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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5章 此后尺素休寄,血脉空口无凭

    日头渐渐西斜,陆康强拖着疲软的身躯回到帐中。陆儁的遗骸已经被众人抢了回来,就放在大帐里。

    陆康缓缓的走到痛哭的陆逊、陆绩二人身旁,俯下腰身,树皮模样的大手颤抖的抚摸着陆儁的脸颊,轻轻阖上那双闭不上的眼睛,一滴泪花从脸颊上划下落在陆儁的脸上,激起难以言状的悲伤。

    “家主,郎君已然远去,还请家主不要太过难过,否则岂不是让郎君在九幽之下也合不上眼?”家将陆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陆康扶至案椅前坐下。

    陆逊接过一旁兵士手中的湿帕替陆儁净了净脸面,忍着悲痛将陆绩拉了起来,“啪”的一声跪在陆康身前:“伯父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叔祖父还请不要太过悲伤,我庐江的万余健儿还在看着您。

    不过,伯父之仇不同戴天,我陆逊身为陆氏儿郎,岂能坐视伯父身亡城下而不管。还请叔祖父给从孙三千兵马,从孙定然斩下那奸贼之头为伯父报仇!”

    “逊儿,你今年多少岁了?”

    “禀叔祖父,从孙儿已有十三岁了。”

    陆康暂时止住悲哀,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那张稚嫩的面容,摇了摇头:“你伯父的仇自有叔祖父去理会,你和你小叔都还太小,你们应当抓紧时间好好读书,我陆氏一门的未来是否可期,尽在你二人的手中!”

    “叔祖父,从孙已经不小了。甘罗十二岁孤身出使赵国,凭借奇思妙计,使秦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十几座城池。从孙不敢自比甘罗,却也比甘罗年长一岁,麾下还有三千精锐,怎么就不能替伯父报仇雪恨?”陆逊心中颇为不服气。

    陆康依旧摇头:“昔日甘罗出使赵国,凭借的只是审时度势和肚子中的良谋,而要行军打仗攻下蕲春,不止需要满腹的筹划不畏生死的英勇,还需要对双方将士和战局的把控。你说你可以领兵破敌,那么叔祖父问你,处军之要为何?”

    陆逊从容答道:“但凡军队行军作战和观察判断敌情,都应注意:绝山依谷通过山地之时,需靠近有水源和草木的谷地,而驻扎时,则要选择‘生地’,居高临下战无不胜;

    横渡江河,则需要远离江河。敌军若是发动攻击,则切勿于江河中迎击,而是应当半渡而击。同样的,驻扎之时仍需居高向阳避免深处下游低凹洼地,以免敌人用水淹之计。

    大军行经途中若遇见盐碱沼泽地,那么就需要速离开,切不可久留。若是不慎与强敌对阵盐碱沼泽地中,应当快速占领有水草而靠树林的有利地形。

    至于平原作战,则需要选择地势平坦之处,背靠丘陵,前低而后高。当然,这些都是兵圣孙子一家之言。孙子距离如今已有数百余年,时已变,势已变。

    虽然他的计谋颇为奇妙,但用兵之道却不可生搬硬套如赵括那般纸上谈兵。而是应当以地形、天气以及双方将士寡众、素养和装备辅之以适当的计策,这样才能做到克敌制胜,百战不殆。”

    “那么,你知道叔祖父为何要让你和你小叔跟随在军中吗?”陆康欣慰的看着陆逊一声长叹,神色却逐渐恢复了过来。

    陆逊点了点头道:“从孙儿知道,我陆氏一门虽然以诗书修身治家,但是而今天下,诸侯群起盗贼丛生,需要在乱世中苟活甚至壮大自己光大门楣,就必须拥有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技能。

    而从军执掌一都兵马,一郡兵马,甚至以武力报效家国自然都是应有之意。否则,单凭一腔的正义,满腹的诗书又有何用?从孙儿虽然并不完全赞成单纯的以暴制暴,但是如果面对暴力你尚且不能立足,又何谈治理天下?”

    陆康沉默了半晌,伤怀的看着堂下陆儁的尸首:“逊儿,你说的和做的都很不错,叔祖父也很放心将振兴我陆氏一门的重任托付于你。但是,叔祖父还是不能让你现在就开始带兵。”

    “叔祖父,这又是为何?难道逊儿不是陆家子弟吗?难道逊儿就不该为伯父报仇吗?”陆逊双眼直瞪瞪的看着陆康,眼中满是质疑。

    “不,正因为你是我陆氏子弟,所以叔祖父才不能再让你去冒险!”陆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阿翁和伯父都已去世,叔祖父年逾七旬,我陆家的门楣就只能交在你和你小叔的手上。

    你小叔还小,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还需要你一人独撑整个陆家。所以,叔祖父不能让你去冒险,不能再让你步了你伯父的后尘,攻城决战一事自然有我们这些大人去处理。”

    “叔祖父,谁说逊儿要攻城了?”陆逊从地上跳将起来。

    陆康奇道:“不攻城?不攻城你如何替你伯父报仇?”

    “伯父的仇人不在城里,逊儿自然不用入城!”陆逊咬牙切齿的看着帐外,一字一字往外蹦,“伯父的仇人不是蕲春的雷薄,而是江东孙文台!”

    陆康勃然大怒,指着陆逊斥责道:“孙文台?逊儿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吗?城上城下数万人都看见你伯父伤在了雷薄的刀下,以致于跌死于城下,何来孙文台一说?”

    陆逊踱步到陆儁的尸身前,双目含泪:“哼!若不是那孙坚邀请叔祖父共击袁术,叔祖父何至于兵出蕲春?若不是孙坚受激贸然攻城,我大军又何须遭此大败?若不是孙坚心怀不轨,又何至于需要伯父亲自出马?

    孙坚先是以天下大义说服叔祖父出兵,接着在阵前上演一出被激将的戏码挥兵攻城,最后又巧妙的利用雷薄之手将伯父活活的逼死在城下。叔祖父,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他孙坚一手造成的吗?”

    “啪!”

    清脆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陆康怒不可遏的站起来,狠狠的抽了陆逊一个耳光:“老夫刚才还觉得你懂事了许多,谁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然只是一个混不吝。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袁术僭位,老夫欲行天下大义剑指逆贼,与孙文台何干?自古以来战阵冲杀、攻略城池就少不了伤亡,我大军伤折自然也不可避免,又与孙文台何干?

    而今日一战,蕲春城高楼险,孙文台两面攻城而我等只负责一面,这已经是孙文台照顾我等。你伯父技不如人死于非命,却又能怪谁?这就是你伯父的命,与那孙文台又有什么干系?”

    “孙坚狗贼暗藏祸心,借讨伐袁术之名兵下江东,连克豫章等数郡。如今又盯上我庐江郡,这才怂恿叔祖父联手出兵蕲春,借道彭泽湖,这是假途灭虢之计,叔祖父莫非看不出来吗?

    而孙坚征战杀伐多年,胸中自有一片江山锦绣,雷薄一个区区的激将法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但他为何要配合雷薄令众军攻城徒增伤亡?

    还有,他麾下骁将无数,韩当、程普、黄盖、凌操以及陈武等人哪一个不是天下少有的武勇

    之辈,为何又要我伯父这个不以武艺闻名的将领亲自攻打城池?

    叔祖父,孙坚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这是想借袁术之手削弱我庐陆氏手中的有生力量,他就是想吞并我庐江一统江东诸郡,您切不可执迷不悟啊!”

    “滚!你给老夫滚出去!”陆康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身旁的木棍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乱打,“我陆氏一门如何出了你这个不辨忠奸的狗东西?

    从即日起,你陆逊不再是我吴郡陆氏子弟,你立刻给老夫滚出大帐,否则老夫直接杖杀了你这个满嘴胡柴的小儿!”

    “此后尺素休寄,血脉空口无凭!哼,叔祖父,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异日您可莫后悔!”陆逊揉了揉被打的前胸后背和双腿,朝陆康深深的鞠了一躬,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帐。

    ……

    孙坚大营。

    孙坚听完细作的汇报,摆了摆手示意细作下去,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舒缓开来:“如此说来,那陆季宁并未怀疑本将军?”

    韩当和新效力于孙坚的大将陈武二人点了点头道:“那陆康老儿不但没有怀疑主公,反而极为维护主公,甚至不惜将他先兄的后人他那从孙陆逊逐出了陆氏,赶出军营!”

    孙坚点了点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吴郡陆氏一门果然非同凡响,一个十三岁的小儿竟然也有这般的智慧,能猜中孙某的心思实在是了不得。可惜,其人不能为我所用啊!”

    “次子若是长成,将来必为我江东的大敌,主公要不要…”陈武在脖子下比划了一下。

    孙坚摇了摇头:“孔文举十岁至雒阳之时,拜见李元礼,太中大夫陈韪就曾说过:少时了了大未必佳。这陆逊以后未必便能如今日这般聪慧,你等切不可因此子私自行动打草惊蛇,坏了我胸中的大计!”

    “诺!”

    ……

    蕲春城外,长江边上。

    踏上江畔的孤舟,陆逊回身朝远处的大营深稽了一礼,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眼眶流下落在江面消失在滚滚的江水之中。

    “家主,您就放心逊小郎君一个人离开江东前往雒阳?”孤舟渐行渐远,两条人影从江边草丛中缓缓走了出来,陆林关切的看着江心那条萧索的身影问道。

    陆康摇了摇头,吐了口心中的恶气:“雏鹰总得展翅高飞,才能俯视天下。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他说的不错,孙文台之心已然彰明较著,我总得给我吴郡陆氏留一个后吧。

    不过,王德玉已经前往汝南,逊儿不用千里迢迢奔波至雒阳了。这天下诸侯逐鹿,俱皆身怀野心,如果还能让老夫心中稍稍值得安慰的恐怕就是雒阳城中的王德玉了吧!”

    “王德玉昔日一言虽有大逆不道,但此人倒是也只是想限制一下君权罢了。与这世间心怀鬼胎的枭雄相比,倒算得上是这天下的一股清流。不过,既然家主同样也怀疑孙文台的用意,为何还要答应与他兵出蕲春呢?”陆林感慨一声,将手中的衣物披在陆康肩上。

    陆康苦涩一笑:“我陆氏满门忠于家国,忠于汉室。袁术已反而孙坚野心未露,我除了未雨绸缪,也只能将此生尽献于对抗反贼的大事之中。阿林,逊儿已经离开了,你再找个时间将也绩儿送回吴郡老家闭门读书!”

    “诺!”

第286章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暂且不说孙坚和陆康猛攻蕲春,单说陆逊离开蕲春打算直奔汝南投靠明主王德玉。

    一路上陆逊晓过小镇野郭,夜宿古寺山原,只看日升日落,不计时日。这一日,陆逊已至汝南郡新蔡县城,而新蔡县城中与前番所经过的弋阳郡和安丰郡却又大为不同。

    弋阳郡和安丰郡置于袁术治下,又深处袁术地盘心腹之地,百姓倒也算得上是安居乐业。哪怕有一时的不法官员强取豪夺,终究没有直面大军临境被袁军抓去多了炮灰的危险。

    但,此时的新蔡县城恰好正是一片六畜不安鸡飞狗跳。雷薄于定颍县城为王黎所刺,又被袁胤中伤,早已调往蕲春抵挡孙坚兵锋去了。

    而新任的汝南郡守桥蕤根本就不是王黎的对手,被王黎连克鲖阳、上蔡、宜春、安城和平舆诸县,整个汝南郡已失去了大半壁的江山。数万朝廷大军枕戈达旦于平舆、鲖阳和安城三县,虎视眈眈的看着新蔡县城。

    陆逊风尘仆仆的走进城中,径直寻了一间饭店准备用餐后继续赶路。

    看着那饭店上方斜着挑出去的一杆彩旗上的“平安饭店”四个大字,陆逊不由哑然失笑:都道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乱世之中人命贱如狗,这掌柜的还真是敢说平安二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陆逊上了饭店二楼,要了一壶酒、一碟菘菜和脍炙的鱼片,临窗而坐。

    刚刚夹起一片鱼片,忽然听得城下一阵喧哗,街市上一阵车马长嘶。探头望去,只见几名侍卫紧坠着一辆马车从城门口直闯入街道上。

    马车和骑士们一路上横冲直闯,将临街的商铺和摊位撞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沿街的行人躲避不及,立即藏身于摊位后面,脸上惊恐万状。

    “吱嘎!”

    马车在平安饭店前停了下来,车夫急忙上前打开帘幕躬下身子伏在马车旁,一名肥头大耳的富家公子哥踩着那车夫的后背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看着街上的一片狼藉肆意大笑。

    “特么的,这桥扒皮又出来祸害大家了!”店小二将菘菜放到案桌上,愤愤的看着楼下那人,口中粗口频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逊心中一动,一把拉住店小二,将两枚铜板放到他手中问道:“小二哥,你说这个桥扒皮是何人?难道就是新任的汝南郡守桥蕤桥大人吗?”

    店小二将铜板悄悄的揣入怀中,摇了摇头又点头说道:“这个桥扒皮不是新任郡守,不过却与那桥蕤有着莫大的干系。这个桥扒皮本命桥蕴,是桥蕤的亲兄弟。

    数日桥蕤调至我汝南郡驻扎在我新蔡县城,这桥蕴也跟着来到这里。可惜,桥蕤来了七八日,我等百姓都没有看到他的真容,反而是这个桥蕴却在城中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那桥姓本是淮南有名的门阀高第,而郡守桥蕤同样也身居大将之衔。此贼贵为郡守的兄弟,却全无名门大家的风范,反倒是一副市井泼皮无赖的作风。

    每日里仗着郡守大人的权势胡作非为、强取豪

    夺,不是今日强了谁家的钱财,就是明日砸了谁家的摊位,要不就是当街调戏小姑娘,满县的人敢怒不敢言,只是在背后称呼其为桥扒皮!”

    “那桥大人就不管管?”

    陆逊眉毛一皱,店小二已经连珠炮一般的问道:“少郎君,这桥扒皮是他的亲兄弟,你觉得他会帮谁?这几日朝廷大军压境,桥大人早就心力疲惫,哪里有时间管得过来?

    而且我还听人说起,这桥大人根本就不是王大将军的对手,所以才暗地里让这桥扒皮出来抢夺他人的财富,打算发一笔横财就溜走。切,要告桥扒皮,这不是扯淡吗?少郎君,你见过自己断自己财路的人吗?”

    “哼!若是这桥扒皮敢撞在廖某的手中,廖某就让他迟不了兜着走!”二人还在絮叨,邻桌的一名少年已经站了起来,一掌拍在案桌上,将二人惊了一跳。

    见那少年年龄与自己仿佛,却生就的眉清目秀一身正气,陆逊顿生好感,急忙举杯遥遥一敬。

    那少年刚举起酒杯,便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桥扒皮已经带着四名侍卫奔上了二楼径直朝陆逊防线走了过来,嘴里的呵斥声不断。

    “那个臭小子,你家桥爷爷要坐在此处欣赏楼下的姑娘,识相的就尽快给老子滚蛋,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陆逊嘿嘿一笑,大马金刀的坐在案椅上:“桥扒皮,若是你家陆爷爷不让呢?”

    “不让?不让,老子就把你丢到汝河中去喂王八。不让,这家伙就是你的榜样!”店小二正向劝解陆逊一声,桥扒皮已经狠狠的抽了店小二一巴掌,在店小二脸上留下一座紫红的五指山。

    店小二一个踉跄向窗口倒了过来,陆逊急忙一把将其扶住,脸上青筋直冒,顺势直起身一手已经抄起身下的案椅狠狠地朝桥扒皮迎面砸了过去。

    “砰!”

    一声脆响,案桌上碗碎壶裂,菜肴四处飞溅。凳子没有砸中桥扒皮,却已被桥扒皮的侍卫双拳拦下,落在案桌上。

    顿时四座皆惊,众人纷纷抓起自己的物事如同战场上的败军一般,跳将起来歘歘歘的窜上楼梯落荒而逃。就连那店小二同样也捂着腮帮子躲到柜台后面去了,唯独剩下邻座的那少年依旧安然的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

    “哟哟,见过胆大的,还没有见过不怕死的。怎么着,你们俩这是排着队等你桥爷送你们去见河里的王八啊?”

