更多了,箭支也更多了。如果说之前的落石和箭矢还只是中雨的话,那么,现在它们已经幻化成漂泊大雨,十级风暴。

    襄阳城上方已经漆黑一团,遮云蔽日,风雨交加。风当然是杀人的寒风,雨当然也是杀人的秋雨。

    看着城下如风的铁骑和怒吼的兵士,荆州刺史刘表远远的站在女墙后面若死灰,魂飞魄散,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这帮孙子是不是疯了?孙坚贼子是不是疯了?”

    他是不是疯了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再这样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怕死模样,我守城的精兵却要疯了。

    蒯越暗自鄙视了一把刘表,拱手说道:“主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袁本初兵困冀州,我等并无其他援军。虽说襄阳城铜墙铁壁高城深池,粮    草也足供城中百姓三五月,但若是一味的被动防守,守城将士必然心力疲惫,士气低下。

    曹刿曾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依越之间,莫若先与之对阵,斩杀江东一二将领,振奋军心再固守城池。待江东军兵心疲软进攻乏力之际,再给江东迎头一击,孙坚可破也!”

    话还未落,江东军的云梯和冲车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已经冲到城下,锋利的抓钩挂在城头的箭跺和墙上,裹着金属的原木疯狂的撞击着城门,站在城头上都能感到城墙犹如地龙翻身一般一阵阵的晃动。

    城头上的荆州兵在将领的指挥下高抬着一桶桶滚油、一块块圆木以及城中百姓房顶上的瓦砾顺着云梯和城墙倾泻而下,在城下化作无数杀人的刀。

    惨叫声时起彼伏,破空声纷至沓来,城头和城下都成为了阿修罗的地狱。

    刘表靠扶着别驾刘先,颤颤巍巍的站直身体看着蒯越:“异度,你说得甚是,但那孙坚号称江东猛虎,麾下三将黄盖、程普和韩当俱有万夫不当之勇。黄汉升已随我那刘刘磐侄儿镇守长沙,我荆州可还有当其的勇士?”

    “刺史大人何必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我襄阳又不是只有一个黄汉升!”两员大将从人群中霍然出列,“主公,孙坚小儿号称猛虎,其实也不过一区区病猫而已。吕公昨夜能斩杀那祖茂,我等今日便能将孙坚那小儿献于刺史阶下!”

    众人视之,正是大将张虎和陈生,二人原是江夏贼人,因一身功夫,寻常十数人近不得身,刘表纳降封为襄阳偏将。

    “哼哼,大言不惭,也不怕一会被打了脸!”

    一声突兀的声音在黄祖身后响起,刘表不悦的看了那人一眼,张虎二人已勃然大怒差点拳脚相向:“一个在江边都混不下去的锦帆贼也敢藐视我等大将,若不是主公当面老子今日就让你血溅当场!”

    哼!特么的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贼子就是贼子,穿上龙袍也不像一个正经人士。

    黄祖恼怒的看了甘宁一眼,转念又

    想,此人在我帐下也多不听我将令,今日若是将其推荐出去,败了一命呜呼再也无从提及,赢了正好送给主公,也与那厮结一个善缘。

    遂出言奏道:“主公,这甘兴霸虽说桀骜不驯,武艺却也是颇为不凡,可与孙坚麾下三将一敌!”

    刘表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帐下诸将,蔡瑁惴惴不安,蔡中、蔡和及张允等辈同样心神不宁,唯有王威和文聘两员大将面色如常,一惯的沉稳,安若泰山。

    “既然如此,那就由王威出西门对阵黄盖,文聘南门下挑战韩当,甘宁东门外对敌程普。陈生、张虎二人去取了孙坚的虎头!”刘表稍稍振奋,又见一旁的吕公欲欲跃试,接着说道,“那孙坚还有一个小儿,吕公且随陈生、张虎一并出城,务必将那孙坚父子一网打尽!”

    “诺!”

    ……

    马鸣萧萧,旌旗猎猎。

    且不说黄盖、韩当及程普三路,单道孙坚、孙策父子二人坐镇北门,孙坚安坐于大纛之下,孙策则将霸王枪斜挂马背上,冷冷的看着城头。

    忽然,“轰”的一声,城门大开,一彪人马飞将出来,为首三员大将身披战甲斗志昂扬,一路上快马加鞭砍瓜切菜,在城门口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江东军阵前。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孙策将那霸王枪抱与怀中,斜眼看着三人。

    “老子是你张虎爷爷,江东鼠贼竟敢无端侵犯我荆州边境,乳臭未乾的小子,赶快滚回阵去,叫你那死鬼老爹出来受死!”张虎策马而出遥立阵前,指着孙策放肆的大笑。

    一群鼠辈也敢笑我,今日不将你等刺于马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孙策纵马一跃蓦地一声暴喝,仿佛惊雷在众人身边炸响。众人一惊,张虎还来不及握起手中的大刀,就见一道闪电从身边掠过,胸口一阵剧痛,自己已仰面倒下,摔在尘土中,眼前一片绯红,渐渐的没于黑暗之中。

    “狗贼子,安敢伤我兄长!”

    刚一枪刺张虎于马下,就听得对面马蹄声响一道怒喝,孙策抬起头来只见一柄大刀迎面而来,一声冷哼力灌双臂,霸王枪就地抬过头顶猛地一磕,震的陈生差点拿捏不住。

    接着嘿嘿一笑双手一拨,霸王枪顿时如一只会跳舞的精灵在手中来回腾挪,又像一名山水画宗师蘸着浓墨UU小说张弛有道,一枪接着一枪,一式连着一式,势若长虹贯日碧海潮生,将陈生罩在重重的枪影之中。

    那陈生哪里是江东小霸王的对手,不及数合,手中的大刀已被磕飞,孙策手中的霸王枪一收,山水画亦停,陈生已翻身坠马,喉咙上一点红心。

    不过盏茶功夫,荆州城中有名的大将就已双双倒地身亡。吕公心中大骇,勒马就往城中飞奔。

    可惜,江东健儿早已认出此人就是杀死祖茂将军的吕公,孙策又岂是心慈手软之人,横枪马上弯弓搭箭,一声长啸,利箭亦如流星一般穿透吕公后背胸前“铮”的一声插在城门上。

    孙策怒发冲冠双腿狠狠一夹,拍马赶上,一枪刺出将其挂在枪头顺势一举,举过头顶再猛地往前一贯。

    吕公如炮弹一般砸向城门,正好穿过箭支牢牢的挂在城门之上。城门之下一片殷红,血如雨下。

第172章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襄阳城北门下,荆州大军将领张虎、陈生和吕公三人俱死,众兵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的那道战神。仿佛看到白起当年怒坑赵卒四十万的霸道,也好像看到项羽一杆霸王枪力压群雄的风采。

    霸王枪,江东小霸王!

    “逃啊!”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的眼神瞬间从仰慕切换到惊惧,手中的刀枪纷纷掉在地上,一团乱麻也似得向城门冲去,狼奔豕突,相互推搡,城下一片大乱。

    趁你病,要你命!

    孙策冷冷的看着溃不成军的荆州兵,一声长啸纵马飞奔,手中的霸王枪左挑又劈,很快就杀出一条血路,麾下的兵士也跟在孙策身后直逼城门。

    城门已经在望,孙策瞄了瞄还挂在城门上“坚守”着襄阳城池的吕公,嘴角轻轻的勾勒起一缕残忍的弧线。

    祖将军,你英灵不远,你可看到前方吕公的尸体?你放心!吕公既去,杀害你的仇人也只剩刘表那厮了,本将军等下也让刘表小儿下去陪你!

    霸王枪再度擎于手中,熊熊烈火在胸膛燃烧。

    孙策手中长枪一紧,正待冲入城门,忽然,脑海中突的腾起一缕警觉。

    这种警觉已经在战场上救过他好几次了,孙策急忙将腰一扭脑袋一偏,一道寒芒从额间擦过,眼前的空气都仿佛扭曲了,一支寒铁箭“嗖”的一声插在城门上,入木三分,箭上的白羽兀自颤动不已。

    一彪人马已从城外斜撞了过来。

    当先两员大将,一人正值壮年,另一人五十岁上下,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颔下白髯飘飘,腰跨宝刀,手中一支铁胎弓,弓如满月,手中的连珠箭好像不值钱一样“刷刷刷”的飞过来。

    孙策被逼的退了出去,荆州士兵已经如惊弓之鸟涌入城中。

    看着重新关上的城门,孙策抬起头来愤恨的目视着远来的老将,面沉似水双目寒星,一声怒吼:“老而不死是为贼,老匹夫纳命来!”

    语音落,战马飞腾,如汉水江潮一般飞至队列前,霸王枪若出柙猛虎咆哮着卷向老将。

    见霸王枪已至眼前,那老将手中的铁胎弓一收在腰间一拍,一把血饮刀犹如旱魃出世,轻鸣一声,赤地千里。

    “铮”的一声血饮刀稳稳的架住霸王枪。当然,赤地千地那是开玩笑,一片血红之色却也倒映在孙策眼中,眸子中一片赤红。一道无比可恶的声音同时在耳畔响起,“小娃娃,那么急躁干什么?急躁可成不了大器!”

    几句话就说的孙策面红耳赤,手中的霸王枪越发的犀利,无尽的气力如碧海潮生,枪尖的寒星仿若夜空中的星辰,一星起一星落,一星落一星起,十荡十决大开大合。

    老将真是会者不忙忙者不会,面上依旧不慌不忙,手中的血饮刀却一刀快过一刀,舞得泼风似的,漫天血影匝地赤雾。

    但见:

    汉水江中涛声隆隆,襄阳城下厮杀阵阵。

    一个是江东小霸王,骑骅骝戴银冠,手中霸王枪如潜龙腾渊,枪起枪落,枪起时时点点寒星,枪落处道道银光。

    一个乃荆州老廉颇,跨大宛着黑甲,掌上血饮刀似旱魃出世,刀砍刀劈,刀砍时阵阵杀气,刀劈处缕缕赤芒。

    只杀得阵中尘烟滚滚,暗影憧憧。杀了五十来个回合,江东的儿郎早已看得呆了,这老将究竟又是是何人,竟然能与我江东堂堂小霸王一战!

    孙坚却已跨马来到阵前,古锭刀遥指老将:“老廉颇破燕拜相,转战死党。黄汉

    升,孙某久闻你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荆州刘表徒有虚名,阁下堂堂大将之才竟然为其侄儿帐下一老卒,阁下何妨考虑考虑我江东,孙某愿以中郎将从之!”

    “哈哈,小娃儿稍息再战,你家那老头子想收买老夫了!”黄忠一刀隔开霸王枪,后退十来步,驻马另一将身侧笑道,“孙文台,你说老夫名不虚传,老夫见你却是有些可惜啊。

    都说见面不如闻名,老夫却以为闻名不如见面。堂堂的江东猛虎,竟然也做了苏秦张仪之事,纵不怕委屈了你的嘴,也不怕亏了你的刀?孙文台,这便是我长沙刘太守,你有事要不和他说说去!”

    刘磐拍马迎上前来,接过黄忠的话题笑道:“孙文台,你的眼珠子中莫不是没有本太守,可是想与本太守重新认识一番?”

    “哼!刘磐逆子,我认得你,可我掌中的刀可不认识你!”孙坚拍了拍腰间的古锭刀,一声长笑就待驱马向前。

    黄忠亦纵马来到刘磐身侧,朗声笑道:“孙文台,你不是老夫的对手,你家那麟儿倒是一匹千里驹。老夫今日正有雅兴,想和你家小娃娃再比试一番。

    只是可惜啊,老夫素来不喜欢乘人之危,今日如果你没有了江东军,你这只江东猫儿只怕还不如我荆州沟河中的软脚蟹!”

    “你!”

    孙策勃然大怒,举了举手中的霸王枪。孙坚闻言却是一惊,一把拉住孙策举目视之,只见襄阳城上滚石如雨、原木如箭、利箭如林,江东士兵攻城受阻,一片一片的倒在城下,血流漂橹。

    “黄汉升,你最好转告刘表那厮,让他记住今日!”

