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后汉长歌TXT下载后汉长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后汉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0章 阎象的心思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

    袁术这话说的倒是极为胆魄和悲壮,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出去的探子还没有打听到王黎、曹操和孙坚三军的行军路线,刘备的前锋营已经开拔的消息却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这让刚刚才坐在龙椅上的袁术,顿时觉得屁股下有针扎似的,再也坐不安稳,大手抓住眼前的酒具猛地砸在地上,横眉怒目的看着殿下重臣。

    “哼!这狗日的大耳贼,一个织席贩履的伪君子,伪朝还没发兵他就敢来攻大朕的疆土?伏义,立即点起三军前往怀远,务必生擒了这厮,老子要在这大殿里活剐了他!”

    纪灵闻言正待领命,这边厢转出一名五十多岁的文臣出来,拦在纪灵身前,朝袁术谏道:“陛下不可,如今陛下登基称帝本就逆天而行,万事尚需多加揣摩,朝乾夕惕,切不可轻易调动大军。

    王德玉手掌朝廷命脉,拥有天下大义,其麾下将校无数,谋士无双;曹孟德坐镇隔邻兖州,帐中豪杰如过江之鲫,一直对我等虎视眈眈;孙文台名为同盟其心却不甘,前番遣至江东的戴监军如今尚未传来回信,只怕也多有变数。

    此时此刻,陛下应当在京都做好随时面对三面大军夹击的准备。伏义乃是陛下殿前的重臣,我朝有名的上将,自然应当留在京都,对付刘备麾下残缺的兵将微臣和梁纲二人率领八千精兵即可!”

    见殿下侃侃而谈的正是自己帐下的第一谋士阎象,袁术心中的阴霾尽去,一丝欣喜跃上眉梢。

    这阎象乃是袁术的第一谋士,胸中颇有良谋,袁术同样也托之以心腹。但前段时间,袁术称帝之事,这阎象却带头力谏袁术不可僭越称帝,言辞恳切犀利。

    其言辞曰:昔周后稷积德累功,至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以服事殷。明公家世虽贵,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此事决不可行。

    说白了,就是说袁术功德不及凤鸣岐山的周文王父子,而汉皇永安帝或者陈留郡王却又不如商纣王那么残暴,但周文王父子尚且知道装模作样继续服侍纣王以观天下,你袁术又凭什么敢推翻汉室呢?

    这番话给了袁术当头一棒,那感觉就好像是当了多年的光棍突然遇到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绝世美女一般,几经波折和关卡,终于打算将那美女拥入怀中放船入港之时,那美女却告诉他:对不起,大姨妈来了!

    因而,闹得袁术老大不高兴,对阎象破口大骂,二人之间也生出几分的不快。

    如今,这阎象既然主动伸出橄榄枝,愿替自己这个君父分忧,袁术又哪有将这下台阶往外推的道理,急忙起身走下丹陛亲手扶起阎象。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阎卿了,朕给你拨八千步兵,再加两千精骑,由你主帅,梁纲为辅。另外,之前金尚也是你保下来的,朕就将他一并拨付给你,你等务必要将刘备大军阻挡在怀远之外!”

    ……

    阎象和梁纲率一万大军,由寿春直奔怀远。

    风怒吼,水滔滔,大军心气高。不过两日一夜的功夫,大军便已来到怀远城中。

    大军刚刚安顿下来,仲氏“太尉”金尚开口变言:“文纪先生(阎象字),袁术僭

    号天子,多有奢侈荒淫横征暴敛,使江淮地区残破不堪,民多饥死部众离心,异日必为天下诸镇所擒所不齿。

    先圣曾经说过: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金某虽然为你所救,亦知你曾反对过袁术称帝,甚至昔时金某同样曾与他结盟兖州城下。但如今袁术叛国自立,金某身为汉臣岂再能与你等同殿为臣?

    文纪先生,金某身在你等军中,手也无缚鸡之力,要杀要剐随你等便,但要金某为袁术出一份力,力阻复汉之义士,请恕金某无能为力!”

    梁纲面色微变,便欲斥之,却见阎象朝二人摆了摆手,问道:“梁将军,元休,如今我等远离朝堂,你二人暂且将纷争置于一旁,容阎某问你二人一句。

    你二人或多年征伐沙场或主事一方疆土,也算得上是见识深远之士,胸中自有一番河山锦绣。且不论袁公路是否僭越的问题,以你二人之见,他可能打下这汉室江山,称帝天下?”

    “不能!”

    二人想了想,同时朝阎象摇头道。

    “为何?阎某若是记得不差,你是六七年前便已经开始追随公路的,如今公路麾下雄兵数十万,将校百十员,而豫、扬两州也算是地广良多,为何你也心怀疑虑?”阎象朝梁纲笑道。

    金尚同样目瞪口呆,他知道梁纲乃是袁术心腹,投身袁术不过五六年的时间,便已从一名屯长升至将军。按说袁术的提携之恩,就算梁纲以死相报也不为过。

    可这梁纲好像并不是很认同袁术,虽说刚才有开口叱骂自己的嫌疑,但那也仅仅只是想叱骂两句而已。

    梁纲摇了摇头,正色道:“纲出生寿春,乃是地地道道的寿春平民百姓之家。前扬州刺史陈温居扬州之时,多有大户相互勾结,欺行霸市,鱼肉百姓,民众苦不堪言。

    主公挥军而至,斩杀了陈温自领扬州刺史,纲感激主公恩德,这才率领族中子弟百十人投身于主公麾下。蒙主公提携,又兼纲戎马战阵,这才从一名屯长升至如今的高位。

    但这些年来,主公的所作所为纲亦愈发看不大懂了,不但骄奢荒淫,对治下的百姓商户也多有巧取豪夺之嫌。而现在更是直接僭号天子,叛国自立。纲虽然身受大恩,亦欲以死报效主公,但这并不代表纲就认同主公的所作所为。

    且不说王德玉、曹孟德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雄兵成林,而我军中数得上人物的也只不过纪伏义一人。单说他二人拥大义,以有道而伐无道,主公又焉得不败?”

    金尚点头捋须:“袁公路一门四世三公,枉自立国,其见识却不如一军中将领也。梁将军之言,金某亦颇为赞同,无术不成事,无道不持久。

    袁公路才大志疏,兼且身无大义,不行天道,金某以为袁公路不过数月间,必然败于王德玉和曹孟德之手,且死无葬身之地!”

    “你二人说的皆是正理,袁公路乃是自取死路。阎某再问上你等一句,既然你们认为袁公路不行天道,那么天下又有何人可能行天道呢?”阎象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金尚叹了一口气:“我大汉朝立国四百余年,高祖、武帝以及我朝光武帝哪一个不是气吞山河,顶天立地?可惜,这数百年来的时光早已经将我汉室血脉中流淌的那

    丝豪情和热血磨得精光。

    这些年来,朝廷皇权屡番更替,桓帝、灵帝以及眼下这两位龙脉,皆无振兴天下的本事。要说这天下尚能重振昔年高祖雄风和豪情的人物,金某倒是以为无非雒阳王德玉、兖州曹孟德以及江东孙文台等辈。

    至于那袁公路的兄弟袁本初,和袁公路却是同出一辙的志大才疏,而幽州公孙瓒刚猛有余智慧不足,其余如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巴中张鲁等辈那便只能是区区困兽守财之奴罢了。”

    阎象赞叹了一声,接着说道:“不错!元休果然心怀锦绣,这江山社稷英雄人物早已藏于胸中。不过,元休虽然历数了各州人物,却还是漏掉了一人。”

    “何人?”

    “徐州刘备刘玄德!”

    “刘备刘玄德?这个织席贩履之徒?”

    “正是!”阎象颔了颔首,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说道,“刘玄德此人看似在诸侯中并不显眼,但你二人切莫忘记了他的出身。此人乃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因其父早亡,寡母独居,因而才织席贩履于江湖中混一口饭吃。

    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那个织席贩履的人还在何处呢?数千精兵伐黄巾,讨董卓,暂借清河却要在袁绍这只老虎头上捋须,虽然屡战屡败,却敢屡败屡战,后来更是千里援救陶恭祖,这才得陶恭祖谦让,拥兵数万坐镇徐州。

    其人四海飘蓬却百折不挠,同样亦有一片仁心,从无到有,如今更是坐拥一州。难道你们不觉得,他与我朝高祖极其相似吗?论出身,高祖同样出身卑微,不过一区区亭长而已;论仁义,高祖约法三章。所以,阎某以为刘玄德亦为天下英雄也!”

    “先生之意莫非是要我等降于这刘玄德?”梁纲眉头一皱。

    阎象点头看着二人,目光灼灼:“正是!这刘玄德出生中山靖王一脉,乃是高祖皇帝的龙子龙孙,亦为当世之英雄,应该是不会辱没了我等,同样亦合天下大义。梁将军、元休,你二人以为如何?”

    金尚拍案而起,梁纲沉思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却又问道:“那么先生是打算我等立即投靠于他,并将这怀远让于他,再引军入寿春与袁公路分庭抗礼吗?”

    阎象摇了摇头:“非也。阎某带领两位脱离京都漩涡,皆因两位忠义,一腔热血心向天下,阎某也不愿我大汉再少了几根脊梁。至于当下是否便要献城刘玄德,阎某却另有计较。”

    “有何计较?”

    “其一、阎某心中虽已将他划为英雄一列,但他是否就是真的英雄,是否就能真的重振大汉,那就还得与其较量一番,校验一下其人的成色。

    其二、刘玄德手下不过关张陈三人,但这三人与刘玄德却是亲如骨肉。我等就算要投靠于他,却也不能轻易降之,否则我等一入其帐下,他又如何重用于我等?”

    “所以,我等要和刘玄德大军战上一场?”

    “正是如此!”阎象点了点头,霍然起身在案桌上一拍,“而且必须在这怀远城下给他留下足够深的印象!”

    ps:阎象字在正史中不曾查到,因此以《国语》中:‘设象以为民纪’一句,取其字为文纪。

第271章 初战

    却说张飞领了将令,与徐盛二人挥师两万,过东彭城,经下邳直奔怀远。一路上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不一日,便已来到怀远县境内。

    张飞和徐盛二人骑在马上,遥遥望见怀远城上旌旗猎猎,兵甲鲜明,刀戈森寒。城墙左右两侧外三五里处却是连绵不绝的树林,从城郭一直蜿蜒至山岭,足有十数里长。

    城墙上一老者身着文士长袍,长髯飘飘按墙而立。见张飞一众远远停在一箭之外,抚髯长啸:“来人可是刘徐州麾下的张翼德?你等身为朝廷兵马,为何无端寇我边境?”

    “老子正是燕人张翼德!那老头,既然知道是朝廷兵马,你这些叛国的贰臣还不下城投降,否则惹得你家爷爷火气,一矛刺破你头上的狗头!”

    张飞将手中的丈八蛇矛朝天一扬,哈哈一笑,舌绽春雷震得楼上的兵士心中一紧。

    这厮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暴躁如雷,却正好入彀!

    阎象心中一阵暗笑,脸上依旧一副毫不在意慢条斯理的表情:“张翼德,休说那些大话,本帅就站在城头上,你若是有那本事就直接攻上来砍了我的人头,别学那些长舌妇叽叽歪歪的!”

    长舌妇?

    老子乃是堂堂正正的燕赵血性男儿,天下数一数二的勇士,特么的你这厮竟敢骂我是长舌妇?屎可忍尿不可忍也!

    张飞顿时火冒三丈,手中的长矛猛地往前一挥,怒吼一声:“孩儿们,立即攻城,老子要将这厮的脑袋拧下来下酒!”言毕,张飞胯下的红鬃马亦如箭一般直扑城门。

    徐盛还来不及阻止,就见张飞已窜到了阵前,急忙手中的令旗迎风一展,数千将士手托云梯紧随张飞身后冲向城下,其余的将士则纷纷将抛石车、冲城车推至阵前。

    “梆梆梆!”

    城头一阵梆子声响起,万余名精锐的弓弩手从城头的箭跺中探出头来,手中的弓弩抱如满月,弦上一支支利箭在日头下熠熠生寒。

    阎象冷笑一声将令旗交给副将,转身走下城头。那副将接过令旗也不说话,只是轻轻一扬,城头上弦机骤然响起,万余支利箭尖啸着如飞蝗一般铺天盖地向城下的兵马窜去。

    “举盾!”

    徐盛一声怒喝,早有数千名步卒分成百十支队伍或将盾牌举过头顶,或者置于身体左右两侧或前方,形成一片盾牌的海洋,护住自己和飞奔向前的袍泽兄弟。

    落箭如黑雨,排盾似明龟。

    从城头上远远望去,就仿佛上百只拥有着一副巨大明甲的海龟在黑色的海洋中畅游。

    虽然海龟的速度极慢,但他们离城墙亦不过一箭之地。虽然海龟的龟壳也不能将所有的黑雨挡在外边,但很快的他们还是就成团成团的冲到了城下。

    城下除了留下三五百具的尸体和伤员外,数千兵士已经扛着云梯搭在城墙之上,近身肉搏一触即发。

    “杀!”

    见张飞和兵士们已经靠近城下,徐盛手中的令旗一扬,数十具抛石机齐齐把那木臂一抛,百十块石弹在腾空而起,划过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砸向城头。

    接着,数台冲城车在数百名刀盾兵的推动和掩护下,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城下的旷野上飞驰。

    张飞却是怒吼一声,已经弃马纵身踏上云梯,身后的兵士立时士气大振有样学样,将刀咬在口中,腰摆就地一扎,好像林中的数百只猿猴攀住云梯,蜂拥而上。

    “放!”

    那副将也不管落在城头的巨石砸伤了多少兵士,也不管还有稀疏的石弹持续飞来,大手再度高高祭起,百十跟粗壮的滚木从守城兵士高举过头顶的双手中落下,顺着云梯砸了下去。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落木萧萧而下,滚滚流淌的却不是长江,而是张飞麾下健儿们的鲜血。百十根落木如同大山里呼啸而来的泥石流,砸在众人头顶、胸前、背后,骨折,头断,血流。

    健儿们如下锅的饺子纷纷跌落在云梯之下,一片哀嚎,惨淡。

    张飞左手只在云梯上一搭,猛地一纵,右手的蛇矛霍然出手,一阵铿锵之音响起,蛇矛已在城墙上插入两寸。接着,张飞借力一跃高高跳起,躲过迎面而来的滚木重新爬上云梯。

    见张飞在云梯上如猿猴一般腾挪已渐至城顶,那副将却并不惊慌,反而淡淡一笑,大手再次一扬,数千支利箭伴随着数十桶火油从城头倾射而下,同时,一道鸣镝亦从万箭之中飞起在半空中炸响。

    “退!”

    火油猛如虎四处飞溅,利箭寒如冰直来直去。

    这云梯上没有任何可遮蔽之处,就算你能举盾躲过利箭,又怎么抵挡得住无孔不入四溅的火油?张飞急忙跳下云梯一声长啸,众兵士纷纷举着盾牌在云梯上滚将下来,加入了后退的大军。

    “都说刘备麾下的张三爷如何勇猛,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本将军略施小计,几十桶潲水油就将轻松的将其吓退,狗屁的猛将,只是一个懦夫而已!”副将倚墙长笑。

    守城兵士亦高举着手中的兵戈,异口同声笑道:“勇猛绝世的黑大汉,一杆蛇矛千军颤,怀远城下遇我军,几桶潲水便吓破胆!黑大汉,吓破胆,活像一个怕死的王八蛋!”

    城头上的嘲笑声纷纷入耳,张飞将衣甲轻轻凑到鼻前,果然那被火油污渍了的衣角处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至于火油的味道,竟然半丝也没有。

    “气煞我也,孩儿们再给老子冲!”张飞勃然大怒,直接将衣甲脱下抛在地上,露出一副精壮强健的身躯,胸前一簇簇黑毛仿佛原野上的野草一样勃勃生机。

    徐盛急忙拽住张飞的腰带:“三将军不可,阎象和那副将屡次三番激怒将军,这是他们的慢我之计,他们定然还有后手,切不可中了他们的计谋!”

    “屁的计谋,老子受此奇耻大辱,今天不把这驴日的副将的脑袋拧下来,怎消得了老子的心头之恨!孩儿们杀,率先登上城楼的官升三级赏银百两!”张飞蛇矛一扬,一把便挣脱了徐盛的拉扯。

    “轰!”

    张飞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好像点燃了炸药库似的,万余兵士再度洪流般滚至怀远城下。

    利箭、滚木和石弹在天空中相互交织,重新成为了这片

    战场的主宰,怀远城头再次陷入混战之中。

    “嗡嗡嗡!”

    张飞等人在付出了血的代价之后,重新登上云梯。城外两侧的树林中兀的响起一阵阵冲天的号角声,两千名铁骑执金戈,抗战旗,风一样的从两侧席卷而来。

    为首两员大将眼中怒火喷薄,战意滔滔。

    张飞已经登上云梯半腰,还来不及跳将下来,两千铁骑已携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飞奔而至。矫健的战马高昂头颅仰天长啸,健壮有力的马蹄猛烈的向前踢出,狠狠的撞击在张飞麾下健儿的身躯之上。

    同时,马背上的骑士们呼叫着嗷叫着,将手中的利矛和大刀高高扬起,猛然刺出或者劈下,冰冷的锋刃长驱直入,一阵令人牙酸的入骨声响起,数百的健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鲜红的血液喷射出来。

    惨叫连连,哀嚎遍野,时起彼伏,健儿们或被撞得头破骨折,或被砍断刺破了身躯,大阵顿时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唰!”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这历史上的名将?徐盛看得睚眦欲裂,立时将那马缰一勒纵马上前,手中的铁索连环刀朝左军那将领猛的祭出,一刀飞下,一阵激越的金戈之音从刀锋处传来,梁纲手中一把钢枪恰好抵挡在刀前。

    徐盛冷哼一声,冷眼看着马背上的将领,嘴角挂起一丝残忍的讥笑,手中的连环刀再次腾空而起。

    风起,刀出。

    风还未到,刀锋已经割破了梁纲身前的虚空。可惜,徐盛的刀虽然舞得大开大合气势汹汹,却也只是劈了个空。

    梁纲见势不对,早已拔马便跑,带着左路大军脱离了战阵直往怀远城左侧飞奔。而金尚,自然还在战阵中指挥下麾下的将士,肆意的屠杀着敌方的兵勇,就像是收割秋季的庄稼一般,一茬接着一茬。

    “老小儿,纳命来!”