    见那少年还敢坐在一旁,桥扒皮立时暴跳如雷,朝那少年怪笑一声,满脸的肥肉隐隐跳动,眼皮却已经耷拉了下来:“这二人胆敢冒犯你家二爷,你们还站在干嘛?想看你家二爷的笑话吗?”

    “杀!”

    四名侍卫一听,立刻两两一组分作两队,腰间的腰刀猛然出鞘就向二人劈了过去。

    见四人来势凶猛,陆逊与那少年则是冷笑一声毫不在意,此等军中粗鄙的功夫吓唬吓唬老百姓还可以,却又如何够二人看?二人单脚猛地在地上一跺,双手抓住案桌边沿一掀,案桌如一堵大墙向四人盖了过去。

    “咔擦、咔擦!”

    四把腰刀砍在两张案桌上,案桌上的残羹剩饭和破碗裂壶立时向桥扒皮五人劈头盖脸的罩了过去。

    一阵手毛脚乱众人仰天倒在地上,汤汁洒了他们一脸,碎碗和酒壶同样在脸上划拉出一道道血痕。众人翻了个身还没有爬起来,陆逊和少年哈哈一笑,纵身一跃踏在案桌背上,将众人再度摁在地上,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四人倒是硬气,闷哼一声也不说话。

    桥扒皮却哪里受过如此罪责,也不顾脸上的汤汁和鲜血,双手勉力的从案桌下面伸了出来,不停的作揖求饶:“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两位少侠…饶了小人的狗命!”

    “桥扒皮,饶了你?这满城的百姓你又饶过谁?但凡你能举出一两个来,你家陆爷今日就饶了你一条狗命!”陆逊踩在那桥扒皮的手背上,双脚微微一用力,不依不饶的骂道。

    桥扒皮疼的龇牙咧嘴,也不敢逆反陆逊的意思,只是不断的哀嚎着:“陆爷,你就当乔二是你的一个屁,你老人家就把乔二给放了吧?”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了…”陆逊刚刚说了一句,那桥扒皮已经顺着杆子往上爬:“既然陆爷已经愿把我这个屁给…放掉,乔二从今以后愿以陆爷马首是瞻,乔二叩谢陆爷不杀之恩!”

    特么的,这就是桥蕤的嫡亲兄弟?

    陆逊不由一阵气急,抄起一条凳子就砸在桥扒皮的头上,直砸的桥扒皮血花四溅泪流满面这才作罢。

    陆逊擦了擦手,却见那少年已经将那四名侍卫的腿各自敲断了一只,二人相视一笑,一股默契油然升起。

    “杀人了!桥二爷被人杀了!”

    二人刚刚升腾起来的惺惺相惜瞬时被人破坏,转头望去,那店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柜台后爬了出来,一边战战兢兢的看着二人,一边却扯着一副破嗓子四处嚷嚷。

    “走!”

    哼!这帮百姓,帮他们解决了为祸他们的贼子,竟然转手就把自己给卖了,活该受此磨难!陆逊瞥了店小二一眼,拉着少年一声讥笑,从窗户跳了下去,淹没在街头的人群之中。

    ……

    对面的天香居二楼包间内,一名桃李年华的女子冷眼的看着发生在平安饭店中的一切。

    一旁的小姑娘踮着脚尖站在窗户前,欣喜的看着人群中的二人拍手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这两只老虎,呃,这两个少年明明就是一腔正义,却被你活生生的唱成了两只可怕的老虎。哎,不用说,又是你那兄长交你的什么小曲小调吧?”话刚出口就被小姑娘带偏,那桃李年华的女子无奈的拍了拍额头,冷若冰霜的面孔堆起一丝宠溺的笑容。

    小姑娘嘟了嘟嘴,看着消失在人海中的背影,依旧轻轻的拍打着节拍:“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第287章 老虎发威

    陆逊和那少年出了人群,一路直奔城西的城隍庙。终于,他们在还没有被他人发现的情况下,成了城隍庙中的两尊活菩萨。

    看着一旁稚气的面孔,陆逊率先打破了僵局:“兄弟,今日多亏有你,否则陆某一个人恐怕还真不是那四个人的对手。陆某单名一个逊,乃是江东吴郡人氏。敢问兄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少年咧嘴一笑,从怀里的掏出几块用油纸包裹着的糕点丢给陆逊道:“原来兄长是吴郡陆氏子弟,小弟失敬了。陆兄,小弟荆州沔南人氏姓廖名化,虽还不及兄长年长,却由家主取了一个字换做元俭。”

    “元俭兄弟是沔南廖氏一族?陆某听闻廖氏一族也算是襄阳一番豪族,元俭为何会流落至此?”陆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廖化摇了摇头苦笑道:“前番刘荆州偷袭王大将军,致使荆州损兵折将,襄阳一郡也从此改了姓。兄长知道,人经历过痛楚过后大抵都会痛定思痛,或者一蹶不振,或者重新振作。

    于是,刘荆州麾下将校刘磐、蔡瑁等辈便一改往日作风,在荆州抓派兵役,‘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独子免征’。而刘荆州也同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荆州搞得乌烟瘴气。

    因我本家有一个姐姐名唤廖艳丽,其阿翁和兄长早逝,只剩下她和两个小弟及寡母相依为命,一生最是勤劳朴实。那刘磐帐下的一员校尉瞧上了我这本家的姐姐,想强纳为妾。但我那姐姐虽然本分,却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抵死不从。

    校尉便把她那已故的兄长也算作一丁,遂按‘三丁抽一’想强征其小弟入伍。正值廖某经过,一时不忿就将那校尉给砍杀了。因此,我那姐姐一家暂时留在家中由家族庇佑,廖某却流亡在外。”

    “同是天涯沦落人,元俭,看来你与陆某确实有缘哪。”陆逊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陆某虽然出生吴郡陆氏,如今却同样也是报国无门有家难归。”

    陆逊将自己的经历亦同廖化讲了一遍,思及起叔祖父的一片苦心更是一时悲痛难忍。

    廖化安慰了两句,拍了拍陆逊肩膀道:“大将军起身世家却藏百姓于胸中,在雒阳、长安等地实行租庸调制,如今的关洛早已成为关内江南。袁术起兵造反,大将军剑指豫州,帐下雄兵百万战将谋士如雨。

    小弟虽然飘蓬于四海,却也愿为这天下的苍生尽一尽这绵薄之力。既然已经到了大将军的眼前,无论如何总得去见一见他吧。陆兄,陆氏一门忠烈无双,兄长同样也精通谋略才华横溢,兄长何不与小弟一起前往平舆投效大将军?”

    陆逊哈哈一笑,一改脸上的悲伤和颓唐之气,正色道:“固所愿,不敢请耳。元俭,你有所不知,陆某正是因为大将军的缘故才从蕲春一路北上至此的。”

    “兄长认识大将军?”廖化闻言心中一阵诧异,没有听说过大将军曾经前往过吴郡哪。

    陆逊顿时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陆某确实和大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一面却是和大将军闹得不甚愉快,也不知道大将军是否还认识陆某,是否还记得当初那些不快之事?”

    “陆兄,大将军胸怀四海志在天下,怎会记得当初你们之间的过节。更何况以陆兄之才,大将军恐怕还会倒屐相迎吧?”廖化自嘲一笑,“倒是廖某,既

    无兄长之才华,也不曾与大将军相识,廖某才是最应当担心投效无门吧?”

    陆逊瞪了廖化一眼,忽然灵机一动:“元俭,既然你我对此都有些担心,对大将军也有所疑虑,要不我们俩干脆给大将军献上一份大礼?”

    “什么礼?”

    “新蔡县城!”

    “新蔡县城?”

    “对,就是新蔡县城!你觉得这个礼怎么样?”

    廖化翻了一个白眼,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兄长,你这是疯了吧?礼确实是好礼,但是你觉得就凭我们两人就能拿得下这新蔡县城吗?”

    “不,我们不是两个人!”

    “还有其他人?”

    陆逊点了点头,霍然起身走到廖化身前斩钉截铁的说道:“正是如此!元俭,虽然如今看着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你可莫忘记这桥扒皮在县城中得罪了多少人,又逼迫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桥扒皮仗着桥蕤这座靠山在县城中为所欲为,那些大户和商家虽然明里不敢对桥扒皮怎么样,但是暗地里绝对将这笔账记挂在了桥蕤的身上。

    而桥扒皮做下的诸般恶事越多,我们就有越来越多的同盟和志同道合者。若是我们能够把这些人聚在一起,绝对就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但是兄长,今日我们替那些人将桥扒皮狠揍了一顿,他们转眼就喝破了我二人的行藏,现在恐怕那些捕役和兵士都还在满街搜捕我们。你又如何出得去?你又如何敢保证那些人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廖化想了想,依旧觉得此计不可行。

    陆逊却已成竹在胸,拍着胸脯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店小二以为我等已将那桥扒皮击杀,一介小民哪里承受得起来自郡守大人的怒火,自然想趋利避害,此乃人之常情。

    但是,你我都知道桥扒皮并没有死,只是被我打昏了而已。你想想桥扒皮一旦醒来,发觉在平安饭店吃了一个大亏,如何肯善罢甘休?必然恨不得将那掌柜的和店小二大卸八块。

    掌柜的和店小二如果不傻,岂能不对桥扒皮恨之入骨?而且按照桥扒皮的作风,那主肯定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鸟人。此刻他们正张开大网挨家挨户的搜寻我们,却不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廖化一懵,将手在陆逊的额头上轻轻一摸,这陆兄不是发烧了吧?

    陆逊白了廖化一眼,一把打掉他的手:“陆某没有发烧,陆某还清醒着呢。元俭,你想想,如果此刻捕役和兵士都在满城的搜索你我的行踪,那么那个地方的守卫最为薄弱?”

    “县衙!”廖化瞬间反应了过来,“调虎离山,兄长莫非你说的是新蔡县衙?”

    陆逊摇了摇头,凝声道:“县衙当然也很薄弱,但是这显然并非是我心目中的首选之地。我等既然要给大将军送上一份大礼,自然就必须别出心裁,不能落了窠臼!”

    “那按兄长之意,我们当取何处?”廖化霍然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陆逊。

    陆逊神秘一笑:“佛曰:天机不可泄露也!元俭,如果陆某没有猜错的话,那掌柜的和店小二应该并没有进大狱,而是正在店中筹划一笔巨大的款项。

    你一会悄悄潜入店中,将掌

    柜的和店小二拉拢到我等阵营,然后让他们帮忙找寻更多的同盟。而我则在给大将军礼物前先去给我们的郡守桥大人准备一份让他永生难忘的礼物!”

    ……

    果然不出陆逊二人所料,虽然如今已是戌时,但是城中却依旧人声鼎沸嘈嘈杂杂。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新蔡百姓喜欢热闹或者他们是后世的什么夜猫子游戏党,而是一队一队的捕役和兵士正在穿街走巷、挨门逐户的搜查二人的下落。

    二人相视一笑,隐藏在黑暗中,仿佛两只夜枭一般悄悄的消失在城隍庙外。一人潜往平安饭店,而另一人则径直奔向新蔡县城的粮仓。

    新蔡县城只有一座粮仓,就坐落在城隍庙北两三里地。

    这里平素间戒备森严,往来巡逻的兵士络绎不绝。但是,今夜或许便是一个例外,今夜只有三五名兵士守护在粮仓外,而这个例外正是掩藏在粮仓外草丛中的陆逊一手造成的。

    “乔二这厮居然敢假传将军的命令,将我们这一营中的兄弟都给调去帮他搜寻什么人的下落,害得老子想打个瞌睡都不成!”

    “谁特么的知道又是什么人不开眼呢,竟然敢去招惹那个乔二那个亡八活阎罗,也不怕到时候被那厮剥了皮去?”

    “是啊,乔二那厮仗着有将军撑腰在城中飞扬跋扈,就连我们的那几个上司都不敢轻易招惹,居然还有人敢在老虎的屁股上摸一把。说实在的,老子现在就想去看一看那家伙是不是长了四条胳膊两个脑袋呢!”

    “哈哈,你特么的是想去看一看芳菲楼里的迎春和送夏吧!”

    众人一阵大笑,却没有留意到身旁的草丛中微微一动,一道人影已经从草丛里窜出,落在草垛后边。

    顺着草垛进了粮仓,陆逊不由一时发晕。

    眼前竟然足足有十五个粮囤,每一个粮囤足有丈许高,腰围也足有丈许长,粮食满满登登的装在其中甚至都溢了出来,好像十五座小山一般矗立在粮仓中央,看那架势怕不是得有三千多石?足够三万大军吃上半个月了!

    这些粮草就要在自己手中付之一炬了?

    陆逊压制住心中微微的兴奋和惊慌,咬了咬牙晃了晃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下,从一旁的草垛上取下一堆堆的干草沿着粮仓出口一直平铺过去,就像是在绣一条锦绣大道一般,专注而用功。

    “什么人?胆敢私入粮仓重地!”

    刚至出口,那数人便已发现了陆逊的踪迹,一个个怒吼着向陆逊直奔而来。

    “取你等性命的人!”

    陆逊嘿嘿一笑,一脚踢飞当先那人朝身后众人咧了咧嘴,怀中的火石掏出来猛地一磕接着迎风一晃,一股青烟飘过,一缕火星在陆逊手中的火折子上陡然亮起,直映衬的陆逊那张大嘴仿佛幽灵一般的阴森。

    众人打了个寒蝉,脚步一缓,却见陆逊往门外一纵,手中的火折子已然落在干草上。

    “轰!”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一簇簇干草迎风怒啸,无数颗红色的星星顺着青烟飞起,落在更远处的草垛和粮囤之上,整个粮仓立时怦然绽放,好像夜空中的扫把星一般,在这新蔡县城中格外的耀眼,格外的明亮!

第288章 袭城门

    “主公快看,新蔡县城中好像走水了,看样子倒像是新蔡的粮仓和军备司方向!”

    “恩,也不知道是哪路义士帮了我等一把,还是他桥蕤麾下的士兵不小心将他的所有依仗付之一炬。走吧,火速归营,令奉孝和公与即时率军从安城、鲖阳两路夹击,再令士元、元直整顿大军直取新蔡!”

    新蔡城外三五里处一座小山丘上,数道人影看着夜空中的无边火焰指指点点。

    为首那人点了点头,朝身边那关西大汉喝了一声,众人齐齐应诺一声,纷纷上马飞奔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

    “报将军,城中粮仓大火,还请将军速速救援!”一阵急促的脚步闯进后院,踏碎了桥蕤的春梦。

    桥蕤闻言猛地一惊,将被子一掀,也不管小妾那双白花花的大腿还露在外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披上一件长袍直接就奔出了将军府。

    府外黑夜如昼,粮仓和军备司的火焰熯天炽地,远隔数里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片热浪,夜空中的乌云仿佛也快被融化了一般,殷红如血。

    “粮仓的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敢犯下如此大错?将他们全部都给老子抓起来,仔细老子要活剥了他们的皮!”桥蕤顿时睡意全无,愤怒的看着亲卫,眼中的怒焰清晰可见,竟似可与那粮仓的大火媲美。

    亲卫唯唯诺诺了两句,却并不离开。

    桥蕤勃然大怒:“怎么还不快去?难道要本将军亲自去捉拿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吗?”

    “报将军,并非属下不去,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今夜本是一营守护粮仓,但…但二爷今日在平安饭店让人给打了,二爷…二爷怕将军责骂,不敢让将军知晓,便私自借了将军的名头。将他们全部派去搜寻打人者的下落去了,粮仓里只有…只有三五个兵士!”

    “你说又是乔二这厮干的好事?特么的这乔二那里像是老子的兄弟,这就是老子的亲爹啊!”桥蕤脚步一顿,差点摔倒在地,一口老血喷将出来。

    那亲卫却不忘接着捅上一刀:“将军,那我们现在还要去抓那些守卫吗?”

    桥蕤冲冠眦裂的看着亲卫,口中唾沫飞溅:“还特么的抓个屁啊!那是老子的亲爹!命令营中将士火速整顿水龙前往粮仓和军备司,给老子的亲爹擦屁股去!”