    孙坚拔马回转,大手一挥,清脆的钲鸣响遍襄阳,城头上的荆州士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城下和云梯上的士兵不甘的看了城墙一眼,如潮的向后退去,只留下无尽的残躯、遗骸。

    ……

    辛弃疾在《永遇乐》中曾屡发感慨: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纪灵,不是廉颇,也不是黄忠,但同样已快四十岁了,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也算是老将一员了。

    想当年,竞争射声校尉之时他还曾和王黎在德阳殿大战一场,虽然两战…三战皆败,但自己也并未弱了名头。

    可如今呢?王黎却已成为朝中的参天大树,巍然耸立,而自己还只是主公麾下的一员普通将领,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自从主公接到王黎手书过后,自己亲率一万人马昼伏夜出,从南阳到宁津数百里的路程,整整走了十天半个月,而眼下,这座城池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唾手可得。

    纪灵静静的伏在草丛中,看着一群挑着柴禾的乡下农夫,看着眼前的那座城池宁津,心中的战意随同热血直冲大脑。

    宁津,渤海重镇。袁绍已率领麾下众将出征冀州,宁津只有两千守城之士和大将苏由。

    苏由一大早起来,做了做晨操,看了看前方送来的战报,主公已经兵下河间,虽然听说王黎已经遣张飞来到巨鹿,但是一个莽撞的张飞于大局有何用,整个安平郡如今也在主公的兵锋覆盖之下,信手可取。

    苏由心情格外的放松,他甚至都忘记了昨日派出去的斥候今日都还没有回到营中,这可是冀州的大后方,袁公的大本营之一,哪有那么多不长眼的蟊贼!

    用完早餐,想起答应过自己的夫人要送她一枚碧玉簪,索性左右无事,去坊市中溜达了一圈,这才慢慢吞吞的来到城门口。

    刚至城门,就见一辆马车远远行来,那马车装饰素雅

    却又不失富丽,马车四面皆是淡黄色丝绸装裹,左右两侧各开了一扇窗,窗上镶嵌着一帘春绿色的窗牖微微卷起,极像湖中的绿波。

    两匹高头大马形体俊美健壮,打着响鼻缓缓而行,马蹄“”的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飞尘。一名身着蓝衣的马夫坐在马车上,神情格外的慵懒,手中的长鞭偶尔才轻轻一扬在空中打个花,又落了下去。

    苏由眼睛一凝,知道那是甄家的马车。河北甄家,在这片土地上基本上无人不知。

    河北甄家、徐州糜家、江东鲁家、荆州马家和西川秦家乃是富可敌国的巨贾之家。当家人甄逸,官至上蔡令,数年前病故,如今的甄氏一族已经交给其子甄俨打理。

    甄俨初掌族中大权,便修路搭桥,施粥赈灾,救济乡里,就连袁公的军粮也同样偶有所出,在冀州土地上赢得了偌大的名声。更何况那甄俨的妹子甄宓已被袁公聘为二公子袁熙之妻,未来的少主母,能不招惹的还是尽量不要招惹。

    见马车到来,苏由不由摆了摆手,示意麾下将士让出一条道来好让甄家从容通过。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总希望心想事成的,往往事与愿违。

    马车刚至城门口,意外发生了。一名挑着柴禾的农夫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脚底一滑,肩上扛着的柴禾啪叽掉在地上,一块干柴腾地飞起打在那马眼上。

    马匹蓦地受惊双脚腾空而起,一脚踢飞刚刚那名农夫,接着一声长嘶向城中疯狂的奔去。

    可城门口就那么大一块地方,拥挤着进城和出城的农夫、猎人、士子、小姐和守城士兵,虽然已经勉强让出一条大道,却怎能够任两马纵横?

    一时间城门口大乱,无论是那挑着柴禾的农夫,还是手拎着几只野鸡野兔的猎人,又或者是出城的士子和小姐,以及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纷纷被马匹撞飞,横七竖八的倒在城下哀嚎遍野。

    马匹惊了!

    看着那匹马眼中的血色,苏由大吃一惊,知道不得再任由时态继续发生下去了。

    就地把那长袍往腰上一挽,脚下一动一个旱地拔葱凭空跃起,伏在马背上牢牢的抱紧马勃,腰中的长剑已出手一剑插入马匹的脖子上。一道血箭飞出,马匹哀鸣一声,前腿跪地狠狠的砸在尘土中,马车同时亦往一侧栽去,车内一声黄鹂般的惊叫。

    苏由大吃一惊,如果里面是未来的二公子夫人,那可惨了。

    说时迟那时快,苏由在马背上一拍,人亦如鸿雁一般轻飘飘的落在马车旁,双臂猛力一推,千斤重的马车斜斜的压在手上,渐渐的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油然而生,腰间微微一痛,只见一柄短刃插在腰上,刚才那农夫已退至一旁,从地上的柴禾中再次掏出一把短刀,双眸冷若寒星。

    中计了!

    苏由刚刚反应过来,周遭的那些农夫和猎人已经纷纷从柴禾、野物中抽出一柄柄短刀、短剑向城门口的士兵扑了过去。怒吼一声,苏由猛地一震九牛二虎之力灌注双臂,奋起一把将马车推回原位,手中的长剑就欲飞出。

    一道人影亦从远处的草丛中钻了出来,一柄三尖刀伴着呼呼风声由远及近在苏由的眼中越来越大,直到喉咙上一阵冰凉,眼皮渐渐阖上,这个世界慢慢的漆黑一团。

    ps:兄弟们,月已半,鹰非从未断更,如果您觉得本书还适合您的口味,请送上一张月票吧,谢谢!!!

第173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一)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黎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这座雄关,不由想起起这曲在后世传唱了数百年之久的《山坡羊》。历史总是那么的惊人相似,自己与曹操又将在此经行,望西都意踌躇。

    潼关,古称桃林塞,临潼水得名。《水经注》亦云:河在关内,南流,冲激关山,因谓之潼关。

    潼关南依秦岭,有禁沟深谷之险;北有渭、洛,汇黄河抱关而下之要;西有华山之屏障;东面山峰连接谷深崖绝,中通羊肠小道,仅容一人一骑,人行其间,俯察黄河险厄峻极。畿内之险,惟潼关与山海关。

    如今,荆州的战火如火如荼,祖茂岘山一役代孙坚而亡,孙坚连克包括樊城在内的数座重镇,止步于襄阳。

    冀州却再度陷入僵持中,袁绍虽力克河间全郡,却被纪灵数千精兵偷袭了宁津,数场大战下来连失张、苏由两员大将。无可奈何只好回师渤海,又为韩馥及刘关张趁势夺回了枣强和武邑两县。

    而牛辅却已带着石金兄弟二人逃入了潼关,在弘农等了半个月的时间,曹操大军已终于赶上,与自己会师潼关之下,眼下正是攻击潼关的最佳时期。

    “孟德,你可有什么攻城之策?”王黎从漫漫雄关收回目光,看着一旁的曹操问道。

    曹操摇了摇头,笑骂道:“你这家伙也太过痞赖了,你帐下谋士如云,元皓、志才才华横溢,奉孝、公与足智多谋,还有那个杨文祖才高八斗,你竟然想让我劳心劳力,你说你安得什么居心?”

    王黎闻言反唇相讥:“难道你那兖州程仲德、淮南刘子扬、颍川钟元常和那山阳满伯宁比他们差了?”

    曹操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潼关北临黄河,南踞山腰,实在过于凶险稳固,操与仲德等人推演了数十次,发现欲破此关,除了里应外合之外唯有强攻!”

    强攻?

    王黎嘿嘿一笑,那兄弟二人才入得关内,如今恐怕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打酱油的,强攻?那就强攻吧!

    不过,听说董卓的援军已经到了潼关取替了原来的守城校尉,行军大将正是原白波军首领杨奉及其麾下的骑都尉徐晃。

    徐晃,未来的天下名将,明日那就先让你尝尝高顺陷阵营的锋芒吧!

    ……

    翌日辰时。

    太阳刚刚将那和煦的目光洒遍秦岭的叠嶂峰峦,“轰”的一声号角如雷一般在潼关下炸响。

    离潼关五六里远的数千座白色帐篷猛然张开狰狞的大嘴,吐出一队队军纪森严孔武有力的士兵。

    旌旗猎猎,兵戈烁烁。

    高顺麾下扩大版的陷阵营和夏侯渊的前锋营共计一万余人,早已聚集在潼关之下,严阵以待。

    朝营帐外的王黎、曹操以及众位将军行了一礼,高顺披坚甲执利剑缓步登

    上点将台,双目平视前方:“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说的就是潼关!兄弟们,前面就是潼关了,本将想问你们一句,此关险不险?”

    呃?这番说辞怎么像是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曹操麾下将领面面相觑,夏侯渊的前锋营同样瞠目结舌。

    高顺双目生寒,手中的长剑“唰”的一下腾在半空,一剑劈出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寒,光芒四溅:“本将问你们险不险?”

    “险!”

    军队讲究令行禁止众人哪敢还有疑问,万余士兵齐刷刷的怒吼着,声音穿金裂石直插云霄

    “不错,此关很险!天下雄关十数座莫出其右者!本将再问你们一句,虎牢关、孟津关、小平津还有汉关、秦关险不险?”

    “险!”

    “你们说的也对,它们也很险,本将每次站在关上之时心里都发憷。”见众军大笑,高顺亦嘿嘿一笑,忽然双眼微咪,眸子中透露出鹰一样的凌冽,“但是它们现在都在哪呢?”

    “脚下,它们都在我们的脚下!”

    “不错,他们如今都在我们的脚下,那么现在你们告诉本将,当我们亲自踏上这座雄关的时候,它还险不险?”

    “不险!”

    “你们怕不怕?”

    “不怕!”

    “酒已饮,肉已啖,既然不怕,那你们还在等什么?”高顺大吼一声,须发倒竖,“一人退缩者,杀什长!十人退缩者,杀屯长!百人退缩者,皆杀之!陷阵凌云,有进无退!杀!”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杀!”

    随着高顺大手重重的落下,长剑斩落虚空。

    两杆刻着“高”和“夏侯”的大旗蓦地从阵中飞了出来,立在阵前,迎风招展。两名掌旗士兵神态肃穆,目不斜视。

    众将士同时发出一声怒吼,如雷轰鸣,潼关之下滚滚的黄河波涛也压不住将士们发出的声响,他们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溅起漫天的尘烟,手中的金戈拖在地上,滔天巨浪一般冲向潼关脚下。

    声势铺天盖地,仿佛杀神临凡,魔星降世。

    巨石开路,云梯登城。

    在这个冷兵器的年代,攻城克关打头阵的永远是巨大的抛石机。一排排抛石机振臂一摇,数百块巨石腾空而起,乱石穿空,惊涛拍浪,卷起千堆雪。

    乱石如麻,一块块飞上天空,仿佛一束束仇恨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潼关,待其飞到最高处之时再密密麻麻的一头扎下。惊了潼关的城门,拍了潼关的墙壁,也卷起了潼关将士的千堆血!

    接着又是上千把的蹶张弩抬到阵前,两人一组,一人脚蹬弩机半卧于地,一人跪于身后双手拉弦。掌旗兵面对着众人,嘴里轻轻吐了一个“放”字,城下却掀起一片滔天的气势。弦松,箭出,上千支弩箭如飞蝗、似流星、若层云,布满天空。

    巨石飞蝗拍墙岸,箭雨流星霜满

    弓。

    城头上一时被压制住,高顺已经骑着马来到阵前森然一笑,手中的长剑往前一指,雄浑高亢之声蓬勃而出:“操金戈兮被犀甲,带长剑兮挟汉弓,潼关之下儿郎兮,出不入兮往不反!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陷阵和前锋营的勇士越阵而出,云集影从百川入海般汇在高顺身后,男儿气、英雄志、烈烈怒火倒映在坚定的眸子中:“潼关之下儿郎兮,出不入兮往不反!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杀!”

    数百支竹干扛在肩上,上百把云梯推出大阵,飞奔城下。

    到了城下将那云梯一斜,铁钩已牢牢挂在城墙上,纹丝不动。抬着竹干的士兵,每只却只有数人,行到城下留却一人撑在头前,身后数人齐齐发力,那人撑着竹干在城墙上健步如飞.