    听着阵中的惨叫声,张飞心如滴血,居高临下看见右侧敌方大纛下的金尚,再也顾不得城头上的副将,蛇矛往城墙上一探,接着一曲一弹,如展翅的大鹏落在城下的马背上,旋风一般疾驰而去。

    手中的丈八蛇矛左劈右突,仿佛从天而降的阿修罗一路上马踏联营,砍瓜切菜,只杀得右路大军纷纷溃逃,血流成河。

    “走!”

    也不知道这十二生肖中当初为什么没有泥鳅的属相,很明显,这金尚和粱纲二人都是属于泥鳅的,见张飞来势甚急,金尚同样一声吆喝,场中的右路骑兵随着他向怀远城右侧的密林中驰去。

    到嘴的鸭子怎么能够让他们都飞了呢?张飞和徐盛看得火起,急忙催动麾下的兵马分头向城池两侧袭去。

    “梆梆梆!”

    眼见便快追上,众人耳侧又是梆子声响,大道上蓦地窜出数十条绊马索腾至半空,奔于队伍前方的战马哪里来得及刹上一脚,径直撞在了绊马索上。

    马背上的骑兵就像连珠炮膛中发出的炮弹一般,时不时的从马背上弹起落在前方,摔得七荤八素,乱成一团。

第272章 诈降

    张飞和徐盛二人虽然各领一军不曾一起,但二人的反应竟然是惊人的相似。

    见前军受阻,更有百十名健儿伤在绊马索下顿时勃然大怒,已各自纵马阵列前,一马当先,手中的丈二蛇矛和铁索连环刀舞得如同游龙一样,在身前搅起无边的风云。

    杀气阵阵,冰冷刺骨。

    绊马索已被二人以九牛二虎之力裹挟在矛头和刀剑上,二人怒吼一声,力灌双臂,奋起往头顶一勾一拉,绊马索应声而断。百十名勇士飞将下马,持着刀,趟着脚,如法炮制将身前的一根根绊马索从地上拉了起来。

    二人伸手一招,麾下将士潮涌般冲向林间。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将士们虽然并没有熬上许久,也不是什么恶人婆,但是先前他们就如同受了多年气的小媳妇一般,此刻绊马索已去,前方的敌军将士就是一直压着自己的恶婆婆,他们哪里还能忍得住心中的那口恶气?

    人都是有尊严的,更何况,他们是刘备麾下的精兵,天下赫赫有名的丹阳精兵。袁术当年就曾经评论过:此地精兵辈出而闻名。

    只要有刀在,他们就能将前面杀出一条血河;只要有人在,哪怕一根柴火棍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暂且不表徐盛一支,单道张飞这一处。张飞一声怒喝,麾下的将校如虎狼般齐齐长啸一声,奋勇向前。

    前面再无阻挡之物,将校门也勿需再有任何的顾忌,他们的热血和无畏早已经倒灌至脑中,手中的刀剑亦如恶狼的爪牙狠狠的向对面林中的仇人撕咬过去。

    一支支长矛,一柄柄短剑,一把把幺腰刀腾空而起,在林间发出呜呜的嘶喊,携带着阵阵森寒之气,劈空而下,将对面的血肉长城钉在林间的地上和树干上。

    利器入骨之声不断,哀嚎悲鸣更是络绎不绝。林间梁纲的阵营中飞溅起一层层殷红的血雾,数十名,一百名,数百名勇士接二连三的倒在密林中,倒在对方的利器之下。

    “无差别射击!”

    见林间外的将士已经倒在血泊中,尚剩余少许的兵士还在苦苦支撑,副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哽咽着怒吼了一声,千余支利箭从林中飞了出来,穿透对方将校的身躯,带起了无数翻飞的桃花,好像在林间下起了一场桃花雨。

    “找死!”

    张飞长喝一声,胯下的红鬃马好似一道红色的闪电,眨眼间便已穿过人群,透过漫天的箭雨杀到副将身前,一杆黝亮的丈二蛇矛在副将胸前划过,一股鲜血在副将胸膛上砰然绽放。

    “你很快也会来见我…的,我…等你!”

    副将拧笑一声,蓦地脸上一僵,浑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去,那丝笑容也渐渐的凝结在嘴角上,头一歪向马背的一侧倾斜过去,倒在地上砸在一旁的树干上,扬起漫天的落叶。

    张飞心中蓦然涌起一丝警觉,顿时大感不妙,急忙将头一低伏在马背上,一支黝黑的利箭“嗖”的一声擦着头皮飞过,钉在身侧的树干上入木三分,

    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可惜,给这张黑厮留下的印象还不够深刻!”

    远处梁纲咂了咂嘴,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长弓跨在背上,朝麾下将校一声长啸,拨转马头向城门冲去。

    ……

    日头已经西落,黑暗笼罩着大地,借着月光,远远的可以看见怀远县城下一片血腥和狼藉,尸骸、断肢、残臂、落剑、短刀在城下散成一团,遍地皆是。

    徐盛和张飞已经拥簇着刚刚赶到此处的刘备走入大帐。

    见张飞和徐盛满脸愧意,刘备拍了拍徐盛的肩膀安慰道:“行军打仗怎么会没有流血和牺牲?此战虽然没有一举破城,也没有将那梁纲和金尚的头颅摘下来,但此战已经杀出了我军的气势。

    此战你处置的极为妥当,若非我这三弟性子暴躁鲁莽,想必今日一战又必然是另一番局面。不过,阎象以有心算无心,结果他们袁军的折损还是和我军相差无几。

    本州相信此刻的阎象、梁纲和那金尚定然已经在怀远城中坐立不安。明日,本州再给你们一个雪耻的机会,本州将亲领麾下的两万中军和你们的前锋营一起攻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打他门一个落花流水!”

    “报!”

    刘备刚刚安抚了徐盛,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扭头一看,陈到已经带着一名细作走进大营中:“报主公,属下乃是斥候营甲子号细作,属下有重要军情向主公禀报!”

    “可是怀远城中出了变故?”刘备点了点头,在帅椅上坐下。

    细作诧异的看了刘备一眼,将怀中一纸消息递上,点头说道:“主公说的正是,我甲子号中有一兄弟在此处县衙中当差,今日晚间,他曾亲眼瞧见阎象、金尚和粱纲三人在县衙中大吵了一架。

    据他所言,今日一战,阎象从寿春带来的一万大军已折损了三千余人,因此,阎象打算调整作战方略死守城池。而梁纲却因其副将死于张将军手中,坚持出城与主公一战,为其报仇雪恨!

    金尚则又与二人意见不合,他虽然没有明言要投降于主公,但其话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却是对袁术的不满以及鄙视。只不过,此人颇有城府,言语间并没有确切的信息,也没有留下半丝的把柄。于是他便将信息裹着石块从城头上抛将下来,请主公定夺!”

    “吃一堑,长一智,金尚这次倒是学乖巧了。”刘备笑了一声朝众人解释道,“这金尚字元休,本是京兆人氏,与韦端(字甫休)、第五巡(字文休)齐名,号为三休。

    数年前,陛下任命其为兖州刺史,结果被曹孟德所逐,遂依附于袁术。但其人虽然寄居袁术篱下,却不与袁术同流合污,一颗心始终向着我大汉朝廷。

    袁术寿春僭越之时欲封其为‘太尉’,元休坚决不仕,差点被袁术砍了去,幸好阎象出面,才将元休从袁术的魔爪中救了出来。如此说来,他倒是真有可能反叛袁术,投奔本州!”

    话刚落,帐外再度响起一阵脚步声,三五名巡逻士兵从门外闯了进

    来,为首那人双手托着一支已经去掉箭头的白羽箭:“主公,这是末将等人巡逻之时,有人从城头上射下来的。”

    那箭头处绑着一块白布,刘备匆匆接过白羽箭打开白布,只见上面写着十数个大字:丑时三刻,城东三把火,开门接应贵军入城。而落款处赫然正是刘备适才提及的金尚金元休!

    ……

    夜已深,伸手不见五指,月亮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这片大地上的杀机,悄悄的躲入到乌云之中,天地间一片黑暗。怀远城仿佛一只巨大的野兽睡在原野中,城头上依旧毫无动静。

    张飞、关羽和徐盛率领五千名骑士静静的站在城下,屏气凝神的看着城头之上。身后还有刘备亲自率领的三万余步卒,埋伏在不远处的小树林中。

    “特么的,我早就说这些官员的话都不可信,偏偏哥哥还就吃准了那一套。都已经丑时两刻了,城头上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张飞搓了搓手,满脸的不爽。

    “三弟,闭嘴!”关羽瞪了张飞一眼,“既然哥哥说了那金尚乃是忠于大汉之臣,想必那金尚也不会骗我等,此时离丑时三刻还有一小会,你尽管耐心等候便是!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改一改你的臭毛病。此次攻打怀远城就是因为你犯了急躁的毛病,才致使我军伤亡惨重。若非有文向在一旁帮衬,只怕整个前锋营全部都因你而做了填漩!”

    张飞讪讪一笑,摸了摸额头,陡然见城头上燃起三只火把,急忙一把抓住关羽:“二哥,快看城头上的信号!”

    言毕,怀远城的东门已经悄悄打开,门口处一丝微弱的火把向城内招了招,然后悄然而灭,只留下几道影子站在门口。

    “走!”

    关羽一声轻喝,张飞手中的蛇矛一指,一马当先飞了出去,麾下的将士则迅速跨上裹着马蹄的战马,上身前倾马鞭轻扬,铁甲洪流般冲向城门。

    寒风迎面而来,大地在马蹄下飞速后退,张飞和马背上的骑士们却是眉飞色舞神采奕奕,想着城中的梁纲那帮鸟人即将在自己的蛇矛刀剑之下颤栗,就恨不得再给上飞驰的战马一鞭子。

    很快的,张飞和两千骑士已经冲入城门口,而关羽、徐盛以及身后的骑兵还在东城门外,刘备的步卒甚至都还没有走出小树林。

    “砰!”

    黑夜里一声炮响,众人吓了一跳,眼前忽的一亮。

    只见数千名袁军将士立于内城两侧房檐之上,张弓搭箭,箭头直指众人,数百支火把擎在众人手中,刮刮杂杂火光冲天,整个怀远城被照得如白昼一般。

    前方街道上屯集了上万的袁军,一个个神色冷厉严阵以待,手中的刀剑弓弩和身上的衣甲在火光中却依旧感受不到半分的温暖,它们在火光的照射下泛着光,透着冷,熠熠生寒。

    而他们的前方还摆着数架守城弩,守城弩的前方却是一方齐街道宽、长数丈的深壕横在张飞一众将校眼前,仿佛一支巨大的怪兽正在咧嘴嘲笑。

第273章 阎象守怀远,曹操掠陈地

    人群中一支火把猛地一摇,大阵如碧波分浪豁然洞开,三人纵马而出。

    中间那人一袭文士青衣长袍,长髯飘飘,赫然正是袁军主帅阎象阎文纪,其身侧二人却正是今日交锋过的梁纲和金尚。

    阎象手捋长髯,按马而立:“张翼德,本帅今日在城头上就和你说过,你若是有那本事就直接登上城头砍了本帅的脑袋。怎么,这才一战便觉得自己没有那番本事了?连正大光明的攻城都不敢了?”

    “你这贼子,竟敢诳你张飞爷爷?闲话休说纳命来!”看着对面阎象和金尚二人嘲笑的面孔,张飞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立即化身大鹏飞到对岸,将二人的脑袋活生生给拧下来。

    阎象淡淡一笑:“张翼德,本帅知道你崇尚武力,能用武力解决的绝对不愿意多说一句。本帅也不与你绕弯子,今日如果你还能从这城中全身而退,你就告诉那刘玄德,但有本帅在此,你等休想兵捣寿春!”

    言讫,阎象大手一挥,三人徐徐退回阵里。

    大阵再度关上,一排排驽兵怀抱长弓臂弩立于阵前,而前排弩车上的利箭却早就搭在弦机之上,真正的箭在弦上触机便发。

    蓦地,阵中一声轻喝,掌旗兵手中的火把悄然落地,驽兵和弩车上的弦机猛然松开。一支支利箭径直飞向对面,在半人高的空中划过一道道直线呼啸而至。

    同时,两侧房顶上的长弓兵则手腕长弓向天空呈四十五度夹角抛射,千余支箭矢纷纷脱弦而出,从屋顶直飞上半空,然后一头扎下,仿佛大海中遨游的鲸鲨扎入海面一般,在人群中惊起阵阵波涛。

    “举盾后撤!”

    这次偷袭的前锋营全是骑兵,并没有一名弓弩手可以还击,而前方的深壕就算赤兔也不能一跃而过,特么的再不退就是留在这里当活靶子!

    张飞心中大急,长啸一声双手一阵急抖,丈二蛇矛就地一提,在身前划过一道圆弧接着又化成百十道寒光,好似碧海潮生万顷波涛,紧紧的护在自己的四周。

    可惜,这阵中只有一个张飞,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张飞,纵使他将蛇矛舞得密不透风瓢泼不进,他又怎么能够护得住自己的战马?护得住其他的兵士?

    一阵阵惨叫声从身后传来,来不及举起盾牌的兵士已经被漫天的箭雨刺了个对穿,纷纷扬扬的血雾在阵中飞溅而起。跨下的红鬃马同样悲鸣一声,前蹄一软跪服于地,低下了它那高昂的头颅。

    战马已死,同袍伤损。张飞忍住悲痛,借势在马背上一踮高高跃起,大鹏展翅般落在众人身前,拼命的舞动着手中的蛇矛,抵挡着迎面而来的利箭风暴,双脚随着众人缓缓向后挪动。

    梁纲在大阵中觑得亲切,从箭壶中取了一支利箭弯弓上弦全力一拉,弓如满月,箭去流星,冰冷的寒意夹在众多的银光之中,势若雷霆直飞张飞胸前。

    这一箭却又和众人的漫天花雨不同,目标明确,速度惊人,在张飞身前激荡起一缕冷然的杀气。

    张飞大吃一惊,急忙打起精神力灌双臂,长矛一挑,一矛击在箭头之上,火花怦然四射。但是,张飞忘记了,他还在两军阵前,他还身处箭阵之中,他的矛刚刚离开身前要害,已有两支花雨,呃,两支利箭破空而至,插在他的左臂和右腿上。

    张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心中一发狠,咬牙切齿的看着将两支箭大手一握凭空将箭支连根拔起,在身前飚出两股血箭。

    “将军!”

    几名亲卫和众骑士紧紧围了过来,将张飞围在中央,护着缓缓移向城门口。

    然而,箭雨更急了。如果说之前还是四月的绵绵春雨,如牛毛钢针,那么这一刻,却已似七月的瓢泼暴雨,仿佛雷霆降世。每一次弦动都将带起一声声的惨叫和无边的残血。

    两名副将相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决绝,怒喝一声带着百十名骑士一字排开,举着盾牌在马背上狠狠插上一刀,直奔深壕前,将众人牢牢的挡在身后。

    箭过血溅,马鸣人却无声,百十名健儿将手中的长枪插在地上紧紧的抓住马缰,稳住身躯任由利箭寒芒穿胸而过,仿佛惊涛骇浪中的落锚的舰船一样岿然不动。

    张飞心中一寒,却见一骑从身后飞驰而来,九尺身躯,鹦哥绿袍颔下长髯,手中一杆青龙偃月刀在阵中左突右砍,不管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矢依旧纵马而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那骑士冲到阵前,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猛然落下,在地上砸了一个深深的凹槽,怒喝一声:“关某在此起誓,你等敢伤我手足,关某与你等不死不休!”

    声若洪钟,势如长虹,无边的箭雨顿时为之一顿。

    好像玩大了?

    金尚和梁纲二人面面相觑,阎象却是淡然一笑,胸有成竹:“无妨,那刘备若是真英雄,他又何必介怀部分兵卒的伤损和其弟身上一两个小小的窟窿?他若不是真英雄,我等投过去又有何益?”

    “那如今之计如何是好?”

    “今夜暂时放过关张一马,坚守怀远等真正的英雄现身!”

    ……

    说英雄,道英雄。

    阎象还在怀远县城验证刘玄德是否真英雄,另一位英雄曹孟德已经率领五万人马向陈地杀奔而去。

    午时,一缕阳光透过羊山上的树梢照在峡谷中行进的猎猎旌旗之上。

    曹操坐在马上,看着两侧巍峨的高山,朝身前的侍卫头子典韦说道:“此地两侧高山夹着中间小道,形势险要,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传令下去,前军务必要小心行事,切勿中了贼子的埋伏!”

    典韦正欲领命,程昱已经指着曹操大笑起来:“主公,虽说这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但是你可莫忘记我们的对手是谁?这陈地黄巾肆掠,何仪、何曼两个黄金余孽蠢货一样的东西,主公又何必介意?”

    曹操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的谷口道:“不,仲德此言差矣。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凡事小心一些,结果终究不会太坏!

    仲德若是不信,可敢与曹某打个赌?我也不要其他贵重之物,只要你手中史游的那卷《急就章》即可。我相信这何仪、何曼只要不是太蠢,这两侧固然没有埋伏,前方也必然会有他们的伏兵!”

    “主公,这可是你说的,你知道程某素来任侠使气,程某对你手中的那把青釭剑早已垂涎欲滴,正愁没有机会…”程昱长笑一声,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得谷口一阵炮响,谷口处倒撞出两彪人马来。

    两彪人马各有两万余人,俱是绿袄黄巾,手中的武器亦多为刀叉棍棒,镰刀棒槌,四万人马远远的站在羊山谷口处,站无站姿,阵无阵型,乱哄哄乱团团的一遭。

    为首两员大将身高八尺头裹黄巾,**着胳臂,胳臂上青筋遒劲。一人手提一根丈八长的寒铁棍,满脸横肉;另一人手中却是一杆透甲红缨枪,豹头环眼。

    见曹操一行将出谷口,那寒铁棍纵马长前,桀骜的看着众人,头颅高扬:“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买路财?抢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特么的堂堂黄巾旅帅竟然干起了抢劫的营生?这黄巾旅帅难道是一个沙比?