    ……

    等陆逊从粮仓逃离转入到街巷中时,新蔡城中已经一片闹闹哄哄。

    捕役们好似一群无头的苍蝇般在大街小巷中乱窜,营中的兵士们倒是竟然有序,在桥蕤和副将及一众校尉的指挥下推着水车、拎着水桶、敲着锣鼓直奔火海现场。

    陆逊远远的坠在众人身后,拐过前方的小巷,悄悄的顺着小巷从后厨的门窗上摸进了平安饭店。

    饭店里已经聚了五六名大汉,看那衣着应该就是这平安饭店里的掌柜、跑堂和后厨的帮工,而今日楼上喊破二人行藏的店小二也赫然在列。

    众人团团围在廖化四周,眼中满是激赏,但是,任凭廖化说的天花乱坠口吐白沫他们就是不来气,就像那一潭死水中的浮起的白鲢般,大喘着气却也不愿奋力一跃,离开这个糟糕的水面。

    哎,都快大祸临头了,这帮愚民

    竟然还不敢搏命一挣,这特么的是要留下来当刀俎下的鱼肉吗?大将军那日说的不错,人哪最难主宰的便是他人的思想!

    陆逊无奈的拍了拍额头,缓缓走上前去和廖化站在一起,准备再动用动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忽然饭店的前门霍然洞开,一阵夜风刮过,一高一矮两名黑衣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阁下何人?本店已经变成打样,恕不接待!”掌柜朝众人点了点头,徐徐的靠近门口。

    略高一筹的黑衣人嗤笑一声,转身将大门紧紧闭上。那稍显矮小的黑衣人却将黑袍一掀,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精灵古怪的面庞,一枚墨绿色的令牌已从怀中取了出来。

    掌柜瞅了一眼,猛地一惊,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末将谛听营中原堂游进见过小姐,不知小姐驾到有失远迎,请恕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小姐深夜驾到可是有何要事?小姐尽管吩咐,但有所遣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嘻嘻,你真的愿赴汤蹈火?”至儿将手中的令牌重新放回怀中,指了指陆逊,调皮的朝掌柜眨了眨眼,“那我让你们听从那人的安排,你们也愿意听从?”

    掌柜的一愣:“小姐,这恐怕…”

    “恐怕什么?你们还没有将他们调查清楚吗?”崔十娘同样把长袍一揭,露出一张似嗔似怒的表情。

    掌柜的苦笑一声:“崔姑娘,这二人并非本土人士,他们的底细暂时还未查明。不过从今日的行为来看,这二人倒是有一腔的正义和热血,而且也颇有智慧机谋。

    但是,他们毕竟来历不明,如若末将贸然行动,只怕会打草惊蛇,将我中原堂暴露于袁贼眼皮之下,耽误了主公的大计,也连累了堂中的众位兄弟。”

    崔十娘嘿嘿一笑,缓步踱到陆逊二人身边,指着二人道:“放心吧,这二人一位乃是你主公曾经亲自前往庐江招揽的陆季宁陆公的后人陆逊,一位则是沔南廖氏一族的少年俊杰廖化廖元俭!”

    此言一出,掌柜和堂中的跑堂、帮厨固然吃惊,陆逊和廖化二人却是呆若木鸡,只觉得自己的底衣好像都被人脱掉一般,**裸的站在众人面前。

    “你…是何人?你…你如何知道我二人底细?”廖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骇,陆逊已经接过话题说道:“廖兄弟,他们都是大将军的人马,勿需担心。”

    “果然不愧是王德玉看重的人物,寥寥几句话便能看出些许端倪!”崔十娘抚掌而笑,转向一旁的掌柜接着说道,“掌柜的,怎么样?你看看这样的好苗子,他的建议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掌柜还未回话,陆逊二人的老熟人店小二已经霍然起身:“大哥,崔姑娘说的极是。今日小弟与这两位少郎君一见,便已看出其为人甚是不俗,绝对可托以大事。

    大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切莫遵循守旧贻误了战机。我等虽隶属谛听营中原堂,也只负责消息打探和传送,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如今这桥蕤已经被两位少郎君一把火搞得焦头烂额,城门口必然空虚,正是我等夺城之机啊!”

    店小二开口间再也没有日间的那种市井腔调,反而是头头是道妙语连珠。

    陆逊二人也不再奇怪,却见掌柜的已然起身,正色的朝堂下一干众人喝道:“既然如此,那么本校尉命令你等火速召唤起潜伏在城中的所有人员,一刻钟后在宽窄大道集

    合随游某夺取城门!”

    “诺!”

    ……

    半刻钟以后,平安饭店的大门再次打开,十七十名壮汉从店中鱼贯而出。他们的手中提着水桶和几张锣鼓,看似打算前去粮仓帮忙救火,实则却是反向而行,腰间也胀鼓鼓的。

    为首的正是平安饭店掌柜和陆逊、廖化三人,而崔十娘和至儿已然不在队伍之中。

    众人避开大道,在小巷中转了几圈,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来到离城门不过数百米距离的宽窄大道口,而宽窄大道的巷陌中早已有七八十人聚集在此。

    掌柜扫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急忙在耳边低语了一声:“守城卫士中有我们的兄弟,他已经悄悄将信息传递到城外去了,他让我们在此稍后片刻!”

    掌柜的点了点头,蓦然听到城外一声呐喊,仿佛滔天巨浪万马奔腾,接着又见三束烟花呈“品”字排列,腾空而起,在夜空绽放出一朵鲜花之后只窜向城中。

    而新蔡城内同样也响起交相辉映的喊杀声,守夜的一队队兵士扛着大刀长剑从内城卫所中走了来,分作两列,一列迈向城头,一列直奔城门口,更有两名兵士已经敲响了城头上那面警报的战鼓。

    “攻城!”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掌柜的顿时大喜,手中的水桶就往街道上一丢,腰间的剔骨刀已经握在手中,身先士卒向城头冲了上去。帮厨的、跑堂的以及其他的五六十名壮汉紧随其后。

    陆逊和廖化头脑一热,就欲跟上,店小二却已横在二人身前喝道:“攻城略地自然有我等打头阵,你们负责在此处接应我等和布下疑阵即可!”

    说话间,掌柜的已经冲到内城门的楼梯口,一百三二十名守城的兵士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火速的围了过来:“你等是何人?竟敢在城门口聚众,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言讫,校尉一声怒喝,一把钢刀已经向掌柜的当头劈去。

    “朝廷大军已经秘密潜入城中,袁贼逆天而行,桥扒皮鱼肉百姓,老子今天不伺候了!”掌柜的冷哼一声,躲过钢刀跳入对方人群之中,剔骨刀猛然出手,带起一片惊呼声。

    “杀!”

    店小二急忙反身冲入队伍中,带着麾下兄弟们与守城兵士战在一起。双方近两百余人就在这城头下杀成一团,一时间喊声震天,血肉横飞。

    “大将军已经入城了,兄弟们杀啊!”

    “拿下城门校尉者,赏金五十两,兄弟们快抢钱哪!”

    “粮仓和军备司已经被烧了,桥大人已经逃跑了,兄弟们快跟着逃命啊!”

    陆逊和廖化二人果然不负众望,带着余下的大汉将手中的锣鼓敲得价天响,口中的各种嘶喊和马鸣更是惟妙惟肖,惊得城门口的兵士一阵阵的犯疑,手中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掌柜和店小二相视一眼,手中的剔骨刀和菜刀高高举起,逼向十步之外的校尉。

    “嗖!”

    一缕寒意从众人中间穿过,二人还没有行到校尉身前,就见校尉轰然倒地,后背上赫然插着一支黑黝黝的羽箭。

    羽箭直透后背前胸,一缕鲜血在校尉的后背上浇灌出一朵凄艳的彼岸花。

第289章 狠毒

    一名屯长带着百余人匆匆的从城头上走了下来,来到众人的身前,扫了一眼身后城墙上的还在和城下朝廷大军激战的“同袍”,手中一把雕弓高高举过头顶。

    “兄弟们,你我都是这新蔡城中的人氏,城中的也尽是我等的父老乡亲,本来我等一直驻扎此地,不用背井离乡也算得上是安身立命,而我们的父母也可以安生乐业。

    但是自旬日前,桥蕤调至此处后,不但一味的滥用亲信,还任由他的胞弟乔二残害无辜肆意妄为。结果我等的职位一再被贬,而父老们同样也忍气吞声饱受欺凌。

    白某不服,同是七尺男儿凭什么我等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我家乡的父老就要任他欺凌?所以,为了这新蔡城中的朗朗晴天,白某决定了,今日反他娘的!兄弟们,你们愿随我一起反了桥蕤他娘的吗?”

    “反他娘的!”

    “反他娘的!”

    白屯长身后的兵士齐齐一声怒喝,随同白屯长将手中的兵刃高高举起,如波浪一般在头顶起伏。

    见白屯长和游进一行人虎视眈眈刀剑相逼,耳旁又传来城外大军攻城的厮杀声,以及城内陆逊等人口中的“大将军已入城,桥将军已逃跑”的呐喊,校尉麾下的将士面面相觑,最终也缓缓的将兵刃举过了头顶。

    “好!既然你们愿意随白某一起加入大将军阵营,那么白某也给你们吃一个定心丸,白某已经与大将军取得了联系,只要能助大将军攻下城门,俱皆重重有赏!”

    白屯长长啸一声,手中的雕弓猛地往地上一抛,已经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柄环首刀率先朝城门口奔去。

    原来,这新蔡县城因为一直居于中原深处而且鲜有战火,因此新蔡的城门并没有搭建吊桥,也勿需在城头上操持绞盘,而是直接按在户枢上的两扇厚重的木门。

    白屯长一声长啸,三支人马约合两百六七十人旋风一般冲向城门口。

    城门口的一众兵士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甚至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已经被昔日的“同袍”们在心尖上狠狠的插上一刀倒在了血泊中。

    城门口一时大乱,游进和店小二等人已经冲到了城门前,将门上的门栓取了下来。

    “砰!”

    一声闷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城门豁然撞开,两具冲城车向左右两边一让,

    一支精锐的马军从城外洪流般席卷进来。马上骑兵白衣白甲精神焕发,胯下战马白鬃白鞍威风凛凛,赫然正是名闻天下的白马义从。而白马义从身后却还有着一条手执火炬玄色的长龙,兵强马壮跃然城外。

    见白屯长以及游进等人手臂上俱绑着一条白带,周仓客气的点了点头问道:“那桥蕤身在何处?”

    “城北粮仓和军备司!”

    白屯长急忙将手往北一指,周仓已经勒马长笑:“儿郎们,此地就留给老高的陷阵营,你们随俺去城北捉大鱼!”

    ……

    周仓口中的大鱼当然就是袁术麾下的大将,如今的汝南郡守桥蕤。当初,袁术登基称帝之时,便册封了四员大将,纪灵、刘勋和张勋赫然在列,而桥蕤同样也身居其

    间。

    但是说实在话,桥蕤这个大将明显有些名不符实,不管是在演义中被夏侯惇所斩也好,还是真实历史上兵败身亡也罢,总之,他除了前期曾经帮助袁术杀死扬州刺史陈温之外,基本上就是一个酱油党。

    而让他闻名于后世的并不是他有多么的厉害,或者说多么的与众不同,而是历史中的一桩悬疑。那就是:他才有可能是真正的“乔公乔国老”,也就是大乔、小乔(大桥、小桥)的父亲。

    好吧,闲话休提。王黎的大军入城后还没有怎么发力,我们的桥大将军就已经被赵云和周仓从救火现场给“请”到了王黎的面前。当然,王黎的面前可不止他一人,还有赵云、张辽、徐晃、郭嘉、庞统一干文臣武将以及新投效王黎的陆逊、廖化两只小老虎。

    “桥将军,王某听说你素来深明大义,你当真就想在袁术的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也不愿重归朝廷的怀抱?”王黎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桥蕤。

    “大将军,并非桥某矫情。”桥蕤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桥某素知大将军名声和为人。但桥某武艺稀松文略平常,主公却不以为意,依旧册封桥某为当朝上将军,与纪灵等人并列。

    桥某深受主公恩义,不能坚守汝南也是不该,**敌营更是不对,又岂能再行此悖逆之事呢?大将军,桥某既然已被你擒获,多余的话自然也不必再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桥将军一片忠义,王某钦佩。但是王某却有一事不知,不知桥将军可否为王某解疑解惑?”

    “大将军但说无妨!”

    王黎拍了拍手,周仓和赵野将五花大绑的桥扒皮推到帐前,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桥扒皮脖子之上透着森寒之意,桥扒皮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软,牙冠格格直响。

    王黎看着桥扒皮笑道:“人们常说忠孝不能两全,人们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桥将军,明人不做暗事,王某是一个直肠子,王某很欣赏你对袁公路的忠臣,却极为痛恨这种鱼肉百姓的蛀虫。

    据王某所知,你膝下无子,只有你这胞弟生下了一对麟儿,而你这胞弟有恰好正是王某说痛恨的那种人。桥将军,你说王某要是让你在忠和孝之间做一个选择,不知桥将军又会选择什么呢?”

    “王德玉,你…”

    桥蕤勃然变色,刚刚说了一句,就已被桥扒皮一把抓住衣角,嘴角哆哆嗦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着:“阿兄…阿兄,快救救我呀,我们全家的命都在你的手中啊。你要是不投降大将军,我…我和你的侄儿,我们一家…就死了!”

    “王德玉,桥某敬重你为天下无双的名臣国士,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人物,你竟然行出如此狠毒之事,你有何面目配立于朝堂之上!”桥蕤再也忍不住,一把拉过桥扒皮,指着王黎破口大骂。

    赵云、张辽、李典以及陆逊和廖化等人亦站到帐前奏道:“主公,我等以为此行不妥。主公乃我大汉朝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行此下作之事,以家眷威逼他人,实在是有辱声名。

    若是就此传扬出去,主公必遭朝野上下嘲笑,而且也为众诸侯开了一个先河。一旦诸侯甚至举国群起效之,我大汉朝廷的威

    严何在?大汉朝廷的教化和颜面又何在?”

    “放肆,你等竟敢质疑本大将军的决定?”王黎怫然变色,猛地一拍案桌站了起来,却又见赵云等眼中的祈求之意,一把跌坐在案椅上,摆了摆手叹息道,“那好吧,就依你等所言,将桥将军和桥扒皮一家推出辕门外斩首示众!”

    “诺!”

    周仓和赵野和众亲卫急忙上前拉住桥蕤兄弟二人就往外走,桥扒皮本来并无什么武力,此时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死死的拽住桥蕤的衣角声泪俱下。

    “阿兄,袁术固然提拔了你,可是他自姓袁,并不是我桥家的血脉。你为他斩杀了扬州陈温,也为他镇守了这数日,哦不,是许久的汝南,你的忠诚已报,你也该为我桥家做一做打算了。

    阿兄,阿兄,你若是再不点头,我和你的侄儿就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到时候,我桥家血脉被断,你在地下又怎样去见阿翁阿母啊,你又让他们如何在地下安心哪!”

    桥扒皮这一番哭泣提到了早已故去的父母,桥蕤又听到帐外隐隐传来婴儿的哭啼声,心中立时如炭火一般的灼烧,双眼微微一闭泪如泉涌:“桥某愿投效于大将军,还请大将军放过桥某胞弟和侄儿!”

    “还是桥将军深明大义,你看若是你早这样,王某也不用做这个恶人不是?桥将军,王某给你赔个不是了”

    王黎朝周仓等人摆了摆手,亲自走下帐前将桥蕤扶到上首的案椅坐下,接着说道:“桥将军,你尽管放心,王某绝对不会亏待于你的。王某打算上奏陛下依然册封你为上将军,并领我汉室太尉一职,只要你不负我,王某也绝不负桥将军!”

    “不可!”

    话音刚落,郭嘉和徐庶二人站了出来,朝王黎唱了个喏,抱拳奏曰:“主公,桥将军虽然声名远播,按其名声和地位确实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就算是领了将军一职倒也无碍。

    但是桥将军毕竟也只是初降主公,还没有未主公立下什么不世之功,主公若是因此便重用,甚至加封太尉之职于桥将军,只怕麾下众将不服从此军心大乱,于主公大业无益!”