    ……

    幸好老子没有死守弘农,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写的!

    牛辅看着城下蚁群一样的士兵,喉咙咕咕咕的响个不停,满脸的惊惧:“杨将军,眼下如何是好?”

    就这么一丁点胆量是怎么当然将军的,还到处嚷嚷,想掉老子的士气吗?特么的,果然是裙带关系害死人哪!

    杨奉虽然武艺不咋的,听着城下的滔滔吼声同样心有悸动,但他却有一颗天不怕地不怕的包天巨胆,在历史上这个主可是连李、郭汜和曹操的毛都干捋一捋的人。

    当下听到牛辅之言,怒目圆睁狠狠瞪了牛辅一眼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你也是一方大将了,怕个鸟啊?下次在我军中再敢胡言乱语,老子抽你龟儿子一巴掌!”

    杨奉原来只是白波军的一名头领,如今也不过是李麾下的一员部将,比牛辅的地位还低上一截。

    但形势比人强,牛辅虽贵为董卓的女婿,堂堂中郎将兼弘农太守,这个时候却还真不敢出头,唯恐被杨奉一激,脑袋一热领了这潼关守城的差事。牛辅听着杨奉的骂声,嘴里嘟嘟啷啷的说了两句,将头一缩退回到石金兄弟二人身旁。

    杨奉一阵气急,转过头来对着身旁一员将领说道:“这高顺擅攻天下皆知,昔日小平津一战,‘陷阵营’披坚执锐攀墙越沟,一夜之间就将郭汜那厮从城头上赶了下去。公明,这潼关的防务我就交给你了!”

    “嘿嘿!”那骁将嘴角啧啧两声,手中一把开山大斧猛地在城墙上一砸,寒光四射,“将军你就放心吧,潼关可不比小平津那等小地方,徐某也不是那区区悍匪出生的郭汜可比拟的。

    但有徐某在,保管潼关不失。今日一战之后,徐某也要让天下人知道:高顺擅攻,徐晃善守!”

    原来,他就是徐晃。历史上击退武圣关羽,解了樊城、襄阳二城之围,在曹魏集团中赫赫有名的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

第174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二)

    徐晃,字公明,河东杨人。

    本为杨奉帐下骑都尉,后转投曹操,一声战功卓著,先后参与了徐州之战、官渡之战、白狼山之战、征伐关中,平定凉州和关中等几次重大战役。并在樊城对阵中,逼退关羽解了襄樊之围。颇有周亚夫之风,被曹操称之为“五子良将”!

    当然,现在的徐晃还不出名,现在的徐晃依然还在杨奉麾下,也就在这座巍巍百尺的潼关之上,但是徐晃依旧会是那个徐晃。

    徐晃朝杨奉拱了拱手又朝牛辅森然一笑,几步便行到箭跺口,开山大斧在地上拖出一条直线“哐哐”直响。

    “兄弟们,我曾听人说,数百西凉勇士竟怕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我也曾听人说,董公明月峡中心惊胆战,众将校虎牢孟津束手无策;我还听人说,西凉大马横行天下就特么的是个笑话!

    兄弟们,此关不但关系到西京的安危,也关系着我等生死存亡,本将不想多说什么,只想问上你们一句,你们那玩意儿还在吗?”

    “在!”

    “既然还在,你们还敢像爷们一样与本将再战上一场吗?”

    “将军尚不惧死,我等有何不敢?”

    “舍得一身剐,敢把曹王拉下马!”

    看着麾下将士士气高涨,好似打了激素的公鸡一样,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就与关外的曹王联军大干一场,徐晃满意的点了点头厉声喝道。

    “好,既然你们都不怕死,那就高举你们手中的长刀、短剑、利箭向城下的敌人证明一下,你们也是爷们,西凉大军没有了大马,照样横行天下!”

    “轰!”

    徐晃的一席话仿佛点燃了一座炸药库,整座潼关都如同被火炙烤了一般。

    董卓起身行伍,带领西凉军南征北战,伐羌胡、战黄巾、主雒阳直面关东三十万大军,先不管输赢与否,但绝对称的上身经百战。

    虽然现在这个人已经脱离了西凉军高高在上,虽然这个人现在已经只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大。

    但西凉军有西凉军自己的骄傲,历来只有他们讥笑嘲弄别人的时候,哪里能想现在这样夹着胯下的玩意缩头乌龟一眼藏在角落里,栗栗自危大话也不敢说上一句?

    众人高举着手中的利器,膜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石金、石原兄弟二人也站到前面,右手抱拳捶胸神色肃穆的看着徐晃:“徐将军,败军之将原不言勇,但石金、石原虽不成器,却也曾在军中搏杀,见过无数的尸山血海,末将兄弟二人愿听徐将军调遣,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好!那就让曹王联军见识一下我们西凉军的风采!”

    徐晃手中的开山大斧猛地一挥,将士们“刷”的分列两队,前队跪于前,后队站于后,交错排列,手上的雕弓、虎贲弓和角弓以及腰引弩等纷纷张弓搭箭,身后床弩

    同样引弦未发。

    “放!”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徐晃一声令喝,将士们手中的箭支顿时仿佛黄河壶口上的大瀑布倾泻而下,在空中奔腾着,燃烧着,尖啸着,卷云挟烟飞奔而至。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那密密麻麻的箭支不但恍若瀑布,也如同密集而快速涌动的乌云一般,罩在潼关半空上,黑沉沉的,乌蒙蒙的,天空好似也低了几分,压得关下将士喘不过气来。

    同时,关上的民夫们手上也不得空闲,滚石、圆木、火油也从关上滚了下来。

    城下一片惨叫,刚刚爬上云梯,刚刚在竹干支撑下来到城腰的战士,被滚石、圆木直接砸上,又被火油浇了一脸,双手挥舞着摔倒在关下。

    第一轮攻击受阻,手下将士死伤惨重,高顺却依然面不改色,长剑一挥,更多的士兵冲上前去。他们接过前辈们手中的云梯、竹干,也接过前辈们视死如生的男儿气,高举着手中的钢刀、长矛在箭雨中重新爬上了城墙。

    双方的将士们都爆发出不怕死的勇气,一声声巨大的厮杀声响彻关上关下。箭支、巨石来来往往,在潼关的天空上勾勒出一道道带血的彩带。

    很快,整个天空一片残红。

    ……

    终于,陷阵营中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了。但是遗憾的是,他的螃蟹并未蒸熟,他的螃蟹还张牙舞爪生龙活虎。

    他刚刚爬上云梯的顶端刚刚冒了个头,一柄长刀已经从箭跺中透了出来,出现在眼前,携带着阵阵杀气,闪烁着熠熠光寒。

    避无可避,闪无可闪,眼前是杀人凶器,脚下是光秃秃的数丈高的一堵墙。他冷哼一声,一道凌厉决绝的表情在眼中一闪而逝,猛地往前一扑,手中的长刀同样也穿过箭跺刺在那人的身上。

    惨叫声起,那人倒在关上,他却跌落在城下。

    但是,惨叫声并未让后来者惊恐,反而更加的激发了他们心中的热血,他们是同袍的兄弟,而现在,他们的袍泽再一次倒在了这座雄关之下,他的妻儿从此将无依无靠,他们要让城头的刽子手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心中的那只嗜血的怪兽也终于释放出来了,他们需要无尽的杀戮,也需要仇人的鲜血来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旗来!”

    “槌来!”

    忍令上国衣冠沦于戎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高顺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夏侯渊怒目横眉须发倒竖,二人同时大喝一声一把抓过士兵手中的大纛和鼓槌。大旗迎风招展,鼓角风云雷动。

    高顺摇旗,夏侯擂鼓。

    关上的西凉士兵都惊得呆了,曹王麾下两员堂堂大将,当世的名将竟然亲自摇旗擂鼓,这让他们如何匹敌?又让他们情何以堪?关下的士兵却没有惊讶,只有振奋,无边的振奋。

    峰如聚涛如怒,他们冲的更加汹涌了。

    他们不计生死,不顾安危,将刀紧紧的咬在嘴上,如森林中的猿猴一般在云梯和竹干上攀爬,倒下去了,再站起来,前赴后继。

    ……

    徐晃一斧将刚刚爬上城头的一名士兵劈成两段,目光沉重:“这是他们的第几次攻击了?”

    石金靠在城墙上,扶着大腿喘着粗气:“第五次了!特么的,这高伯循的陷阵营比长安城中迎春楼的娘们都还厉害,这才四个回合老子的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兄长说的极是!关键是特么的还反反复复,索取无度啊!”石原亦叹了口气。

    石金、石原说的极是幽默,徐晃却连半丝笑容也欠奉,脸上一直绷得紧紧的,遥遥的看着潼关下众军丛中那道岿然不动的身影:“今晚和明日你们兄弟俩都不用上城头了!”

    啊?

    石金、石原目目相觑大眼瞪小眼:“将军,我兄弟二人虽然武力不济难忘你项背,但是这腔热血可不输于你……”

    “你们想多了!”徐晃抬手打断了二人的话,指着天边的那道残阳接着说道,“从辰时到现在,整整四个时辰,高顺和夏侯渊并未进水也未进食,就一直站在那里,他们的士兵也不知疲倦的攻击城池。

    曹王联军足有六七万之众,他们的麾下也不止高顺和夏侯渊,还有赵云、张辽、张、徐荣、夏侯、乐进和曹仁等人,他们也都是独当一面的天下名将。但是他们为何一直没有换人?”

    “为什么?”

    徐晃凝重的眼神中带起一丝傲然:“车轮战,他们打算车轮战!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高顺陷阵营和夏侯渊的大军在日落后就将退回营中,但是曹王联军会继续攻城。

    只不过到时候再重新换一支精兵罢了。所以,我要求自我以下所有将士轮流休息,我们要保证足够的体力和精神应对接下来无休止的守城大战!”

    一缕残阳透过秦岭上密集的树林照在潼关前,关下大河滔滔血流成渠,两道身影巍然于猎猎旌旗中,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高举大纛手持鼓槌,淡定、稳重。

    “箭来!”

    看着那两道沉稳的身躯,徐晃没来由的一阵焦躁,接过亲卫手中的箭支,手挽两石的铁胎弓,弓如满月怒喝一声,利箭刮过一阵寒风破空而出亦向高顺飞去。

    箭如电,剑如光。

    利箭亦至眼前,高顺右手一翻长剑出鞘,一道银光在眼前一晃,金戈脆鸣,寒星点点,利箭已跌入尘土。

    高顺和夏侯渊冷冷的抬起头来,看着城墙上的男子,三道目光隔着巍巍的潼关、厮杀的将士和城头上下无尽的血腥在空中相遇、相撞,激荡起无边的战意。

第175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三)

    徐晃说对了。

    当残阳被巍巍的潼关吞噬,天色逐渐昏暗,层峦叠嶂的秦岭山脉逐渐腾起一缕缕暮霭之时,曹王营中蓦地响起一生钲鸣,高顺他们终于鸣金收兵了。

    听到关下的鸣金声,看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消失在山峰背后,徐晃差点瘫了过去,这高顺果然名不虚传,自己自从参军以来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累过。

    但他还不敢休息,高顺和夏侯渊归营了,他的对手却还没走,高顺、夏侯渊只是上半场,他还有下半场。他挥了挥手,很默契的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并没有趁着高顺退兵的时候再发起一轮攻击,这个时候休息才是最佳的命令!

    ……

    曹王军营,中军大帐。

    王黎、曹操及其麾下众将校、谋士席地而坐。

    看着高顺和夏侯渊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周仓早已令军士给二人将热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

    高顺二人行了个军礼正待开口,王黎已经挥了挥手正色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们饿着肚皮打了一天的仗,早已人困马乏,先吃了再说!”