    曹操和程昱二人面面相觑,曹洪已经握着镔铁长刀纵马朝二人直奔而去:“不开眼的黄巾蟊贼,居然敢来捋你曹爷爷的虎须?找死!”

    “老子乃是截天夜叉何曼是也!”

    那寒铁棍才刚刚开口,曹洪手中的镔铁长刀已照着寒铁棍劈了下去,嘴里兀自喝骂不停:“乃是?哼!你奶奶是截天夜叉,你爷爷是截天夜叉,你全家都是截天夜叉!”

    何曼气得哇哇直叫,手中的寒铁棍风一般的使出,与曹洪激斗在一处。

    只见:

    羊山脚下万军对垒,两军阵前二虎相争;曹洪掌握镔铁刀左砍右劈,仿佛出柙的东北虎啸傲山林,虎虎生风;何曼手执寒铁棍忽上忽下,宛如捕食的华南虎腾挪原野,阵阵寒意。镔铁刀,刀含杀气,掠过处惊起一片风雨;寒铁棍,棍吐冰霜,落下时卷过无边光芒。

    二人斗了约莫四十来个回合,曹洪心中渐生焦躁,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觑了一个空挡,抽身出来拖刀边走。

    “小心曹贼的拖刀计!”

    何曼提起寒铁棍便欲纵马来追,却听得身后一声呐喊,急忙勒马止住脚步,冷冷的看着曹洪一个人的表演。

    见何曼被人叫住并未上当,曹洪复勒马杀回。

    曹操却是大笑一声,手中的青釭剑猛地一挥,掌旗兵匆忙将那大纛一摇,夏侯渊、夏侯惇、曹仁以及于禁等人齐齐一声呐喊,率领麾下的健儿如流经陈地的颍河中的滔滔激流一般分作几股,向对面的黄巾大阵卷去。

    颍河滔滔,兵士亦滔滔。

    “风紧扯呼!”

    但见对方大军来势汹汹,直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感觉,仓促间何仪哪里敢上前对敌?迅速将手中的透甲红缨枪往手上一招,朝何曼大叫了一声,拔马便往葛陂奔去。

    何仪、何曼二人带领着麾下的亲卫和数百上千的亲兵纵马疾驰,却害苦了麾下的健儿们。

    黄巾将士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要武力没有武力,要兵器没有兵器,现在打不过就算是想溜之大吉,要一匹战马甚至毛驴却也是极为难得,数万大军很快便被曹操的大军追赶了上来。

    众人顿时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或丢下兵器跪伏于地,或转过头来背水一战,或豕突狼奔临阵脱逃,远远望去满山遍野皆是黄色,就好似开在野地里的金菊,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将它们践踏成泥。

第274章 新蔡城外黄金甲

    唐朝的造反头子黄巢曾经说过: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巾军漫山遍野,就像散落在野地里的金菊一般,亦如满山亡命的狼豕一样。

    曹操长笑一声不以为意,一面名手下几名副将赵俨、牛金等人带领千儿八百骑兵搜捕奔逃的黄巾贼寇,一面催动大军直奔葛陂,立誓要将何仪、何曼捉拿归营,还陈地一个郎朗的青天。

    然而,他没有想到菊花和松柏都是花中的君子,自然岁寒而知后调,纵使如今这满山的菊花已被他的大军碾落成泥,但只要给其一个机会,却依旧能够大放光彩,像黄金甲一般大放光彩。

    夏侯渊、夏侯惇、曹仁和曹洪领着前锋营先行,远远的便瞧见何仪、何曼二人带领麾下的千百骑兵过了葛陂,分别转向陂后左右两条小道渐渐消失在眼前。众人心中不由大急,将胯下的战马催促的愈发急了。

    “轰!”

    众人刚过葛陂,陡然觉得脚底恍如地龙翻身,眼前天旋地转,葛陂颤动了好几下,发出一阵阵雷霆的怒吼,巨大的落石从高处飞滚而下,和陂上的石块、树木发生了多次的亲密接触和摩擦后,化作满天的石弹无情的砸向众人。

    众人一惊,还来不及掉头,胯下的战马却发出一阵阵的长嘶裹足不前,无数的石弹已然落在人群之中。顿时,人群之中水陆道场和彩帛铺双双开办,磬儿、钹儿和铙儿骤响,红的、灰的和黑的齐飞。

    烟尘如幕,残血长虹,悲鸣震天。

    “箭!”

    夏侯渊等人还在落石阵中挣扎,葛陂左道转出一彪人马来,正是那什么截天夜叉何曼,率领着数百弓骑兵飞奔而来,在落石范围外远远的站定,手中长弓一搭,飞箭如雨。

    利箭透过落石间的罅隙,刺透曹军的前胸后背。夏侯渊、夏侯惇等人又是一阵慌忙,待其组织兵士反击之时,何曼早已带着麾下的弓骑兵消失在陂后。

    “矛!”

    众将校一边防备陂上的落石,在道路上左跳右窜,一边还要防备着何曼的箭矢,实在是疲惫至极。等何曼消失后,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葛陂后右侧又转出一彪人马,正是那何仪。何仪一声怒喝,麾下的数百将士将手中的长矛高高祭起,猛地飞出。

    长矛如林,这长矛与刚才的箭矢又不太一般,它虽然没有箭矢的速度,但却比箭矢更有杀伤力。

    它更加的锋利,也更加的厚重,箭矢可以穿胸而过带起一蓬血雨漫天飞洒,长矛却能直接将人钉在地上,甚至将两三人连成一串,活生生的制成一串烤串。

    曹军又是一阵大乱,直到何仪撤走,陂上的巨石不再滚下,夏侯渊等人才缓过气来,指挥着大军清理完路障和落石,再次清点麾下兵士之时,又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五万大军,前锋营就占了两万,如今葛陂一战,竟然直接损失两三千人。而他们不过只是在羊山的时候宰杀了,呃不,是驱赶了一些毫无战力的黄巾喽啰,这生意特么的赔到家了!

    人清理完道路,曹操已领着中军来到身前。

    看着麾下惨死于落石和箭矛之下,曹操勃然大怒:“速将斥候推将出去,斩首示众!袁术的大军已经进入陈地尚且不知道,留着你等有何用?”

    待几颗血淋淋的脑袋呈现在众人身前,三军无不战栗。侍卫头子典韦走上前来:“主公,据元让和文则他们所言,前方乃是蛾贼渠首何仪和何曼二人所为,你如何确定袁术大军已经进入陈地?”

    于禁拍了拍典韦的肩膀,满脸羞愧的走到曹操身前:“老典,不是我等小觑他人,那何仪、何曼不过是黄巾余孽一介武夫,苟延残喘至今,有何本事设下这般毒计?

    否则,他们俩为何当年在黄巾起事之时却连一个大帅也没有混到?羊山峡谷不用伏兵,峡谷之外一触即溃,乃是骄我等之兵,这葛陂之下才是真正的杀机,定下此计者必然是袁术军中宿将。主公,都是我等不查,还请主公责罚!”

    “罢了,说到底本将军也没有对着黄巾余孽引起重视!”曹操摆了摆手,朝众人喝道,“不过,既然已经知晓何仪、何曼身后有袁术军中宿将助阵,我等就此兵分三路,会师新蔡。

    众将听令,夏侯渊、曹洪为左路大军统帅,领一万人直逼葛陂左侧大道追击何曼一众。夏侯惇、曹仁为右路大军统帅,领一万人扫荡葛陂右侧何仪一行。你等沿途务必小心行事!

    其余众军且随本将军,从葛陂中间那条小道直杀至新蔡县城,不得有误!”

    “诺!”众将慨然领命,纵兵而散。

    ……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暂且不说夏侯渊的左路大军,也不说那夏侯惇的右路人马,如今单道曹操亲领中军,以于禁、吕虔为先锋率领众军直奔新蔡县城。

    在葛陂下吃了一个暗亏,于禁、吕虔二人早就将斥候派出去数里之远。数百名斥候如同在山野间觅食的猎豹,在灌木和草丛中潜行匿影来回穿梭,恨不得将地皮都翻上一遍。

    可是,众人一直搜寻到新蔡县城下也不见袁军和黄巾余孽的踪影。

    新蔡县城四门大开,同样人去楼空,城中不见一人,也不知是因为城中百姓都投了何仪,还是何仪早已将他们赶了出去,这新蔡县城竟已经是一座空城。

    时已至酉时三刻,夏侯渊及夏侯惇两路军马尚未见踪影。但从羊山遭遇何仪、何曼到新蔡县城已经过去了三五个时辰,麾下的将校们早已饥肠辘辘前胸贴着后背。

    曹操大手一挥,一干校尉及牙将自带着众人去城中百姓家中夺房造饭,于禁、程昱、满宠及典韦等人则陪着曹操来到新蔡县衙。

    “仲德,文则,伯宁我们这次吃了一个大亏,你二人可知晓袁术这次派遣的援军主帅或者说谋士是谁?”曹操步入县衙,大马金刀的在大堂上坐下,朝程昱三人示了示意问道。

    程昱微闭双眼,还未作答,满宠已经起身道:“以属下观之,袁术麾下能行此计谋者无外乎阎象和袁涣二人。当然,以袁术隐忍勃发的图谋来看,袁术应该也是此中佼佼者。但,属下对这几人尚不

    是很了解,不敢妄言揣测。”

    “若是属下没有推测错误的话,此行的袁军主帅应该是袁涣袁曜卿!”程昱已经接过话题继续说道,“且不论袁术是否有此计谋,作为一州之主或者说‘一国之主’,他不敢也不可能亲自率军前来,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下。

    而阎象阎此人则是袁术麾下的第一谋士,一向视为袁术的左膀右臂。虽然曾听闻其与袁术因僭位一事闹翻,相互之间似有隔阂,但其人却依旧为袁术倚重,按理来说袁术应该不会放其远赴豫州。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阎象此人虽然足智多谋,却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而袁涣却此人恕思而后行,外表温柔内心善断,对百姓可谓是爱民如子。这新蔡县城中的百姓俱散,属下相信必然是袁涣担心他们无端遭受战火,暂时将他们迁往他处!”

    “不错,袁曜卿此人乃是昔日重臣袁公熙(袁滂)之子,为人凛然正气,与其父一般深有仁爱之心。虽然智谋深广,却绝对不愿伤及无辜。”曹操点了点头刚说了一句,忽见有兵士飞马来报:城西火起,已经燃起了数间木屋。

    特么的,造个饭都能遗漏火患,如此的不小心。待本将军寻到此人,定让他连续为大家生一个月的火!

    曹操勃然大怒,冷哼一声,却见又有四五名兵士飞奔而来,一缕疑惑潜藏心底,急忙与众人走出衙外四下打量,只见县城四个方向足有十余处火起,浓烟冲天,火焰刮刮杂杂,气势滔天。片刻间就已经席卷了小半个县城,气势更胜当初蒲坂津。

    “不好中计了,速令全军撤退!”

    一丝警觉猛然升腾心尖,曹操一声怒喝,两员副将打马向中军吕虔及众军所在地飞去,于禁、典韦等人则护着曹操及程昱、满宠三人上马冒着滚滚浓烟奔出东门。

    出了东门,刚与吕虔大军汇合,便听得城外连珠炮响。

    三支人马从前方数里外的小丘后窜了出来,与上午羊山所见的何仪军马仿佛。不同的却是眼前这三支人马身上不但穿着黄衣戴着黄帽,身上还裹着明晃晃的黄色铠甲,在火光中泛着森寒。

    如果说羊山的黄巾军是歌曲《菊花台》中满地伤的‘菊花残’,那么眼前的人马绝对就是黄巢UU小说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只不过这菊花的海洋并没有在长安城中绽放,而是开在了新蔡县城外。

    虽然曹操并不会唱那什么《菊花台》,也不认识什么黄巢,但并不妨碍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已经掉入了袁涣的彀中。曹操心中一阵惊悸,小丘前已经传来了黄巾贼人的呐喊声,气势汹汹,声若雷霆。

    “休教走了曹贼!”

    “取下曹贼首级者,赏三百金!”

    一声声怒喝响起,无数的黄巾勇士张牙舞爪,手持利刃蜂拥而上,好像滔滔不绝的黄河水带着惊人的气势,朝城门席卷过来。

    为首三员大将,中间那人身长八尺有余,手中一杆三尖刀驱马直奔威风凛凛,身侧两人却是一条寒铁棍和透甲红缨枪,赫然正是今日羊山所见的何仪与截天夜叉何曼!

第275章 虎痴

    何仪,何曼?

    他们不是在葛陂就已经兵分两路,往其他地方去了吗?为何他们突然又出现在这新蔡城下,夏侯渊和夏侯惇他们的部队又跟倒哪里去了?

    曹操一懵,脑海中的念头已转了好几次,自己还是小觑了这袁曜卿,其人不但仁义忠直,同样也是智计百出。陈地一战先后便用了诸多计谋,比如:羊山之下骄兵之计,比如新蔡城中空城之计,再比如眼下的移花接木。

    夏侯渊和夏侯惇的大军不知去向,眼前也只有于禁和吕虔数人,看来今天这哑巴亏要吃定了!

    曹操吐了一口气,于禁和吕虔已经各率五千人马直逼何仪、何曼二人而去。

    人如虎,马如龙,数里的路程眨眼便至。

    两军僕一交锋就爆发出滔天的气势,一个乃是昔日太平道主张角留下的火种,一个则是曹操麾下的百战精英。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想当年,黄巾起事之初,曹操正是靠着麾下这队骑兵纵横颍川,随同皇甫嵩灭了波才,才晋升为济南国相的,并逐渐成长至今的。

    他的手中又沾惹了多少袍泽的鲜血?如今却又想鸠占鹊巢,若不再杀出个你死我活,你教众人又如何心甘?

    何仪、何曼提着手中的寒铁棍和透甲红缨枪径直扑向于禁、吕虔,而双方的将士同样忘我的与对面敌人战在一起。

    于禁麾下的一名屯长一声长啸,手持长戈杀入阵中,狠狠的将长戈往前一刺,一戈将前方一蛾贼刺了个对穿,接着挽回一拉,那蛾贼已经和身扑在其怀中。

    蛾贼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紧紧的搂住他,张口便要在屯长的喉咙之上。鲜血过后,二人相拥倒地,恰似一对同命的鸳鸯。

    见袍泽在曹军的屠杀下断肢横飞,血流漂橹,何仪帐中的头目看得火起,手中宣花斧蓦然祭起从天而降,眼前的曹军将士顿时人首分离,鲜血喷薄而出。

    可惜,头目同样低估了曹军将士的血勇,一人倒在地上,却有十人站了出来,几把大刀和利剑直接插入了头目的胸前。

    头目怒吼一声,虎目圆瞪,使劲全身最后的力量奋力一甩,宣花斧脱手而出,高高飞起,仿佛旋转的回旋镖一样在众人身前打了个回旋,鲜血飞溅,周身数人包括自己的头颅离颈而去,只剩下几具没有头颅的残尸相继倒在原地。

    城中火焰熊熊,城外晚风猎猎。

    纪灵骑在马上看着城下的修罗战场,长啸一声,嘴角挂起一丝狠毒的笑容,手中的二月伴银峰猛地朝前一指,一刀劈飞一支冷箭,纵马而驱四蹄飞奔,两边的将士在马蹄和三尖刀之下如碧海分波般“哗”得让出一条到来。

    “曹贼,纳命来!”

    纪灵扑到曹操身前,二月伴银峰再度高高祭起,一道寒光在火光中一闪,三尖刀已向曹操劈去。

    “哼!无知小儿,敢欺我曹营无将乎?”一声怒喝,两支硕大的铁戟“哐”的一声架在三尖刀上,震得纪灵双臂隐隐发麻。仔细看那人时,却见那人赤着双臂,瞋目切齿,短短的髭须爬满整个脸颊,活像是樊哙转世。

    “典韦?”

    “正是你家爷爷!”

    纪灵虽然不确定,典韦却已经扬身长啸,手中的一双铁戟好似两条恶龙,张着狰狞的大嘴,吐着腥寒的杀气,将三尖刀牢牢的卷在其中。

    “伏义,我来助你!”

    纪灵已被典韦缠住,阵中却又有两名将领飞奔出阵,一人径直取道曹操,另一人则向

    典韦疾驰而来,赫然正是袁术麾下的大将杨弘和刘勋二人。

    原来袁涣此行不但带来了纪灵,还将杨弘和刘勋同时也隐藏在军中,打算给曹操致命的一击。

    典韦大急,一戟抵住纪灵的三尖刀,另一戟则架住刘勋手中的钢刀,双脚一踮,高高跃起离开二人的夹击,双脚一蹬如游鱼般急退回阵前,双戟再往杨弘手中的长枪猛的一砸。

    “护住主公离开此地!”

    杨弘虎口剧震,手中的长枪差点拿捏不住。典韦却已趁机溜到曹操身边,朝众亲卫一声怒喝,双戟紧握手中乒乒乓乓一阵乱砸,杀出一条血路拥簇着曹操往城门的西方奔去。

    “追!”

    纪灵朝杨弘、刘勋二人点了点头,三人已领着万余精兵像失控的洪水向曹军的中军漫延了过去,很快就将曹操中军覆在期间。

    “文则、子恪两位将军,主公已走你等还不速速追上?”中军副将朝不远处的于禁二人喊了一道,接着转过头来将长刀护在身前,面寒似水向麾下将士一声怒喝,“兄弟们,就让咱们用自己的生命筑起一道城墙,为主公争取时间吧!”