    “哼!什么众将不服,军心大乱?我看是你等不服吧?”王黎怫然起身,指着郭嘉二人骂道,“你郭奉孝和徐元直当初跟着王某之时,只不过都是一介布衣,王某骤然将你们提升为军师校尉,你们可考虑过他人不服?

    如今桥太尉为了我大汉江山弃暗投明,位至于你二人之上,你二人便不服?依王某看,你二人就是嫉贤妒能,唯恐他人超过你等罢了。哼,此事就这么定下不得再议,若是再敢有反对者,本大将军定斩不饶!”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大帐中顿时鸦雀无声。

    赵云与张辽等武将固然不敢言语,郭嘉和徐庶等文臣同样也仿佛在嘴上安了一把铜锁。而陆逊和廖化却是心生异样,难道这便是天下闻名的大将军,这便是我等以后将要效力的主公?

    正思索间,猛然听得帐中又是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好像炸雷一般将众人炸了个外焦内嫩。

    “我反对!”

第290章 将计就计

    我反对!

    这短短的三个字说着简单,做起来却着实不易。

    要知道王黎身居大将军一职,手掌百万雄兵傲视天下,就连枭雄曹孟德和袁本初也不敢轻易缨其锋,如今又正值火头之上,没有大无畏和不惧生死的勇气,哪一个敢轻易的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众人举目望去,心中一片惊疑。

    站起来反对的不是别人,却正是众矢之的诸将反对的新晋“太尉”桥蕤。

    王黎同样诧异的看着桥蕤:“桥太尉因何反对此事?可是因担心奉孝和元直等人心生抵触?太尉尽可宽心,但有王某在此,谁敢于太尉不服?”

    桥蕤摇了摇头道:“启禀主公,末将亦曾执掌军中,知道军中的将校最是希冀公平二字,亦极为注重赏罚分明,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乃治军之道。

    奉孝、元直二人所言甚是,末将初效主公,手无寸功,岂能跃居众人高位?这并非主公的治军之道,也非主公厚爱于末将,而是主公打算把末将置于火上烤也。

    主公,汝南以下,弋阳和安丰两郡却还在观望。弋阳杨奉昔日与末将有旧,末将不才,愿孤身前往弋阳说服杨奉来归,否则末将绝对不敢身领太尉一职!”

    “但本大将军刚刚才打算上奏陛下提升将军为太尉一职,将军却要就此推却,将军又让本大将军的颜面何存?”王黎揉了揉额角穴,无奈的瞥了桥蕤一眼斜。

    桥蕤走出案椅站至王黎前,抱了抱拳正色谏道:“大将军对桥某的恩德桥某感铭肺腑,若是大将军相信桥某,可否将上奏陛下之事暂时缓上一缓?

    等桥某从弋阳凯旋,大将军再重新上奏朝廷,这样一来,一则桥某领的心安理得,二则诸位将军也必然心服口服再无芥蒂,岂不是两全其美?”

    “桥将军果然高风亮节,不愧是王某深爱之人!”王黎思索了片刻,朝赵云、张辽和郭嘉等文臣武将询问道,“既然桥将军愿意以身犯险,说降杨奉再任太尉,你等以为如何?”

    赵云、张辽和郭嘉等一众武将谋士齐齐走至堂前喝道:“桥将军所言甚是,我等附议!”

    王黎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见陆逊和廖化联袂而出:“启禀主公,臣等以为不妥。”

    “为何?”

    “主公,桥将军乃是因形势所迫不得不投效主公,其心未明其意未辨,若是主公放任桥将军归去,臣只怕桥将军就此联合杨奉反攻主公,主公必为其所陷也!”

    桥蕤脸色微变,匆匆趋步于前拜于王黎膝下:“主公,末将愿将胞弟和侄儿暂时扣押于军中,等末将归来时再与他们相见!”

    “桥将军请起,王某怎么会质疑你的好意呢?这样吧,你那胞弟和侄儿王某就放归于将军随行,不管是将军要护送他们回桑梓也好,还是要让他们跟着将军一起前往弋阳也罢,但凭将军自己本心便是!”

    王黎走下堂中,亲手扶起桥蕤拍了拍其手背,又转身向陆逊二人大骂道:“陆逊、廖化,你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儿,竟敢屡次三番挑拨王某与桥将军的情义,

    该当何罪?来人哪,将此二人押下去枭首示众!”

    “主公,三思啊,你今日不听我等所言,将来必为今日之事后悔的!”陆逊二人还在挣扎,周仓、赵野等人已将一块破布塞到二人口中,拖了出去。

    少顷,帐外两声惨叫,周仓托着一方木盘走入帐中,木盘上两颗血糊糊的首级分外的刺眼。

    众将心中凛然,桥蕤却是老泪纵横重新匍匐于地:“老臣受主公厚爱,此番前往弋阳若是不能成功,老臣愿受刀斧之刑,从此万劫不复!”

    ……

    桥蕤辞别了王黎,随同副将白三、亲卫及桥二等一行人出了新蔡县城一路南下,直奔弋阳郡。

    “将军,那杨奉乃是主公亲信,而且深受主公的重视,从一名黄巾的将领直接提升为将军,并领弋阳一郡郡守,他如何肯降王德玉?”白三骑在马上朝身后的亲卫及乔二等人瞥了一眼,悄悄凑近桥蕤身边低声问道。

    桥蕤拍了拍白三,哈哈大笑:“本将军当然知道杨奉是绝对不会投降的。杨奉此人虽说本事稀松平常,但是其为王德玉逐出潼关之时,正是主公将其招揽于麾下并重用他的,主公若是算作他的恩人的话,那么王德玉正是他的仇人。

    若是他弃恩投仇,天下人将如何看他?而且,除了你说述的这些原因之外,本将军还知道杨奉当初麾下的骑将徐晃如今正在王德玉帐下,颇受其重用。你说这杨奉如果投奔过去,与徐晃并列或者位居其下,你又让他情何以堪?”

    “既然如此,那将军为何还要答应王黎那厮?”白三奇道。

    桥蕤情深意切的看了白三一眼:“无他,你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本将军岂能置你们于不顾?如此行事,不过是一则救你是等出苦海;二则以诈降之名将计就计,与杨奉联手击王黎于弋阳报汝南之耻!”

    “他可信了?”白三接着问道。

    桥蕤得意的点了点头,手捋胡须踌躇满志:“当然,否则他又如何会释放我等?以本将军的演技,王德玉一个毛头小子岂能不入彀中?哼,可笑的是,他居然为了本将军将刚刚投效于他的两名少年侠士给取了脑袋!”

    “哈哈!”二人一阵大笑,马鞭高高的扬起又飞速的落下,在林中惊起一片滚滚的马蹄声。

    ……

    可惜,桥蕤固然是在骗王黎,却不知道他同样也被王黎及郭嘉等人给骗了。

    “哎,这演戏还真的是一个体力活啊。和桥蕤他们打了半天的交道,脸皮都快绷断了。还好这桥蕤入了彀中,否则岂不是白演了一场?”王黎瘫坐在案椅上,揉了揉脸上绷了许久的肌肉,朝赵云和郭嘉等人白了一眼。

    赵云和郭嘉等人相视一笑,有样学样的斜靠在案椅背上:“别说主公累,我等也累啊。特别是文远,这演戏好像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吧!”

    “可不是,就那十几个字就害得张某背了好一会,唯恐出了纰漏误了主公的大计,紧张的张某手心里现在都还是汗水!”张辽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道。

    众人一阵大笑,王黎已经直起身来:“元

    福,既然大家都已经放松够了,你去把陆逊和廖化二人请到帐中来吧!”

    周仓嘿嘿一笑转身了帐篷,等他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两名义愤填膺神情桀骜的少年。

    “大将军,陆某和廖兄弟素闻大将军英明神武,故一直心有所向,也愿为大将军效力。可惜,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方知原来大将军也是袁绍一流,昏聩无能,刚愎自用。”陆逊见到王黎施施然坐在案前,就气不打一处。

    廖化亦上前与陆逊比肩站在一起:“陆兄所言甚是,廖某生在这污浊的天下,原本以为大将军不同俗流这才远本汝南,可惜廖某却也瞎了这双眼,竟然见到了大将军狠毒的一面。

    大将军若是怕我兄弟二人四处传播大将军之恶行,就请大将军冲廖某而来,廖某要是眨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若是大将军能够恕我兄弟二人的冒犯之罪,我二人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得二人摸不着头脑,平白生愤:“我兄弟二人不过是瞎了一双眼睛,有什么可笑之处?”

    这下连周仓也不禁莞尔了:“你这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棒槌,俺家主公岂是那等小人,否则奉孝先生和子龙将军他们又怎么心甘情愿的效力主公?”

    王黎摆了摆手,让周仓给二人拾了一张案椅坐下解释道:“王某知道这桥蕤乃是一个宁死不降的角,也知道此人是袁术的心腹和死忠,此前的行事不过是顺着桥蕤的心思演的一出戏罢了。

    汝南因你二人而下,麾下将士伤亡极少。但是弋阳郡呢?弋阳郡城池坚固,杨奉又与本将乃是仇人,届时一旦强攻城池,儿郎们必然死伤惨重。因此,本将军才遂了桥蕤的心愿,配合他放其重归弋阳!”

    “大将军之意莫非是将计就计?”廖化还在消化王黎的话,陆逊已经不暇思索的站了起来,朝王黎问道。

    王黎颔了颔首:“恩,桥蕤一旦用计必然告诉本将军,而本将军既然已经知晓其为诈降,自然不会上当,而是顺着其意将其和杨奉的势力一网打尽。

    不是本将军夸下海口,这遭遇战和伏击战总比攻城来的容易的多吧?所以桥蕤固然想引诱本将军前往弋阳,本将军又何曾不想将弋阳大军引诱出城?”

    “所以大将军,您是与桥蕤各怀心思、一拍即合?”陆逊点头说道,接着又摸了摸额角腼腆一笑,“呃,我那个词用的不恰当,但是大将军你明白我的意思?”

    看着陆逊二人,王黎不觉哑然失笑,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王某就是你的那个意思!怎么样,现在事情已经清晰明了,你二人可还愿意效力于王某吗?”

    历史上这两位可是真正的死对头。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乃是蜀汉心腹之患。而廖化却随着关公镇守荆州,兵败被俘,复诈死东吴“千里走单骑”重投刘备怀抱。如今二人却好的像是穿了同一条裤子的孪生兄弟,默契隐于胸中。

    陆逊和廖化霍然起身,双双上前一步,抱拳跪拜于地:“我陆逊、廖化愿投身于大将军麾下,从此以大将军马首是瞻,矢志不渝!”

第291章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

    桥蕤猜测的没错,杨奉确实不愿,也不会背叛袁术。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并非如桥蕤所想,而真正的原因却是:他杨奉知道袁术就是太平道宗主张角的师弟昆仑,而他则一直都是太平道的教徒。

    当初,袁术凭借一枚宗主令和宗主留下的承影剑,他便离开潼关远赴汝南千里迢迢投奔袁术。

    而且,他还知道袁术手中并不是只有现在这些明面的力量,他的手中还有太平道的力量,太平道这些年来撒播在大汉这片土壤上却已经勃发出来的种子。

    比如汝南的何仪、何曼,比如黑山的张燕。

    所以,他坚信袁术能够重振太平道,他也坚信太平道的光芒终将会洒遍大汉的每一个角落。

    哪怕这条路是无比的艰辛,哪怕这条路是务必的坎坷崎岖,他依然会坚守初心,一直行进在这条路上。就像宋代的黄庭坚说的那般: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听着桥蕤给他带来的消息,杨奉觉得自己报仇雪恨和将太平道发扬光大的时机来了。

    他很快便和桥蕤敲定了出兵的日期和路线,并让桥蕤给王黎送去了一封信,一封他杨奉将要投靠王黎的信。而这封信不过短短的一日之间便已呈现到了王黎的案头之上。

    ……

    王黎此刻当然不在新蔡,而是已经来到了与弋阳一河之隔的新息。新息也就是后世河南信阳市的息县,县中有息国故城、赖国故城和秦楼的遗址,因此被誉为“中华第一县”。

    “这桥蕤二人如此急不可耐,看来他们对王某的仇恨已快入骨了吧?”王黎拾起案头上的信笺,略略扫了一眼,一把丢给一旁的郭嘉。

    郭嘉白了王黎一眼:“主公,你可是去抢杨奉的地盘的,那杨奉不对你恨之入骨,难道还想他对你敲锣打鼓夹道欢迎不成?”

    “你个酒罐子居然敢这样说本大将军,难道就不怕本大将军定你一个藐视上司的罪名?”王黎哈哈一笑,拍了拍郭嘉的肩膀缓缓踱到帐前。

    帐中人才辈出,文武泾渭分明。

    郭嘉、徐庶、庞统、沮授立于其右,赵云、张辽、高顺、徐晃以及李典、管亥等人则居于其左,陆逊和廖化两只小老虎也笔直的站在堂下。

    王黎满意的点了点头,腰中的中兴剑霍然出鞘,一剑劈在案桌上:“既然桥蕤和杨奉已经等得如此焦灼,王某又岂能辜负了他们的好意?我命令!”

    “诺!”众将校齐齐抱拳而立,神色一片肃穆。

    “令:郭嘉、赵云率兵一万,即刻出兵淮水陂直逼轪(dài)县,并于明日午时拿下轪县;徐庶、张辽领兵一万,东进期思县,并于后日辰时拿下期思县城,不得有误!

    令:高顺、管亥各领兵五千,伏于弋阳城附近的寨河两侧,但见杨奉兵至,立即挥军掩杀!李典、马云禄各领兵五千,伏于弋阳城附近的潢河东,但见杨奉领军出城,就地起兵夺城;

    另令:庞统、廖化、黄忠和周仓等人随王某前往弋阳诱敌;沮授、徐晃和陆逊则负责镇守新息,务必保证新

    息的安危!”

    “诺!”众人齐声唱喏,声音如雷贯耳,中间却又夹杂着一道杂音,“主公,为什么不让徐某跟随前往弋阳?”

    众人一惊急目视之,只见徐晃神色激愤,径直出班列来到王黎身前接着说道:“主公,末将不服,为何所有将校都可前往弋阳,而独独留下徐某坐镇新息,主公可是疑徐某与杨奉还有旧情?

    徐某虽然曾是那杨奉麾下的骑将,但其知遇之恩,徐某昔日在潼关之时已悉数报答。如今杨奉投靠袁术背叛朝廷,徐某恨不得立即随主公前往弋阳亲手拿下此贼,主公为何却不愿徐某前往?”

    王黎缓步走到徐晃身前,凝视着徐晃的双眼,悠然长叹:“公明,王某与你相识于潼关之上,如今已有四个年头。你随我南征北战,先下潼关后定长安,早已立下了赫赫之功,王某自然不会疑心你的赤胆忠心。

    但正如王某与桥蕤所言那样: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而忠义同样也不能两全。虽然你已经早就还恩于杨奉,和他算是恩怨两情,不过他毕竟恩遇你于先,天下之人又如何不会腹议?又如何去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呢?

    公明,你既然投效于王某麾下,王某自然就得为你的声名考虑一二。更何况,此时王某帐下还有子龙、文远诸将,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王某又怎能忍心你披上忘恩负义之名呢?”

    徐晃默然,双手猛的一抱拳回到班列之中。

    ……

    “王黎快到了吗?”

    “快到了,王黎已离弋阳城下不过七八里地,随身将校不过区区数千白马义从!”

    杨奉点了点头,朝斥候挥了挥手,转向一旁的桥蕤和帐中将校问道:“王黎已经快入彀中,你等都准备好了吗?”