    待二人用晚餐,王黎和曹操二人相视一眼,说道:“今天你们和徐公明你来我往四五个时辰,我们也看了数个时辰,但是你们俩对他的评价才是最直观的,我们都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夏侯渊想了想开口言道:“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之前听主公提及徐公明之时,末将还不以为然,一个白波黄巾麾下不知名的将领能有多厉害,今日这一接触才发现,这徐公明果然是一条藏在民间的猛虎。

    无论是军队的掌控、防守、军备器械配备,还是对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的解读,以及战场时机的把握和运用之妙,他都绝对当得起当世名将的称号!”

    “恩,行阵齐整,兵士倾心。宽猛相济,故无不均。”高顺补了一句,却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害得王黎还以为今日在阵前打气时那滔滔不绝的高顺是不是被后世那非著名的足球解说员那啥,给附身了呢。

    曹操点了点头扫视了一下帐下众谋士,朝王黎说道:“德玉,二位将军皆对这徐公明推崇备至,那么接下来我们又应该如何对敌?如何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呢?”

    “曹公!”郭嘉抱着个酒壶笑着站了起来,“徐公明能够与伯循和元让两位将军僵持不下,的确令人敬服,但是,潼关也只有一个徐公明。所以嘉以为我们还是应该按照之前议定的战术执行便是!”

    “车轮战?”

    “是的,车轮战!”郭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潼关壁垒森严坚如磐石,西凉兵也骁勇善战。但是在整个潼关的统帅体系中,牛辅自不必多说,主将杨奉除了有些胆子外,其人不管是武艺和战略战术同样也是眼高手低之辈。

    因此,我等只要众位将军轮流上阵一味强攻,不给或者说不让杨奉给徐公明足够的休息时间,潼关终究将落入我等手中,此谓成也徐公明败也徐公明也。”

    曹操迟疑了一下:“但是,如果董贼继续增派援军呢?”

    程昱接过郭嘉的话题笑道:“主公,从长安至此两天的路程,就算跑死马来回也需要两天两夜,再除去董卓整顿大军和筹备粮草的时间,从长安至此至少也得五到七天了吧!

    伯循和妙才两位将军固然领军攻坚不在话下,但王将军麾下的子龙、

    文远、等众位将军和元让、子孝、子廉几位将军同样也是大将之才。

    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下,那徐公明又能坚守几天不困顿呢?以昱看,最多不过三天,潼关守将再无徐公明!一旦徐公明休息,不正是我等的机会吗?”

    曹操点了点头,朝王黎道:“那我们今夜就让子龙将军和子廉一起再去关下转一转?”

    “不急,不急!”曹操正欲起身,王黎已一手拦在了曹操身前,“孟德还请稍安勿躁,我还有一个宝贝给你看一看!”

    曹操疑惑的看着王黎,王黎从周仓手中接过一件一尺方寸的木盒递给曹操。

    打开木盒一看,只见里面静静的存放了一枚球形状的物件,在其三分之一处断开,大的一边存放了大量的白色粉末,散发着淡淡的刺激味道,另一边则放着一只牛角,牛角里则是浑浊的黄河水。

    “这是?”

    “这是今晚的石弹!”

    曹操一懵,脸色顿变:“开什么玩笑?就凭这些白色的粉末和一牛角的清水就能杀人?还不如直接装上一牛角的火油呢!”

    王黎也不解释,朝周仓点了点头,周仓持刀取了一些白色粉末倒在地上,又取了一点水洒了下去。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白色粉末蓦地腾起一阵浓烟,旁边的水逐渐沸腾,空气中也充斥着呛人的味道。

    “这是什么仙术?”曹操目瞪口呆,程昱、钟繇等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一双双眼睛瞪如牛目,一个个嘴巴张如圆形,全都惊惧的看着王黎,仿佛王黎是天神下凡一般。

    倒是王黎帐下的几员大将和谋士却已见怪不怪,想想前几天随同主公在弘农考察的时候,主公在一片岩石上取下一块放在火炉中炙烧半天后,将那白色的残留物随意的抛到水里,众人同样也是这幅表情。

    还记得周仓当时那张嘴都快张的裂开了,还一个劲的惊呼:“就是张角那厮也没有主公这神仙手段!”

    果然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感谢当年化学老师的倾情传授。王黎很满意曹操的表情,将手在曹操面前晃了晃,笑道:“孟德,怎么样?我们给潼关送上一份大餐,你说那杨奉和徐公明会不会高兴?”

    高兴?恐怕那徐晃得愁死了吧!

    曹操也知道这必然是王黎的秘密手段,见王黎麾下众将皆一脸平淡,渐渐的回过神来:“好,就以你所言,今夜就让子龙和子廉一起给徐公明送上这一份大礼!”

    “不?是两份大礼!”

    “还有什么?”

    王黎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

    戌时三刻,一轮初月已经静悄悄的爬上枝头,稀疏斑驳的银辉洒在潼关之上,静谧、安宁。

    但是,这份静谧和安宁很快就被打破了。“轰”的一声炮响,上千支火把和灯笼同时点燃,万余将士在赵云和曹洪的带领下来到关前。

    铁甲钢刀幽幽森寒,火把灯笼熊熊燃烧,将士们的心中亦燃烧着一团火,只不过他们燃烧的是心中的热血。白天陷阵营和前锋营攻城的那一幕还在他们的心中萦绕。

    那些是他们的同袍,也是他们的前辈,至今他们的残血还有遗骸都还堆积在潼关之下。今夜他们的任务就是替前辈们收尸,也顺便替前

    辈们报仇。

    当然,收尸一事两军已经达成协议,期间不得互相攻击。否则那尸首随意放置在关下,过个三五天尸身腐烂必然也致瘟疫泛滥,潼关将士固然接受不了,因为他们将直面瘟疫,曹王将士同样也接收不了。

    他们允许自己可以战死沙场,却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瘟疫而死,更不能那样对待他们已经死去的袍泽,任由袍泽的尸身暴露荒野,他们都是铁血丹心的好汉,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君以死报国,国以士待之!

    掌旗兵手中的白旗交叉摇了几下,城头上的上前支火把不约而同微微点了点头。

    两千将士直奔关下,一个时辰之内,不管是对方还是己方的阵亡将士都已抬到一堆堆的木柴之上。

    “点火!”

    赵云长啸一声响彻夜空,这两个字虽然简单,却是他们为同袍送行的葬曲,也是他们战斗的信号。

    百十座木堆齐齐燃起,夜如白昼。熊熊的火焰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落在潼关城下,溅起的火星也似英灵们注视的目光,他们还在看着,看着关上关下的将士为他们报仇!

    关上动了,关下也动了。

    数十台抛石机再度退到阵前,但是他们面前摆放的不再是白天的那种石弹,而是一枚枚用铁皮或者楠竹筒包裹好的新型武器,王黎称之为“白玉京”的生化武器。

    里边装的就是适才在曹王大营中看到的白色粉末和一牛角的黄河水。

    赵云麾下千余兵士飞速向前,将那武器沿密合处打开,取出牛角用随身的长刀短剑将挖了一个小孔,然后重新塞到白玉京的肚子里以桑皮紧紧捆绑密封好,再放置到抛石机的弹袋中。

    掌旗兵大手一挥,令旗重重的落下。

    民夫和兵士手中的绳索猛地一放,数百枚白玉京呼啸而起,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直奔潼关上空。

    “砰!”

    “砰!”

    “砰!”

    数声雷鸣,百十枚白玉京凌空爆炸,一团团白色的尘末在潼关上空从天而降。淅淅沥沥,如牛毛,似花针,更像春天下了一场白色的雨。

    更多的白玉京则直接掉在城头上,滚滚雷鸣在潼关上时起彼伏响个不停,碎了的铁片、竹屑和更多的白色粉末纷纷扬扬拔地而起,穿梭在西凉勇士的眼前身后。

    “这就是你说的另一份礼物?”曹操瞠目结舌的看着城头。

    王黎点了点头,脸上透着坚毅:“恩!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

    “喜欢的话,要不我也给你送一些?”

    “……”

    尘雾弥漫,如烟如云,白色笼罩着整个潼关,远远观去仿佛一座九霄之上的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等待徐晃和麾下勇士的可是仙人抚顶?

    ps:石灰石在1000度左右(燃气灶即可达到)的煅烧后可以得到生石灰,生石灰遇水生成熟石灰并释放出大量的热量,在密闭的空间中气体膨胀过快就将发生爆炸,及其危险,本书为yy,书友们切勿效仿,也请勿喷,谢谢!

第176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四)

    徐晃没有听过李白的这首诗,不知白玉京,更不知道仙人抚顶、结发长生。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这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馅饼,也绝对不是仙人抚顶,而是恶魔之翼,白色的粉末就仿佛一赐乐业人(古时犹太人的称呼)传说中的小恶魔,它们张着双翼、吐着热毒、肆意的啃噬着西凉勇士,无孔不入。

    “轰隆隆”的雷鸣在城头响起的时候,西凉勇士们早已蒙了,一圈一圈的星星在眼前直冒。

    抛石机用的石弹或者铁弹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不过能飞出一粒粒“白石”的铁弹,他们还真没有见过,会发出雷鸣的“白石”铁弹他们就更没有见过。

    这是仙人之技,甚至有些士兵已经仰起头来准备接受“白石”大神的赐福,但转瞬间他们就后悔了,这不是仙人之技,这是魔鬼之技!

    白色的粉末和水滴纷纷撒撒的附着在西凉勇士的身上,好似免费穿上了一件尊贵的白色貂皮大氅。但他们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和高贵,免费的貂皮大氅带给他们的只有痛苦。

    白色粉末和水滴释放出来的高温和刺激,灼伤着他们的皮肤、鼻孔还有他们的眼睛。

    突然之间,他们就从勇士化成一个个流浪的舞者和歌者。

    皮肤的灼热、呼吸的痛苦还有双眼的刺痛和迷茫,他们手舞脚蹈的扭动着腰身,歇斯底里的嘶叫着、咳嗽着,疯狂的抓着暴露出来的皮肤,没几下皮肤就被他们抓出一条条血痕,血肉模糊。

    “医官,医官!”徐晃声嘶力竭的呼叫着,十数名行军大夫手捂着臂猫着腰在城头上穿梭,又有百八十名士兵帮着将那些眼睛受了伤的西凉勇士抬下城头。

    打铁需趁热,关下的赵云和曹洪重新发起攻击,利箭的暴雨再次来到这座备受磨难的城关。

    这一次,他们中只有少部分经验老到的老兵听到利箭破空的声音逃过此劫,几个人一堆紧紧的靠在一起,将盾牌举过头顶,仿佛百十艘在白色海洋中漂浮的乌篷船。

    大部分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举起盾牌,无边的箭雨已经来到他们的身前,刺穿了他们的身躯、四肢、喉咙和头颅,惨叫声络绎不绝,流血漂橹。

    “杀!”

    尘雾后,一架架云梯再次倒挂墙头,赵云和曹洪麾下的大军如潮涌至。徐晃急中生智,撕下一截衣袂系在唇鼻处,努力的睁开双眼手中开山大斧一**喝道:“兄弟们,跟我来!”

    嘹亮的号角声在城头响起,关上的西凉勇士安静了片刻,转而有样学样,纷纷从衣摆上、袖子口撕了一截布带围在脸上,抓起手中的刀剑跟着徐晃冲到关前。

    他们的手臂还很灼热,他们的双眼也总是止不住的流泪,他们的呼吸也很困难,但是一声令下,他们依然是那个锐不可当、所向披靡的西凉勇士。

    “杀!”

    一名西凉兵刚到箭跺口,一名曹王联军的士兵甲已冲了上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呃,或者西凉兵是被白玉京刺激的双眼通红,士兵甲钢刀往嘴中一咬,双手在箭跺口一撑飞跃而下,一把握住钢刀一刀劈了过去。

    西凉兵怪叫一声,盾牌一举星火四溅,顺势就地一趟盾牌在地上一撑,从士兵甲胯下滑了过去,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一丝血箭从士兵甲胯下飞出,士兵甲捂着裆部倒在城上。

    西凉兵刚刚站起,啧啧一笑,突然背心一凉,一把刀剑从胸口冒了出来,脸上的笑容转瞬凝固,努力的转过头去,只见一名士兵乙手中还捏着一把钢刀,接着那士兵乙身后钢刀一闪,一颗偌大的头颅高高飞起,跌落在城下。

    士兵甲和士兵乙已经倒下,但是他们的鲜血却如发起冲锋的号角,毕竟曹王联军已经攻上了城门,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刹那,对于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那是他们的胜利!