    言讫,手中的长刀挥出,副将已经带着数十上百人筑起一道人肉的长城挡在纪灵、何仪等五人身前。好似垓下突围时心怀绝望的项霸王,又如篝火旁扑火时义无反顾的蛾蝶,孤注一掷,苍凉而悲壮。

    ……

    纪灵等五条猛虎在沙场上一阵砍瓜切菜,待五人浴血杀透这道人肉的长城之时,于禁等人已护着曹操逃离了十余里的路程。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看着道路两侧丢下的粮草、辎重和盔甲,纪灵、刘勋和杨弘三人冷哼一声,何仪、何曼更是以莫大的毅力压制住心底冒起来的那点小农意识,拍马直追。

    臂弓腰箭南山下,追逐长杨射猎儿。众人追逐了三二十里,渐渐已快追上,曹军无可奈何,于禁和吕虔二人复又掉转马头向纪灵和何曼二人冲去。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显然早已深入这二位曹营宿将的骨髓,他们亦相信只要能够将纪灵二人宰杀于马下,不但能够一举解决掉当前的危局,甚至还能够反败为胜。

    但有的时候,理想这玩意就像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丰满女性,而现实却是一个干瘪瘪的柴禾妞。不等于禁和吕虔来找纪灵,纪灵和何曼就已经找上了他们,何仪、刘勋以及杨弘则继续纵马驰奔。

    于禁二人虽然心中急躁,却已被纪灵二人缠住,再则这二人本来便算是偏向一流的武将,一时间竟然也脱不开身,只好眼睁睁的吃着何仪一行人马蹄扬起的灰尘。

    何仪三人在林中继续追逐了一阵,终于追了上来,刘勋和杨弘飞奔直逼典韦,何仪却是撇下典韦直取曹操。

    猛然听得旁边小路上一阵喧嚣声起,林中岔道口转出三五百步军来。众人皆腰背短弓,左手按刀剑,右手中却各暗藏一枚飞蝗石,见到何仪众军,觑得众人亲切,右手的飞蝗石如雨一般打将出来,砸在众人的面目和护心镜上,铮然有声。

    何仪勃然大怒,为首那名壮士已经拦在何仪马前,但见那人八尺有余,生就的虎背熊腰,手中倒拖着一柄环柄大刀站在何仪身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应该也是飞蝗石之类的物事。

    那人行动如猛虎,言语如惊雷:“黄巾贼子,安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杀人?”

    “就凭你一个莽夫也敢阻拦本帅?”见曹操越行越远,何仪暴跳如雷,手中的寒铁棍已然起手,借助战马之势全身力量灌注双臂虬筋

    毕露,将寒铁棍抡得浑圆,一棍接着一棍向那汉子砸去。

    泰山压顶!

    倒山一棍!

    ……

    漫天的棍影化作一条条下山的猛虎,恶狠狠的咬向那人。那人却不慌不忙,手中的环柄大刀高高举起,挡在头顶,任由何仪的寒铁棍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在大刀之上,兀自岿然不动。

    约莫过了十五六个回合,何仪已累的气喘吁吁。

    那人却已腾出一只手来,在腰间摸出一枚飞蝗石来就往何仪脸上一打,何仪躲避不及,眉心间早挨上了一枚石子,顿时鲜血满面倒撞下马来。

    那人复起一刀抵在何仪喉咙上,何仪挣扎不得,只好任由那人麾下的兵卒将自己绑了一个结结实实,顺便抽时间还在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

    杨弘立时大惊,他与队友刘勋二人的武艺不过二三流,本来对着典韦这恶来就已是很吃力,眼见何仪被捉,心中更是惊惧不已。手中一慢,典韦一铁戟飞来,手臂连带着手中的武器已从身躯分离而去跌落在尘土中。

    刘勋急忙把手中的钢刀朝典韦一掷,一把手已经抄起马背上摇摇欲坠的杨弘拔马便往回奔。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

    袁军和黄巾军三名将领,刘勋和杨弘二人已经逃走,何仪倒是在此地,却成为了别人的阶下囚。但凭一腔的热血和勇气,没有半丝的技战术,众军如何是典韦等人之敌?

    战场变成了一边倒的屠宰场,而袁军和黄巾军则化身成屠宰场中待宰的羔羊。

    那人手擎环柄大刀左右腾挪,典韦手持双戟大杀四方,场中顿时为之一空。一声声惨叫从林间响起,一条条小溪在道中汇聚,悲壮,殷红,凄艳。

    见众军逃的逃,散的散,典韦朝身后副将喝道:“你等去接应文则和子恪军马,我去迎接主公回程!”

    副将带领一彪人马飞驰而去,典韦刚刚转过身来,却见那人已经挡在身前:“慢着,你那甚主公之事不着急,我们还是来聊一聊我俩之间的事情吧!”

    “老子和你有什么鸟事?”典韦双戟往腰间一插,虎目圆睁,“老子虽然被那二人抵住,却没有半分的危险,更没有迫你施以援手,难道你这厮还想让老子给你道谢不成?”

    “不错!那二人确实不敌于你。但是只要你在这里耽搁一会,你那主公的项上人头就只怕不能保了!”那人嗤笑一声,将何仪丢在典韦身前。

    看着何仪满脸沮丧的表情和眼中的恨意,典韦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你特娘的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是老子考虑不到,老子确实应该给你道一声谢!”

    “狗屁的感谢,老子不是一个挟恩图报的人!”

    “那你想要怎的?”

    那人哈哈一笑:“无他,手痒罢了。你这厮与老子打一架,如果你赢了,老子放你过去,还把这什么鸟帅也送给你。但是你要输了的话,你就将你手中那双铁戟送与老子,老子甚是喜欢!”

    典韦担忧曹操安危早已心急如焚,无奈那人总是拦在身前,心头怒火渐起,却见一马从前方飞奔而来,落在典韦身前:“典都尉,主公将领,你可以与之一战!”

    典韦闻言大喜,抬头望之,只见曹操等一行人已经缓缓从前方转了过来,急忙将腰间的双戟取到手中:“那汉子,你姓甚名谁?可敢报上名来,老子从来不打弱鸡!”

    那人大刀一横桀骜的看着典韦,落地有声:“老子许诸!”

第276章 颍川归王

    “许诸?老子不曾听过!”

    典韦哈哈一笑,许诸顿时火冒三丈,手中的环柄大刀已向典韦飞来,典韦不慌不忙举起双铁戟迎向许诸,与许诸斗在一起。

    只见:

    许诸飞大刀,典韦挺双戟;许诸飞大刀,刀来刀往,来往时惊起呼呼寒风;典韦挺双戟,大开大合,开合处夹杂森森杀意。大刀如游龙腾挪,铁戟似鹤啸九天。

    好一对骁勇之将,果然是今之虎痴,古之恶来。

    许诸久攻不下,心中渐渐焦躁起来,猛地双手将环柄大刀朝典韦胸前一砍,借势腾出一只手就往自己腰间摸去。

    又想故技重施?老子脑袋转的不够快,但老子又不蠢!

    典韦嘿嘿一笑,一戟架住胸前的环柄大刀,一戟脱手而出,在空中打了个旋,已向许诸空着的那只手勾了过去。

    这大汉也不痴嘛!许诸无奈得白了典韦一眼,收回环柄大刀挡在腰间,重新紧握双手与典韦对战在一起。转眼间,二人便已斗了百十个回合,只杀得道路上烟尘滚滚,风云阵阵。

    只看得曹操连连点头忧虑顿生,唯恐一个不小心这二虎便伤折了一只,急忙令二人退下,跳下马来走到许诸身前:“许壮士表字可是仲康?曹某久闻大名,一直未曾识荆,今日一见足可慰平生!”

    许诸连忙将大刀递给身后的侍卫,朝曹操抱了抱拳一稽倒底:“不敢劳曹公过问,许某正是谯国谯县许仲康。因闻曹公出兵陈地,平乱蛾贼,因此特率庄客来投,若曹公不弃诸愿拜于曹公麾下!”

    若蒙曹公不弃?曹操又怎么可能嫌弃呢?当下曹操就于林中拜许诸为都尉,却让典韦一刀斩了那何仪。

    少顷,典韦已经提着何仪的人头从林中走了过来丢在地上,摸了摸颔下的短须,朝许诸问道:“仲康,你和庄客的那手飞蝗石是怎么练就的?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嗖嗖嗖的几下,何仪的部队就被打的手忙脚乱失去了战力!”

    许诸笑道:“昔日蛾贼为乱之时,谯县曾遭蛾贼入侵。我聚了宗族数百人,筑坚壁于坞中防御。宗族中兵刃剑戈颇多,却没有什么长弓短弩和箭矢之类。

    于是我便令众人取了些石子每日练习,当作弓箭使用。却不想正好歪打正着,这一来二去,大家竟练出一手飞石的手段。有一日蛾贼忽至,于是我便领着众人飞石击之,竟无有不中。因此,这飞蝗石也就成了我们秘密武器!”

    果然不愧是没羽箭张清!呃,没羽箭许诸!

    这特么的是狗屎砸到自己的头上了吗?今日这一战,不但得到了一员可以媲美典韦的虎将,竟然还自带远程射击功能!

    曹操一阵欣喜,忽见林子外烟尘滚滚人喧马嘶,林外闪出数彪人马来,仔细一瞧,赫然正是夏侯渊、夏侯惇的左右两路大军以及新蔡城下分散了的于禁和吕虔众军。

    夏侯渊数人见了曹操,匆忙撞下马来,一路小跑到曹操身前。

    原来自那日分别后,这夏侯渊和夏侯惇的左右两路大军沿着葛陂两侧一路快马加鞭追了三二十

    里地,终于赶上了“何仪”和“何曼”的两路人马。

    结果才发现何仪和何曼二人并不在军中,知道他们已然中计。于是,二人各自留下了曹仁和曹洪继续追杀贼军,二人则不约而同选择前往新蔡援救曹操。

    等他们赶到新蔡之时,新蔡县城下亦只剩下于禁、吕虔的大军正和纪灵、何曼以及从林中逃回的刘勋等人交战。两路援军如狼似虎直扑城下,纪灵等人抵挡不住,在丢下了数千颗人头后,向谯郡仓皇逃窜。

    “既然袁术军已经逃窜,新蔡县城又成为一堆废墟,即可令大军启程武平,保持对谯县的施压!”曹操点了点头,长鞭一指,大军如滚滚洪流漫过树林,消失在树林深处。

    ......

    颍川,以颍水而得名,地处中原腹地,治所阳翟,交通中枢,资源丰富,乃是大汉豫州八郡之一。

    高祖五年,封韩王信于此地,故又称之为韩国。而在历史上,曹操也曾将汉献帝迁到郡中许县,即后来的许昌,曹丕改治所阳翟为许昌。

    颍川历来人杰地灵,钟灵毓秀。比如:东汉颍川四长:钟皓、荀淑、韩韶、陈寔,及他们的后人:钟繇、荀彧、荀攸、荀谌、韩融、陈群;比如:吕不韦、韩非子、张良、郭嘉等。

    可惜,现在汉献帝,好吧,应该说是维新帝不在曹操手中,所以阳翟依旧是治所。同样的,颍川人才众多,但眼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解决郡守李旻的烦恼。

    李旻现在就在阳翟的颍川郡衙中,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衙中来回的走动,片刻也没有停下。

    他从来没有想今日这般烦恼,当初他曾经与十八诸侯一起讨伐董贼,也与曹操、王黎及袁术、袁绍等人打过交道,甚至他的性命还是王黎从徐荣等人手中救下来的。

    他虽然亦曾忠于君主忠于国事,但是,现在他在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热血了,他现在更向往的是饮酒纵歌,他只想拥有一个安定的晚年,特别是他经历过被擒差点以死殉国之后。

    所以,董贼逃窜长安,袁术自领豫州,他便选择投靠了这兵多将广的四世三公的后人。

    他本来以为此生或者就在这颍川郡守的位置上终老了,他也不想再此卷入到战场的厮杀中。但是很可惜,他所依附的袁术反了,而他的昔日袍泽和救命恩人王黎如今正兵临城下。

    命运再度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显而易见,他的选择一个不慎就将身死道消,百年的富贵化为乌有。

    李旻在衙中来回的走动,额头上眉毛紧锁,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衙前的亲卫,眼神中已经有了决断:“王德玉他们已经到这阳翟城下了吗?”

    “回大人,据探子来报,王大将军的兵马离阳翟已经不过十余里路程了!”亲卫朝李旻拱了拱手说道。

    李旻点了点头:“传令众军和城门校尉,准备迎接王大将军和朝廷军马入城!”

    “大人是打算重新回归朝廷吗,大人难道就不怕王大将军秋后算账,毕竟我们也算是背叛过朝廷?”亲卫略微皱了皱眉。

    李旻朝亲卫苦笑一声:“王德玉八万大军兵分三路,一路由荀攸坐镇,率领黄忠、高顺等人由南阳直抵襄城;一路由郭嘉统帅,前锋张辽、李典经过定陵插入召陵。而王德玉则亲率数万军马,赵云、马云禄、徐晃为前锋由司州南下!

    且不说王德玉本人,单说他麾下的将校赵云、徐晃、高顺、张辽甚至后来的黄忠,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当世勇将?你自己说一说那一路是我们能够抵抗的?更何况,如今这三路大军齐聚我颍川一郡?

    除了选择投靠,难道我等还有其他的出路吗?王德玉此人素来安憎分明,侠骨仁心。我们坐领颍川,数年来并无甚恶迹,也只是大节有些亏欠罢了。若是负隅顽抗,我等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若是重归朝廷,我们应该还有生机!”

    “但我军中尚有袁术安插的一些亲信,大人又打算怎么处置?”亲卫应了一声,接着问道。

    还能怎么办?死道友不死,他们死总好过自己死吧!李旻朝亲卫抹了抹脖子,转身消失在郡衙门口。

    ......

    阳翟城外,王黎还没有下马,他就骑在绝影之上,远远的打量着眼前这座城池上斑驳的箭痕。

    当年,正是这个地方差点令灵儿身死;当年,也是这个地方让他斩杀了波才和黄邵一战成名;而当年,这个地方还有一道他非常敬重的身影--傅燮。

    可惜,往事不可谏,一晃便已过去多年,灵儿早已作人妇嫁给了自己,波才和黄邵的坟头都找不到,而傅燮那个英雄一般的人物同样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留给他的仿佛也只有来者犹可追了。

    所以,他还是想再等一等。他不希望看着昔日的袍泽像波才、傅燮一般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抹追忆,虽然这个袍泽看上去好像大义有亏,但他仍希望李旻能够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不是那些迂腐的卫道士,他不会强求每一个人每一个阶段那么完美无瑕,他要的是平天下,恢复大汉民族的元气!

    “兄长,李郡守来了!”赵云轻纵战马靠近王黎,打断了王黎的沉思。

    抬起头来,只见阳翟城的北门大开,百十名军马从城中直奔出来。俱皆红衣红甲,腰上系着红色的绸缎,战马也是清一色的枣红马,为首那人同样一袭红袍,笑脸盈盈。看上去颇为喜庆,好像是一支迎亲的队伍。

    王黎当然知道自己就是这只迎亲队伍即将“迎娶”的对象,朝赵云相视一笑,二人纵马飞奔,直到离队伍数米外才停了下来。

    还没下马,李旻已经从马上走了下来,来到王黎身前深鞠一躬缓缓下拜:“微臣李旻叩见大将军,欢迎大将军莅临阳翟做客!”

    “不,不是本将军做客阳翟,而是欢迎阳翟回家!”王黎飞身下马,双手扶起李旻一声长笑。这笑声仿佛俱有魔力和穿透力一般,瞬间便感染了身前众人,也感染了颍川郡守李旻,以及阳翟城中的百姓。

    太阳悄悄的坐在云端之上,散发着和煦的光芒,淡淡的照耀着阳翟城,城中一片安宁。

第277章 至儿行踪

    俗话说:马屎皮面光,绣花枕头一包糠。

    袁术看上去声势浩大,坐拥两州,陈兵数十万。可惜,不过数日的功夫,就差点让王黎和曹操这两支截天剑逼出了原形。豫州亦如没头的乌龟一般,八郡便去了其二。

    曹操占领了陈地,李旻也率颍川全郡归顺了王黎。王黎下一步便是和曹操分兵汝南和谯郡,再剑指淮南。

    但王黎还没有开始发力,郭嘉一路刚刚到达召陵,便已经得到了一则谛听营从汝南定颍传来的消息:至儿出现在定颍县城。

    虽然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上容不得半分的儿女之情,但是至儿,这个主公视为嫡出的亲妹子居然陡然间出现在定颍,你教郭嘉如何敢大意?

    郭嘉带着百十名亲兵,在副将管亥的护送下连夜赶到阳翟。

    王黎看了郭嘉递过来的消息,皱了皱眉头:“当初崔十娘答应我要照顾好至儿的,如今至儿却出现在这即将交战的定颍城中,莫非是至儿或者崔十娘出了什么变故,还是她们在定颍发现了昆仑和南华真人的踪迹?”

    “单从消息上来看,具体详情郭某委实不知。”郭嘉轻轻扭开王黎让人给他打造的酒壶,饮了一口酒说道,“不过,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至儿一行还是比较安全的。

    定颍乃是汝南最近的县城,离召陵不过百十里地。袁术将麾下大将雷薄置于此地,很明显是为了防备我等南下。雷薄此人重义轻财不滥杀无辜,心中大义尚存,在袁术军中也算是一股清流。”

    王黎点了点头:“雷薄此人既不滥杀黎庶,也不强夺豪取,而且至儿也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目前来说却是还算安全。但是一旦战火燃起或者至儿的身份暴露,至儿的性命必然危也!”

    “主公说的极是!”郭嘉颔了颔首将酒壶放在案桌上,站了起来郑重的朝王黎行了一礼道,“不过,以郭某之见,主公此次决不能如之前孤军千里深入江东那般,再次演绎一出孤胆英雄的戏码。

    毕竟,这定颍城虽然算不得龙潭虎穴,但雷薄这杀伐之将可不是笮融此辈可比拟的。他是我军的敌人,而主公也是他的眼中之钉。主公一旦前往定颍,不但可能暴露至儿的身份,同样也可能将自己置于危险的漩涡之中。”

    “不,我的想法与你恰恰相反,人们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黎摇了摇头道,“我军与雷薄对阵定颍,若是我能混进定颍,雷薄是绝对想不到我就在他眼皮底下的。

    而且,至儿出现在定颍,而崔十娘及唐周等人却不见踪迹,若是不能亲自前往定颍将至儿接回来,我这心里总觉得一颗大石头压在心上,落不了地。”

    郭嘉沉凝了片刻,接着说道:“主公,当初你在长安之时可答应过我和荀公达、贾文和等人,那次是你最后一次?”

    王黎被郭嘉一番话拿住,只好默不作声,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郭嘉,心中兀自不甘。

    半晌,郭嘉才抬起头来,与王黎对视着:“主公,我知道你出生贼曹掾,平素也惯爱任侠使气,如今你身为大将军却依然不愿改冒险的本心。但我真心希望,这是你的最后一次。

    江山局

    势尚不明朗,曹孟德一统兖州兵下陈地,袁本初占据冀州正欲对阵公孙瓒,孙文台脱离袁术崛起江东,还有那刘玄德以一己之力统率徐州。此皆主公未来之敌,他们每一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主公,你身上肩负了我等的希望,也肩负了我等的夙愿。此番郭某可暂且答应于你,但是,你以后绝不可再行此冒险之事。否则,将来若是主公再一意孤行的话,郭嘉愿就此离去!”