    一名校尉抱拳起身:“禀将军,桥将军麾下副将白三已经率领八千人马埋伏于弋阳城外的密林左侧,而将军帐下副将张明同样带领八千人马埋伏在密林的右侧。

    而将军麾下的三千亲卫军同样也早就整治妥当,他们将暗藏弓弩和利刃跟随将军一起出城,只等将军的号令!”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立即前往弋阳城下迎接王黎的到来,务必要让王黎这厮来得去不得!”杨奉霍然起身,整了整衣甲,与众人一并走出郡衙直奔城门。

    杨奉一行人走下城头,远远的便瞧见三五千白衣白甲白马的白马义从呈一字长蛇阵型从北方淮水陂方向而来。

    为首者乃是一袭白衣的将军和一名金甲老将,赫然正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将军王黎及其麾下老将黄忠。

    “大将军一别数年,别来无恙?”杨奉与桥蕤策马而出,一直行到离王黎约莫一箭之地驻马停下。

    王黎拱了拱手,笑道:“好说好说,杨将军和桥将军都是王某的故人,有缘之人,何须客气?依王某所见,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大将军,城中早已净街,还请大将军即刻挥军入城,以免让城中的奸细察觉走漏了风声!”杨奉和桥蕤二人同样抱了抱拳,分列在道路两侧,面色及其的恭敬。

    “好,既然如此,那王某就不客气了!”王黎点了点头,与黄忠马鞭轻扬双双上前,两骑向二人飞驰而来。

    眼见王黎二人已近五六十步的样子,杨奉和桥蕤脸上忽然如绽开一朵花儿一般,一丝讥诮挂在脸颊。二人紧抱的双手蓦地散开,各往自己怀里一掏,一把精致的腰引弩已经出现在二人的手上。

    弩在手,箭上弦。

    杨奉二人一声长啸,弩机上的弓弦已然松开,两支黝黑的利箭破空而出,直奔王黎和黄忠二人。而他们身后的三千近卫军仿佛得到了信号,同时纵马上前,手中露出一支支早已上弦的腰引弩。

    王黎和黄忠却似心中早有感应一般,二人相视一笑,手中的缰绳微微一勒,胯下的月光和红鬃马往两边微微一让,躲过来袭的利箭,接着原地一转,已经掉转马头飞回阵中。

    “杨奉,桥蕤,你二人怙恶不悛执迷不悟,莫非你还真以为就凭你麾下的数千蛾贼便能与本大将军对抗乎?”王黎骑在马上,嘴角挂起一缕淡淡的嘲讽。

    杨奉勃然大怒,取下战马上的长刀:“姓王的,你竟然敢蔑视我帐下的勇士?实在该死!不错,本将军帐下勇士确实不能够将你等悉数拿下,但是你莫忘记了此地乃是本将军的地盘。

    在本将军的地盘上,姓王的,你就是条猛虎也得给老子卧着,是条恶龙也得给老子盘着。你自己回头向密林两侧看一看,看看本将军能不能将你留下来!”

    二人向两侧一瞧,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气,两侧的密林中突兀的冒出来无数的旌旗和弓弩兵,猎猎的旌旗和森寒的弓弩在林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一声怒啸,杨奉手中的长刀已高高落下。白三和张奇二人同时将大纛猛然扬起,两侧一万六千余名将士潮涌一般冲出密林,利箭和长矛如乌云聚集又如骤雨落下,交织在密林中间的王黎大军头顶。

    “盾!”

    一剑磕飞眼前的利箭,王黎一声长喝,众将士急忙跃马大道中间,取过盾牌或高高的举过头顶,或横着身子四周,在密林中铸就成一块钢铁的城墙。

    “叮叮叮!”

    无数的利箭和长矛恍如密集的暴雨敲打在池塘的荷叶和平静的水面上,激起无边的涟漪。

    白马义从天下闻名,区区的箭阵和矛阵自然难不住众人,但是大家胯下的战马却遭了殃,外围百十名健儿胯下的战马纷纷中箭中矛,鲜血一股股喷洒出来,悲鸣不断。

    “撤!”

    王黎又是一声怒喝,身处大阵后方的周仓拨转战马,手中的大刀猛地一扬,将校们已经将倒在地上的袍泽一把捞起放在自己身后如洪流一般向来路奔去,徒留下百十匹还在血泊中哀嘶的战马和残缺的武器。

    “追!”

    到手的鸭子竟然还想飞走?

    显然,杨奉二人应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二人同时一声冷笑,顾不得地上的战马和武器,只是将那破嗓子朝天一嚷,近两万的将士齐齐发出一声怒吼,已踏上密林中的大道,跟在了王黎的身后。

第292章 请君入瓮

    人如虎,马如龙,王黎的白马义从快如风,很快的众人就已经渐渐奔至寨河附近。寨河上寨水滔滔,河潮滚滚,已没有可以直抵对岸的去路。

    王黎冷哼一声,手中的中兴剑高高扬起猛地往下一挥。数千大军“嗖”的一声停在河边,面向来路,背靠寨河,好似一群雄聚山丘的猛虎一般虎视眈眈的看着杨奉等人,目光和手中的兵刃一样杀气凛然。

    “王德玉,我看你这下还怎么跑!”长刀高高的祭起,杨奉看着王黎的脸上充满了讥笑,“想当年,你挥雄兵寇潼关、剑指关中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豪情壮志?

    可是如今呢?王德玉,当初你高高在上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有朝一日竟然会被我这个昔年的手下败将追赶的像是一条无处安身的丧家之犬?王德玉,你可曾听过那一句话?”

    “什么话?”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杨奉冷笑一声,王黎已经大笑起来:“杨将军,这话本将军自然听说过。不过本将军还听说过另一句话,却不知道你是否也听说过呢?”

    “什么话?”

    “请君入瓮!”

    虽然是在问杨奉,但是王黎却知道这故事乃是唐朝则天皇帝时的典故,杨奉肯定是不知晓的,亦开始解释起来。

    “昔日远古之时,有一皇帝怀疑右丞协同某将军造反,于是让御史中丞询问该右丞。那御史中丞和右丞皆是酷吏,这二人曾利用诬陷、控告和惨无人道的刑法杀害了许多正直的文武官吏和平民百姓。

    御史中丞知道右丞是一个狡猾之人,不可能轻易的定其罪。 因此,御史中丞便在家中置酒邀请右丞赴宴。酒过三巡,御史中丞忽然向那右丞问道:‘兄弟我平日办案常遇到一些犯人死不认罪,不知老兄有何办法?’

    那右丞道:‘此事易而,你找一个大瓮,四周用炭火烤热,再让犯人进到瓮里。你想想,还有什么犯人不招供呢?’御史中丞遂令人抬来一口大瓮,四周架起炭火,对那右丞道:‘宫里有人密告你造反,老兄请自行入瓮吧!’

    于是那右丞心惊胆战,手中的酒杯也啪叽掉在地上,跟着噗通跪倒于地连连认罪。杨将军,本将军本来打算给你一个机会的,可惜你自己不愿把握,却和那右丞一般的模样。所以,本将军也无可奈何,只有给你也准备了一口大瓮,还请杨将军不要推却才是!”

    “呜呜呜!”

    “杀杀杀!”

    王黎话音刚落,掌旗兵早将手中的号角吹的价天响。寨河两侧的密林中兀的冒出来万余人马,一个个精神抖擞,满脸杀气,手中的长弓、短弩和利矛笔直的对着杨奉众人。

    “箭!”

    王黎一声怒喝,数千支利箭飞蝗一样从紧绷的弓弦和弩机上飞将出来,密密麻麻的如乌云般覆盖在众人的头顶,冷冷的凝视了众人一眼然后一头扎下。

    “盾!”

    杨奉和桥蕤大惊失色,急忙向众人长喝。

    可惜,他们的部下并没有白马义从那般的精锐,那般的如臂使指,而且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偷袭王黎一行的,他们的手中并没有多少盾牌,他们的手中更多的则是弓弩和刀剑。

    众人仓促间那里能够寻得到那么多的盾牌,不得不强撑着手中的利器横在身前来回拨打。

    无数的利箭被刀剑磕掉在地上,但更多的却是直接扎进了他们的身躯、四肢、脸上和心上。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入骨之色响起,一蓬蓬的血雨飞溅开来,越来越多的兵士倒在了血泊里,杨奉身后的长龙已经开始一块一块的坍塌,阵型顿时残缺不堪。

    “撤!”

    杨奉手中的长刀拼了命的挥舞着,王黎却是讥笑一声,现在才想起撤,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看着对面的兵马,王黎脸上的冰冷即可入骨,口中轻轻吐了一个字“矛”!

    霎时如银瓶乍破水浆迸,数千支长矛横木一般呼啸着向众人飞去。势大力沉,密集如林,虽然并无利箭的迅疾,力道却是让人难以抵挡望而生畏。

    铿锵的金戈声中,人叫马嘶不绝于耳,残肢遗骸充塞于道,众人只觉得眼前和头顶上寒意弥漫,杀气纵横。

    一支支长矛仿佛死神的镰刀,映衬得众人的脸颊苍白无力。一时间,血肉横飞,血流漂橹。不过片刻的功夫,已有千余人丧身于利箭和长矛之下。

    “撤!”

    杨奉再次呼叫了一声,却听得身旁一声悲鸣,急忙视之,只见一旁的桥蕤胯下战马的身子已经如筛子的模样,插满了利箭和长矛,鲜血顺着箭支和矛身流淌下来,将大道染得通红。桥蕤则被战马一颠压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杨奉陡然间心一寒,长刀就身前一挡,一支长矛在长刀上猛地一磕变向的飞向地上的战马。桥蕤闷哼一声,杨奉再也顾不得眼前这位上将拔马便转,直往来路飞去。

    兵败如山倒,杨奉一逃,麾下将士哪里还敢有丝毫的耽搁,迅速掉转马头跟在杨奉的屁股身后在自己的阵营中纵马驰奔,与原本在身后的将校们撞在一起再度引起一阵混乱,数以百计的将士倒在了同袍的马蹄之下,整个大道变成了一锅浆糊。

    “杀!”

    王黎长啸一声,中兴剑猛然往前一挥,高顺和管亥早已坐立不住,一马当先便向大道中间杀过去。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青州男儿,天下纵横!”

    陷阵营的将士和原青州黄巾比赛似得,将手中的刀剑舞成一团狂风,卷过密林卷向大道,碰之不死既伤。杨奉的军马立时抱头鼠窜,哭爹叫娘的朝四周逃去。

    “老管、老高,你们俩吃肉也得给俺留一口汤喝吧!”

    周仓嘿嘿一笑,麾下的白马义从尽出,犹如数千只牧羊犬挥动着狰狞的爪牙将漫山遍野的残兵败卒再次驱赶回到寨河边上,紧紧的围困在树林中央。

    “降不降?”

    周仓一刀将身前一名校尉劈成两段,一把抄起腾在半空的头

    颅舔了舔嘴角,凶狠的看着眼前的将士,凶恶的表情仿佛刚刚从地狱出来的魔鬼。

    “当!”

    一名兵士差点没有吓得尿裤子,急忙将手中的兵刃抛在一旁高举双手蹲在地上。

    周仓满意的点了点头,残忍的眼神再次转向他人。兵士们瞬间感觉好像被魔鬼给盯上了,齐齐打了个寒蝉,有样学样的蹲在那兵士身前。

    投降和求生总是会传染的,见有人带头投降,越来越多的兵士也加入到投降的阵营之中。

    “当当当”的声音络绎不绝,很快的就在王黎大军的包围圈中堆集起了几座山丘,而投降的兵士同样一圈一圈的蹲在里面,就似王黎小时候玩的“丢手绢”游戏一样。

    桥蕤无奈的闭上双眼,心却如滴血。

    纵使杨奉逃脱,可他的军马也只怕悉数葬身于此了,这弋阳异日又当如何镇守,又如何抵挡王黎的兵锋?而弋阳一下,淮南的西南门户大开,主公又当如何是好?主公的寿春距离王黎大军亦只剩下安丰一郡之地了!

    可惜,桥蕤想的再多,也想不到现在的弋阳已经不需要杨奉镇守了,同样也想不到周仓根本就不给他闭目的机会。

    “姓桥的,你特么的也忒贱了吧,好好的人不做,却非要做袁术的一条狗,我家主公给你吃肉你不知道好好珍惜,却偏偏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抢屎吃,这下爽呆了吧?”

    周仓冷笑一声,使劲在那站马上一踩,疼的桥蕤怒目圆瞪这才把马匹移到一边,将桥蕤从战马下拖了出来,然后五花大绑的绑成一团丢在路边的俘虏群中。

    桥蕤倔强的将头扭到一边,王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朝周仓点了点头:“元福,你就留在此地打扫战场收归俘虏,其余将士随我收复弋阳!”

    “诺!”

    万千男儿在高顺和管亥的带领下怒吼一声,铁甲洪流一般冲出密林。

    ……

    “我的头还在乎?”

    杨奉伏在马背上,张开干枯的大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任凭迎面而来的寒风一股一股的灌入到肺中。

    他的肺和心一样的刺痛,这场“请君入瓮”的大戏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得他根本就没有做任何的准备,甚至在此之前他还在沾沾自喜,王黎已经入了他的彀中。

    遗憾的是,他还是失算了,他比不上王黎的老谋深算,所以弋阳城的近两万大军就这样湮灭在寨河岸边,仿佛在大海中丢下一颗石头那般,浪花也不曾泛起一朵。

    现在,他再也不敢想捉拿王黎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火速赶回弋阳城中将所有的兵士和老百姓组织起来,在弋阳城上构筑出一道人肉的长城,阻挡王黎前进的道路。

    可惜,他的梦想再度落空。

    已经可以远远的看见了弋阳城的城墙了,连珠炮蓦然在密林边缘响起,一彪人马从林外飞奔而来。当先一名女将手按冰魄银枪巍然立于马上,声若凤鸣。

    “杨奉恶贼哪里去!”

第293章 几曾著眼看侯王

    鹧鸪天·杨奉

    我是白波男儿郎,天赋反骨与疏狂。手把长刀学陈胜,满腔炽热纵沙场。

    尸万首,血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如今兵败且归去,卸甲九幽看残阳。

    ……

    “休教走了杨奉恶贼!”

    马云禄一声怒喝,杨奉的一颗心已经跌到了零度以下,看来弋阳城已经落入到王黎的手中了,看来今天自己只怕也会如这弋阳城一般的陨落。

    不过,时间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马云禄的马和手中的冰魄银枪已经从林外飞了过来。

    是的,就是飞了过来。

    马如龙,枪如闪电,马云禄整个人却如涅槃的凤凰,哦不,凤凰是火焰,马云禄却是寒冰,应该说她就像是一只冰孔雀一样带着入骨寒冷从战马上高高的跃起,手中的枪亦如一道闪电刺向杨奉。

    杨奉急忙将手中的长刀一举,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火星四冒,杨奉直觉得一股大力直贯双臂,虎口一震长刀差点落地,人和马瞬间便被逼回了原地。

    这王黎特么的都是什么玩意啊?手下随便一名女将便能让老子如此吃力!

    “贼将纳命来,老子今天要与你来一个鱼死网破!”杨奉愤恨的看了马云禄一眼,怒发冲冠一声长啸,长刀猛的一抄卷起一阵寒风直贯马云禄。

    马云禄冷笑一声径直与杨奉战成一团。

    但见:

    长刀如虎,寒枪似龙;长刀如下山的猛虎,刀起刀落,每一刀都卷起无边阴风;寒枪似腾渊之苍龙,枪进枪出,每一枪都掠过漫天杀气。一个破空刀难防难躲,恨不得数刀劈断三山五岳;一个刺风枪怎敌怎遮,恨不得一枪扎透九曲黄河。

    刀光枪影,人叫马嘶。

    二人斗不上十数个回合,但听得场中一声惨叫,杨奉已经倒撞下马来。

    那杨奉乃是二三流的武将,如何会是马云禄的敌手,而马云禄本就三国中第一流的女将,一身的武艺其兄长马超和丈夫赵云都不敢轻视,对付区区一名杨奉还不是手到擒拿?

    只不过几个回合,马云禄已经隔开杨奉的长刀,凤臂轻舒,一把抓住杨奉的腰带狠狠一贯将其摔在地上,接着一把长枪亦抵在杨奉的脖颈上。

    麾下的西凉健儿们疾步上前,搭钩绳索纷纷祭出将杨奉缚了一个五花大绑抛在一旁。

    见主帅已经被擒,而且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直接像牲畜一般丢在两军阵前,杨奉军中勇士勃然大怒,当下已有一名副将和校尉抢了出来。

    “杀!”