    “将军有令:攻入潼关者,家中俱免赋税,生者官升三级,死者铜币万钱铭碑刻墓,永享后世之祭。”掌旗兵冷哼一声,战旗摇动,更多的士兵又冲了上去。

    人群中有小士兵,也有老战士,他们都是国家的守护神,他们也热爱自己的家国。

    但他们更是家中的儿子、丈夫、父亲和兄长,他们选择从军更多的时候并不是为了成为将军威风赫赫,也不是为了心中的那股热血沙场梦,他们只是为生活所迫。

    贱命一条,卖给谁不是卖呢!

    死后祭祀那是虚的,谁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成为孤魂野鬼流浪荒野?至于升官发财,想想也就罢了。但是,那赋税尽免铜币万钱却是实打实在的,万钱都可以买**十石的口粮了。

    酒酣胸胆尚开张。

    没有酒,将军的承诺就是他们的酒,最醇厚最浓烈的酒!

    他们的热血已经沸腾,他们的胸胆已经开张,他们如猿猴一般攀上云梯,他们手中的刀也更加的锋利了。

    “杀!”

    越来越多的士兵丙、士兵丁、士兵戊猛虎出匣一样跃上城头。

    手中的环首刀好似碧海潮生一般,一刀接着一刀向对面的西凉士兵飞去。百十把钢刀或如万里无波突然潮水推近,或如洪涛汹涌白浪连山,又或如鱼跃鲸浮冰山飘至。

    箭跺口的西凉勇士奋力的阻止着城头浪潮的袭击,突然一把开山大斧从身前闪过,一道道血箭飞起,数名敌军已经从关上摔了下去。

    “长枪阵!”

    徐晃拍了拍勇士的肩,一声长啸,八百名西凉勇士呼啸而至,聚集在徐晃身前整整齐齐的按四排排列,一字长蛇。

    这不再是关上的西凉兵,这是徐晃麾下的精骑兵,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他们在马上英姿飒爽无敌无我,他们下了马一样令人敬畏。锋利的白蜡枪,丈余长的拒马枪,熠熠生寒的红缨枪,以及那满身的铁甲神情冷峻的将士汇聚成一片恐怖的死亡森林,在潼关熊熊的火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长枪之势,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长枪之势,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一声声高亢的吼声,震慑潼关,关下的黄河水也为之激荡。八百勇士同时滚滚而前,手中的长枪平举,仿佛托着山一般的沉重,无情的向城头上的曹王联军碾压过来。

    “噗嗤!”

    “噗嗤!”

    锋利的枪尖,侵骨的杀气,一排排的捅进人体,牙酸声、惨叫声充盈于耳,臂断骨折,血花激射。刚刚登上城头的士兵再一次做了免费的电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回到了地面。

    关下,曹洪咬牙切齿的看着麾下的士兵被西凉军赶下城头,朝赵云道:“子龙将军,刚刚我们的兄弟已经登上城头,如果我们俩也在的话说不定又是另一种局面。”

    赵云不置可否,刚刚冒出胡须的嘴唇轻轻的吐出几个字:“一将功成万骨枯,与君共勉!”冰冷的语气将曹洪淋了一个浇湿。

    “子龙,你…”

    赵云也知道这话让曹洪很吃惊,可是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吗?

    但他们是在打江山,不是在玩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而且他们踏上的也将是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容不得半分仁慈。一旦行差踏错,迎接他们的就只有万劫不复,又怎么实现那宏大的目标呢?

    或许是经历过黄巾之乱,也经历了董卓篡朝,见惯了血雨腥风,也见惯了杀人或者被杀,他的心在慢慢变硬,兄长的心也在慢慢变硬。可他有时候还能找兄长倾诉一二,兄长呢?却只能像一条孤狼一般躲在某个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赵云摇了摇头抛开心中的那些想法,徐徐吐了一口气语气也不再那么生硬:“这是兄长告诉我的,是不是很难接受?但这就是现实!”

    “又是王将军?”

    “我也很难受,我也不想麾下的儿郎们有所损伤,兄长告诉我: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江山大业,为了早日实现天下真正的太平,有时候我们就得让自己心硬下来。

    猛将者,摧敌锋于正锐,斩骁将于阵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大将者,虽兵寡而临阵不惧,虽势众而临战不骄,三军用命将士归心;统帅者,磐石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忍常人之不能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走吧,既然徐公明还如此生猛,我们就再给他们来几波白玉京吧。”说罢,转身向点将台走去、

    生猛吗?这徐公明都已经出动自己的精骑队了,这还叫生猛?这是无可奈何生无可恋吧,难道你还真想弄死徐公明不成?

    看着赵云笔直的背影和坚挺的步伐,曹洪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但愿以后我们不要成为疆场上的敌人。

    冷,并不可怕,冷下面潜藏的热血才最可怕!

    ……

    曹王联军被徐晃赶下了潼关,他们的攻击却没有停下。赵云一声冷哼,百十台抛石机高高扬起,一望无际的白色粉末再次将潼关装扮成天上的白玉京。

    我去?又是这一招吗?

    望着头顶上白雨纷纷,徐晃无奈的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比哭还丑!

第177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五)

    尽管终于支撑到了天明,尽管白天的时候有了杨奉、石金、石原以及潼关原城门校尉卜定甚至牛辅等人的加入,终于又撑了五六个时辰,再次见到了潼关的落日。

    但徐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两天一夜的坚守,他早已心力疲惫,面对着高顺和夏侯渊,赵云和曹洪以及张辽和乐进的组合套拳,他能坚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任谁面对着这几套豪华的阵容同样也吃不消兜着走。

    可是,他知道曹王联军这次西进一共出动了六七万的大军,而两天一夜的攻击,曹王二人先后投入的兵力才刚刚及半,张和夏侯等将领都还没有与自己打过照面。

    如果长期这样下去,简直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徐晃打了个激灵,火热的看着杨奉:“将军,给董相国的请援书发出去了吗?”

    “昨日已发!”杨奉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的问道,“公明,你觉得但凭我们的力量守不住潼关吗?”

    望着自己的老上司,又扫了扫堂下的牛辅、卜定、石金、石原兄弟哥俩以及几位副将,心里却是一声苦笑。

    杨奉?见鬼,那是自己的上司,自己能指挥得动?

    更何况,别人或许不知,自己这个老部下又怎能不知道杨奉的底细?按王黎的说法就是此人打游击或者还可以一试,但论到正面作战,守关攻坚甚至平原作战,那就完完全全的一个炮灰。

    牛辅,胆小鬼一个不用多说。卜定,这本来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瞧着昨日城上石金、石原兄弟的凶猛劲,或许也只有他们俩还可帮一帮忙了,但是他们俩又能支撑多久?一天还是半天?

    徐晃摇了摇头说道:“将军,虽说潼关城池险固,但关下曹王联军领军人物尽是赵云、张辽、夏侯渊等大将之才。他们两日一夜的疯狂进攻投入的兵力也才一半,所以如果他们继续车轮战的话,我们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守城之将啊!”

    “连你也守不住?”杨奉诧异的看着徐晃。

    徐晃无奈的摊了摊手,苦笑道:“将军,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两天一夜发了疯的攻击啊?”

    “也对!差点忘记你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了,你先去休息几个时辰,这里还有我们几个呢!”

    感情你这会才想起我还没有休息啊?徐晃没好气的白了杨奉一眼,迟疑的说道:“将军,你们…”

    杨奉拍了拍徐晃的肩膀笑道:“怎么,怕我夺你的权啊?你尽管去休息,一个晚上四五个时辰而已,有我们几个在,关下的贼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但是他们那白玉京…”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昨晚和今日一战,我们准备不充分才让他们有机可乘。白天的时候,我已经令人备下了很多的布罩,他们现在干扰不到咱们。至于眼睛,在那迷雾中大家都是瞎子,谁又怕谁呢!”

    说着,杨奉从身后拿出一只黑布做的头套,上面只在鼻子和眼睛的部位留下了几个小孔。

    “将军,这枚守城的令牌就暂时交给石金、石原兄弟吧!”徐晃放心的将令牌递给杨奉,又说了话这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

    亥时,潼关上下依旧亮如白昼,火把照烧。张和曹仁骑着马来到阵前,今夜轮到他们二人攻城了。

    看着眼前的巍巍雄关,张大生感慨,忍不住轻纵战马越阵而出。刚至关下陡然听得一道破空之声,弯腰低头一偏,一支利箭落在脚下。

    抬头一望,杨奉已全身戎装站在城头上,怒目圆瞪直视着张:“狗贼,你等屡屡犯边,还不速速报上名来,本将军箭下不死无名之鬼!”

    “姓杨的小儿,本将乃是河东张!”张勃然大怒,抬头看着杨奉怒喝道,“有种你别跑,待我攻上关来取了你的狗头!”

    “张?你这个当初叛了韩文节的乱贼,如今又反叛相国,你这个脑生反骨的家伙,要是让你石金爷爷撞见你,定要将你油炸了分着吃!”未等杨奉张口,一旁的石金已经指着张破口大骂。

    “哈哈,大言不惭。石金,你像赖皮狗一样的溜回潼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种你就下来,张某让你一百招,别像个娘们似得整日里瞎比比!”

    “轰!”

    **,如果说关下的士兵都是干柴的话,那么这句话绝对就是烈火,张一句话迅速将众人心中的熊熊烈火引爆。

    “癞皮狗!有种你就下来!”

    “癞皮狗,狗赖皮,像个娘们瞎比比!”

    万余大军肆无忌惮的嘲笑着,关上的西凉士兵却顿时鸦雀无声。

    “但使弘农石金在,不教狗贼度潼关!”石金直气得怒发冲冠忿然作色,怒喝一声:“箭来!老子今天不把张狗贼射杀于此誓不罢休!”

    言讫,远远的瞄准张就是一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道寒光稍纵即逝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张眼前。

    好一个张,只见他冷然一笑,透甲枪就地往手上一招往前一刺,寒风乍起,“铮”的一声,星光点点,枪尖亦稳稳的磕在那道箭簇之上,箭支已怦然落地。

    “癞皮狗,这就是…”张放声大笑,“你的手段吗”几个字还未出口,箭簇之上另有一道寒芒亦擦着枪尖飞到胸前,张惨叫一声,手紧紧的捂在胸前,趴在马背上人事不省。

    一箭两簇,神鬼莫测。

    所有人都被石金的箭术给骗了,他的箭术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但是他的箭却是另有玄机,一箭两簇。

    关上人潮汹涌,所有的西凉士兵都手舞足蹈的跳跃着,仿佛他们已经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一般,其实,他们只是想着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而已。

    就连杨奉也是神采奕奕的看着石金,这徐公明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憋屈了这么多天终于初见晴日了!

    关下却是万马齐喑,一声钲鸣轻响,张与曹仁麾下的士兵神情沮丧,默默的拾起手中的刀剑斧钺偃旗息鼓。

    士气已经低下,主将生死未知,这仗还打个屁啊!曹仁叹了口气和张的亲卫下马走到张身前,将张轻轻抬到担架上往大营走去

    回到大营,王黎和麾下的谋士田丰、郭嘉、戏忠和武将赵云、张辽、徐荣等人却好似料定张重伤一般,早已坐在帐中,微笑的看着众人。

    曹仁正欲告退,王黎已经笑着对赵云说道:“子龙,你亲自陪子孝去曹营走一趟,务必请猛地及仲德、元让等人现在就一起过来。”

    ……

    “这张平常看着也是极稳重之人,怎么今日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曹操仿佛屁股上着了火似得,反拖着木屐就往王黎帐中赶来,一边走一边还嚷嚷不停。

    曹仁同样极为郁闷,本来还想着潼关兵心已疲,守将憔悴,今夜说不定正是拿下潼关的大好时机,却不想一向沉稳的张竟出了幺蛾子。

    赵云却是一脸浅浅的笑意,并不答话,其余程昱、夏侯渊、夏侯、钟繇等人也是默然不语。

    前面就是王黎的大帐了,曹操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德玉,听说张身负重伤,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的部署是不是…”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浮起一丝尴尬之色。

    张就坐在王黎的身前,王黎手中捏

    着一张纸条朝着自己微笑。

    身为大将竟然敢谎报军情,今日要不是在王黎的帐中,看我不收拾与你!