    “那我就将这颍川的大军暂时交于你的手中!”王黎郑重的点了点头,将帅印递给郭嘉,与赵云、周仓和赵野等人走出郡衙。

    阳翟至定颍足足有两百余里,四人趁着天未亮匆忙启程,将胯下的战马催到极致,终于在下午时分赶到了召陵。然后将马匹交给麾下的将士,四人又才扮作几个打猎的彪形大汉奔向定颍。

    ......

    定颍县,隶属汝南郡,这里原本便是袁术的根基所在,平素间这座城池的管理倒也松懈,但如今是战时时分,城中早已被紧张的气氛笼罩着。不到酉时三刻,雷薄就会紧闭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

    而对于颍川和汝南来往的客商,袁军检查的更是仔细,不敢放过分毫的蛛丝马迹,唯恐一不小心放了一个奸细。

    但,钱财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磨推鬼。雷薄虽然严苛,麾下的将士却又怎么可能放过发财的机会呢?

    天擦黑时分,给了数十枚铜板和一条刚刚从山上猎下来的野兔后,王黎一行四人安然无恙的走入到定颍城中。

    城中百姓早已闭门锁户,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路人,问明了同福酒家的方向,大摇大摆的来到同福酒家。同福酒家还亮着灯火,店中也还有数名顾客正在杯酒言欢、放歌纵酒。

    掌柜的见四人一副落魄山野人的模样,一脸鄙夷的摆了摆手:“四位客官,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赵野刚嘀咕了一句,王黎已经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掌柜的手中道:“我等不买酒,我等只来买醉!”

    掌柜的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尽量压低着声:“客官,朝廷大军兵临召陵,城中虽然没有颁布禁酒令,但过了酉时,如果没有雷将军的手令,城中却不能随意走动。短短一刻钟客官如何买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王黎笑了一声。

    那掌柜大吃一惊,面色骤变,急忙将手中的碎银端详了片刻,又还给王黎,朝着堂中闹闹喳喳:“四位客官既然看中了我家小店的后院,就请随我到后院中一叙!”

    前堂的酒客醉生梦死一片喧哗,后院倒是极为安静。掌柜的亲手奉上四杯清茶,屏退左右的店小二,朝王黎深鞠了一躬:“谛听营中原堂周攀拜见主公!”

    赵野和周仓早已守在后院的大门口,王黎扶起周攀朝赵云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目不斜视:“定颍县城中的信息是你探查到后发到召陵军中的?”

    “回主公的话,正是属下亲自打探到的!”周攀恭恭敬敬的看了王黎二人一眼答道。

    王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好,你与我具体说一说你说打探到的情况!”

    周攀在二人下手坐了下来:“属下奉孙才孙统领的将令,在汝南一带打听袁术军中的消息。想着这些年头要打探消息,无非就是青楼和酒肆中往来的客人最多,而且军中健儿也多,因此便在这定颍县城中开了这一间同福酒家!”

    这周攀倒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的妙人!

    王黎暗叹了一句,听周攀继续说道:“三日前,周某外出购买造酒的粮食之时,途径城西及第胡同口,正巧遇见一行人从胡同口经过。

    那一行人共有五个人,带队的是一个虬髯大汉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姑娘,三个随从倒是平常打扮,唯独其中一人左臂长袖空空荡荡扎在腰间,牵马的右手大拇指齐根而断。属下曾听孙统领说起唐周一事,因此便留了一个心眼。”

    周攀顿了一顿,饮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属下也不再去那城西的张大户家收购粮食,而是悄悄的坠在了这一行人后面。不曾想,那行人竟是格外的警觉,属下还没有跟上两条街,就被他们发现,然后带到了一处胡同里。

    那名断臂缺指的大汉将属下堵在胡同中,追问属下的来历。属下的武功虽然不及那大汉,但也是一块硬骨头,又怎肯将自己的来历说与他听呢?便与其人争斗了起来。

    可惜,那大汉的武功奇高,属下终究不敌,眼看就要亡于那人的棍下,那妙龄少女突然转过头来出言制止了那大汉,然后那大汉一掌将属下打晕在地悄然离去。

    直到属下醒来后,便再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但属下肯定那断臂缺指的大汉便是唐周,而那妙龄少女正是至儿小姐!后来,属下听闻军师已经兵临召陵,于是便遣人传书给军师告知主公!”

    “你如何确定那人是唐周?又何如确定那女郎便是至儿?”王黎双眼一眯,射出一道精光。

    “属下追随孙统领多年,也曾与唐周共事数年,因此对于唐周的身形再是熟悉不过。再者那大汉断臂缺指,与孙统领提供的信息中并无差异,属下自信不为认错!

    至于小姐的身份,还请主公请恕属下无礼之罪,至儿小姐在给属下说情之时,趁小姐不注意,属下将其配挂在腰间的玉蝉悄悄的给取了下来。而正是这枚玉蝉,属下才确定了小姐的身份!”

    说到此处,周攀迟疑的看了王黎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玉蝉递到王黎手中,只见那枚玉蝉圆润光泽仿佛浸透着水一般,而雕刻的玉蝉更是栩栩如生,一双薄翼几欲展翅而飞。

    这枚玉蝉正是当初初至雒阳之时自己给至儿买的生日礼物,至儿从来都是玉不离身。

    王黎霍然一惊站了起来,看着周攀目光炯炯:“那你后来可曾探查到他们的去向?”

    周攀摇了摇头:“不曾,属下将所有的谍报都派了出去,但是找遍了整个定颍县城的酒馆、客栈都不曾发现他们的踪迹,至儿小姐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过,当日在及第胡同初次碰见他们之时,曾听闻那虬髯大汉和众人说了一句话。属下至今记忆犹新,只是一直参不透其中的奥妙!”

    “什么话?”

    “盂兰盆节,将军府天王会龙王!”

第278章 龙王

    盂兰盆节,将军府天王会龙王?

    王黎眉毛一皱,诧异的看了周攀一眼,不是说没有看见过崔十娘吗?那这个天王又是谁?

    据他所知,如今这大汉天下好像就那么一位天王,毗沙门天王崔十娘。看来,崔十娘应该早已经到了定颍或者那个虬髯大汉便是崔十娘,毕竟她的那一手百变易容的绝活简直就是举世无双,周攀又如何认得出来?

    想着那个画面不要太美的模样,王黎不禁打了个寒蝉,急忙朝周攀问道:“将军府在何处?”

    “将军府就在定颍县城安定大道中间,主公只需要沿着门前的大道直行三百米左右,再折右经津桥小巷行七八十米步入安定大道,便能瞧见一座森严的府邸,那就是将军府!”周攀回道。

    王黎点了点头,朝赵云和周仓、赵野三人说道:“今日刚好七月十四,明日正是佛家的盂兰盆节。今夜,就让周掌柜在此处给我们安置两间上房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夜探将军府!”

    赵云颔了颔首,旋即顿了一顿朝王黎问道:“主公,你可知道那龙王是谁?当初崔姑娘可曾与你提及此人?”

    “不知道,崔十娘当日也不曾提及过此人。不过,虽然我不知道其人是谁,却终究还是要一见的,等到明晚见面再说吧!周掌柜,前方带路!”王黎摇了摇头,向周攀催促了一句。

    “好勒!”周攀走出后院踏上扶梯,将那衣摆一甩搭在腰间,一声吆喝,“几位客官,你们的野物东家十分喜欢,今夜特别给你们安置了天字甲号和天字乙号,还请几位客官随我来!”

    王黎等人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东瞅瞅西摸摸,跟着周掌柜踏上扶梯,消失在扶梯口。

    ......

    七月十五,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鬼节,道家的中元节,佛教的盂兰盆节。

    月亮虽然只是初升,而且也格外的明亮和浑圆,但却依旧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只是偶尔透过空中浓厚的乌云,将那光辉淡淡的洒在定颍城中,然后便又躲到乌云背后偷懒去了。

    一声鸟啼突然在树枝上响起,粗嘎嘶哑,是乌鸦的声音。

    街边的人们并不曾好奇乌鸦为何鸣叫,只是低着头烧着手中的纸钱。两道人影在树梢上一闪落在将军府的屋檐之上,与夜色渐渐融为一体,乌鸦却着实惊了一下,鸣叫着振翅盘旋在树窝的上方,久久不肯归巢。

    王黎和赵云相视了一眼,二人一记倒挂金钩挂在屋檐上,仿佛两支壁虎一样紧紧的贴着墙面,向府中打望。

    府中两人对坐,一人五大三粗孔武有力,颔下一缕长须,双眼炯炯有神,身披明晃晃的铠甲,赫然正是定颍县城中唯一的将军,袁术麾下大将雷薄。

    而另一人则身穿黑袍,头上也同样戴着一件黑色的毡帽,那人生就的慈祥善目,额头上层层皱纹,眸子虽略带宝蓝色,眼中却是波澜不惊,好似早已看透人间世事一般。

    “檀越,可想好了?”老者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朝雷薄点了点头,声音

    平和安宁。

    雷薄神色肃穆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向老者施了一礼回道:“回大师,雷某早就想好了。雷某自幼出生卑微,阿母原是雷家丫鬟,因一日阿翁酒醉走错了房间,从此便有了雷某。

    自雷某出生以后,一直备受雷家欺凌。直到十六岁那年,阿母不堪雷家大妇的侮辱跳井自尽,外祖父一家因此受尽了乡邻的白眼。而雷某同样也被雷氏一族赶将出来,流落在外。”

    老者抬起头,怜悯的看了雷薄一眼。

    “恰逢将军经过,我便跟随他走上了从军的道路。”雷薄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仿佛将胸中块垒一吐而尽,眸子里浮现起一缕异彩,“这一晃,十八年便已经过去了,如今回忆起来,却依然觉得好像还是昨日发生的那般。

    那一年,将军刚过而立不久,正是意气飞扬的年龄。当时,我大汉还是先帝在位,但朝廷奸佞当道乱象亦现,将军胸怀天下大志,以拯救万民为己任,可谓是风华正茂。

    雷某因出生之故,对天下的黑暗自然有一番理解。虽然但是只是与将军初见,却也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于是便跟着将军成了他帐下的一名屯长。”

    雷薄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神色中闪过一丝疑惑,“雷某原本以为将军便是这世上的男儿大丈夫,任谁也不及的英雄。但过去了那么多年,雷某才知道原来将军和他那袁氏一族的兄弟并无两样,甚至更加的野心勃勃,更加的不顾黎民的生死。”

    “所以,你才要反对袁公路?”老者慢慢的续了一杯水,看着流水缓缓的注入到茶盏中,眼中再度静若止水。

    “雷某也不知道,雷某唯一知道的便是,自从将军独领豫州之后就好像变了个模样。他不再将老百姓的民生放在心上,脑子里整日都想着如何扩充地盘,如何称王称帝,生活中亦是骄奢荒淫至极。

    说起来,将军不但与我有知遇之恩,甚至还有报仇的恩义。大师你可能还不知道,将军初掌豫州之时,将军便悄悄派人以剿匪的名义将雷氏一门屠了个干净。”

    “包括你的亲生父亲?”老者微微一惊,眼神中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雷薄摇了摇头,“噗”的一声将口中的茶叶末吐在地上,嘴角微微上翘讥讽的看着老者:“生父?我的生父除了给了我血脉之外,我和阿母在雷家过得甚至还不如一个下人。

    这算是生父?我恨不得剔骨还于他,然后再将他们全部杀了。但大师当知道,我大汉朝以孝治天下,所以我不但不能杀他们,而且还要对他们恭恭敬敬,他们的任何需求,我也丝毫不敢怠慢。

    所以将军这一杀,不但替我报了我阿母及外祖父一家的仇恨,也替我解决了后顾之忧。虽然表面上我曾质问过将军,也曾将那些杀我雷家满门的将士关了几日,但实则我对将军愈发的忠心了。

    可是即便将军如此待我,大师,你能想到我雷薄也有反将军反我这恩公的一天吗?”

    老者从案椅上坐了起来,朝雷薄深深鞠了一躬:“不管是袁术的知

    遇之恩也罢,报仇之德也好,其恩义不过惠及檀越一人。但檀越能够迷途知返,让定颍百姓免于战火却是惠及千万人千万个家庭,檀越能够却小恩择大义。

    佛曰: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檀越的所为贫僧甚是敬佩,而且绝对相信檀越具有大慧根!生活本来便是一场修行,各种磨砺让我们变得坚强和勇敢。但是,檀越须知,纵然路上有风雨有崎岖,且留一颗佛心,一路走过定然花开。”

    贫僧?

    这是个和尚?难道此人就是天龙八部众的龙王?

    王黎和赵云霍然一惊,却听雷薄继续说道:“大师所言,雷某当然明白。将军僭位寿春,掌控豫、扬两州,麾下的百姓却饱受剥削敢怒而不敢言。雷某实在是担心将军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那日雷某在寺中听到大师坐坛讲经,便觉眼前一亮,深感大师高德,因此才想请大师能够为我解惑,雷某也愿就此皈依大师门下,以一颗佛心救万民于水火。”

    “那么袁术处,你又当如何交待?”老者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雷薄苦涩一笑:“雷某的妻儿早就被送回了他乡,如今自己也是孑然一身,哪里需要什么交待?更何况,大师不是说过佛主割肉饲鹰吗?雷某纵使因此身死又有何惧?

    不过,雷某却有一事相求。虽说将军早非昨日之将军,但雷薄依旧是旧时的雷薄。将军毕竟于我有恩义,雷某只希望,如果雷某将定颍交于大将军,大师能够在大将军当面为将军美言几句,放将军一条生路。”

    将定颍让于大将军?自己二人并未接到有任何关于定颍县雷薄献城的信息啊!王黎一懵,与赵云相视了一眼,淡淡的疑虑和担忧已经潜藏在眼底。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檀越,贫僧实在是佩服至极。但,檀越可还记得贫僧曾与檀越讲过的佛义?”

    “什么佛义?”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大师的意思是说,这将军之事让雷某就此忘却罢了,大师也不愿再向大将军美言几句?”

    “非不愿,实不能也。檀越既然决定皈依我佛,又何必总是将以往之事放在心上呢?”

    老者点了点头刚说了一句,却听门外一道粗哑的声音传来:“龙王专注佛门教义的译著,岂能违背佛法,自然不能答应于你。但本座却可以为你应下,只要你率众投奔大将军,本座保证大将军能够饶那袁术一命!”

    那老者果然就是龙王!

    王黎、赵云二人一惊,却见大门已然洞开,三道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那三人确实如周攀口中描绘的一致。一虬髯大汉,一妙龄女子,还有一名断臂缺指的仆役。

    观那虬髯大汉的面目,二人虽然不曾相识,但其余二人他们又如何敢忘记,如何能忘记?

    断臂缺指的是唐周不假,而那妙龄的女子却正是他们一直寻找的至儿!

第279章 引蛇出洞

    “贫僧见过天王!”

    见虬髯大汉一行人走进屋中,老者急忙站了起来,走到屋子中央朝那虬髯大汉行了一礼,又朝其余二人微微。

    那虬髯大汉果然正是毗沙门天王崔十娘。

    崔十娘虽然走在中间,却微微朝少女侧了侧身,旋即回了老者一礼,转向一旁的雷薄说道:“那伽一心向佛,于佛家教义和条律更是通明透达,自然不愿违背教义。

    但是,那伽忘记了我佛家还有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雷将军,只要你愿归顺朝廷,使这定颍城免于战火,本座可以亲自前往颍川大营说服王大将军,待他日兵下寿春之时饶那袁术不死!”

    “你是何人?本将军凭什么相信你?”雷薄将那伽扶到案椅前坐下,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侧看着崔十娘。

    “如果我说,当初在京中的时候本座曾与王大将军联手救过当今陛下,你信吗?”崔十娘也不等雷薄言语,直接走到雷薄身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雷薄。

    “笑话!”雷薄朗声而起,双手在案椅上一拍,“谁不知道当年王大将军乃是与一姑娘对阵王断,又从董贼和李文优手中救下陛下的。就凭你一个长满串脸胡的丑汉,也敢冒充那姑娘?”

    雷薄讥笑一声,崔十娘却并不以为意,在脸上搓揉了一阵,又径直走到堂中取了一盆水洗了一洗,再次转过头来已是一副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的模样。

    “这下相信了吗?”崔十娘重新回到堂前,声音也从大老爷们粗犷的嗓子变成了酥脆的初啼雏鸟。

    看着崔十娘变魔术般的杂耍,雷薄一惊,声音已经变形:“你...你确定...就是京城中那个与王大将军一起对敌王断的崔...崔十娘?”

    “如假包换!一个崔十娘又什么必要冒充?本座不但是我教毗沙门天王,也和王大将军私交甚厚。”崔十娘淡淡的扫了雷薄一眼,“雷将军,这下可愿相信本座的话了?”

    “檀越,贫僧也可为天王作证。此人正是昔日崔十娘,今日的毗沙门天王!”那伽也在一旁答道。

    雷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表情数变,最终临到嘴边却化为另一段话:“就算你是佛门的毗沙门天王,就算你与王大将军有交情,但王大将军身为朝廷大将军,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私放将军呢?”

    “雷将军若是不信,且等本座先行前往颍川,待本座与大将军谈妥后,凭大将军的一纸信书雷将军再做决断可好?”崔十娘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仿佛一朵绽放的海棠花。

    雷薄想了片刻,朝那伽和崔十娘鞠了一躬道:“非是雷某不识好歹,不知两位高僧大士皆欲救雷某于这腌臜的世间。实在是因将军数次恩德于我,男儿生就天地间,自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否则又如何对得起这一腔热血?”

    不对!

    崔十娘和那伽还没有听出雷薄话中的潜在之意,王黎心中已经起了一个疙瘩:这雷薄绝对有诈!