    马云禄冷哼一声,冰魄银枪再度祭起,却见杨奉军阵后方烟尘滚滚杀声大作。两彪人马从杨奉军中穿透而出,一把长剑一把大刀只杀得对方喊爹叫娘人仰马翻。

    副将和校尉见不是头,好汉也不冲了,转身拔马便往弋阳城下一侧溜去,却不想正好又撞在另一个杀神的刀口下。

    李典李曼成,原本乃是曹操麾下大将,可惜于雒阳一役中被老将皇甫嵩擒拿。

    此,他不但失去了冲锋陷阵征伐天下的机会,也失去了人生中最宝贵的自由。直到王黎拿下南阳,他才从雒阳的城门校尉提到南阳都尉张辽的麾下。

    可是,这些并不是他的追求,他可是历史中与张辽威震逍遥津的一代名将,他又岂能甘心雌伏于张辽之下?他的追求至少也得和张辽一样,成为王黎麾下独领一方的大将!

    他知道王黎很是看重于他,但是他是一头猛虎,他又怎会践踏王黎对他的信任呢?猛虎自有猛虎的骄傲,更何况他是一头饿极了的猛虎?

    看着那副将和校尉渐至身前,李典长啸一声,手中的三尖刀高高抡起如泰山压顶砸在副将的马头之上。战马悲啸副将早被巅了下来,接着,李典又在马背上一仰躲过那校尉的长矛,一刀横砍,鲜血飞溅,那校尉已经拦腰而断,落在尘土之中。

    杨奉痛苦的闭上双眼,这副将和校尉跟随了他十数年,早已成为他的骨肉兄弟,虽然他们二人刚舍弃了自己才不战而逃,但他并不责怪他们,反而更希冀他们二人能够逃出王黎的魔爪。

    因为,他们二人同样也是当年天公将军的信徒,太平道崛起的希望!

    杨奉任由兵士将他推到王黎身前,心中没有一丝胆怯,有的也只是无尽的悔恨。

    他不悔自己被擒受辱,也不悔自己命将不保,他只悔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够将王黎斩杀于马下,他只悔自己的智拙,计划还不够周密。

    他抬起头淡淡的看着王黎,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嘲笑。既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也嘲笑王黎的逆天而行。

    “王德玉,本将军今日既然已经被你所擒,就不曾有半丝苟活的侥幸,要杀要剐,悉听你王德玉的便。不过,本将军相信你也等不了多久就会下来陪我了!”

    “哦,杨将军,王某听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是宁愿死也不愿投降我王某?”王黎眉毛一皱。

    杨奉讥讽的看着王黎:“王德玉,别拿出你那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本将军不吃你那一套。本将军与你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又如何投效于你?”

    “杨将军,如果王某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潼关之上,王某也并未对你和你麾下将士大开杀戒吧,我们之间能有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王黎抱着双拳,诧异的看着杨奉。

    杨奉仰天放肆一笑,只笑得两眼泪花连连,才低下头来朝王黎笑道:“王德玉,你竟敢说你与本将军没有仇恨,那好,本将军且问你,本将军起身何处?”

    “白波军啊!”

    “白波军的前身又是什么?”

    “黄巾军?”王黎霎时一懵,回过神来,“你是想说你是要为张角兄弟报仇?”

    杨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丝仇恨:“不错,正是如此!杨某乃是天公将军麾下大将,我太平大道因你而亡,神上使马元义、人公将军张梁、波才大帅以及彭脱旅帅也因你而死,你说本将军与你有没有天大的仇恨!”

    “哼!”王黎嗤笑一声,冷冷的看着杨奉,“张角兄弟三人勾结朝中阉党聚众造反杀我汉室官员,戮我天下

    子民,致使我本就飘摇起伏的大汉十三州因此瓦解,难道他不该死吗?”

    杨奉长笑一声,指着王黎怒骂道:“放你娘的春秋大屁,若不是你家皇帝老儿将我天下的百姓逼得走投无路,哪一个不想安分守己,哪一个又会选择干这掉脑袋的营生?

    还汉室官员,天下子民?那些人不过都是你朝廷的走狗和鹰犬罢了。如果不是他们助纣为孽为虎作伥,我天公将军早就将这天下恶贼给荡平了,我大汉子民也将重享和平,沐浴在天公将军的熠熠光辉之下!”

    王黎背负着双手,看着杨奉的目光渐渐转凝:“早就听说你杨奉虽是农民出身,却也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竟不知道你也能够言辞如锋,巧舌如簧。

    我大汉虽说已经没落,但那张角一个落魄的秀才,又有何等本事可以将我大汉子民和江山装在胸中?哼,他不过是利用我天下子民对朝廷的仇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居然也能被你说的如此高大上?实在是可笑!

    杨奉,你口口声声称你们太平道杀官造反皆是为了这天下的清宁,那么本将军问你,如今我司、雍两州已经一片祥和安宁,百姓也耕有其田,居有其屋。你为何却还要投靠袁术,执意反对本将军一统天下还我大汉子民一个晴天?

    你口口声声说继承张角的太平大道,本将再问你,就算是张角在世、张梁重生,他们就能做的有本将军这么好吗?这两州百姓的好日子你看不到,却一个劲的反对本将军反对朝廷,只为报一己之仇,难道你眼瞎心也瞎吗!”

    杨奉给王黎堵得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恼羞成怒,朝王黎飞了一口唾沫怒声喝道:“我呸!就一个租庸调制就像抹平我们之间的仇恨吗?王德玉,你休想!你那些所谓的租庸调制不过是打着为民的幌子聚敛天下财力,我杨奉从来就不信你这等狗改不了吃屎的朝廷鹰犬!

    王德玉,你家杨爷爷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你杨爷爷屈膝与你,你就做白日梦吧!杨某虽然兵败被俘,但是却依旧可以在九幽之下笑看你王德玉的下场!”

    “你当真不降?”

    “不降!”

    “你当真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屠刀解甲归田,于我司、雍两州寻一方土地耕作与老百姓一同安享盛世太平?”

    “不愿!”

    王黎看着杨奉叹了一口气,徐徐走上前去,将杨奉的双手给解开:“既然如此,你走吧,希望你能去司、雍两州用你的脚步亲自丈量一下老百姓真正的生活!”

    “王德玉,老子说过坚决不降你王德玉,又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你活命之恩!”杨奉揉了揉双手,朝王黎怒骂一声飞身扑去。

    “住手!”

    王黎怜悯的看了杨奉一眼,话刚出口,李典的三尖刀已经将杨奉扎了一个对穿,汩汩鲜血顺着三尖刀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将路面浇的透湿。

    天公将军,末将这就来随你再次征伐地府了!

    身上的力气渐渐的散去,杨奉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的残阳,微微一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294章 分崩

    跟随袁术不久,却对袁术知根知底的杨奉已经战死;而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偏又不是太清楚袁术底细的雷薄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将命给袁术。

    哪怕他在跟随雷薄走出家乡的时候,哪怕袁术替他清理掉雷氏满门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为了谁拼掉自己的性命。

    这是当年他阿母身亡的时候得出来的道理,可以忠心于人,也可以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但是自己的命运必须自己把握,也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袁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就没有以死效忠的想法,更何况现在他被袁术抛弃之时!

    所以,当他听到王黎已经兵下弋阳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已经开始打了退堂鼓,甚至已经想好了退路。王黎的厉害他早已见识,他可不想再见识一次。

    而且,他已经在蕲春坚持了半个月,就连名闻江东的孙老虎都没有占到他雷薄的半分便宜,更没有通过蕲春向寿春迈进一步,这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主公了。

    雷薄扫了一眼蕲春城下林立的帐篷和战船,转身走下城头迈进郡衙之中。

    陈兰和俞涉正在商议蕲春的下一步防守,见雷薄紧皱着眉头走进郡衙,齐齐的站了起来:“大帅,城下的形势现在如何?孙老虎和陆老头有没有进一步的举措?”

    雷薄嗤笑一声:“孙老虎和陆老头虽然兵力雄壮,但是现在雷某一点也不担心他们。有我兄弟三人在此,不管是老虎也好还是过江龙也罢,他们都休想越过蕲春半步!”

    “既然如此,大帅为何愁眉不展?”

    “光是这二人,雷某倒是不必放在心上。但是雷某刚刚接到细作的回报,说是王德玉已经连克汝南多县,并且于数日前拿下了弋阳。弋阳离此地不过两三百里,若是他一旦与江东联军联手,直逼蕲春,我等只怕是回天乏力了!”

    “什么?你说弋阳已经丢了?”

    雷薄点了点头:“弋阳不但丢了,而且弋阳郡守杨奉将军同样已经战死沙场,弋阳到蕲春再无任何险阻可以阻挡王黎的铁蹄南下了!

    “大…大帅,那…那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陈兰和俞涉霍然站了起来,脸上一阵惨白。

    “雷某也不清楚,所以雷某才想与两位贤弟商量一下我们将来何去何从,也商量一下我们又该如何走出这蕲春!”雷薄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陈兰二人语出至诚。

    “大帅,你有什么好的点子吗?”陈兰看着雷薄,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的希冀。

    雷薄摇了摇头道:“两位兄弟,雷某是个粗人,要说行军打仗或许还可以,但是要说到前程,雷某也只有半壶水的水平。不过,两位兄弟都是行伍出身,也都是雷某的生死之交。

    雷某今儿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两位兄弟,你们觉得王黎一旦南下,我们三人还能抵挡的住吗?如果蕲春城破,你们又觉得我们还有几条路可走?雷某细想了半天,觉得如今留给我们的,只有这四条路可以走。”

    “哪四条?”

    “第一条,我们在王黎的大军南下之前退回寿春;第二条,我们选择一方势力投靠,比如城下的孙坚,比如即将南下的王黎;第三条,则是我们既不返回寿春,也不投靠王黎等诸侯,而是出逃落草,自由自在当一个山大王!”

    “第四条呢?”

    雷薄顿了一顿,斩钉截铁的看着二人:“至于第四条嘛,那就是战死蕲春城下,搏一个千古的义名!”

    陈兰和俞涉二人一阵沉默。

    雷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如今主公已经日落西山,扬州的豫章已经被孙策所下,豫州的汝南、陈地和弋阳朱儁又为王黎、曹操攻克,只剩下区区谯州、淮南、安丰和庐江四郡。所以,雷某想问问两位兄弟你们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陈兰是一个炮筒子脾气一点就炸,直接拍案而起,“要说当初主公也是一个英明义气之人,但是自从他建国称帝之后,他的眼中便只有那帮泥腿子和阿谀谄媚的小人。

    我等随他东征西讨在外的领军大将,除了纪伏义之外,他哪里还将我等

    放在心里?反正你等要是想为他尽忠,或者重新率军回归寿春,你们但请自便,我不会阻拦,但我陈兰却不愿再次做他眼前的一条狗!”

    俞涉点了点头,亦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主公身边那袁胤等人就是一介小人,若是我等兵败回寿春,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编排,更不知道我等又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陈兄说的不错,俞某也不愿再随主公一条道走到黑。”

    “那如今我们就只有两条道可以走了!”雷薄将二人的话咀嚼了一下,朝二人颔了颔首,“那你们觉得我们是应该投效一方势力呢,还是占据山头,做一回自己的主人?”

    俞涉与陈兰相识了一眼,起身建议道:“天下势力无非冀州袁本初、兖州曹孟德、司州王德玉、荆州刘景升、江东孙老虎以及刚刚崛起的刘玄德诸人。

    想要投靠袁本初、刘玄德,则必须先经过主公的淮南郡,显然是不能瞒过主公的;孙老虎与我等激战旬月,死伤惨重,只怕他心中难以释怀,日后会给我们穿小鞋子;

    而刘景升虽然坐拥荆州,却并不是一个雄心壮志之人,难免日后不被他人吞没。倒是这王德玉听说其人很是不错,算得上是一个可以投效之人。

    但是,今日之主公,明日之王德玉,我等又如何能够保证异日的王德玉救不重蹈主公的覆辙呢?以俞某愚见,我等何不如自己做一回自己的主?选择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占山为王,也可逍遥自在?”

    陈兰也霍然起身,并肩与俞涉战成一排,看着雷薄目光灼灼:“大帅,陈某也正有此意。既然主公对我等不义,就休怪我等无情!”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尚且各自纷飞,我等又何必拘泥于忠义二字。既然两位兄弟都不反对落草为寇,那么雷某倒是有一计,或者可以悄然远遁山水,从此离开主公与他人的厮杀,再也不用成为主公帐下的一条狗!”

    雷薄“砰”的一声砸在案桌上,摊开地图朝二人私语了几句,又指指点点了一番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第295章 雪崩

    戌时三刻,孙坚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攻城和巡营回到大帐躺下。

    忽然,听得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孙坚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军床上一跃而起,直勾勾的盯着进来的韩当、黄盖、陈武和凌操等人:“出了何事?”

    韩当将手中一页信纸递给孙坚,抱了抱拳:“启禀主公,戌时一刻蕲春城中一片喧哗,据城中的细作探听到的信息,雷薄三人有出城的打算,我等特地前来请示!”

    孙坚披衣坐起,看了看手中的信纸,转向韩当,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城中的细作可有雷薄军中的高级将领?他们可有法子打开城门?”

    “主公的意思是趁乱夺城?”

    陈武眼前一亮,韩当却已摇了摇头:“主公,蕲春城中的细作只有三五十名,而且多为军中基层的兵士,并没有屯长、校尉级别以上的将领,想要靠他们夺城难如登山那。

    不过,末将在接到细作回报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在城中开始散播谣言,并策反雷薄三将手下的将校了。只是具体的效果,末将就不知道了!”

    孙坚点了点头:“蕲春北依横岗,南邻长江。东、西两个方向都有我们和陆康的联军镇守,南方的江面上更是我水军健儿。若雷薄真的想逃窜,那就只有北方可逃。

    兵法讲究围三厥一,那是担心对方死拼到底。我们虽然一直也实行的是围三厥一,但是架不住雷薄这班死硬派硬扛到底。既然他们想逃,那我们就给他机会。

    传令众军,做好战前准备。如果城中内应能够拿下城门,我们就立即攻城,争取将雷薄三人一网打击;如果内应拿不下城门,我们也不用强求,等雷薄三人走后,拿下空城也行!”

    “要通知陆康他们吗?”陈武继续问道。

    孙坚摇了摇头:“陆康之子陆儁身亡,如今陆老头应该还处于悲痛之中。先等等吧,等我们拿下城池再说,我们吃肉的时候给他留一碗汤就成!”

    ……

    子时一刻,蕲春城的北门霍然洞开,“雷薄”三人领着大军缓缓走出这座征伐了月余的城池,三人的脸颊在兵士们手中的火把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注目。

    “轰!”

    南门城头一声长啸,一名校尉将眼前的两名兵士一刀劈飞,接着长刀一挥,数十人一拥上前将二人剁成肉糜然后迅速的冲到城头上将绞盘放下,吊桥轰然落在护城河上,砸起漫天的灰尘。

    “杀!”

    孙坚古锭刀一扬,早已整装待发悄悄潜伏在护城河畔的两万三千余军士仿佛黑夜中的幽灵一般踏上了蕲春城下的护城桥,呃,也可能是地府中的奈何桥。

    陈武的前锋营已入城门,而孙坚和凌操刚过护城河,那校尉已经率领百十余人飞奔至城门口,见到孙坚纳头便拜:“末将雷薄帐下领军校尉吴明见过孙将军,雷薄、陈兰三人溃逃,蕲春已是空城一座,还请将军火速入城!”

    孙坚哈哈一笑,一脚跨

    下战马,正欲向校尉走去,突然一匹红色的战马飞奔至眼前,凌操高坐马上朝那校尉问道:“吴校尉,你是雷薄麾下那个部曲的?”

    吴明一懵,抬起头来,迟疑了片刻答道:“末将乃是雷薄帐下汝南老军虎啸营校尉,不知阁下是何人?”