    曹操转过头来狠狠的盯了曹仁一眼,曹仁也是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这张明明已经中箭生死未卜怎么突然间就坐在自己对面了?

    王黎已经将曹操拉着坐了下来,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曹操,曹操接过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十几个大字;丑时左右,但见三支白旗,速下潼关,顿时大吃一惊:“这都是真的?”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都是真的!”

    “你在关内有内应?”曹操诧异的看着王黎,蓦然之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向张道,“可是那石金?”

    石金?

    果然是石破天惊!

    王黎歉意的朝曹操及其麾下一干文武拱了拱手,说道:“所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王某为石金兄弟安危计,对诸位有所隐瞒,还请诸位勿怪!”

    曹操摇了摇头笑道:“这是搁我身上,我也不会到处嚷嚷。你还是先和我说一说这石金和潼关献城是个什么情况吧?”

    这还是历史上哪个满腹计谋野心勃勃的一代枭雄吗?怎么看怎么都觉着仿若阳光的大男孩一般。

    王黎的想法还真的是冤枉曹操了,易先生就曾经说过曹操这个人很“真”。不管是其为父报仇欲屠徐州,还是他临终前拉着卞夫人的手唠唠叨叨说了一通骨肉情长的话,其实都是曹操本身品质最好的体现。

    呃,好像绕远了,我们还是转回来吧。

    王黎闻言亦笑了起来,解释道:“这石金和石原兄弟本来就是我的属下。前番杨修用计取弘农之时,石金二人对牛辅一番言辞惊吓,诈称军中营啸,牛辅便带着二人弃城逃跑,入了这潼关。

    但是潼关守城副将徐公明武力超群精明过人,而石金等人乃是败军之将,初至潼关既无军中大权也无可托付的兄弟,除了几个心腹外就剩自己赤手空拳,所以王某一开始并未想过里应外合。

    只是想着如果一味强攻,徐公明必然疲于奔命,而关内杨奉、牛辅等人也只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样下来虽然伤亡会有些惨重,但终究也能攻克潼关。

    不想歪打正着,石金兄弟二人在这两日的防守中表现抢眼,徐公明休息之时,杨奉却将这守卫之责交给了他们。”

    “但据我所知,一向沉着冷静,今夜却有故意激怒石金之嫌,你是怎么知道石金会有信息传递呢?”

    “暗号!”

    “暗号?”

    曹操还在思索,程昱和钟繇二人相视了一眼,双双站了起来:“石金主动冒头,然后再辅佐以‘但使弘农石金在,不教狗贼度潼关’这首诗?”

    “恩,正是如此,所以知道暗号后,正好配合石金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一场戏。孟德,今夜我军鸣金收兵关上难得安宁,两日的征伐关上将士肯定劳累必然安眠,此也正是我等可乘之机。”

    “不错,此正是用兵之际,曹某这就去安排!”

    说完,曹操已经转身龙骧虎步的走了出去,夏侯渊等一行人紧随其后,曹仁却转了过来疑惑的看着张:“,那石金真的一箭两簇?”

    张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箭簇丢给曹仁笑道:“区区障眼法而已,子孝何必认真!”

    曹仁低头一看,那枚箭簇上赫然两道划痕,一道顺着出去,一道勾了回来。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一枚箭簇,那枚箭簇不过是被张勾了回来罢了!

第178章峰如聚涛如怒,山河潼关路(六)

    丑时一刻。

    潼关已经入睡,明月早已从树巅上高高跃起挂在半空,城头上一片银辉。

    石金兄弟二人率领营中将士走下潼关,一支二十人的巡逻队伍从身前走过,为首那人稽了一礼:“石将军,今夜无甚大事,你们怎么还不去休息?”

    “关外数万大军虎视眈眈,徐将军把守城重责托付于我,岂敢早睡?”石金苦笑着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姓贾名涛字扬波,是徐晃的一员副将,也是徐晃的心腹。

    “是啊,末将感同身受,关外那支联军就像一只沉睡的猛虎,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贾涛叹了口气,朝石金摆了摆手,“石将军,末将还要再去巡逻一遍,就不打扰了!”

    石金却一把拉住那贾涛道:“贾副将,石某原本是牛辅将军麾下牙门将,弘农败军,蒙徐将军不弃委以重任。平生最敬仰的便是为国为民的好汉,尽忠尽责的英雄。

    最厌恶的却是我那顶头上司一般的人物。石某想等关外联军退兵后转至徐将军麾下,与贾副将你们这帮英雄好汉同吃一锅饭,还要请你多多支持。

    贾副将,石某与你一见如故,今日正好那张让石某一箭射落马下,关外联军再无动作,我们也可以休息一晚。择日不如撞日,莫若你现在陪石某去喝上一杯?”

    军中男儿均是好酒之辈,贾涛闻言不觉两眼放光口干舌燥,口中却又是另一番言语:“石将军,徐将军纪律森严军中禁酒,我还是巡逻去吧,等下次末将再陪石将军多喝上几杯!”

    石金哪里容得贾涛离开,紧紧的拉住贾副将笑道:“哈哈,贾副将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石某了吧?徐将军法度严明,石某自然知道,石某以后还要在徐将军帐下混呢,岂敢忘了这军规条律?

    但是,如今这潼关上下就你我寥寥数人还未入睡,徐将军前两日劳形苦心今夜正好安眠,我与你小酌几杯,此事天知地知,其他人等如何知晓?”

    “但,这巡逻可是将军交待之事,我…”贾涛迟疑着。

    石金瞥了石原等人一眼,石原顿时心领神会:“贾副将,这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石某虽不如兄长箭法出众,军中之事却同样是驾轻就熟。今夜你就好好歇一歇,与我兄长聊聊天,这巡逻之事就交给我们几个和你这帮兄弟,石某保管它一只苍蝇也飞进不来!”

    ……

    一刻半钟以后,石金从大帐中走了出来,双眼扫了扫四周,见四下里依然静谧如初,手放在口中打了个呼哨,几道人影一晃从黑暗中来到身前,为首者正是石原。

    “他们怎么样了?”对于石原和杨春等人的到来,石金并不意外反而出言问道。

    “全干掉了!”石原右手在脖子前一划,冷笑一声朝帐篷不远处的草丛一努嘴,“都在那里呢!你这边呢?”

    “烂醉如泥!”

    “为何不杀了他?”

    石金双眼凌厉的在众人身上一扫:“徐公明壮猛有谋能攻能守大将之才,若得此人效力主公,何愁天下不早平?此人乃是徐公明心腹爱将,杀不得,杀之徐公明与主公定有罅隙。

    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兄弟,也是主公的影子。主公麾下已有白马从义和朱厌营大杀四方,我们谛听营要想出头,做事就不能全凭一腔热血,还要多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主公需要什么,一味的阴谋暗杀解决不了问题。”

    原来这些人包括石金和石原兄弟都是王黎谛听营的兄弟,黄巾之乱以后投靠王黎,很早就开始落脚关外了。

    石原乃是石金的嫡亲兄弟,杨春等人也是石金的心腹弟兄,见石金言语间声色俱厉,急忙点了点头。

    石金已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交到杨春手中说道:“小猴子,你和冯波等人虽然一直在我军中,但是牛辅并不认识。如今我和石原已经暴露,潼关一事之后我们将奉营主令调回清河总堂。

    关西堂我就交给你和冯波二人,虽说程序上还需要营主下令,但如今乃是战事,此事我就先斩后奏先行处理。这枚令牌乃是我谛听营关西堂堂主令,关系着堂中百十人安危和主公在关西的部署,意义重大非同小可,切记不可冒进!”

    杨春看着手中的令牌,眼中一片炙热,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堂主尽管放心,当

    年我们随天公将…造反之时,朝廷视我等为草芥,意欲斩尽杀绝,如果不是主公冒言进谏,我等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昔日在广宗城下之时,又是主公冒着被弹劾的危险,让杨某将旅帅和兄弟们的遗体运回家乡安葬。杨某此生唯主公之令是听,绝不会给我冀州男儿和主公脸上抹黑!”

    “恩!”石金点了点头,拍了拍杨春安慰道,“主公亦曾说过丁旅帅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但是毕竟已经故去了,照主公的说法就是我们要活在当下。等会我们去开城门迎接主公,你就悄悄的去找牛辅,带着他一起逃回长安。”

    “你不将牛辅交给主公?”杨春诧异的看着石金。

    石金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着数百里外的关山,仿佛看到了长安城中的醉生梦死和金碧辉煌,徐徐吐了一口气:“牛辅只不过是一个小虾米,我们要捉的是大鱼!”

    说罢,朝杨春和冯波二人挥了挥手,石金带了十数人和石原等人分道扬镳,直扑潼关大门关上关下。

    潼关上,几名西凉守军紧紧的蜷缩在一起。

    “这狗日的天气越来越冷了,老子明日就给将军说一说,老子要换到白天去。”一名西凉士兵打了个哈欠,又将手缩到长袖中。

    另一名西凉士兵嗤笑一声:“你放特么的什么春秋大屁,白天的那帮兄弟死了多少你不知道,关下曹操和王黎麾下那帮屠夫两日来疯狂的进攻,潼关两万兄弟现在能够站起来的还有多少?冷一点热一点老子才不在乎,只要这颗吃饭的家伙还在!”

    “说得好!”

    一阵掌声从黑暗中响起,所有的士兵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头来腰杆挺得笔直:“将军!”

    石金点了点头:“关下有什么状况吗?”

    众士兵异口同声回道:“没有!”

    “你们的人都在吧?”

    “禀将军,我们刚刚换防,两个小队二十人,除了张甲白天受伤在休息外,其余十九人俱在此地!”

    “恩,那就好,没事就好!”石金点了点头,走到箭跺口往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下面一条长龙隐隐约约,突然间双眼微眯向远处一指,脸上一片惊愕:“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扑在箭跺口向外张望,十数名黑衣人猎豹般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手中的短剑在月色下散发出森寒的光芒。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十九名守城士兵,一人已上前掏出三支白旗在箭跺口晃了一晃,见关下忽的腾起百八十支火把。石金点了点头森然一笑:“开关!”

    十数人飞奔至绞盘处齐齐一用力,机括声起,潼关的千钧石门慢慢吊起,四五里长的火龙寂静无声蜿蜒而入,远处的平地上只留下曾经扎过营的痕迹。

    ……

    徐晃这两日太累了,倒在床上就已经呼呼大睡。

    睡梦中,他好像又回到了故乡,他骑着高头大马,仿佛新郎官一般插着野鸡翎左晃右晃洋洋得意。前方就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带着凤冠霞帔,脸上罩着障面。

    他刚欲伸手,表妹已一把将他的手打掉,把头上的障面一扯,指着他破口大骂:“姓徐的,你忠奸不分、善恶不辨还好意思回来娶我?董贼在雒阳犯下的笔笔血债,你竟然还投靠此贼?我杨花儿虽然只是一介山野草民,今生宁愿不嫁人,也不愿与你为妻!”

    “杨花儿好样的!”

    “打他!”

    一颗颗鸡蛋落在徐晃的脸上、身上,满身的鸡蛋黄,就连那野鸡翎也被打掉了一支,好不狼狈。

    画风一转,徐晃已经站在潼关大堂中,堂上端坐几人,杨奉、牛辅、贾涛等悉数在列,一个个血肉模糊,满脸的血污。

    见自己步入大堂,杨奉猛地将手中的长剑一挥朝自己怒骂道:“徐公明,杨某一直视你如股肱,提拔你为骑都尉,更将潼关上下的安危交于你的手中,你竟然引狼入室,害得兄弟们惨死,你今日落在我等手中有何话说。”

    “唰!”