    如果雷薄真的有意皈依佛门,古庙青灯,尽管放手做便是,又何必屡屡揪着袁术之事逼问崔十娘

    ?而且,如果他是想了断这俗世中的恩怨情仇,这样做的确无可厚非,但他又何须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倒像是有意说给谁人听似得。

    王黎将赵云一拉,二人在屋檐上轻轻一勾,重新回到屋顶。蓦然发现三二十名蒙面大汉已经悄悄的出现在屋子四周,手中的刀剑在隐约可见的月色中散发着阵阵银芒。

    崔十娘和至儿只怕会有危险!看来今夜会有一场夜战了!

    王黎二人心中一紧,趴在房顶上轻轻的揭开屋顶的瓦片,往下看去,至儿已然走到崔十娘身前:“雷将军,何须那么麻烦?如果龙王和天王都你都不相信,那么本座你可愿相信?”

    “你又是何人?”

    雷薄眼角一挑,至儿则目光灼灼看着雷薄,斩钉截铁的答道:“本座乃是我教中帝释天,王德玉王大将军的嫡亲妹子夏至!”

    “哈哈,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可笑!王大将军的嫡亲妹子不姓王,竟然姓夏?你觉得雷某那么好骗吗?”雷薄哈哈一笑,突然笑声一凝,脸上的肌肉紧紧绷成一团,双眼泛光右手指着至儿道,“你说你就是夏至?”

    至儿点了点头,王黎和赵云却已觉得简直就是生无可恋,这傻妮子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底牌暴露给了他人,江湖险恶难道不知道吗?

    二人苦笑一声微微一叹,继续透过缝隙往下望去。

    那伽已经走到至儿身前拜下:“龙部众那伽拜见帝释天殿下,殿下一向可好?”

    至儿刚刚扶起那伽,还没有回答,雷薄便已退到那伽的身后,脸上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容,抚掌而笑:“人们常说:挖下战坑擒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上天待雷某还真是不薄啊,本来还以为今夜只能捉到一个金鳌,却不想这一出戏竟然钓上了一条凤凰!”

    王黎一听知道要出事,急忙朝赵云耳语道:“子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雷薄想围剿崔姑娘和至儿他们,分身乏术,城头上最多也就一员副将镇守。

    我想奉孝派来的人马和白马义从应该已经潜伏在城外了。辛苦你去找一下那周攀,连夜带着谛听营麾下的兄弟们与城外取得联系,夜袭城东!”

    “不可,兄长不可!你也看到了雷薄在他的府中至少埋伏了三二十名江湖宵小,若是我走了此处单单留下你一人,小弟担心你未必能够营救至儿他们出来,而且还把自己陷了进去!”

    赵云摇了摇头,王黎已经一把抓住赵云道:“子龙,情势危急,刻不容缓,你就不要再推迟了。这些人并非雷薄的军中健儿,不擅军中冲杀和箭阵,愚兄和崔十娘、至儿她们自能处理。

    愚兄都已经想好了,若是能够将至儿他们救上房顶,必然如龙游大海,雷薄也无可奈何。反倒是你那里不但需要在城上冲杀,而且还要引诱雷薄前去营救,并尽力配合城外大军拿下定颍,刀光剑影,务必要小心谨慎!”

    “但是兄长,此处只有你一人...”

    不知道赵云今天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历,他说的话不是被王黎给否决掉,就是被人打断。他刚说了一句,便听得将军府前树上一阵稀稀疏疏

    的响动,一道细弱的声音从树上遥遥传来。

    “赵将军,我和周校尉难道就不是人吗?赵将军尽管去便是,此处有我和周校尉,保证护得主公周全!”

    赵云扭头一看,只见两道人影从树上猿猴一般猛地窜上屋顶,趴在他们身旁,正是周仓和赵野,急忙问道:“不是让你们二人留在酒楼吗?你们怎么过来了?”

    赵野悄悄的探头出去,朝堂中和堂外一看,嘿嘿一笑:“我和周校尉在酒楼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你们回来,怕你和主公遇到什么意外被耽搁了,就悄悄的溜了过来。

    将军,你就放心吧,就下边那几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杂毛,主公都不用出手,我和周校尉二人就能将他们打一个落花流水。若是主公少了半根寒毛,你尽管将我脖子上这颗吃饭的家伙仕拿去!”

    赵云瞪了赵野一眼与众人拱了拱手悄然离去。目送赵云离开,王黎三人则继续将目光转向将军府中。

    府中的情形此刻亦发生变化,崔十娘守护在至儿身边,那伽手扶案椅面色如纸,唐周单手紧握疯魔棍,朝雷薄怒声呵斥:“雷薄,龙王待你不薄,你亦口口声称那伽多番开化与你,你愿皈依佛门,那你为何今日要陷害那伽?”

    雷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指着那伽笑道:“罗睺,你说那伽待本将军不薄,那么本将军请问你何谓不薄?那伽自愿做一个断绝七情六欲的苦行僧,本将军很是佩服。

    但是,本将军虽然不曾剥削治下子民,却也是荣华富贵大权在握。那伽那秃驴整日里不是劝我断了父子感情、夫妻情缘,便是要我举一郡之力投降王德玉救黎民于战火。

    哼,实话告诉你,本将军虽然体恤治下百姓,却也不愿就此担上一个背主之名。至于所谓的从此皈依佛门,那就纯粹是本将军逗那伽玩的。却不想那伽秃驴竟然当真,将你们给引了出来了。”

    “哼!雷薄小儿,别拿无知当天真。”崔十娘长啸一声,已经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笛横在身前,“本座虽然受你蒙蔽入你彀中,但是你的那些借口休想瞒得住本座的眼睛。若不是你假装无意引导,以那伽的智慧,纵使那伽一颗慈悲心又怎会中你之计?

    雷薄,既然今夜你敢有恃无恐,本座相信你早就布置好了埋伏。本座与殿下三人夤夜来此,只怕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吧。事到如今,你又何须刻意隐瞒。

    你雷薄也算得上是一方权重的人物,为人也切莫太过小气,何不将此中缘由道个清清楚楚,让本座死的明明白白?”

    “哈哈,还是毗沙门天王爽快!”雷薄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来,仰天长笑,“本将军确实是受人指使,才抛下这香喷喷的鱼饵的。只是可惜,纵然天王天资聪慧,却也中了雷某引蛇出洞之计,掉入雷某的彀中!”

    “谁人指使你的?”

    “本将军刚刚还在说天王聪明伶俐颇有智慧,难道天王竟然猜不到?”

    崔十娘闻言一怔,随即双眼闪过一道精光,咬牙切齿的看着雷薄:“你是说你那该死的主公袁术袁公路?”

第280章 遁逃

    “放肆!”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府的大门霍然洞开。

    一群精壮的江湖游侠涌了进来,皆是黑衣黑帽,神情彪悍,手上的武器却是长刀、利剑、软鞭、铁索不一而足。唯独中间一人,眉清目秀身形消瘦,一袭长袍文士打扮。

    崔十娘等人或许不认识,但王黎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此人正是袁术的从弟袁胤。

    袁胤分开众人,大摇大摆走到堂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眼神中充满极端的鄙夷:“我兄长乃前朝三公一门嫡子,虎贲中郎将,兼两州州牧,当朝的天子陛下。姑娘是何须人,也敢直呼我兄长名讳,诋毁我兄长清誉?”

    “诋毁?就你家那僭位的袁术也值得本座诋毁?”崔十娘嗤笑一声,双目如电直射雷薄,“雷将军,你如今身居高位手掌重兵,也可以说得上是这天下寥寥可数手眼通天的人物了。

    若非其人对你有过救命之恩,或者其位非你可比拟,如何能够指使你,又如何能够使得动你?你刚才说本座聪慧机敏,本座虽然愧不敢当,却是亦有几分智慧。

    以本座看来,这天下能够使得动你,而你却又心甘情愿,愿为之所驱使之人,除了你那位主公,寿春的那位伪帝袁术之外,怕是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果然不愧是主公让本将军留意的毗沙门天王,本将军只是说了一句受人指使就被你抓住了线索。可惜,如此的一个美人,今日就要凋零在雷某的将军府中了!”

    雷薄踏上前一步,手按腰刀将袁胤护在身后,朝府中的江湖游侠接着一声怒喝:“还不动手,你等还要作甚?除了那个小姑娘必须活捉之外,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诺!”

    众人齐齐一声呐喊,十八般兵器已向崔十娘四人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来势之快,恍如孤岛上四面涌起的洪流,雷霆阵阵,银光滔滔。崔十娘四人,哦不,崔十娘、唐周和至儿三人还来不及道上两句场面话,便纷纷祭起手中的武器拼命的抵挡前方来的刀光剑影。

    “我佛门不但有菩萨慈悲,亦有金刚怒目。各位既然来了,就尝一尝本座的佛门狮子吼吧!吼!”

    突然,人群中一声雷霆炸响,老态龙钟的那伽立时好像化身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般一个纵跃窜到至儿身前,一声怒啸,滔滔的吼声从丹田直贯唇中,铿锵激烈。

    音波所过之处,仿佛一层层声浪卷带着一股浩然正气,那三二十名江湖游侠脑中如灌注了一道魔音一般,醍醐灌顶愣在当场。

    手中压力一减,唐周的疯魔棍法顿时如潮生的碧海,一棍接着一棍连绵不绝的共向身前的黑衣人,霎时间便已有四名黑衣人头破血流倒在场中。

    而至儿同样将手中的长剑舞得如同天女撒花一样,剑光掠过带起声声惨叫和朵朵血花,三名黑衣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臂飞起又落下,眼中满是惊疑。

    同样的,崔十娘急忙一脚踢飞眼前的一名黑衣人,手中的

    横笛亦横在嘴前,只等如滚滚长江的佛门狮子吼落地,一道缠绵悱恻的靡靡之音从横笛中飞扬出来,伴随笛声四处飞扬的还有数十枚绣花针。

    那伽的一声怒吼,雷薄和袁胤二人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以为大局在握,可以利用三二十名江湖游侠打崔十娘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结果自己二人不但泄了主公的底,还一瞬间便搭上了十二三名游侠的性命。

    “既然攻其不备已然行不通,那就攻其必救吧!”袁胤向后退了两步,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至儿一丝冷厉的笑容挂在嘴边。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余下的二十余名游侠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兄弟袍泽,心中的热血早已沸腾,听闻袁胤一声令下,再也不用投鼠忌器,武器如乌云一般卷向至儿,任凭至儿手中的长剑划过一道道光华,将至儿牢牢的控制在乌云之下。

    崔十娘三人再也不敢淡定,疯魔棍、横笛和大掌纷纷横在至儿身前,朝对方的武器挡去,一时间手忙脚乱,刚刚拉回来的优势转瞬间便消失殆尽。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雷薄和袁胤相视一笑,王黎同样也面露笑容,朝赵野低低的嘱咐了一句,与周仓同时猛力在脚下一蹬,腾在半空,脚朝天头朝下一掌在屋檐上打了一个大的窟窿,闪电般掠入屋中。

    接着,王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飞起,一股血箭漫天飞洒,雷薄惨叫一声,右手捂在胸前一个踉跄退至游侠人群之中。等袁胤反应过来打算跟着退下之时,脖子上早已架上了一道冰冷的长刀,森寒的利芒激得脖子上寒毛倒竖。

    “还不让他们退下?”

    周仓手中的长刀轻轻一划拉,一颗颗血珠从脖子边浸了出来,将袁胤的长袍染红了一片。袁胤急忙朝众人一挥手,游侠儿们愤愤不平的护着雷薄退到堂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袁大人果然不愧是我大汉朝的俊杰啊!”王黎中兴剑归鞘,背负双手缓缓的走到袁胤身前,淡淡一笑,“袁大人一计攻其必救确实厉害,可惜,你饱读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吗?”

    袁胤惊疑的看着王黎,舌头上仿佛打了一个结:“王…王大…将军,袁某也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并没有想伤害令妹的意思,还望大将军务必看在昔日袍泽的份上,绕过…绕过在下一命!”

    袁胤的话语结结巴巴,但落在众人心头却如巨雷一般,甚至比刚才那伽的佛门狮子吼来得更为震撼。

    王大将军?这天下还有几个王大将军?

    雷薄迟疑的盯着王黎,那些黑衣游侠同样惊恐莫名。王黎的大将军身份他们或许不放在眼里,但王黎手中的中兴剑却不得不令他们心生忌惮毛骨悚然。

    想当初,王黎手中一把无锋的破剑便连胜了主公麾下大将纪灵三场,如今已经过去了十来个年头,谁知道王黎的武艺又精进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更何况,他手中的武器再也不是当年那把烂剑,而是先帝御赐的天下名剑--中兴剑!

    众人

    还在惶恐不安,至儿却早已跳上前来,一头扎进王黎的怀中,樱桃小嘴就像机关枪一样,吧嗒吧嗒个不停:“兄长,你怎么到定颍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难道你不知道定颍现在还在那个坏人的手中吗?夫人、灵儿姐姐和我阿母她们好吗?”

    爱怜的抚摸着至儿的头发,捏了捏她的鼻子,王黎佯怒道:“你还知道定颍城是别人的地盘啊,你们三个人连敌我情况都没有摸清就敢闯入龙潭虎穴,是不是头脑发热了?

    还有,当初你留下一封信就悄悄离开我们,难道你就不知道你阿母、阿翁和我们有多着急吗,你现在又想知道她们的情况了?哼,一会等阿兄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你自己跟我回去看看她们!”

    “当初…”一番话说的至儿潸然泪下,嘴巴高高的翘着,都快能挂上一个油葫芦了。

    王黎拍了拍至儿的双肩,狠狠的瞪了一旁的崔十娘一眼,将她重新交在她手中,这才走到雷薄一行人身前,虎目圆瞪:“雷薄,本大将军听说你从不滥杀无辜苛责百姓,本来以为你还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谁知道,见面不如闻名,闻名不如见面,今日若非本大将军当面一见,又如何能够认清你的面目。以明白事理闻名的雷薄竟然只是一味的愚忠,好好的人不做,偏偏想做袁术那个伪帝的一条狗!

    那伽好心劝诫于你,你却恩将仇报,是为不义;崔姑娘和我妹子应约而来,你又打算将她们拿下送到你那恩主门下,是为不信。你一个不义、不信之人,可有面目生在这天地之间?”

    雷薄只听得面红耳赤,一张脸纸一样的惨白,强自撑起自己的头颅高昂的看着王黎。

    “从古至今无非是成王败寇而已,王大将军何必多言?雷某既然落在了你的手中,就没有想过投降二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雷某若是眨一个眉头,就是亡八养的!”

    周仓正欲破口大骂,忽然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步伐传来,大门再度轰然洞开。

    两名斥候兵直愣愣的闯了进来,还没看清楚屋内的形势便是一阵咋呼:“报将军,有人闯上东城门上,董副将当场身亡,营中兄弟死伤惨重,请求将军…”

    话音未落,二人已经被雷薄和其身边的一名游侠儿抓住当空一抛腾云驾雾般向王黎飞来。接着,十数人身形一闪,雷薄等人游鱼一般从门口处溜了出去。

    “哼!弃车保帅吗?”

    王黎一声冷哼,双脚往后一退,身子一侧,双手在那两名斥候背上一搭一缷,已将二人稳稳的放在地下。

    崔十娘和唐周二人匆忙上前看住二人,王黎则身形一摆,一个鱼跃跨出大门,站在安定大道中四下打量。

    天边的乌云已经散去,圆月又重新在空中露出真容,淡淡的月光洒在安定大道上,街道上冷冷清清,孤寂落寞。雷薄一行人在长街尽头匆匆一闪,拐入小巷中,带起街边烧放的纸钱漫天飞舞。

    待烟尘落于尘土,却哪里还能寻得见雷薄等人的身影?

第281章 龙王的身份

    街道上虽然冷清,城头上和城下却是喧哗声声,甚至站在大街上都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城头上人影憧憧。

    显然夺城之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重新回到将军府中,崔十娘一行人还在堂中翘首以望,王黎也不多说径直走到袁胤身前:“袁大人,今夜之事本将军也不绕弯子,如今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你告诉本大将军,雷薄在这定颍城中可还有什么窝或者常去的地方,本大将军饶你不死;另一条路则是你对雷薄守口如瓶,做一个打死也不说的义士,让本将军成全于你!”

    袁胤面色卡白:“王大将军,袁某…袁某委实不知那雷薄还有何地可去。雷薄在汝南已经驻扎了数个年头,袁某…袁某这还是数日前那雷薄给主公上了一封密信,袁某这才来的这座县城。

    大将军,这个县城袁某…也是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啊,确实不知道雷薄那个狗贼还有什么去处。甚至就连今夜的事情,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他连自己府中的兵士和亲卫都差遣到城头上去了,只留下了主公给他的这几十名江湖游侠。”

    难怪这偌大的将军府中竟然看不到一名士兵!

    王黎点了点头,将至儿拉在一旁,转向崔十娘及那伽等三人道:“崔姑娘,虽然目前看起来,知道你们身份的人只有雷薄和袁胤等寥寥数人,但是今夜你们的行踪已然败露。

    雷薄已逃,你无法保证雷薄不会泄露,也不能保证袁术军中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情,而且子龙此刻已经正率军攻打定颍,定颍城朝夕可破。一旦大军入城,城中必然会起乱战,或可伤及无辜。为了你等安全,你等暂且随王某躲一躲吧!”

    崔十娘和那伽商议了片刻,点了点头。周仓却已在一旁大声的喝道:“主公,那这个家伙怎么处理?要杀了吗?还是一同带到我们落脚的地方?”

    听得袁胤一阵心惊,脸色惨白如纸,双脚不停的颤抖着恳求的看着王黎,生怕周仓一个不小心,将那脖子上的大刀轻轻一拉,他的人头就那么滴溜溜的滚了下来。

    王黎向周仓摆了摆手,示意他将大刀放下:“袁胤,本大将军念及当初曾与你一同讨伐过董贼,此次就权且将你的脑袋寄在你的脖子上。如果你还敢有下一次,就别怪本大将军的中兴剑太过锋利!”

    “多谢大将军放过袁某一马,大将军尽管放心,袁某再也不敢生出半点伤害令妹的想法,就是雷薄那狗贼,袁某也必然会替令妹报仇的!”