    凌操朝孙坚眨了眨眼,继续问道:“我是何人你且不管,我再问你一句,既然你就是汝南虎啸营校尉,那么你可认识你麾下的屯长明海?”

    “当然认识,吴某自己帐下的将校岂有不识之理?”吴校尉颔了颔首,猛见凌操已然变色,暗道一声不好。

    急忙将手中的大刀横着一砍一拉,然后一脚踢飞眼前的一名江东骑士,跨上战马打了一个忽儿。麾下的百余骑兵将手中的弩箭纷纷祭出,一阵箭雨劈头盖脸的向孙坚、凌操等人罩了过来。

    这特么的才叫做祸生肘腋,前一秒钟孙坚还高高兴兴的等着那吴校尉投降,转瞬之间就成为了吴校尉口中的食物。而凌操同样也措手不及,虽然他已经有所防备了,却没有料到那吴校尉出手更是迅疾果断。

    凌操顾不上肚子上长长的刀口,从马上飞身一扑,将孙坚推下战马牢牢的将他压在身下。百十支箭悉数落在孙坚周围的亲兵和凌操的身上,鲜血汩汩,恍如刺猬。

    但孙坚身侧又怎会独有凌操一人,韩当、黄盖甚至那腿还不灵便的程普早已纵马身前,将凌操和孙坚扶将起来。

    孙坚除了大腿上挨了一箭之外,并无大碍,倒是那凌操身中一刀数箭,口吐鲜血生命危在旦夕,还不等医官到来,就留下一句话后魂归来地府。

    “主公,那校尉…校尉是假的,虎啸营中的兄弟叫做明…山,不叫明…海,让众军小心城中…城中埋伏!”

    见不是头,吴明长啸一声与麾下亲兵转身就往城中奔去。正逢陈武在城中大肆厮杀,挺起大刀便向陈武砍去。陈武匆匆举起透甲枪猛地一刺,正中吴明的马头,差点将吴明颠下马来。

    “雷帅,快走!”

    两彪人马忽的从两侧的巷陌中窜了出来,一员战将把“吴明”一把拉到自己马背上,另一名则一剑挡住陈武的长枪,两彪人马就地一阵乱砍,只杀得陈武招架不住,三人这才朗声一笑,飞奔北城而去。

    ……

    俗话说:雪崩中,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同样的,雪崩也总是从内部开始的,一颗接着一颗,一片接着一片,直到滚成一个硕大无比的雪球从山巅飞速而下,将那旧有的世界掩埋其下。

    袁术的倒行逆施和重用宵小让麾下众将去意决绝,蕲春的雷薄刚刚弃城而逃,去了庐江郡边界的天柱山落草为寇,怀远的阎象也开始了自己叛逃的筹划。

    怀远城郡衙,阎象、金尚和粱纲正在统计着近日的战报,粱纲的副将游飞已经走了进来:“大帅,两位将军,刚刚接到战报,王德玉下了弋阳,曹孟德兵寇谯郡,而雷薄、陈兰和俞涉三将已经弃了蕲春逃往天柱山!”

    阎象一惊抬起头来:“你是说雷薄三人已经弃城而逃,现在我等南方再无重兵可与江东孙坚抗衡?”

    游飞走到案桌前,摊开地图,指了指地图上的庐江和淮南两郡接着说道:“大帅,正是如此!庐江郡皖县、松兹及无为等地本归陆康辖制,而六安、博安则隶属陛下治下。

    陆康已经率其帐下将校和孙坚联手共叛陛下,如今豫章和蕲春已下,整个扬州再无可敌之将。而横在我们和他们之间的除了庐江的六安等半壁江山外,就只剩下淮南郡的合肥等县。”

    “坚守了这么久,看来已经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元休、梁将军,不久的将来我怀远必将腹背受敌,所以,我等应当立即前去和刘玄德联系!”阎象挥手让游飞出去,与梁纲二人说道。

    “大帅说的正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梁纲点了点头,旋即又担忧道,“不过,我等此前镇守怀远杀了他那么多的将士,他还愿意招纳我等吗?”

    阎象捋了捋胡须,胸有成竹:“刘玄德此人素来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暗藏宇宙之机。而此刻诸侯并起,王德玉、曹孟德和孙文台即将瓜分扬、豫两州,刘玄德又岂甘人后?

    我相信以那刘玄德的胸怀和眼界,就算是我等再和他厮杀上一场,此刻他同样也能够包容我等之前的所作所为!元休,你可敢亲自万玄德营中走上一遭?”

    金尚霍然起身,也不多话与二人点了点头,点了数名亲卫转身走出郡衙走下怀远,直奔刘备大营。

    “站住!老贼,你想往哪里跑?”

    还未到刘备大营前,一员猛将已经纵马来到金尚身前,一把丈二蛇矛抵在金尚胸前,“你和那阎老蔫满肚子的坏水,这月余时间坏了俺帐下多少兄弟,今日竟然让你这狗贼落在俺的手里,老子今天就要替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活剥了你!”

    金尚冷笑一声:“若非金某要前来与你那兄长商议大势,就凭你一个莽里莽撞的黑厮也敢与金某叫板?金某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将你等一网打尽了!”

    “呀呀呀,气死你家张爷爷了,老子现在就或劈你了!”张飞气得怒发冲冠,手中的蛇矛就向金尚刺去。

    “三弟住手!”一声怒喝,将张飞满腔的杀意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刘备飞马奔到金尚身前,翻身下马朝金尚拱手道:“元休先生,别来无恙!”

    金尚先前对待张飞倒是一副冷冰冰视死如归的神情,如今却仿佛川剧变脸一般与之前简直就是判若云泥,神色平缓满脸的笑意看着刘备:“金某奉大帅之令前来与玄德公商议一件大事!”

    “何事竟劳元休大驾?”刘备边说边让开一条大道,搀扶着金尚走入自己的大帐中。

    看来这刘备果真如阎文纪说的那样胸怀广阔,此番应是不虚此行也!

    金尚接过刘备亲手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站起来仔细的端详着刘备一副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模样:“金某奉大帅之令,前来献城!”

第296章 弃城

    蕲春的雷薄遁逃,怀远的阎象投敌,而远在谯郡的纪灵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永安三年七月二十八,曹操兵分两路。夏侯渊、于禁和曹仁一路径直取了苦县,另一路则在夏侯惇、曹洪和许诸的带领下短短两日就打开了谯郡西边的门户宋县。

    两路大军挥师谯郡治所谯县,纪灵不敌,于永安三年八月初九退兵城父。

    城父县城中,袁涣、纪灵、杨弘、刘勋和何曼五人紧紧的围坐在县衙大堂下,一个个眉头紧锁,颇有几分“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的味道。

    纪灵将手中的战报丢给袁涣,袁涣匆匆一略,苦笑道:“主公的大部分领地已被王德玉、孙文台和刘玄德三家蚕食,而曹孟德同样也兵临城父,如果主公再没有什么举措或者援兵,我等只怕无力挽回败局了!”

    “谁说不是呢?”

    纪灵点了点头,苦涩的看了袁涣一眼,忽然一名亲卫匆匆走到自己的身边,在耳边低语了数句。纪灵顿时喜出望外,急忙朝袁涣道,“曜卿先生,主公令我等今夜出走城父,直奔龙亢方向,他会在离城父二十里外的涡水旁碧峰峡设伏并接应我们!”

    “主公来了?”袁涣等人齐齐站了起来。

    “正是如此!”纪灵目视众将,朝袁涣重重的点了点头,“曜卿先生,还是你来分配出战任务吧!”

    袁涣起身看着众人,手按长剑喝道:“既然主公今夜将在碧峰峡两侧设伏,那么我们也不能丢了自己的颜面,我们今夜就先于主公之前和曹贼厮杀一场,再将曹军引到碧峰峡,汇同主公的大军全歼曹贼!

    令:杨弘、刘勋、何曼今夜初更时分率两万军马设伏于离城父十里外的韩家村,我和伏义率兵紧随其后。你等三人但见我等过了韩家村,立即挥军厮杀。切记边杀边退,务必要将曹贼引至碧峰峡中!”

    “诺!”

    ……

    一轮皎洁玲珑的玉盘挂在树上,氤氲的月色透过树叶间的罅隙将淡淡的光辉洒在城父的每一片土地之上。

    唐朝诗人殷文圭就曾经说过:“万里无云镜九州,最团圆夜是中秋。

    ”永安三年八月十五,又是一年团圆的日子。但,城父县城今夜注定无眠,也注定了分别。或是纪灵、袁涣等一众将领与城父县城的分别,或是众多将士生与死的分别。

    初更,刘勋、杨弘以及何曼已经趁着月色率领两万大军走出了城父县城的东门。

    “曜卿,你说曹贼会上当吗?”纪灵却还和袁涣二人站在城父城头,看着西城门下绵延数里的帐篷星罗棋布,脸上带着一丝丝疑惑。

    袁涣扫了一眼城下,拍了拍纪灵笑道:“伏义,你就尽管把心揣到肚子中去吧,我敢拿人头和你打赌,这曹贼必然会上当。汉皇失其鹿,天下群雄无不想问鼎九州。如今坐大者无非王德玉、曹孟德、袁本初、孙文台以及主公数人。

    主公自不必说,袁本初拥有冀州之地,却不愿满足,现在正与公孙伯圭争夺幽州之地。而公孙伯圭自斩杀了刘伯安之后,凭借其麾下的旋风突骑席卷幽燕,气势更胜从前,但此人妄自尊大、刚愎自用迟早会死于本初手中;

    王德玉坐拥司、雍两州,又下了荆州南阳、豫州颍川和汝南两郡,兵力之浑,将校之勇,谋士之策天下也无处其右者;孙文台的势力倒是不及王德玉,但他巧借主公之势,一个华丽的转身江东之地便尽归其帐下,同样也不容小觑。

    单单只剩下一个曹孟德,两月前才刚刚勉力收复了兖州。但曹孟德此人其势力虽远不及此三者,但其野心却也不亚于他们。以曹孟德之心如何肯屈居人下?而今夜,很显然正是他继续扩大疆域的最佳良机,你说他又怎么会舍得放过?”

    纪灵颔了颔首,接着问道:“那依先生之计,我们又当如何引诱他前来?总不能直接将城门打开吧?”

    “当然不能!曹孟德此人虽善断却多疑,若是我等设计引诱于他,他反而不信,说不得还会裹足不前。”袁涣哈哈一笑,缓步走下城头,“因此,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亲自打开西门,而是直接前往韩家村!”

    “啊?如果不打开西门,那曹贼如何追逐而来?”

    “你放心吧,我们不开自有人开。曹孟德戎马倥偬多年,在我城父县城中自然会布置一众细作,甚至收买一些大户人家,我们

    一会只需大张旗鼓的逃出城父便是!”

    “曜卿先生真不愧是主公的头号智囊,真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以纪某这个脑袋,只怕是打破脑袋也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纪灵哈哈一笑,快步追上袁涣并肩想城中走去。

    果然,纪灵听了袁涣的话,只不过是出个城,居然搞得像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一眼,浩浩荡荡轰轰烈烈。不到半个时辰,全城的乡亲父老就已经知道纪灵要走了。

    月光渐渐升到半空,大概已经是子时时分了,城中的百姓还在静静的观望着城东依然打开的城门,久久不愿离去。

    十数道灵活的影子悄悄的出现在西城门头上,接着在城头上扫雷一般来回的窜动了好几圈,终于渐渐的汇合在一起,数道嘈杂的声音也从人群中传过来。

    “头儿,这边没人!”

    “头儿,这边也没有人!”

    “看来他们果然是逃了!”

    “头儿,那我们要不要马上联系主公,将城父献于主公!”

    “当然要了,这可是献城之功啊,主公不费一军一马便拿下此城,说不得主公大喜之下还会赏我等一个爵位或者校尉当当!你说我们不献城,岂不成了一个大傻子!”

    “好,那就听头儿的,争取大家一起博取一个封妻荫子!”

    众人齐齐怒吼了一声,飞奔上西门正上头,撸起袖子搬过绞盘使劲一拉,只听得绞盘一阵咔咔咔直响,城西的城门已经高高的吊了起来悬在空中。

    接着,那头儿又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来,朝天空就是一抛,一朵蓝色的烟花在城门上空绽放。

    ……

    “启禀主公!末将巡视之时,发现城父城门口传来我军的信号!”

    曹操刚睡下,便见夏侯渊和夏侯惇等人联袂而来,而程昱等一干谋士也紧随其后。急忙披衣起身走出大帐,只见前方城头的夜空上方数十道蓝色的星光汇聚,好似盛开着一朵瓦蓝瓦蓝的绣球花。

    心里顿时吃了蜜一样的甜,急忙大手一挥一声长喝:“城父城中袁贼已逃,众军即可入城!”

第297章 反击

    曹操入了城父,屁股刚刚坐稳,还来不及询问城中事故,城中接应的那头儿已经火急火燎的跑来邀功来了。

    “启禀主公,小将已经探得刘勋、杨弘和何曼三人在初更的时候便已经逃出城外。而纪灵和袁涣则是在亥时一刻左右,带着麾下的贼军跟了出去。

    小将担心贼子有什么古怪,亲自出城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周遭有什么不同寻常,刘勋的大军早已杳无踪迹,而纪灵和袁涣他们行走的同样匆匆忙忙,一眨眼就不见踪影。

    不过,小将倒是在东城外发现了他们的行军路线应该是龙亢方向。所以,小将等到子时时分见城中再也没有袁贼兵马,这才召集了城中大户和麾下的健儿们…”

    那头儿还没有说完,曹操已经霍然站了起来,眼中一道精芒闪过,仿佛寒冰利箭直刺那头儿,把那头儿吓得将肚子里的后半截话给硬生生吞了下去。

    “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不早点告知?”曹操冷冷的扫了那头儿一眼,大步走出县衙,“令:夏侯渊、于禁和吕虔为左路大军,夏侯惇和曹洪为右路大军,各率一万五千人出城追击,曹仁统领其余将校镇守城父。伯宁、仲德以及仲康跟随曹某坐镇中军,务必要将纪灵等一众贼子尽皆歼灭于谯郡!”

    “诺!”

    众人齐喝了一声,抱拳而出。

    ……

    卢纶当年曾在塞下曲中写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今夜当然不是月黑,而是真正的月圆之夜,满弓刀的当然也不是什么洁白的大雪,而是从天洒下的皎皎月光。曹操的大军出了城父,一路上将速度提到极致,马蹄滚滚,刀剑耀耀。

    不到半个时辰,众军已经行了将近十里路程,远远的听见前方两三里处韩家村中喧哗声时起彼伏,夏侯渊、夏侯惇二人相视一眼顿时欣喜雀跃,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韩家村追上了纪灵大军。

    “令众军迅速下马悄悄摸过去,不得发出任何声响,打纪灵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夏侯渊朝夏侯惇耳语了一

    番,朝身后众军打了个手势,率先翻身下马,牵着战马蹑手蹑脚的朝韩家村行去。

    众将校依着葫芦画瓢,或牵着缰绳,或手执武器,一双双利眼紧盯着夏侯渊跟在其后,悄悄的向韩家村靠近。又约行了一里路将近韩家村的界碑,韩家村中的喧哗声已渐渐消失。

    忽然,村前大树旁的界碑后突然窜出来两道人影,见到众人大吃一惊,立即扯着破嗓子就开喊:“曹狗来了!曹狗来了…”

    话音未落,夏侯渊手中的寒月刀已经扬起,身后的亲卫早已弯弓搭箭,数十支利箭向那二人飞了过去,将他们牢牢的定死在界碑后的大树上。

    夏侯渊急忙一招,众人纷纷上马,策马扬鞭。但是很可惜,这两人的声音已经惊醒了正在韩家村打盹的纪灵人马。

    随着纪灵、袁涣二人一阵怒吼,麾下万余军马齐齐从村中抢了出来,撒着两腿或四蹄就朝南方飞奔,好像一只只被牧羊犬漫山遍野追逐的羊羔一般。

    “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身为曹操麾下的名将,夏侯渊和夏侯惇二人岂容这样的机会平白的消失?二人一声怒喝,当先便向纪灵等人追了过去。

    一个是要命的阎罗,一个是逃命的小鬼,一边追得欢,一边逃得急。

    两支大军近四万余人在月光下疯狂的奔驰,很快的,众人就已经出了韩家村范围,来到村外的小树林边上。同样的,夏侯渊等人已经追上了纪灵大军的尾巴。

    一柄柄长刀,一只只铁剑,一簇簇箭雨向纪灵后军疯狂的砍杀而去,掠起一片片的腥风血雨。

    “轰!”