    光华一闪,额头一寒,又是一把钢刀擦着头皮划过,贾涛亦站在眼前指着自己呵斥着:“徐将军,我贾涛跟随你多年,一向忠心耿耿,竟不想你开门揖盗枉死在你的手中,我今日与你恩断义绝!”

    钢刀

    落地,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沟槽。

    徐晃大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满头大汗。徐晃吐了口气,却见营帐外火把照烧一片通红,厮杀声不断,帐门已经被人拉开,几员大将走了进来,虎步龙骧威风凛凛。

    赫然正是关外的曹王联军将领王黎、曹操、赵云、高顺、夏侯渊以及满宠等人,见徐晃已经醒来,满宠上前道:“公明,可还认识山阳旧人吗?”

    “满伯宁?”

    徐晃点了点头,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讥笑一声平视众人,“王德玉、曹孟德、还有赵子龙、高伯循、夏侯妙才,单论武艺你赵子龙和夏侯妙才随意一人我徐公明也未必是对手,你们一起来我帐中,可还真看得起我啊!”

    “当然看得起你!不然岂不是让天下英雄失望呢?难不成你还以为主公及诸位将军都是来捉拿你的不成?”

    呃?徐晃一阵错愕,满宠已上前跨了一步笑道:“公之勇略,世所罕有,奈何屈身于董贼、杨奉?曹将军当世英雄,好贤礼士天下皆知;潼关对阵,见公十分敬爱,不忍以健将决死战,特来相邀。公何不弃暗投明,共成大业?”

    咦?这徐公明王某早已预订了,你满伯宁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角,脸皮也不要了?

    王黎还未说话,帐帘一掀身后转出两人:“满伯宁,要论故土旧情我们是不是更占优势啊?”

    杨修和裴绾二人朝王黎拱了拱手,转向徐晃道:“公明大哥,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

    人们常说梦由心生,适才梦中的那一幕,表妹的责骂,杨奉、贾涛的恩断义绝又出现在眼前。

    心已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徐晃张目结舌的看着两拨人马,半晌才说道:“我要保杨奉无恙!”

    曹操急忙上前答道:“公明勿忧,这个曹某可以答应于你!”

    王黎亦上前笑道:“以臣弑主,大不义也。公明果然乃是大丈夫也,王某和孟德绝不干预!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便是!”

    徐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要贾涛无忧!”

    这特么谁知道这贾涛是谁啊?曹操一懵,看着满宠和夏侯渊,两人也是一阵蒙圈,脑袋上大大的写了几个尴尬。

    周仓已经扶着手脚无力的贾涛走了进来,朝徐晃道:“徐将军,贾副将并无任何伤害,石兄弟只是请他喝了几杯酒而已。石兄弟隐瞒你在先,羞见故人,就不过来了!”

    贾涛满脸通红的将头埋在胸前,徐晃拍了拍贾涛长叹一声,看向曹操、王黎二人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要求,我的部队也要配置白玉京!而且,我要石金做我的副将!”

    曹操差点没有气出病来:“公明,为将者当知天时、明地利、懂人心,熟读兵书而谙熟于胸,精通三才而融汇于心,统帅万军游戏自如,岂能沉迷于奇技淫巧如此小道呢!而且,那石金亦不过一员副将而已,曹某可以给你配上三五个绝不弱于他的副将!”

    徐晃朝曹操拱了拱手,正色说道:“曹公说的不错。但为将者不但要考虑战场的胜负,也要虑及麾下弟兄的生死。

    有道是:水无常势兵无常态,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兵法和天地人三才,固然都是取胜之道,可如果军械装备有更多的选择,多一成胜算麾下将士却可少些伤损,岂不是更好!”

    顿了一顿,徐晃接着“恶狠狠”的说道:“至于石金,竟然敢以酒灌醉我的兄弟误了我的大事,此仇不报岂能为人,我要用酒灌死他!”

    曹操满脸的黑线,高顺亦上前一步,一改往日的威严,朝徐晃点了点头酷酷的说道:“对手已经做过了,就再做一回袍泽吧!”

    “哈哈,伯循和公明将军都说的太对了!”王黎转过来拍了拍曹操的肩膀,哈哈一笑,“孟德,节哀吧,公明将军从此就是王某的人了!”

    ……

    潼关通往长安的大道上,牛辅回头看着潼关灯火通明,听着脚下的阵阵喊杀声,感受着满山自由的晚风,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出了口气,和杨春、冯波二人转头奔去。

    大道上只留下一串马蹄声。

第179章 曹操的野望

    《西江月曹操》:

    自幼曾慕骠骑,金戈纵马兜鍪。封狼居胥震贼寇,数万匈奴授首。

    不幸汉室大变,天下家国寒秋。如草野望藏心头,潜伏爪牙忍受。

    ……

    却说曹操回到营中犹自闷闷不乐,程昱等人已经走了上来:“主公可还在为今日之事烦闷?”

    这程仲德才策谋略世之奇士,怎么就不长眼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曹操恨恨的看了领头的程昱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仲德可有言教我?”

    程昱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道:“昱等敢问主公之志?”

    曹操霍然起身,背负着手在营中走来走去,慷慨陈词:“霍骠骑封狼居胥,窦冠军勒石燕然,挥数万雄师驰骋边地,匈奴遁逃单于授首,大丈夫不外如是!”

    “既然如此,主公与王德玉同效朝廷,徐公明或投王德玉或投主公,有何区别?”一句话说的曹操张目结舌,默然无声。程昱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主公素有凌云之志,昱等深感敬佩。但,昱等想知道的是主公现在的想法可曾改变?”

    曹操抬起头来,望着程昱及夏侯渊众人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自幼阿翁便把自己抱在膝盖上,给自己将霍去病和窦宪两代名将的故事,也在自己幼小的心灵上种下了一棵立志报国扬名边疆的树苗。自己也曾仰慕两位先贤,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他们一样将大汉的旌旗插遍四方。

    霍去病,一代豪杰。初次作战便率八百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杀得匈奴人狼奔豕突。出击河西,歼敌四万余人。俘虏匈奴王五人及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等百十余人。

    至二十二岁之时逐鹿漠南,封狼居胥,使得“匈奴远遁,而漠南再无王庭”,匈奴人更是直呼:“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窦宪,以椒房之亲,立功域外。因北匈奴叛变,联合南匈奴、乌桓及羌胡兵马共计三万,会师于涿邪山。大败北匈奴于稽洛山,歼敌一万三千,俘虏无数,勒石燕然。

    可是,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的呢?

    是从黄巾之乱初次掌兵的热血沸腾,还是从董卓篡朝的一封伪诏一呼百应,或者又是见到大汉诸镇拥兵自重而汉室天子懦弱无能才萌发出了别样的心思呢?

    曹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它又潜藏了多久,甚至都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早就有了野望。

    但是,他知道野望这个东西就仿佛野地中的杂草,一旦滋生,就会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给点阳光它就灿烂,给点春风它就泛滥,其刃之利宛若蛇牙,其势之疾譬若雷霆。

    曹操苦恼的摇了摇头,最早自己只是想做个整肃朝纲的纯臣而已,可现在一切都变了,难道自己真的如许邵说的那般要成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他的性格保留了一份真,但他并不迂腐也不笨拙,反而还是这个世上少数的聪明人,所以名士何才能说出“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的话,所以他才能杖毙蹇硕的叔父而安然无恙,矫诏一封而号令群雄伐贼。

    他看着充满阳光人畜无害,但他也有雄心也有抱负,所以他才能

    写得出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那等豪气干云的诗句,写得出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雄伟诗篇!

    然而,徐晃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自己。

    当年和自己同穿开裆裤一起翻墙看寡妇洗澡的袁本初,现在跨在大马上驰骋中原,逼得袁公路、韩文节和刘玄德三路大军不得不联手抗敌。

    比自己小几岁一同征伐黄巾讨伐董贼的王德玉,凭着一己之力在冀州闯下偌大的名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并迎回少帝成为了雒阳城中的主宰。

    那么,他呢?难道还要像蔓藤一样依附在王德玉身上?他又将如何成长为参天的大树!

    野望如同潜伏在心里的毒蛇一般拼命的啃噬着曹操的初心,安于现状和奋起一搏的天平已渐渐倾斜。他决定了,他不在压抑,不在克制,他也不想再泯灭自己的理想、抱负和雄心。

    想到这,曹操霍然抬起头,看着程昱、刘烨等人目光如炬:“你等都觉得憋屈?”

    “主忧臣劳,主辱臣死。身为主公的亲信谋臣、武将不能为主公排忧,不能使勇将倾心主公,其错在我等,不在主公。”程昱羞愧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与曹操对视着,“但主公之志若何,我等今日则必须弄清楚。”

    曹操凝视着众人,徐徐吐了口气:“必须说?”

    “必须说!”刘烨、钟繇、满宠、夏侯渊兄弟以及曹仁兄弟并趋于前,与程昱并排而立,目光灼灼。

    程昱咳了声嗽说道:“主公之志若在乡亭,我等立请告退;若在郡县,百里之才足矣;若在州牧,则需千里之才也;若胸怀山河腹有良谋,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则我等当以江山为棋盘,诸侯为棋子,重新为主公谋划!”

    “敢问主公之志若何?”众人同时拱手逼问道。

    曹操拍案而起,目如闪电:“昔日逢元图(逢【páng】纪)劝袁本初取冀州,曾言道:大丈夫纵横天下,何待人送粮为食!冀州乃钱粮广盛之地,将军何不取之?

    我曹操虽无十分本事,却也有十二分的雄心。今生纵不能学霍骠骑封狼居胥,窦冠军勒石燕然,也当如袁本初、王德玉一般提三次龙泉剑,斩奸邪,除不平,驰骋天下,纵横四海!”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我等愿随主公征伐疆场,矢志不屈至死不渝!”程昱等人齐刷刷的将右手擂在胸前慷慨陈词,脸上全是笑容仿佛雨后初晴一般。

    曹操果然不愧是枭雄之姿,既然已经放开心结,曹操招呼众人坐下,摊开案桌上的地图冷静的问道:“曹某已经想诸位述说了我的志向,那么接下来又当如何?”

    程昱拱了拱手,笑道:“汉室凋敝,先有黄巾之乱,后有董贼篡朝,早已无力统率万民。但刘姓自高祖以来,前后四百余年,道义早入士子之心。所以,依昱之见主公当学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

    “挟天子以令诸侯?”

    “正是!”

    “昔日董贼废少帝扶陈留,虽为谋逆但其令出诸镇、朝臣谁能反对?主公矫诏讨贼,诸侯皆知却依旧云集影从,何也?大义也!主公若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曹操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

    程昱:“但,天子在雒阳,王德玉重兵保护,我等也在关中,如何挟之?”

    程昱与刘烨等人相视一笑,摇了摇头,走近案桌指着桌上的地图摇头说道:“非也!天子不在雒阳而在这里!”

    众人视之,只见程昱手指之处正是长安。

    “你们的意思是伪帝陈留郡王?”曹操恢复了枭雄本色,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程昱二人坚定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伪帝虽为董贼所立却未退位,天下皆知,我等若是拥有伪帝在手,岂不同样拥有大义?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我们还要两只脚走路!”钟繇朝曹操一笑,接过程昱的话题说道,“为防止意外,譬如破长安之时,董贼欲行鱼死网破之计与伪帝同归于尽,又譬如王德玉先一步于主公得到伪帝,所以,主公还应派人火速赶回河内知会公台和曼成,将钉子埋入雒阳。

    如今的雒阳城中只有田迟、阎伯敬和荀文若数人,阎荀二人虽然智深如海但毕竟分身无术,田迟不过一区区猛将曼成足已当之。

    主公之祖父曹腾大长秋在世之时善举闲人,宫中颇有名望,受益故人良多。一旦长安有失,则令公台立即发动雒阳城中的钉子,并请故人帮衬一二,截留少帝!”

    “你等可知,一旦我等施诸行动,不管成功与否,我等都将与王德玉成为敌手。王德玉谋臣如雨,勇将如云,如今我等还不能直接正面对抗,你等可又有良策?”