    王黎大手一挥,袁胤连连作揖叩首,屁滚尿流的滚出大门外,唯恐王黎反悔重新将他抓了回去。

    “主公,这袁胤乃是袁术的左膀右臂,至亲之人,如果抓住他不啻于给了袁术一个重大的打击。”周仓疑惑的看着王黎,嘴里嘟嘟啷啷着,“以俺说,不如直接交给俺将他杀了来的干净,主公为何却要将此人放回袁营中,就不怕放了一只大虫吗?”

    放虎归山吗?

    王黎叹了一口气,抚摸着至儿的头发问道:“至儿,你如今也是一教之主,你来给元福讲一讲阿兄为何要放那袁胤离开?”

    至儿笑嘻嘻的走到周仓身前,咳了咳嗽,润了润喉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元福大哥

    ,我阿兄放这袁胤是有道理的,可不是什么纵虎归山一味的做烂好人!”

    “什么道理,至儿妹子你与俺说说吧,你知道俺的脑袋里都是一团浆糊!”周仓嘿嘿一笑,摸了摸额头。

    至儿背着手,努力的高昂着头:“这个袁胤是袁术的至亲之人或者心腹不假,但是他于我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大虫,或者连小虫都算不上,只能说是袁术心目中一个可以托付家人的忠心之犬罢了。

    此人文不成武不就,既无安邦治国之才,也没有替袁术打江山坐江山的本事,放了无关大局,甚至于我们还大有益处。

    袁胤本就贪生怕死,今日却被雷薄遗弃,受尽了惊吓。等他返回寿春之时,就是雷薄倒霉之时,他必将在袁术面前谗言雷薄的种种不是,这雷薄没有倒在阿兄的剑下,却有可能死在了袁术的猜忌中。”

    “这下可听明白了?”王黎白了周仓一眼,朝屋顶打了个忽儿。

    一条长绳从屋顶上降落到堂中,一只脑袋从窟窿中探了出来,朝周仓做了一个鬼脸,继而正色的看着王黎:“主公,城门处的厮杀在屋顶上都能清晰可辨,再不走,只怕一会我大军就要入城了,街上乱军遍地,更不易潜踪匿影了。”

    “啊?还要继续走房顶啊?”周仓一惊,众人也尽皆疑惑的看着王黎。

    “啊什么啊?走吧,大伙还是从屋顶上走吧。虽说如今雷薄和袁胤二人已经离开了将军府,按这二人的性格,他们应该也不会重返将军府,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心血来潮再杀一个回马枪。走屋顶上,终究可以免除我等的行迹!”

    王黎朝众人点了点头,一手拦住至儿的腰,在绳索上一提溜,一个纵身亦如猿猴般攀上了屋顶,众人鱼贯而上,跟着王黎爬上屋顶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中。

    出了将军府,城头上的厮杀声愈发的激烈了。

    王黎在月下辨明了酒楼的方向,拉着至儿当先便向同福酒楼潜行而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几人便已经回到了酒楼中。

    一支火烛在天字甲号房缓缓升起,房间内顿时明亮起来。

    借着火光看着案桌对面稍微憔悴的崔十娘,王黎按捺住心中的怜惜,声音略略清冷:“崔姑娘,王某当初将小妹托付于你,你曾与王某保证过绝对不会将小妹置于危险之中,但是今日之事你是否该给王某一个说法?”

    就知道小师妹在王德玉心中的分量与众不同,这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躲也躲不掉!

    崔十娘苦笑一声,大手一挥将至儿还未出口的话语硬生生的按在嘴中,歉意的看了王黎一眼:“王将军,这事确实赖我,是崔某没有考虑周全,差点让帝释天殿下身陷缧绁平白遭了无妄之灾。”

    “王某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今夜之事你最好还是王某说个清楚。为何你等会出现在此处?这那伽又是何方神圣?”总算还有些担当,王黎摆了摆手,口气稍稍缓和了些许。

    崔十娘微微欠了欠身,指着一旁的那伽道:“王将军可还记得当初崔某再下邳和说过的天龙八部?”

    “当然记得,这位就是天龙八部众龙部的龙王是吧?王某在屋顶上已经听得清清楚楚。”王黎点了点头。

    崔十娘颔首道:“王将军说的不错,这位就是我龙部的那伽,那伽在梵语中就是龙王的意思。不过,那伽和龙王都是我佛门内部的称呼,那伽在中原却另有一个名字,想必王将军同样也听说过。”

    “什么名字?”

    “支娄迦谶!”

    “你是说那伽就是支娄迦谶?”王黎猛然一惊,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枯瘦的老者,实在不敢相信此人便是支娄迦谶,也不敢相信此人那瘦弱的身躯中竟然隐藏着巨大的能量。

    比如那一声佛门狮子吼,比如不远万里从月氏国远赴中土传道解惑。

    支娄迦谶,简称支谶,乃是贵霜帝国佛教僧人,也就是现在的月氏国人。支谶于桓帝末年从月氏国赴中土传教,先后译注了《般若道行品经》、《般舟三昧经》以及《首楞严经》等佛家宝典,成为了中国大乘教佛经译师的第一人。

    如果是安士高是佛家小乘教立在中土的一根标杆,那么支谶便是佛家大乘教在中土的形象代言人。

    他的“般若”学术在后世的影响就甚为显著,不但被统治者所接受,而且也融入到民间,成为了汉末、三国、晋朝、南北朝以及隋唐时的显学。

    比如:唐玄奘从印度带回来的心经就被称之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比如:他的徒孙支谦曾被吴王孙权拜为博士,以“般若性空”为重点,译注了《大明度无极经》和《大阿弥陀经》等著作。

    而现在崔十娘告诉他眼前这人就是支谶,你让王黎如何不惊?

    王黎起身朝支谶抱了抱拳,歉意的颔了颔首:“王某不知是大师当面,出言无状,还请大师谅解!”

    支谶摇了摇头,一脸的愧意:“这事岂能怪罪于檀越?其实说到底,不管是毗沙门天王也罢,还是大梵天殿下也好,他们陷入危机之中,终究是本座将事情做差了。

    本座与那雷檀越乃是旧时,因本座一直在江东传法,因此与毗沙门她们一直少有交集。谁知今年六月中的时候,本座突然接到雷檀越的书信,邀请本座到定颍讲道。

    本座欣喜前来,却恰逢袁术僭位。因见雷檀越时刻苦闷,便时常出言开导,结果正中了雷檀越的下怀。他便让本座联系了毗沙门天王一行人,说他愿将定颍城献给檀越,免除我定颍百姓深陷战火。

    我小乘教本就讲究佛度众生,本座闻言哪里还有心辨别真假,只想着能够这雷檀越能够拯救数万黎民也是天大的佛泽,所以匆匆的与毗沙门取得了联系。结果却差点致使她们因此而亡,若非檀越冒险前来,本座只怕就成了我佛家的罪人了!”

    “些许小事举手之劳,大师何必介怀?更何况,大师深得佛教精髓愿深入陷阱普度定颍众生,王某唯有一颗敬佩之心,又哪里来得怪罪?”

    王黎摆了摆手,眼神一凝,接着说道:“说起来,定颍之事已算是尘埃落地,也颇为圆满。王某倒是对另一人的身份越发的起了兴趣,也不知大师和崔姑娘可否为王某解一解惑!”

    “何人?”

    “袁术!”

    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王黎双手重重的拍在案桌之上,声音无比的冰寒,即可入骨。

第282章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袁术?”

    众人一惊,崔十娘已经抬起头来,看着王黎的目光中神采奕奕:“你也发现袁术不对劲了是吗?”

    “正是!”王黎颔了颔首,又朝崔十娘取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这毗沙门天王不是盖的,肯定有所发现。要不,你先将你的发现或者疑惑给大家说上一说,我再和你印证一下?”

    崔十娘无奈的白了王黎一眼,正了正色开口说道:“王将军,如果你的记忆力还算不错的话,应该还记得我给你讲过我千机堂和师尊当年的事情吧?

    当年,我师门为王断所害,罗睺、乾达婆和我三人在定陶寻觅仇人为官府所阻,帮助我等的贼曹掾暴病而亡,我们便怀疑此案幕后还有一只黑手。”

    “王某知道便是那昆仑吧,当日在下邳的时候不是还有过一次交锋吗?”王黎不暇思索,立即回应道。

    崔十娘嗪首微颔:“正是那昆仑,可惜当时我们一直没有追查出来昆仑的下落。直到下邳城的时候,昆仑自己承认乃是太平道张角的师弟,我们才发现了昆仑的一重身份,但是却对昆仑的另一重身份依然毫不知情。”

    王黎在案椅直起腰,看着崔十娘,眼皮微微一眨:“还有另一重身份?”

    “不错,另一重身份。”崔十娘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昆仑隐藏的极深,一直以来他都有两重身份。一则是太平道张角的师弟,南华真人的弟子,而另一重身份则是朝廷中的官员。

    以前的时候,我们都被太平道的这个身份迷住了眼睛,所以才有罗睺投奔太平道之故事。却忘记了昆仑朝廷官员,哦不,朝廷重臣的这个身份,所以才干出了这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蠢事!”

    “你现在有他这方面的线索了?”王黎倒了一杯水,递给崔十娘。

    崔十娘接过水,接着说道:“是的,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当年的事情都有蛛丝马迹可寻,只是我们一直没有看到,成了睁眼瞎罢了。千机堂我师门一案,因王断的手段过于歹毒现场太过血腥,甚至还惊动了当时的兖州刺史。

    可惜此案最后还是无疾而终,甚至朝廷方面还因此失去了一名几百石的贼曹掾,却依旧风平浪静。试想,这幕后之人如果没有天大的势力或者说不是朝廷重臣,如何能够摆平这么大的案件,又如何能够让一州之首将此事压了下去?”

    王黎思索了片刻,继续问道:“如果仅仅只有这一条,恐怕还不够吧?”

    “光是这一条却是不够,但是王将军该不会忘记唐周,呃,罗睺于京中‘背叛’太平道一事吧?当年应该还是王将军和子龙亲自将罗睺送入狱中的。”

    崔十娘举起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张角原本约定甲子年起事,结果因罗睺下狱而事泄,于是原本约定的三月五日更改为二月初二,全国七州二十八郡同时响应。

    这个年头通信极为不畅,但凭张角一己之力如何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将起事的时间通知到全国七州?若是没有朝廷重臣利用官道或者官驿如何办得到?”

    “所以,你就确定这个昆仑绝对是朝廷重臣?但是你又是

    如何确定是袁术的呢?”

    想起当年的事情,王黎倒是想笑,这位毗沙门天王当年还假扮过唐周的妹子呢。不过听到崔十娘的分析,王黎心中却猛地起了一个疙瘩。

    自己在后世的时候,师傅就曾告诉过自己,说什么黄巾军组织严明,机构办事效率极高,所以纵然重新更改了起事时间,依旧能够迅速的传达到全国范围里。

    现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师傅说的那么一回事,反而是崔十娘话里之意确实有几分道理,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崔十娘继续说道:“那个年头,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刚刚去世不久,朝中被张让、赵忠等十常侍把持,重臣中能够在朝廷崭露头角的并不多见。

    那个时候,曹操仅仅是一名顿丘令,刘表虽然名列八骏却还在逃亡,江东猛虎孙坚也只是一区区的县丞,甚至你王大将军都还在辽东陪着你阿母辛苦度日。

    至于什么刘璋、张鲁也还并未知名,而刘备,那个时候恐怕都还在涿郡街头上卖草席呢!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汝南四世三公袁氏一门和弘农杨氏。

    但弘农杨氏中杨彪也好,杨修也罢,不是在朝中为官,便是在你的麾下效力,他们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必然会惊动你王大将军。因此,我将这些梳理一遍之后,发现可能是昆仑本人的就只有袁术和袁绍这兄弟二人。”

    “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据我所知,当时权倾朝野的还有何大将军一门以及太后董氏一族,你如何确定昆仑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呢?”

    “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死了,而昆仑没有死,甚至孤傲的王断还肯心甘情愿的雌伏于其麾下!”

    “袁绍如今也还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你就肯定不是袁绍而是袁术呢?”王黎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道。

    崔十娘摇了摇头:“袁绍其人虚有其表,好名至极。他可以因为自己的刚愎自用杀了直言劝谏的谋臣,也可以因为自己的独断专横而一意孤行,但绝对装不出来那种无辜的表情。

    反倒是这个袁术,在年轻的时候便以任侠使气和好打不平闻名江湖,临到了中年之时却成为了一个唯唯诺诺、唯利是图的市侩小人。以大将军之聪颖,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文章吗?”

    王黎一时默然,崔十娘说的这些,除了那联系大汉七州重拟起事时间他没有想到外,其他的什么千机堂命案,他和赵云早已心有所虑,甚至都已经推演了好几次。

    而且还有一件事崔十娘或许还不知晓,但他同样心知肚明。

    王黎吐了吐口气,将心中的块垒一吐而尽,整了整措辞朝崔十娘说道:“其实你说的这些都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依然选择相信你,而且以我了解到的信息,还有一点更能说明这个问题,只是我一直不敢相信,袁术便是昆仑。”

    “什么信息?”

    “黄巾余孽!”

    “黄巾余孽?”

    “正是!”王黎点头解释道,“太平道渠首张角起事之初,天下黄巾军粗略分为冀州、豫州、兖州的中原三路黄巾军,青州黄巾军、白波黄巾军和黑山黄巾军等。

    后来,我与我家岳父、公伟将军、孟德他们清缴中原黄巾之时,张角兄弟三人授首,波才、黄邵、张曼成、赵弘、韩忠等人殒命。至今依旧活跃在这大汉江山中的只有韩暹、杨奉的白波军,管亥的青州军和张燕的黑山军。

    韩暹于雒阳反叛打算投靠曹操为我所斩,杨奉则因徐公明的缘故,我放了他一马,于是他领军南下投了袁术,驻扎在弋阳郡。而黑山的张燕虽处幽州,却与公孙瓒、袁术暗通款曲,选择了与冀州袁绍对敌。

    当然,更重要的是,曹孟德刚刚在陈地遭遇了何仪、何曼已经纪灵等人的攻击。虽然何仪被杀,何曼溃逃。但是从他们对阵的形势来看,何仪、何曼显然早已投奔了袁术,否则他们又如何能够在豫州袁术的治下生存甚至壮大?”

    “所以,你也怀疑袁术就是昆仑?”崔十娘抬起头来,毫不避让的直视王黎的双眼。

    王黎点了点头:“否则,我又为何要问你和支谶大师有关袁术的一切?只是苦于我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敢想象这四世三公一门竟然会出现黄巾的余孽!”

    “不,王将军说的是朝廷法度,但我们几人乃是山野中人,并不需要证据,只要有一丝怀疑便已经足够了,不是吗?同样的,你要打下这座江山,要海清河晏四海归一,无论如何你和袁术都会有一战,证据也无关紧要,对吗?”崔十娘看着王黎,言辞犀利,仿佛利剑。

    王黎苦笑一声:“你说的固然不错,不过,如果没有证据证明袁术就是昆仑,我这心里终究会留下一丝遗憾。没有将这搅乱天下的昆仑揪出来,念头始终不能畅达。”

    “可惜,要找出袁术就是昆仑的直接证据何其艰难。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袁术或者南华真人承认他就是昆仑!”崔十娘亦叹了一声。

    王黎已经接过话题,摇了摇头说道:“太平道虽然是因为朝廷的没落和**才揭竿而起的,但是因为其大肆杀戮官吏名士和门阀高第,早已被天下士人所弃。

    袁术出生名门富贵,其中的道理怎会不知,他又如何肯承认自己就是祸乱天下的太平道渠首之一的昆仑呢!甚至我敢打赌,就连今夜奉命捉拿你等的雷薄应该也毫不知情!”

    王黎的一席话令崔十娘陷入了沉思之中,忽然,旁边的罗睺蓦地站了起来:“或许,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证实袁术就是昆仑!”

    “如何证实?”王黎和崔十娘同时抬起头来,盯着罗睺目光灼灼。

    “承影剑!”

    承影剑?

    王黎二人眼前蓦地一亮,这承影剑乃是太平道或者抑佛教的传教之宝,当初就在太平道渠首张角的手中,如今却又为昆仑一人所拥有。

    如果能够证实这承影剑在袁术那里,答案岂不是一目了然?

    看着跳跃的烛火,王黎心中思绪万千,这昆仑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在重重的迷雾之中,和后世中替父从军的花木兰何其的相似?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第283章 裂痕

    王黎做的没有错,他已经将雷薄赶走并趁势拿下了定颍,他说的也没有错,他这一招放“虎”归山用的实在是妙。

    虽然在他的眼中,袁胤连大虫、小虫都算不上,但是于雷薄而言,袁胤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哦不,是猛虎,一条雷薄碰也不敢碰、骂也不敢骂的猛虎。

    此刻,这条猛虎就站在寿春的皇宫大殿上,好像好几天也没有觅得食物一般,盯着雷薄的眼中散发出道道饥饿的绿光。

    “主公,属下不敌王黎…”

    雷薄刚刚说了一句,就觉得头皮发麻,脊梁柱上冷汗直冒。袁胤已经出班站到丹陛之下,凶恶的眼神让他一阵心悸:“姓雷的,你敢藐视陛下,该当何罪?陛下早已于仲家元年建号称帝,你竟然敢直呼陛下主公,简直就是大不敬,应该千刀万剐!”

    “哪里有那么多的大不敬?朕又不是夏桀商纣,雷将军也不过一时口误罢了,何须追究?”

    袁术虽然不知道雷薄和袁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过节,心中对雷薄的这个称呼也略有不爽,但却知道曹操、孙坚、刘备和王黎四面大军压境,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雷薄这个人还轻易动弹不得。

    但是袁术却高估了袁胤对雷薄的仇恨,一个胆小怕死之人怎么可能容忍一个袍泽将他抛诸于危险之中,最后还让那袍泽安然无恙呢?

    袁术的一句话便让袁胤出离的愤怒,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雷薄心中对他的嘲笑,心一横猛地一头磕在丹陛上,呼道:“陛下,微臣有事起奏,还请陛下听禀!”

    袁术暗自苦笑一声,无奈的看着这个比袁绍那庶子更亲近的堂兄弟和心腹之人,摆了摆手说道:“你暂且起来吧,有事站在说就成,毋庸动不动便下跪于地!”

    “诺,微臣叩谢陛下洪恩!”袁胤再次磕了一个响头,方起身回道,“回陛下,微臣上奏将军、汝南郡守雷薄二三事,还请陛下容臣细禀!”