    夏侯渊正杀的起劲,林子两侧连珠炮骤然响起。杨弘、何曼和刘勋各率六七千人马从两侧席卷过来,同时,纪灵一声怒喝,麾下众军齐齐调头开始了他们的反杀。

    四支大军两万余人,在纪灵等人的带领下分作四股铁甲洪流猛烈的撞击在夏侯渊大军的阵营外侧。

    虽然夏侯渊、夏侯惇的军马足足有三万余人,但道路却限制了大军的阵型,只能按照

    一字长蛇阵远远的铺开,在纪灵等人的冲击之下,三万大军竟然被两万五千余军马分割包围,散开在道路中间仿佛浅海里一群群被海豚包围马鲛鱼群。

    整日里打鹰,今日居然差点被雀儿啄了眼,这样夏侯渊和夏侯惇二人如何不怒?

    二人挺着寒月刀和寒铁枪就向纪灵、刘勋等人杀去。但,纪灵和刘勋岂能再给他们单对单的机会?众将躲在军中,任由二人在军中横冲直撞,只是挥动军马肆意阻挡和格杀,露出戈矛刀剑的狰狞和铁盾的厚重,让二人怎么也冲不到他们的身前。

    飞箭如雨,刀剑如雨,鲜血亦如雨。数万大军在树林旁奋勇的捉对厮杀,只杀得小树林亦染成一片血色。

    都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夏侯渊和夏侯惇两位主帅深陷重重包围,而麾下的军士又被分割成数十个小块,纵使于禁已经接过帅旗却依旧挡不住曹军的颓势。

    “狗贼纳命来!”

    眼见大军节节败退,曹洪勃然大怒,手中的镔铁刀在人群中上下左右翻飞,触之即死,碰之即亡。纪灵麾下的校尉和副将又哪里是他的对手,终于让他杀出了一道缺口,一条通向夏侯渊和夏侯惇二人的缺口。

    然而遗憾的是,曹洪只顾着两路大军的主帅,却忘记了自己身边的吕虔吕子恪。虽然这吕虔文武双全,也颇得曹操的重用,但他毕竟不以武艺闻名,曹洪这一走,竟然直接将吕虔丢给了纪灵麾下的几名副将和校尉。

    面对着数把刀剑,吕虔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他还没有跟上曹洪的步伐却已经迎来了他最后的时刻。

    “嗖!”

    夹杂着无数的破空声中,一支利箭散发着幽深的光芒从纪灵的手中脱弦而出,越过重重的人影笔直的插在吕虔的喉咙上。吕虔惨叫一声倒撞下马来,还不等亲卫们抢上前去,对方的副将和校尉们手中的刀剑早已祭出,将吕虔砍了一个爹不认妈不识。

    可怜的吕虔,自出道辅佐曹操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屡建功勋却还未曾享受曹氏一族的封侯,满腔的壮志就已经化作一团泡影。

第298章 抬尸

    “子恪!”

    一声咆哮恍若雷霆,后方军马哗的一声让出一条大道,数千铁骑携带着九天霹雳之势从身后冲上前来。

    当先三人,一人神色凛然虎目含泪,另外两人则是真正的彪形大汉,长的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分执两把铁戟和一把长刀,率领两支铁骑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卷过平冈直扑袁军。

    辛弃疾说: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但是典韦和许诸并没有气吞万里如虎这一说,因为他们就是猛虎,他们就是啸聚山林威慑百兽的猛虎!

    二人仗着手中的铁戟和长刀在人群中飞快的穿梭,他们的亲卫紧紧跟随其后,如清道夫一样疯狂的劈砍着眼前的敌人,两侧的袁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纷纷落下马来。片刻间,他们的眼前便只剩下前方的敌人。

    “杀!”

    典韦和许诸同时将上衣撕掉,露出长满胸毛的胸膛,仰天一声怒吼,齐齐勒马而出,手中的铁戟和长刀已向数十步外的刘勋和杨弘飞了过去。

    刘勋二人手下的亲卫们还没有准备好,铁戟和长刀已经双双飞至眼前。刘勋大吃一惊,杨弘却已经将刘勋纵马上前将刘勋撞到一边,舒展着双臂牢牢的挡在刘勋身前。

    “噗嗤!”

    三声利器同时入骨的声音响起,两把铁戟和长刀直透杨弘那并不矫健的身躯。

    杨弘看着胸前喷射而出的鲜血,舔了舔嘴角,努力的转过头望向刘勋:“子台兄,你的救命之恩兄弟我已经还给你了,兄弟…兄弟手下的健儿们,就…就由你帮我…看管吧!”

    “撤!”

    看着杨弘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身前,刘勋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愤恨和伤痛,紧握大刀的双手颤抖的松开,歇斯底里的朝纪灵等人和麾下众军一声嘶吼拨马便走,任由眼眶中决堤而出的泪水顺着脸颊飘落在道路两旁的尘土中。

    “全军撤退!”

    铮铮铮的钲声蓦地响起,纪灵朝何曼点了点头,二人同样将手中的武器扬了扬,跟着刘勋向更前方一直前行的袁涣追了过去。

    战况本来就在胶着之中,哦不,袁军还是略略占着上风,但纪灵三

    人的这一撤退,不但让夏侯渊等人一时猝不及防,更让自己麾下的将士惊慌失措。

    听到鸣金声响,原本围在外围的兵士立即抽身而退,可是与曹军正处于激烈厮杀的勇士却又如何能够走脱?

    看着从队伍中抽离出去的同袍,他们的表情格外的丰富,包括淡然、希冀、落寞、艳羡甚至破罐子破摔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最后都化为一丝丝的疯狂和决绝,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呐喊着自杀式的再一次冲向曹军。

    夏侯渊和典韦等人终于清理完这些残兵败卒组成的路障,曹操却在吕虔的尸骸前蹲了下来,亲手抚摸着那双还未闭上的眼镜,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

    “主公,子恪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将他送回城父吧!”程昱扶起曹操安慰道,脸上同样亦露出不忍的目光。

    曹操一把拨开程昱的扶持,勉强站了起来,跨上战马朝四周的将校扫了一眼喝道:“子恪是我军中文武双全的儒将,亦是我曹操的心腹兄弟,他如今却抛石路旁,兄弟们,你们说我怎能让他就这样回到城父,回到九泉之下呢?”

    “不能!”

    “不能!”

    众军齐齐一声怒喝,曹操点了点头,将眼泪一擦,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继续吼道:“不错,曹某与众位兄弟征战沙场,也难免终究有一天会到九幽之下见阎王,但曹某却绝对不允许我的兄弟死不瞑目!

    子恪将军素有谦谦君子之风,这本来是和平时代一位名士最重要的品质,但他和我们却出生在了同样的一个年代,一个没落的年代。所以他弃文从武,所以他选择了和我们同样的一条道路。

    当战争的号角传入我等耳中的时候,他就和我们没有两样,他就屏住气息拿起来手中的武器像老虎一样冲杀在前,用他的鲜血和身躯捍卫我们的尊严!兄弟们,你们说这样的一位勇士,我们就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吗?”

    “不能!”

    “不能!”

    众军听得血脉贲张,又是齐齐一声长啸。

    “不错,不能,绝对不能!”青釭剑出鞘遥遥一指,曹操半立于他那宝驹爪黄飞电之上,怒喝道,“我们要让他亲眼看见他的仇人死

    在他的眼前,我们要让他和我们一起享受这场胜利的盛宴!

    兄弟们,将子恪将军抬起来,让他随我们一起出征,一起灭了袁贼的大军。兄弟们,杀!”

    “杀!杀!杀!”

    愤怒的吼声仿佛天庭中的滚滚惊雷在林中炸响,万余名骑士奋力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精锐的步卒们则咬紧牙关迈动着自己的双脚。更有数名三山五岳的勇士,抬起吕虔就跑,如旋风一样在队伍中穿插。

    近了,渐渐的近了,踏入碧峰峡谷之中,曹操的大军又快接近纪灵的队伍了。

    “轰!”

    看着前方谷中大军狼狈逃窜的背影,夏侯渊寒月刀一扬,正欲飞马而出,头顶蓦地一声巨响,数百块巨石和滚木被人从山腰上推了下来,一道道沟壑在巨石和滚木的摩擦下展现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烟尘弥漫,落石和滚木穿空乱舞。众人的眼前和头顶上只有飞舞和跳跃的巨石、滚木,却哪里还能寻得见前方的人影?

    “躲!”

    曹操的心好似冬日里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冰冷至极,一声令下跳下爪黄飞电,在众亲卫的护送下躲到一块巨石下边。

    可是碧峰峡本来就是袁术给曹操选择的墓地,又岂有多于的躲避之处?众军士进退不得,只好一起举起手中的盾牌,组成一个个巨大的龟壳,覆在头顶之上。

    但是,千钧之力岂是人为?

    飞溅的巨石击打在盾牌和战马之上,最前方的兵士和战马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便化作了一团团血雾和肉糜。

    “啊!”曹操奋力一剑劈飞一块溅来的落石,吐了吐口中的尘土,站直身子长啸一声,“纪灵狗贼,有种就来与你曹爷爷战上三百个回合,尽施这些阴谋诡计算得什么好汉!”

    “哈哈,一向以诡计著称的曹孟德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一场光明正大的厮杀了,这激将之计未免也太浅显了吧?曹孟德,你就想与伏义将军一战,就不想和我会上一会吗?”

    一声大笑透过浓浓烟雾传至曹操耳中,仿佛钟鼓一样敲击着他的耳膜,顿时立在当场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不动明王菩萨的石像。

第299章 老友记

    那道声音并不雄浑,也没有什么壮志豪情,但曹操却好像入了魔一般惊在当场。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道声音大熟悉了。虽然这些年以来,曹操再也没有和那人碰过面,但是那道声音却已经深深的印刻在曹操的青葱岁月和记忆之中。

    当年还在雒阳的时候,他们志趣相投,臭味亦相投,他们俩经常并肩出入青楼等风月之所,花天酒地谈笑古今,甚至他们还曾一起去抢过新娘,看过戈壁的王寡妇洗澡;

    后来黄巾叛乱董卓篡朝,他们又因为对汉室江山的忠诚分道扬镳,一个去了济南,一个去了汝南。等他们再次相聚剑指虎牢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是名震天下的朝廷重臣。

    曹操本来以为今生恐怕是再难与此人见面了,但却没有想到天下风云变幻群雄逐鹿。此人率先举起反旗,使得他们不但要直面对阵,而且还如此快的就见上了第三面。

    他就是曹操昔日的老友,曾经的袍泽,如今仲家的伪帝袁术袁公路!

    曹操看着麾下众军从尘土中爬起来,满脸的狼狈,稳了稳心神朝对面高声笑道:“袁公路,曹某也想和你见上一见,可惜你现在身份高贵,只怕是早也瞧不上我这昔日的老友了吧。

    曹某从兖州走到这里,辗转千余里的路程,你不知道给曹某端茶倒水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漫天的尘烟将你那张老脸给遮的严严实实。袁公路,你现在究竟是有多么见不得我这老友?那浓密的灰尘究竟是想蒙你的脸呢,还是想蒙你的羞!”

    曹操语罢,整个峡谷一片安静。

    曹操麾下的将校夏侯渊、程昱等人固然想不到袁术会亲自设伏于此,袁涣和纪灵麾下的兵士们同样也想不到他们的“陛下”竟然“御驾”亲征,此刻就站在他们的身前。

    袁术牵着战马缓缓从山腰走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除了乐就和韩浩之外,竟然还有一名彪勇之士,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的身后还有数万气焰滔滔的禁卫军。

    “吾皇万岁万万岁!”

    纪灵、何曼等人率先跪于道中,身后所有的兵士也齐齐跪在一旁,声势滔滔,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袁术摆了摆手,遥遥的看着对面的曹操笑道:“孟德,这山腰间风大,朕适才听得实在是不甚清晰。你刚才是说这灰尘让朕蒙羞了呢,还是说朕让我袁氏一门蒙了羞?

    曹孟德,朕知道你曹孟德虽然与朕贵为昔日老友,但心中却对朕一直颇有不服,也多少有些瞧不上,甚至觉得朕能有今日乃是依靠了父辈的荫庇。那么,朕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可愿再将刚才的话和朕说上一遍吗?”

    “哈哈!袁公路,曹某与你多年老友,你的那些弯弯绕绕门门道道曹某一清二楚,你觉得曹某会怕了你吗?”曹操手按青釭剑上前两步,放声大笑,“袁公路,你袁氏一族四世三公,本该一心维护朝廷纲纪,你却背叛朝廷背叛先人的忠诚,难道这不是再让你先人蒙羞吗?”

    “放肆,曹操狗贼,你竟然对陛下如此无礼,你特么的拥兵自重与吕布勾结反叛永安,天下谁人不知?还真把自己当做大汉朝的忠臣不成?”纪灵和刘勋等人勃然大怒,手中的刀剑哐哐出鞘直指曹操。

    “伏义,你等不用激动,朕昔年闯荡江湖之时,就曾多次遇见狂吠的恶狗,那个时候朕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这种恶狗,你根本就不用和它讲道理,你要做的便是直接将他的舌头给拔下来,或者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就是!”

    袁术朝纪灵摇了摇头,看着曹操一声长啸,睥睨着众军:“孟德,朕知道你刚才那番言语不过是想用激将法让朕与你直面对阵,让你有机会妄图从败局中寻找一线生机。不过很可惜,朕告诉你,你的那些想法都是妄想!你的那些什么端茶倒水之言也不过是些笑话!

    朕如今就站在你的面前,孟德,你的曹家军是骡子是马就直接拉出来遛遛吧。不管你是想用计谋还是想与朕正面对抗,尽管使出来,让朕瞧瞧你的曹家军究竟给

    了你什么底气,竟然敢在朕十万大军面前狺狺狂吠!”

    “点火!”

    “擂鼓!”

    袁术话音刚落,纪灵便是一声大喝,麾下的健儿们齐齐将那火把点燃高举头顶,碧峰峡中顿时一片火红,好像几千轮红日在峡谷中升起一般,恍如白日。

    同时,掌旗兵将手中的大纛一样,数十名将士抬着数面战鼓走到阵前。鼓槌猛然从手中高高扬起,接着又猛地落下,重重的击打在鼓面上,战鼓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音,好似无边的海潮撞击礁石一样。

    “袁公路,你这是想与曹某正面拼杀一场?”曹操按剑长笑一声,踱到阵前,“曹某认识你这么多年来,这还是重新见到你如此的刚烈。想当年你袁公路惩恶扬善少年侠气,在京中闯下偌大的名声,那是何等的风骨?就连曹某亦为之钦佩。

    谁知不久之后,你就像是那入海的沉鱼一般,竟然泯灭于茫茫的人海之中。再次到见你之时,你的侠义、风骨和热血俱皆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都是那种商人的精明和市侩。

    曹某还以为你从此就成了一个庸俗的小人,再也不会有昔日的风采了。直到听说你在寿春称帝之时,曹某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带着面具做人。

    公路,曹某知道你图谋甚大,所以你这才一改往日的侠义成了今天的冢中枯骨。索性,今日曹某还能再见一见当年那个叱咤江湖的侠客,此生已为不虚,既然要战那就来吧,曹某奉陪到底!”

    “咚!”

    一声鼓响,于禁手中的大纛蓦地一扬,夏侯渊、曹仁和许诸三人同时将胯下战马一拍冲出阵营,径直飞向碧峰峡中央,口中的狂妄之气直逼云霄。

    “本将曹公麾下夏侯渊,谁有胆上前一战!”

    “本将曹公麾下曹仁,谁有胆上前一战!”

    “本将曹公麾下许诸,谁有胆上前一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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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