    “主公,那赵子龙、张文远、高伯循和徐公明等人也是一个鼻子两个孔,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我兄弟数人在,他们哪里伤得了主公半根寒毛?”夏侯愤愤不平,发出浓浓的鼻音。

    曹操摆了摆手,听程昱继续说道:“为今之计,无非合纵两横罢了。长安城外尚有马腾、韩遂用兵十数万虎视眈眈,主公何妨暂时与马腾、韩遂二人联手对抗,将王德玉逐出长安?

    再以伪帝为新君,以长安为根基,先平凉州,后定巴蜀,再沿江而下控荆州,剑指东吴、青徐。最后由凉州和荆州两路出兵,包夹四周、冀州,一统天下!”

    不得不说程昱这张饼画得极大,说的曹操都有些动心了。但曹操终究是历史上的曹操,且如今血气方刚正是欲舒胸中块垒之时,有些底线又怎容轻易触碰?

    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马腾乃是马伏波后裔却是无妨,但那韩遂黄河九曲,驱使羌胡作乱三辅,以蛮夷之卒屠杀我华夏男儿,此等勾结外族之徒,曹某恨不能杀之又岂能与他联手!”

    程昱脸色有些凝重:“坐拥三辅,联合马韩兵寇巴蜀,最后纵马天下,主公就不怕失了先手?”

    曹操放声长啸:“有什么可怕!曹某纵无立锥之地也敢与天公搏上一搏,又何惧失了先手后手!”

    程昱甩了甩心中固有的想法,徐徐的叹了口气:“如此的话,到时候不管主公成败与否,都只有一个去处了!”

    “何处?”

    “扬州!”

    曹操凝望着地图,霍然起身,一拳擂在扬州之上:“扬州就扬州吧,愿诸公助我一起搏他一个新天地!”

    “诺!”

第180章 残照

    曹操大智大勇,吕布也不是笨蛋;曹操正意气风发,吕布却如秋霜打了的茄子;曹操有了野望,吕布心中同样有一根草。

    而今,这个草正在他的心中疯狂的侵蚀着他的灵魂。

    前日,董卓接到来自潼关守将杨奉的求援信,还没有开始厉兵秣马备战潼关,今日那弘农守将牛辅已经逃回了长安,潼关已下,原弘农牙门将石金兄弟叛逃,杨奉、徐晃、卜定一干守将悉数被擒。

    董卓大骂了牛辅一番,然后又令他和贾诩前往凉州与马腾、韩遂等人结盟共解长安之围。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紧抱董卓的大腿?先不说昌儿是否同意,就看那董卓如今也是日薄西山,帐下勇将凋零,只剩下自己和李独撑场面,离光杆司令的日子也不远了,再紧抱他的大腿岂不是作死?

    更何况,已答应了那崔姑娘协助其斩杀王断,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岂能说话不算数?

    投靠王德玉?王德玉虽然是昌儿的义兄,可他和丁原却同样肝胆相照,他麾下的张文远和高伯循两员大将就来自丁原的馈赠,他又能否看在昌儿的面子上放自己一条生路呢?

    吕布坐在城中的望月楼愁眉紧锁,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或许因为大战阴云迷漫的缘故,酒楼中早无他人,只剩下一个店小二,连掌柜的也不知所踪。

    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缕残阳斜挂天边,淡淡的余晖射在琐碎的乌云之上,透出点点冷光,秋意森寒,落日清冷而孤寂,就仿佛自己此刻的心情。

    突然,手中的酒杯一空,一人已做到身旁:“奉先,如何一人在此喝闷酒,陪儒喝上两杯如何?”

    “文优,你来此作甚?”吕布眼前一亮,一直以来此人皆为董卓帐下第一军师,多谋善虑犹如九旋之渊,若是能够得到他,以我吕布之武勇,天下哪里不能去!

    吕布叫过小二给李儒上了一支酒樽,亲手给李儒斟满,问道:“如今大战在即,文优可是忙里偷闲,竟然摸到这望月楼来了?”

    “哪里有什么忙里偷闲哪,如今我就是闲人一个!”李儒接过吕布递过来的酒樽一饮而尽,心灰意冷的看着窗外的残阳,“大战不日就将爆发,我一个出来走走,最后再看一看这长安的落日。”

    “文优此话何意?可是担心相国?”吕布霍然抬起头来。

    李儒摇了摇头,嘴角上浅浅的自嘲:“相国有什么可让李某担心的?此战的结局不论如何,李某都应该是最后站在这长安城了。”

    这是李儒和董卓出了严重的分歧?吕布心中暗喜,出言试探道:“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文优啊,想当初文优先生替相国出谋划策斗志昂扬,今日怎么意志消沉如斯?”

    李儒直接倒了一樽酒再次饮尽,抬起头来看着吕布欲言又止。

    吕布已举起手中酒樽和李儒碰了一下,说道:“文优可是遇见了什么为难之事?若是你还信得过吕某,尽可言语一声,吕某保证替先生办的稳稳妥妥的!”

    李儒沉默了半晌,才将手中的酒樽放在案桌上:“奉先适才问我为有此闲心,奉先可愿与我坐上片刻,听我一一道来?”

    “久欲与先生一叙,无奈先生乃相国身边心腹人物诸事繁忙,布未敢叨扰,若是先生不弃布不是一个好的听众,先生但

    说无妨!”言语间,吕布又给李儒扎上了一枚钉子。

    李儒摇了摇头苦笑道:“李某人哪里算得上什么心腹人物啊?昔日,儒在相国帐下,为相国提携,原想以毕生回报相国,屡为相国出谋划策,定羌胡、平凉州、主雒阳、谋少帝、还有迁都长安,哪一件事哪一桩桩不是为相国打算?

    当然,那时候相国对儒也是信任百倍言听计从。可自从来到这长安城中之后,相国就对我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各种不满。不要说重用,就是普普通通的常人也不如。现在相国的眼中只有满眼的繁华世界,再无替他打下一片江山的兄弟。

    牛辅兵败弘农之前,我曾劝说相国牛辅忠心或有,能力和胆略欠缺,不足以独当一面。可惜,相国不听终致弘农兵败。后,我又曾劝相国早日派兵增援潼关,相国又以潼关地形险固为由再次将我的建议抛诸脑后。”

    “人无完人必有近忧,以先生之大才何须担心翌日相国不会幡然醒悟,重新重用于先生?”吕布劝解了两句。

    李儒嗤笑一声:“幡然醒悟?奉先哪,你说的那是还未取得雒阳之前的相国吧?如今的相国独断专行,刚愎自用,哪里还听得进去我等只言片语?

    今日牛辅从潼关亡命而归,此人连失两关其罪光是斩首恐怕还不够吧,我也只是在主公面前告诫了一番,建议此次联盟马腾、韩遂另选他人,就被相国一顿臭骂,说什么疏不间亲。

    不错,牛辅是他的女婿,可此人能成大事吗?又,前几日长安城守备杨方,也就是杨定将军的嫡亲兄弟,看中了长安城中的花魁洛晚晴,结果又被相国横刀夺爱。

    杨定将军为相国捐躯,李某感同身受,便谏言相国,莫若将此女赏于杨方以安其心。你可知相国与我说什么?他说:‘汝之妻肯与杨方否?洛晚晴之事,再勿多言,言则必斩!’奉先哪,吾等皆死于相国与妇人之手矣!”

    “不意相国竟做此自掘坟墓之事!”吕布扼腕叹息,端起案桌上的酒樽如牛饮水,饮毕将手中酒樽猛地一甩怒喝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将性命交于此等之人!”

    “奉先慎言!”

    吕布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水,嘴角勾勒起一道弧线,讥笑道:“莫非文优还要去相国面前再进言吕某不成?”

    “儒对相国早已死心!”李儒摇了摇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任那酒水在腮边滴下,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远去,只剩下一片淡然。

    吕布拍了拍李儒的肩膀,让小二立即换了一副酒席,重新坐下说道:“先生,相国当初篡朝谋帝,滥杀重臣百姓,嗜杀成性,天下之人无不痛恨。

    曹王联军狭大义而来,气势汹汹,我关中先后丢失弘农和潼关诸城,长安无险可守,军中也无大将可敌。先生与布同为落难之人,何不携手并进共渡难关?”

    “李某曾弑杀过少帝,奉先就不怕我拖累了你?”李儒淡淡的看着吕布说道。

    吕布哈哈一笑:“大丈夫立世岂拘小节?布生于九原,见惯了草原上狼群的冷漠和血腥,也见惯了世间的尔虞我诈,区区少帝小儿杀便杀了,有什么大不了?更何况,如今那小儿还安安稳稳的坐在雒阳城中的龙椅上呢!”

    “但是,奉先你可知一旦关中兵败,我之姓名暴露,少帝必然全国通缉,届时你和我将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李儒言语之间愈发的犀利。

    吕布霍然起身,长啸一声:“先生,那你又可知布一杆戟法压群雄?纵不说那少帝能否知道你在我军中,就算知道那又如何?只要他们敢来,吕某便为先生除之!”

    “既然奉先不嫌弃李某,即日起,李某便唯奉先马首是瞻!”李儒拱了拱手,接着说道,“奉先如今可有打算?”

    虽然已经得到了李儒,吕布心中的郁积稍减了一些,却终究未能排净,摇了摇头吐了口气说道:“不瞒先生,适才吕某正在想自己的退路,董卓与曹王对决必败无疑,吕某却不知道应该是投那王德玉还是曹阿瞒!”

    李儒哈哈一笑:“这有何难?曹王联手无非义气组合,这世上终究以利益为先,而且二者皆是枭雄之辈,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又岂能不知?终究有一日他们也终究分道扬镳。

    王德玉虽为新贵,根基却远远牢于曹阿瞒,雒阳小儿也为其所控,一家独大。曹阿瞒这老资格的贵族反而暂落下风。将军之于王德玉不过锦上添花,而对于曹阿瞒则是雪中送炭。自古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将军以为如何?”

    吕布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让我投靠曹阿瞒?”

    “非也!儒的建议是联合曹阿瞒!”

    “联合?”

    “正是!”李儒点了点头说道,“陈涉大泽乡起义,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军,王德玉和曹阿瞒均是起身黄巾之乱,袁本初则为其家世门第,而孙文台却是源于自身的拼杀,将军难道以为自己不如他们乎?

    大汉分崩在即,天下大乱将来。十三镇诸侯无不秣马厉兵,枕戈待旦,只为在乱世中搏一个未来。以将军之武勇,儒之谋略,在这乱世中要找一个安身之地易如反掌,为何要寄居篱下看他人眼色?”

    一席话说的吕布心潮澎湃,在桌上重重一拍:“那先生以为我等当取何地?”

    李儒正色道:“兖州!”

    兖州离长安数千里,隔着司州和豫州,如何得过?难道像鸟一样飞吗?吕布诧异的看着李儒:“兖州?”

    “不错,兖州!”李儒在桌上倒了点酒,画上几画解说道,“司州富庶曹王并列,凉州虽苦马韩携手,中原大地袁绍公孙竞雄,巴蜀之地刘璋张鲁争锋,而兖州只有一个史金尚区区文弱之人,岂是将军对手?

    将军联曹抗王形成僵持之时,趁机狭长安陈留小儿,从蓝田入水一路往南过商洛、丹水,于武关入南乡,再一路向东经南阳、襄城,穿颍川、陈留直逼兖州。”

    吕布疑惑道:“先生所言甚是,但那史金尚乃是袁术盟友,先生就不怕袁术与我等翻脸?”

    李儒拈了拈颔下的胡须笑道:“袁术冢中枯骨,其可惧之?且豫州濒临荆州,又于冀州仅隔兖州,袁术与刘表、袁绍多有不合,我等径取兖州,袁术纵是不爽,刘表和袁绍却是欢迎得紧。”

    “先生智略深广,果然不愧是董卓帐下第一军师也!”吕布拍手叫绝,“那眼下我等又当如何?”

    李儒落声惊雷:“联合杨方,静待其变!”

    ……

    残阳渐渐落了下去,远山隐隐绰绰,渭水秋意泛凉,长安城中却又风波再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276/ 第一时间欣赏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作者:鹰非所写的《后汉长歌》为转载作品,后汉长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后汉长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后汉长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后汉长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