    “你且说来与朕听听,是对是错,让朕当着众人的面与你们做一个见证!”袁术见袁胤压不下去,又不想伤了这袁胤和雷薄的一片忠心,索性开言打算和一滩稀泥。

    可惜,袁胤早已洋洋洒洒准备了雷薄一堆的罪证,怎么可能容许袁术将这坚硬的石头活成一滩稀泥?

    袁胤手执笏板,义愤填膺的看了雷薄一眼,施施然走到丹陛前奏道:“起奏陛下,微臣启奏汝南郡守雷薄将军玩忽职守,贻误军机,欺君罔上,罪大恶极。

    其一、雷薄将军与微臣奉命捉拿佛教妖人,本来事情一直都颇为顺利,但因为雷薄将军的玩忽职守,伪朝大将军王黎混入城中混入将军府竟全然不知,以致于快煮熟的鸭子也给飞了,佛教妖人为王黎所救走。

    其二、当王黎大军攻打定颍县城之时,雷薄将军竟不知道需要安排将校或者亲自前往城头坐镇,而是借故逃遁。从而让定颍县城在贼将赵云的攻击下一战而定,定颍从此改换门庭,随了王黎的姓。

    其三、雷薄将军身为陛下之重臣,私底下却与佛教的那伽和尚眉来眼去,虽然微臣也知道他

    只是为了行那反间之计,但是那伽和尚的武艺他却从来不曾告知于陛下和陛下帐下的勇士。

    最终正是因那伽和尚的一记狮子吼功败垂成,否则那些妖人又如何能够撑得到王黎的到来?

    陛下,俗话说: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如今我袁家江山正值危急存亡之际,如果陛下不及时将这颗老鼠屎挑出去,只怕于陛下的江山不利啊。

    所以,微臣虽与雷薄将军有旧,亦曾与雷将军共事一场,但为了陛下的千秋大计,微臣不顾私谊忠言劝谏,还请陛下详查!”

    私谊?这特么的当面捅刀叫做私谊,你特么的才叫做私谊,你们全家都是私谊!我勒个去,这袁胤还要不要自己的脸面了?

    雷薄本来以为王黎必然会抓住袁胤的,不曾想这千刀万剐的王黎居然将这条疯狗给直接放了回来,还被他咬得遍体鳞伤,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狂犬之症?

    可惜,袁胤的这番话虽然有栽赃的嫌疑,但是却都是建立在一定的事实基础之上,句句都击打在雷薄的软肋上,叫雷薄有苦也说不出口。

    比如:王黎混入城中甚至将军府里,这本身就是雷薄的一时不查;王黎分兵攻打定颍之时,雷薄正好伤在王黎的剑下,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敢上城头坐镇?而雷薄奉袁术的伪旨和那伽私下相交虚与委蛇,却终究不是查户口,如何知道那伽同样一身的武功?

    很显然,袁胤虽然不懂什么兵法策谋甚至治国方略,却将人心研究的颇为透彻,话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话一出口,顿时就让雷薄哑口无言,辩无可辩。

    雷薄算不得大老粗,但言语间依旧不是袁胤的对手,更何况袁胤直接就抓住了雷薄的软肋,雷薄刚刚支吾了一句话,袁术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脸上恍若挂满冰霜。

    雷薄心中一寒,急忙跪倒在地,头磕得价天响,脑门也青一块紫一块,嘴中不停的冒着一句话:“陛下,微臣对您的忠心可表天日,从无二心哪!”

    “雷卿,朕自然相信你的忠心,但是袁卿所奏之事,你还可有话说?”

    袁术在龙椅上猛地一拍,吓得雷薄冷汗直冒腿肚子发软:“陛下…陛下,那王黎混入城中,微臣…微臣确实不知,微臣根本就不敢想王黎竟然冒着生命之险潜入…潜入我定颍城中。

    而那王黎麾下大军攻打定颍之时,微臣又正好被王黎刺伤…神志已然不清,以致定颍失陷。微臣…微臣有负圣恩,微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不过陛下,微臣跟随陛下多年,从来不曾也不敢欺君,那伽会武功之事,微臣全然不知。要怪就只能怪微臣太过愚钝,那秃驴太会隐藏,将微臣…也一并给隐瞒住了!”

    这席话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不得不说雷薄还是比较了解他这个昔日的主公的。

    只要没有对他有所隐瞒和欺骗,只要认罪的态度端正,只要雷薄还是他手中一条听话的狗,什么玩忽职守,什么贻误军机,都可以通通见鬼去吧!

    果然,这袁术一听雷薄并不曾欺君,心中顿时大为开怀。

    至于这定颍县城,丢了就丢了呗,丢掉了,再夺回来不就是了吗?要是失去一座城池便要问罪,老子特么的手下的将领岂不早就死绝了?纪灵和袁涣数日前刚刚丢掉了陈地整整一郡之地,老子都没有怪罪呢!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虽然你玩忽职守丢掉了定颍县城,也让佛教妖人逃之夭夭,但毕竟不曾背叛朕,也不曾发下欺君的滔天大罪。

    既然如此,朕就暂时…”袁术摆了摆手,正欲赦雷薄之罪,忽见一旁的袁胤脸上颇有不虞之色,急忙改口道,“朕就暂时拿掉你的汝南郡守之职,以示警戒!

    而且你也为王黎所伤,不太适合继续待在汝南。这样吧,如今江东孙坚率吴景、黄盖和程普诸将联合庐江郡守陆康剑指豫章,兵寇蕲春,南边的俞涉和陈兰二人抵挡不住,岌岌可危。你亲率一万大军奔赴与之共抗来犯之敌,将功赎罪!”

    “诺!微臣领命,微臣定不负陛下的圣恩,将江东贼子一网打尽,拿下孙坚那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替陛下剜去这心头之恨!”雷薄激动得热泪盈眶,足足磕了好几个头,才亦步亦趋的退出皇宫。

    见雷薄一如往昔那般的恭敬和驯服,满意的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他今日的这一番稀泥亦在他和雷薄之间抹上了一道不可填平的深沟险壑。

    ……

    雷薄走出皇宫,他的副将早已抱着长刀和战甲走上前来,满脸的愤愤不平:“将军,这袁胤特么的就是一个小人,今日如果不是因为他,将军也不用受此奇耻大辱!”

    “不,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之事不能全怪于他,毕竟当初是我们先把他抛弃给王黎的。”见四下无人,雷薄摇了摇头,脸上的什么恭敬、温驯和泪花全然不见,只剩下一丝狠厉,“让本将军心寒的不是袁胤,而是主公!

    本将军追随主公已有十余年,主公当时也不是什么威风凛凛的虎贲中郎将,还只是一名河南尹。这一晃十余年过去了,主公的那颗本心早就变质了。

    昔日,他愿与我等打成一片,与我等躺在军帐中讲讲荤段子喝一喝塞外的烈酒,如今他却只顾着自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耳中也只听得进他们的阿谀奉承和堂下歌姬们的靡靡之音。

    所以,本将军心寒的不是袁胤,而是主公的态度。主公雄踞寿春,四面强敌环伺,王黎、曹操、孙坚甚至那刘备哪一个是消停之主?可是主公却依旧躺在旧日的功劳簿上做着白日梦,这所谓的仲家也必将成为一现的昙花罢了!”

    “将军,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副将把手中的长刀和战甲递了过去。

    雷薄接过战甲披在身上,握紧长刀,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壮观美轮美奂的皇宫,大步向前走去,只留下一串声音在副将耳边回荡。

    “还能怎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将军恩怨分明,军情紧急,现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火速整军前往蕲春,将孙坚等一干江东诸贼斩于马下。还主公一份恩情,为主公尽最后一份力!”

第284章 战蕲春

    雷薄赶到蕲春的时候,孙坚和陆康的练兵已经下了寻阳,离蕲春也不过只有数十里地的里程。

    雷薄一面整顿大军布置防线,一面和陈兰、俞涉二人商议如何镇守蕲春,却听得衙们外一阵喧哗,惊天的战鼓在蕲春城下蓦地炸响,恍若阎罗王催命的更符。

    “雷某才刚到蕲春,他们就到雷某眼皮底下了,足可见他们的吃相有多么的难看,有多么的不耐烦?”雷薄嗤笑一声,见二人的脸色逐渐凝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道,“无妨,江东诸贼既然想兵寇寿春,攻略蕲春本就是应有之意,两位将军勿需担心。

    不过,我蕲春北依横岗叠嶂,南邻长江险要,楼宇森严铁壁雄关,袤延七八里,内藏控弦之士数万。飞鸟亦插翅难过,猿猴都无法攀登,区区数万联军,如何从此处掠过?走吧,我们去城头上看一看这些知心妄想的家伙!”

    三人出了衙们来到城头上,举目远望。

    只见城头下一望无垠,湖泊棋布,港汊纵横,河流和湖泊中数十艘战舰踏水而行。甲板上兵戈丛生,旌旗猎猎,在晨风中熠熠生寒;战船侧弩机林立,长矛簇簇,令人望而生畏。

    而湖泊前、河流畔的岸边上,数杆遒劲的大纛迎风飞扬,孙坚和陆康的两万联军仿佛城下不远的赤东湖和长江中一波接着一波的滔天巨浪一样,山呼海啸着从远处席卷而来,绵延三五里。

    黑色的衣,玄色的甲,红色的流苏和健硕长嘶的战马,汇集于城下,在原野上闪烁着摄人的寒芒。

    孙坚头裹赤帻,身披烂银铠甲,腰胯古锭刀,骑着黄骠马立于城下,遥遥的看着雷薄三人,高声长喝:“三位将军,孙某素来知英雄重英雄,也知道你等乃是逆贼袁术麾下少数的几名识大局的风流人物。

    袁术恶贼妄为名门之后,却僭号建国逆天而行,人人得而诛之,我大汉子民无不鄙夷唾弃。我孙氏原本袁术盟友,孙某也和袁术互为驰援,相得益彰,只因袁术弄权叛国,只得舍弃私谊守护大义。

    三位将军算起来也是孙某昔日袍泽,出身清白,满腹忠义,何须将自己的这一腔热血给污了去?何不效仿孙某举竿起义,与孙某共伐逆贼,将来显祖荣宗光大门楣,岂不比落下千载骂名更好?”

    “孙文台,妄你自号江东猛虎,一柄古锭刀打遍淮扬,江左难有出你右者,居然也学起了那些长舌妇人饶舌于两军阵前?你羞也不羞?”

    言毕,雷薄倚靠城头一声长啸,接着说道,“孙文台,雷某和陈兰、俞涉两位将军,皆屡受陛下提携和颠簸之恩,亦与你当初和陛下的关系仿佛。

    但是,我等和你不同,我们知恩图报,也忠心为主,不像你那般两面三刀。一边和陛下称兄道弟,一边又在背后捅陛下一刀,私举反旗割裂江东,你还有何面目在我们面前狺狺狂吠?孙文台,要战便战,要滚便滚!”

    最后那一句话,雷薄气冲丹田一声怒喝好似巨石砸在地上,铿锵有声,城头上兵士心中一片安稳。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孙坚心中冷喝一声勃然大怒,古锭刀出鞘猛地一声长啸:“三军健儿听我号令,即刻攻城拿下雷薄狗贼,千刀万剐!”

    号令出,万军诺。

    骑兵阵营中顿时杀出三支人马,分别袭向蕲春城的东、南、西三道城门。正是孙坚麾下大将韩当、程普和陆康麾下领军校尉陆康的长子陆儁。

    接着,数十座抛石机、冲城车和弩车从湖泊边上的战船上推下来,推到蕲春城下,如京观一般摆在三支大军阵前。

    不等程普、韩当和陆儁赵虎,众人就急忙撞石填弹,齐齐的将那弹袋一拉一放,数百枚巨石和江东的土特产“毛竹”被抛石机高高的抛起,尖啸着在空中留下一条条完美的曲线,从天而降。

    如流星、似细雨,狠狠的砸在城头。

    城墙在巨石的击打之下发出一阵正的颤栗呻吟,摇摇欲坠,好像传说中潜藏在长江水底的那只青龙打了一个滚,箭跺、女墙、地面都已拉出一条条深沟险壑,同时也将眼前的将士湮灭其中。

    雷薄、陈兰和俞涉三人急忙缩在箭跺之下,守城士兵却只觉得地动山摇,一阵阵的眩晕。

    然而,这还只是战前的一道开胃菜。而且开胃菜也不止有一样,还有冲城车、弩箭和毛竹。

    冲城车在城下拼命的撞击着城门,弩箭如飞蝗一样在城头洋洋洒洒,而云梯却像是附骨之疽搭在城头上。但,最令人可怖的并不是利箭这些常规的攻城武器,毕竟它们都有迹可循,毕竟袁军早已经历过类似的洗礼。

    真正令他们心生余悸防不胜防的,恰恰是那所谓的江东土特产“毛竹”。

    一支支三尺余长的毛竹足有手臂粗细,恍若群魔乱舞,“口”中“呜呜呜”直响,随着巨石落在城头,再与坚硬的城墙撞击后四分五裂,化作数百支竹箭猛然炸开,毫无轨迹的溅起、飞入人群之中,带走一蓬蓬四处飞洒的鲜血和声声惨叫。

    城头上如同开了一个豆瓣厂和辣椒厂一样,鲜红色的血与剁碎的辣椒一般殷红,汁液飞溅。落在众人眼中,除了一丝丝惊恐,还有无数的感同身受,顿时哀嚎连连喊爹叫娘之声不断,又如在城头搭建了一座硕大的口技培训班,什么怪腔怪调气弱声嘶,什么穿云裂石鬼哭神嚎,不一而足。

    三面的城头上皆是一片狼藉,数以百计的将士倒在巨石和毛竹下,任由鲜血长流,无助而茫然的看着一旁的尸骸或者同样无助的袍泽,渐渐的闭上双眼。

    雷薄雷霆大怒,一步从箭跺口跳将出来,长刀猛然劈在城墙上一声怒喝:“淮南的汉子们,将所有的圆木、滚油、抛石机和床弩给老子抬出来,老子要让江东狗贼血债血偿!”

    “诺!”

    雷薄一声“淮南汉子”,千军齐声,万民同啸。

    虽然适才江东军的攻击让他们成百上千的兄弟死于非命,虽然半空里还有无数的落石和毛竹,但他们的心中却再也没有半丝的畏惧,甚至还为刚才的那意思迷茫感到耻辱。

    他们心中的热血重新被雷薄点燃,他们的眼中也只有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

    诗仙李白在诗中就曾经写过:君不见淮南少年游侠客,白日球猎夜拥掷。呼卢百万终不惜,报仇千里如咫尺。

    不管是雷薄、陈兰和俞涉麾下的将士,还是城头上临时聚集起来的民夫和百姓,他们都

    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他们都是淮南的男儿,报仇千里如咫尺的淮南男儿。

    众人齐齐一声怒吼,跟随着雷薄三人三列于蕲春的东、南、西三处城墙上。

    前排将校跪于地上,其余的则交错排列其后,前排将士手中的雕弓、虎贲弓以及身前的床弩搭弓上弦,如滚滚长江中的洪涛一般倾泻而下。后排的将士则将手中的滚石、圆木以及火油等物高高举过头顶,怒吼着从后插上,奋起双臂之力从城头上抛下。抛石机同样呼啸着,将一块块石头砸入远处的关东联军阵营之中。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密密麻麻的箭支、滚木、火油和落石,仿佛晴天里陡然汇聚的乌云,奔腾着,怒啸着,快速的涌动在一起卷云挟烟,宛若黑夜一般罩在蕲春城上,灰蒙蒙黑沉沉的一片,万里高空也好像被压低了许多,只压得城下的江东联军喘不过气。

    哀嚎声乍起,数千名江东联军就像刚才的守城士兵般在城下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无数的滚石、圆木、弩箭和火油纷纷的浇灌在城下阵营中或者云梯上,在这长江边上浇筑出一片红色的海洋。

    “杀!”

    孙坚心如滴血,一把夺过一旁兵士手中的鼓槌,狠狠的击打在牛皮战鼓上,无边的杀意充斥着蕲春县城。

    韩当手中的长刀猛然一扬,一团炫目耀眼的光轮在城下一闪而过,韩当已经飞身跃在云梯之上,双脚飞蹬,单手频换,很快的便在箭跺口冒出一个人头来。

    “孩儿们,火速让开!”

    城下健儿士气大振,程普和陆儁恰似心有灵犀,铁戟蛇矛和镔铁长枪同时出手,不约而同一声怒吼,“蹬蹬蹬”数声,爬上云梯健步如飞,亦快赶上韩当的高度。

    见韩当即将爬上城头,陈兰奋力一跃,力灌双臂泰山压顶般手中的宣花大斧已劈在韩当头顶。

    听得头顶“飕飕”冷风,韩当双臂高举就在那云梯上一架,挡住陈兰的斧头。却不想一支冷箭迎面而来,韩当大吃一惊,单手在云梯上将身子一甩,双脚悬空离开云梯躲过冷箭。

    陈兰嘿嘿一声冷笑,手中的大斧再度祭出,将云梯上的铁钩拦腰批断,接着单脚使劲一蹬,云梯就如离了巢穴的雏鸟一般直往城头下栽去。

    好一个韩当,见势不妙,急忙从云梯上撤下手来,双手紧握大刀狠狠的按在城墙上,仿佛一条壁虎紧紧的贴着坚硬的墙面。

    铁屑四溅,寒光纷飞,一条深深的凹槽从城头上直贯墙角,韩当长松一口气稳稳当当的落在城下。

    然而,程普和陆儁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程普直面演义中曾于华雄激战数个回合的俞涉,而陆儁则面对的是袁术麾下除纪灵外的另一猛将雷薄。

    一柄铁戟蛇矛,一杆镔铁长刀,本是名闻天下的武器,二人也本来打算在战场上绽放异彩。最终却是一死一伤,程普落地之时摔折了腿,而陆儁则直接被雷薄劈于蕲春城下,死于乱军之中。

    雷薄舔了舔刀刃上的鲜血,楚霸王一般睥睨着城下众人,啸声如同滚滚惊雷盖过城下千军万马:“我淮南男儿顶天立地,但有不服者,尽管来战!”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276/ 第一时间欣赏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作者:鹰非所写的《后汉长歌》为转载作品,后汉长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后汉长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后汉长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后汉长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